之前顾半夏生日,沈楠曾经做过一次蛋糕,软软的,甜甜的,上头那个叫奶油的白色东西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堪比他吃过的任何美味糕点。
只可惜这里没有烤箱,用灶窑沈楠又把握不住火候,所以就只做了那么一回。
俗话说物依稀为贵,楚暮本就是个吃货,那玩意儿的味道,他是朝思暮想了许久才忘掉,如今沈楠一提,他顿时便动摇了。
“两个。”他讲条件。
“好,只要你去,我还可以给你做提拉米苏和毛巾卷。”沈楠笑得狡黠,就知道他会答应。
她后头说得那些糕点楚暮没听过,但听名字他就觉得好吃,又一次无力地挣扎后,他点头答应了。
今日他们起得早,西山上又向来没啥人,所以还算隐蔽。可后来随着小猪仔的叫声,不少人以为是遭贼了前来查看,人渐渐便多了,由两三个到七八个,最后半个村的人都来了。
拢共二十多头公猪,楚暮前头下手还颤颤巍巍,等到了后头是越发熟练,干净利落地让不少人都赞不绝口。
这可是个手艺活,若是练好了,就算日后日子苦了,也饿不着自己。
楚暮原先还以为村民会笑他,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约莫辰时,楚暮终于收工。
沈楠端了水来给他洗手,他顺便清洗了下他的刀。这刀是沈楠给他的,弯的,拿着很轻但很是锋利,他很喜欢。
“三哥,我现在的手法可是炉火纯青了,若是那一日我一不小心”楚暮拿着刀在顾三郎面前比划。
虽然这剡猪的活最后是他妥协的,可若不是顾三郎纵容沈楠,她又岂会找上自己。
所以这口气,他得出出。
“你可以试试。”顾三郎收回看沈楠的眼神,看向楚暮,“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功夫快。”
“宫里还缺一个管事太监,我看你挺合适的。”
顾三郎挑了挑眉,楚暮顿觉某处一凉,望着顾三郎打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哈。”
在顾三郎这里吃了憋,他便转眼去烦沈楠,要她给他做毛巾卷。蛋糕,他要留到生辰那日。
既然答应他了沈楠自然也不能食言,午饭过后,她便着手准备起来,土窑温度不好把控,她便提前买了个测温计。
在这个间隙,沈楠也和顾三郎说了江停风想在云阳府开多宝阁的事。
“只是他没有过硬的后台,在这云阳府还行,出了云阳府,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这其中你可入股了”顾三郎问。
“当然。”沈楠将搅拌均匀的面糊刮平振出空气后,放进测好温度的灶窑里,“有利可循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嘛。”
“嗯。”顾三郎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没有再说话。
转眼间,时间进入六月,整个靠山屯提前进入了农忙季,一片片菜籽田,远远看着还是绿的,到了近处,才发现是青黄色的。
地里的人正弯腰擦汗,手持镰刀开辟新天地。沈楠可说了,这菜籽要是再黄,收割的时候可就全都淌到地里了。
近几日天公作美,他们收了菜籽便扛回家,晒到附近的空地上,经过一中午的晾晒,下午人上地经过时,时不时便能听见菜籽外壳在暴晒下发出的炸裂声。
段父之前也厚着脸皮让村里人帮他租了些菜籽种,如今看着这颗粒饱满的菜夹,喜笑颜开。
农家人,不就这点追求。
只是他家种得少,他便将其全都摊在了院子里晒。
段母虽然想要攀上顾家,可看段父将这些东西当宝贝就来气,“不就是个菜籽嘛,搞得跟金豆豆似的,一天天就知道侍弄你的地,看见我们就跟仇人似的。”
见段父不说话,段母接着道:“自财生上次回来过去都十天了,我这眼皮跳得厉害,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也不知道前去看看。”
段父最看不惯的就是段母将段财生当小孩儿看待,毕竟他都十八了,搁别人身上,媳妇都娶了,可偏偏段母就是放心不下,去个书院她都要亲自前去照料。就她这个纵容法儿,财生啥时候能长大。
如今见她又找茬,他脾气也上来了,“他一个男娃,又在书院上学,有啥好担心的。你若真有心,就帮着干点活儿,别一天吃饱了闲得胡思乱想。”
自段母回来,就从来没有上过地,无论地上多忙,她总有托词不去。村里人问起,他都不好意思说实话。
“嘿,你这老不死的。”见段父又拿她不上地说话,段母从屋里冲到院子里,指着他的脑袋道:“感情那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他若是考上状元,光宗耀祖的是你们段家不是我们李家。自己没本事,还不许儿子出息,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亲爹。”
段父自知自己吵不过她,再吵下去就只能让别人看笑话,瞪了她一眼继续去翻弄院里的菜籽。段母见他这般窝囊,顿时更气了。
“我明日要去县里看看财生,给我点银子。”自从她跟着段财生去了县里后,屋里的银子就都是段父再管。她回来后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把钱袋子给她。
“你又要钱做啥,我没钱。”
“没钱,过年时玉娟给的,开春时卖皮毛的,咋就没钱了。”
段母记得这般清楚,段父自然也不再糊弄她,“那是我攒着给财生取媳妇的。”
“娶什么媳妇,等他考上状元,还怕找不到媳妇儿。”
“我最近晚上老做噩梦,眼皮也跳得厉害,你若是不让我去,财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段财生之前学堂休沐,回来时那忧愁不爱说话的样子段父也见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等会儿我拿给你,不过怎么不见玉娟”段父喊了两声,果然不见段玉娟,“她人呢,去哪了”
“你叫她干啥,她失了孩子心情不好,总得出去散散心。”段母知道段父一根筋,想和顾家攀关系这事,在没有苗头之前,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有啥事你跟我吱声就行。”
段父自然不疑有他,见段母软下来了,他自然也好言好语,完全忘了自己问得是段玉娟的去向。
至于段玉娟在哪儿,自然是在顾家村。
顾家今年也种了菜籽,顾云郎没法回来,顾大嫂又大着肚子,沈楠不会拿镰刀,顾三郎和楚暮自然就成了收割菜籽的主力。
段玉娟在顾家讨不着好,便跑到地上来跟顾三郎献殷勤,又是递水又是擦汗的,勤快得不得了,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楚暮,你去把她丢出去。”顾三郎见段玉娟倒茶水,悄咪咪地跟楚暮咬耳朵。
这六月的天本就热死个人,男人们都是脱了衣服在地里劳作,段玉娟这动不动就对他动手动脚的,害得他只能将衣服给穿上,毕竟若是不小心被她占了便宜,他可是要跪搓衣板的。
这热也就罢了,捂着衣服一身臭汗,等会儿沈楠来了,嫌弃他可怎么好,况且,他还想秀秀自己的好身材来着。
“我不去。”楚暮死命摇头。那女人邪门的很,好赖话听不进去,你若是说得重了,她还能跟你掉金豆豆,搞得好像他欺负人一样。
两人说话的间隙,段玉娟端着茶水来了,“三哥哥,喝口水歇会儿吧”
“段姑娘,或者说我该叫你一声丁小夫人”顾三郎直起身,恰巧看见远处提着茶水姗姗而来,朝他招手的沈楠,眼里瞬间落了一片星光,继而打算速战速决。
他俩冷眼看向段玉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已经嫁娶,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而且,你的所做所为,已经严重打扰到了我和阿楠,我不希望因为你,惹得阿楠不高兴,我也不希望因为你,弄得我们两家都不好看。我有给我送水擦汗的人,用不着你。”
顾三郎到底是顾着段玉娟的面子,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除了旁边的楚暮,并没有多少人听见。
“三哥哥,我虽然已经不是丁府的人了,但我也自知配不上你,我只是想照顾你,并没有其他想法的。”段玉娟眼里含着泪,好像顾三郎又多冤枉她似的。
又来了又来了。
楚暮见她又这样,简直头大。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女子,为啥沈楠,顾小荞她们遇见事情都能好好说,好好解决,就只有她非要哭,而且那眼泪是说来就来,不带一点过渡的。
“我只是阿楠不喜欢你跟其他人接触,所以我便尽量少去顾家,我只是想偶尔看看你,连这都不行吗我男人没了,我只是想稍稍有点寄托,找个活下去的希望,这也不行吗”
“相公,阿楚,过来歇会儿喝口水了。”就在顾三郎又想说啥的时候,沈楠的声音传来了,而且还反常的叫他相公。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只要有段玉娟在,沈楠总会变成乖乖小白兔,任由顾三郎搓扁揉圆。
当然了,若是她真的生气了,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两害权其轻,还是让这个烦人精走了才是。
“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望丁小夫人自重,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顾三郎说完,转头对沈楠扬起一个笑,“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仔细手疼。”
“哪有那么严重。”沈楠笑着打量顾三郎,见他衣服穿得好好的,扣子也系得严严实实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三郎自然没有忽略掉她的小情绪,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和水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气鬼。”
“嘁,我才不在乎呢。”某人傲娇着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对着不远处咬牙切齿的段玉娟笑了笑。
既然你看不惯,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找了个树地下阴凉的地方,顾三郎将东西放下,沈楠刚说要打开,段玉娟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阿楠,你怎么现在才来,天气这么热,没有水,若是三哥哥中暍了怎么办”
“中暍”沈楠稍稍一思索,才知道她说的中暍就是中暑的意思。给顾三郎和楚暮倒了水,她站起身道:“可是相公不让我太早来,日头这么晒,他说晒黑了他会心疼的。”
一旁的顾三郎也不插话,噙着笑喝水,任由沈楠去说。
这茶水里头加了薄荷,喝着冰冰凉凉的,特别解暑。
“你说我是听你的,还是听她的。”沈楠满脸炫耀,看得段玉娟很是碍眼。
她戴着草帽呢,咋就晒黑了,说自己懒就得了还那么多借口。
在沈楠这儿讨不到便宜,她又腆着脸去讨好顾三郎,“三哥哥,这是我特意给你泡得茶,清火的,你尝尝看。”
她说着,将方才手里冷掉的茶水倒了,又沏了一杯新茶,直接抵到他的跟前。而顾三郎未卜先知,在他递过来的时候,转身去看旁边的食盒,“这里头是什么,闻着挺香的。”
“我刚蒸得肉包子,蒸得时间长了点,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沈楠这是在解释自己为啥来迟的原因。
“谁在意这个,你就是不来也没关系。”顾三郎说着,便去拿食盒里的包子,却被沈楠一把打掉手。
“你还没洗手呢。”
“麻烦。”顾三郎是盘腿坐的,两腿使劲儿正要说起身,忽然心里有了计较,坐得实实的道:“河水离得太远了,懒得去,干脆你喂我得了。”
若说是平时,沈楠自然是不肯的,可如今段玉娟在,那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顾三郎这个眉眼弯弯,颇有些撒娇的感觉,她舍不得拒绝。
包子从屋里拿到地上,一路上温度早散的差不多了,顾三郎就这沈楠的手咬了一口,边嚼边点头。
“味道如何”
“好吃。”
“那再来一口。”两人旁若无人地投喂,让还举着茶杯的段玉娟尴尬不已,没办法,她只好将杯子往楚暮跟前递,“阿楚哥,你喝。”
“我不喝。”楚暮摇着头,嗅了嗅空气中的茶香,“你这茶,怕是今年新的黑茶吧,这黑茶上火,你又在里头加了菊花,喝了你的茶,怕不是要跑肚拉稀一整天。”
“噗。”沈楠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段玉娟瞪他,她忍住笑,道了声,“抱歉。”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楚暮为何会说这番话,只是杯茶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楚暮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段玉娟堵在他和顾三郎之间,挡着他吃东西了。
这肉包子本就香,更遑论是楚暮这个吃货呢。
可偏偏某人不自知,听楚暮这么一说,眼泪花花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而沈楠见楚暮那急吼吼的样子,拿了一个肉包子给他。
“三嫂,我手也脏。”楚暮向沈楠展示他花花绿绿的手。
见沈楠会意将包子递到他嘴边,楚暮幸福地刚说要张嘴,就感受到某人凌冽的目光。
“我去洗手。”他站起身,急急忙忙就向河边走去。
“阿楚这是怎么了”沈楠纳闷,咋忽然就跟触电似的要去洗手了。
“不知道。”顾三郎安安静静地喝水,看着无辜得很,“可能是知道爱干净了吧”
他伸出一条腿拍了拍,示意沈楠坐。沈楠也不客气,坐在他腿上给他喂包子。
段玉娟就这样看着他俩秀恩爱,原本还楚楚可怜的神情越发变得扭曲。
“丁小夫人还不走,莫不是也想尝尝我的手艺”沈楠问。
别得不说,沈楠这肉包子是真的香,段家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段玉娟闻着味道,口水直流。
可为了不在沈楠跟前出丑,她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咽口水,站起身,气呼呼地道了句“谁稀罕”后,提着水壶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