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侠亶以外,鰕姑国的其他人其实都并不在意被派出去的匣助能得到什么消息,虽然侠亶当时的昏迷着实惊动了不少人,至今也没有巫找出原因来,而他在苏醒后,却立马跟国师说出了自己梦中所见到的场景。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遭了算计,被人施法魇住了,只是鰕姑巫觋本就稀少,绝大多数也能力不足,所以并没有从侠亶身上找出什么异常来。
虽然如此,他们也是不信侠亶所说的,那太荒谬了,他们的图腾就算有所缺失导致他们的整体实力一直都不强,仅比附近那些大部落强上一线,占据不了绝对的优势,可他们也仍是独立的,从未听闻像谁臣服过,尤其还是指向性这么明显的臣服。
侠亶上位以来,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并未让他上过战场,就更别提远行了,所以他在说出自己梦中的景象时,并不清楚那是谁,可对一些年纪较大的高层来说,却能轻易的联想到,毕竟比起别的国家来说,女阴的特征确实很明显。
觋们没有从侠亶身上发现巫术的痕迹,甚至他身体出现的异状也的确是像因为图腾之力消耗过度的表现,虽然如此,他们也是不信侠亶的话的。
而侠亶,在向老师说起这个情况时,其实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与现实无关。
只是那些内容实在无法让人轻易的遗忘,哪怕侠亶一开始被众人劝说着忘掉这一切,可这又怎么能忘掉呢
所以反复纠结过后,侠亶还是选择坚持派人去调查,毕竟如果连调查都没有调查过,又凭什么斩钉截铁的说那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呢
匣助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出去的。
与女阴国国君的一言九鼎不同,侠亶在鰕姑国是没法做到这种程度的,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与大臣们商量着来。
这主要是因为父君选择孤注一掷诞下王女,导致王权没能进行平坦的过渡,侠亶年幼,本就还是在学习、吸收知识的阶段,因此目前的鰕姑国是由众大臣一起监国的。
而侠亶自己手中却是没有太大的权利,没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来。
这其中,多多少少还有王女的原因在。
在众人眼中,王女才是以后继承大统的人,而侠亶哪怕“名正言顺”在他们眼里也是个暂代的大王,若不是还有一部分认为鰕姑完全可以像外界那些男权势力一样不该固守陈规的人在支持着他,他恐怕就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
虽然现在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因为两边都不是在真正的认可他。
王女派觉得侠亶跟他们走得那么近,立场已经算得上是很鲜明了,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会防备着侠亶的所有行为,生怕他会对王女不利。
侠亶对此是有些身心俱疲的,他知道鰕姑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这才想要去调查清楚这一切,绝不是出自什么死心,更别提王妹是他同父的亲妹妹,他又怎会因此就做出不利于对方的行为来
鰕姑图腾有缺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果他梦到的那些是真的,那派人去调查清楚又有什么问题不管到时利弊如何,但总归有个将图腾填补的希望,这难道不好吗
而王妹的存在,却仅仅只能解决鰕姑目前“亡种”的问题。
可从本心上来讲,侠亶并不想让王妹背负上这些,只有牲畜才会因为人的要求而不停歇的,因为人需要它们不停的为自己产出“食物”,至于牲畜自己会因此损伤寿命健康等情况,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他们甚至会嫌弃累死的牲畜肉柴了不敢吃。
以前侠亶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鰕姑因为当初活下来的鱼妇陆陆续续死光了的缘故,如今已经没法保持种族数量自我生产了,所以每一个王室都在为此而努力着。
他的父王因此而死,他也在为了鰕姑的未来而努力着,而妹妹身为王女,自也是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来。
可在那天梦到那个奇怪的梦后,侠亶就发现自己突然“长大”了很多,说长大其实也不恰当,只是思想突然杂了起来,不像原来那些心无旁骛,从来没觉得老师他们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侠亶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生出这种比起叛逆来说更像是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的,但他如今确实是越来越反感受人摆布了。
所有的大臣都还是在把他当孩子看,不能说没有放权,只是会交给侠亶处理的政事更多都是不影响大局的。
可如果按照如今大荒人族普遍认同的成年年龄来看,他已经算不上是孩子了。
而大臣们这么做,本意也不是贪权,就是本能的想要将更重要的这些交给未来的王女,而侠亶早一分沾染上这些,就会多一分风险。
因为没人会舍得将到手的权利拱手让人。
侠亶其实很不解,他们又不是自己,又凭什么以为自己未来会那么做呢
无论如何,他们的行为都小小的激起了侠亶的逆反心,让原本对匣助此行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的侠亶反而希望他能带来一个好结果回来。
其实除了一开始被梦境里的信息震惊到连日恍惚,让他抓心挠肝纠结这事以外,侠亶选择派人去调查时已经冷静了很多。
毕竟他们与女阴并非毫无交集,这么多年的光景,鰕姑人从未看到女阴人就觉得亲切过,女阴人也从未对他们另眼相看过,反倒因为他们是男性而不太感冒,一开始建国之初鰕姑还需要四处购买物资才能保证生存时,她们都多多少少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在当时以低价购买了鰕姑许多的特产。
当然,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侠亶也没有说觉得女阴当时做得有多不地道,至少人家也没有出尔反尔,只是他们的意图表现得太迫切被趁机压价了而已,在当时这么做的国家也不止只有女阴,周围的其它国家也在这么做。
只是这样的态度,很明显的表示出女阴与鰕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们的图腾从未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共鸣过,他们的习俗也截然相反,女阴住在陆地上,而鰕姑更喜欢有水的地方,擅长在水中找食物
越是对比,越能发现他们真的是差异极大的种族,而据侠亶所知,女阴是从未有过男性的,而鰕姑这个在如今被广为人知的男儿国,却仅仅是因为曾经的灾难国内才没有女性的。
只是外界以讹传讹,觉得一个是男儿国一个是女儿国,便下意识觉得他们有所关联。
无论是鰕姑还是女阴,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的,侠亶也是在那场梦之后才觉得那些说法未必不是没道理的,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毕竟,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也许匣助回来之后,自己的坚持反而是个笑话。
说到底,侠亶自己本身对自己梦里看到的内容也不是抱有多坚定的态度,只是不想放过这个有可能修复图腾的机会罢了,并不是他真的有多相信那些。
没有哪个种族会平静的接受自己的种族是屈居人下的。
所以,哪怕侠亶在告诉别人时说自己只是梦到的,他们也本能排斥,因为就算是梦,这样想自己的图腾都实在是有些数典忘祖,要不是侠亶是大王,换个人这么说都早就该被揍了。
所以尽管明面上没人说什么,实际上他们对侠亶也是有所不满的,哪能这么灭自家威风。
侠亶对此也并非完全不知情,他说出来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因为父王在生下他后就一直在为产下王妹的计划而忙碌着,侠亶虽是王子,从小却是辗转于各个大臣家里的,所以,他一直将所有人都当长辈看,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
而现在侠亶意识到了,心里的想法便逐渐只埋在心里,不会再大大咧咧说出去寻求长辈开解了。
不过这样的变化,却没有人发现,因为他们更关心王女的健康,甚至如今很多人连处理政事都忍不住呆在王女的殿内,时不时就忍不住抬头看上一眼。
那是王女,鰕姑百年来唯一出生的女性,是他们眼里的希望,他们希望鰕姑能因为王女的缘故逐渐有女阴出生变得正常起来。
可自那日的梦之后,侠亶发现自己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些陌生的知识,比如近亲通婚的概念,比如自由恋爱
仔细回想时,侠亶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这些知识,可偶尔它们又会自己冒上来。
近亲通婚的道理,大荒的人族自然是懂的,确切的说,是所有生物都懂,动物会将即将成年的孩子赶出自己的领地,让它去别的地方成长、孕育后代乃至死亡;植物会借助风、动物将种子带到远离自己的地方;而人很多也都会选择与别的部落、他族人通婚。
哪怕他们并不懂近亲通婚这个概念,但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摸索出了、发现了这样生下的孩子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的地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一些势力才逐渐有了通婚的习俗,也因此由原本一个个独立的势力分化出了更复杂的联盟、敌对等情况,不再如以往那样互不干涉、互不交谈。
鰕姑人不懂这些吗他们当然是懂的,但很多问题,都是可以依靠巫术来解决的,所以在他们看来,只要以后王女能正常让人产下女阴,他们只需对那一代施展巫术就行了,到时她们与别的男儿结合,不出三代,这种近亲通婚带来的影响就足以消弭。
反正,再怎么样也有巫术兜底不是么
可明明在侠亶学习巫术时,老师还说过巫术并不是万能的,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用巫术解决的。
比如巫术就无法让一个傻子重新变聪明。
而近亲通婚产下的子嗣,身体有问题的却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脑子有问题。
但侠亶知道,这些,他们都是不会听的。
觋的力量很多都是由上一任觋传递下来的,而一同传递下来的除了他们毕生的力量以外,零散的杂念一并被传递了下来,所以很多觋在继承了力量后都会显得有些性情大变,再不然就是有些神经质。
当绝大多数掌握着力量的人都想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时,哪怕是侠亶这个国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并不看好的车轮滚滚前进。
因为这是大势,不可挡。
可侠亶的心情,却在一日日的所见所闻下,越发排斥这一些,他觉得,他们已经快疯了,如果以后王妹与人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婴呢他们会怎么样
侠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那绝不会是他期望看到的场景。
在这样的排斥中,侠亶既矛盾的盼望着匣助归来,又希望他不要那么快的回来。
如今已经开春,鰕姑人也开始耕作起来,虽然他们以打渔为生,但也不是不种粮食,尤其是之前一直在搞好关系的神兽终于愿意来鰕姑安家之后,选择耕种的鰕姑人就更多了。
说到底,鱼他们已经吃腻了,哪怕鱼的种类有很多,哪怕水里不仅仅是只有鱼,但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鰕姑的大臣将这视为王女诞生所带来的吉兆,这也是侠亶觉得他们越发疯魔的原因,这明明是鰕姑数代人的努力,怎么能将其就归在王妹一个人的头上而选择忽略先辈们为此所做出的努力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就把王妹捧得这样高,若是以后她的表现不符合他们想象,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侠亶尽量不让自己生出这样杞人忧天的想法,他是与鰕姑大臣们政见不合,但他更知道,他们也是在为了鰕姑的未来而努力着,只是他们都认为,对方的想法才会给鰕姑带来灾难而已。
侠亶没有太大的主见,他很容易就被别人的言语所打动,所以哪怕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也许是不对的,也没有因此而做出改变了,甚至因为开春的缘故,反而将匣助给抛在了脑后。
毕竟无论是哪个势力,这都是很重要的时节,哪怕更多是以捕鱼为生的鰕姑人也是如此。
冬天,这里虽然很少结冰,但鱼群却不会活跃,鰕姑人也无法像别的季节那样长期呆在水下,虽然他们能自由在水下呼吸,但就像需要换气的一些大型鱼类一样,他们也是需要换气的。
本质上来讲,他们毕竟都是人,而不是只是长得像人,却根本不是人族这个种族的生物。
匣助被砗磲人送上岸时,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都不由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来。
他在女阴呆的时日严格来说并不长,但自从图腾觉醒之后,说是每天度日如年都不为过。
这一次的女阴之行,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观,以至于现在看到熟悉的一切,除了亲切以外,反而生出了些许陌生感来。
而曾经所追求的一切,则不知不觉被淡化,从原本觉得大王异想天开,到觉醒图腾后,所有的想法都顷刻间被推倒重建。
虽然他觉得女阴人在训练时着实可怕,可同样也不得不说,确实也很有安全感。
要知道,大荒陆地上就已经很危险了,水下那更是不用说,经常会有陌生的水生妖族跑到鰕姑境内,掀起的海浪会打翻许多捕鱼人的船,会淹没他们的房屋,他们是能在水下自由走动,可他们却是生活在水岸边的。
如果说女阴每年折损的图腾战士都是因为鬼怪妖族的话,那鰕姑就是折损在水里的。
善水者溺于水,他们在水下的功夫比别的人族都要强,但毕竟只是善水,而不像水里的鱼那样,水不会成为它们的一点阻碍。
鱼离开了水不能活,而鰕姑人离开了水却照样还是能活,只这一点差别就注定了他们在水下遇上袭击时,其实并不如那些妖族那样灵活,若是正面对抗没有胜利或是暂时把对方打退的话,就只能成为对方的口粮了。
所以后来鰕姑人也开始尝试起了耕种,只是海水并不适合很多植物的生长环境,他们国家陆地的面积又十分有限,这些年的发展自然也就进步不明显了。
毕竟绝大多数觋都是将心思放在该怎么让鰕姑人重新生出男儿的问题上,反而对民生不是那么关注。
不过因为鰕姑人织布的本领,倒也过得不算很困苦,毕竟水里食物那么多,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饿死。
但也仅此而已。
在鰕姑建立至今,几乎每天都有人念叨着要是鱼妇还在就好了。
他们觉得只要有鱼妇在,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匣助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样想是不对的,有些问题哪怕是鱼妇在世,也未必能解决,但鱼妇的存在,也确实让人安心,不过他也很清楚鰕姑百姓的经济发展不起来,大多都只能自产自销,拿出去卖的普通东西价格往往都被压得很低,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女人当家做主,只是纯粹的因为,他们是异类罢了。
虽然别人也觉得女阴这个女儿国很奇怪,但不管怎么说,她们还是女人生子,是符合当下主流的,且她们力量强大,谁敢在她们面前嚼舌根,她们就会好好教对方该怎么说话。
但鰕姑却不行。
在其他人眼里,鰕姑是比女阴还怪的存在,他们是会怀孕生子的怪胎,这比女阴要更不能让众人难接受得多了,而鰕姑不想也不能将力量浪费在这些事上,面对这些情况都没有主动出击过。
有国家拒绝接待他们,他们此后就不会再去,去别的势力交易物资,哪怕他们清楚对方给的价格有些低了,但只要不离谱,为了省事,为了更快的回到鰕姑,他们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么做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软弱,只是因为现实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罢了,毕竟图腾火种的力量能省一点是一点,除了狩猎,没人想去将力量释放在无关的事上。
可事实上,这样的行为不仅让他们在别的势力那里留下了软弱的形象,自己内部,一些人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们不会真的是怪胎、怪物吧。
匣助没有这样的思想,但却清楚这样的情况,他以前没觉得鰕姑人有生活在什么水深火热的环境当中,受到过什么苛待,还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
能带着仅剩的残部建立起鰕姑国,这难道不是已经证明了他们很厉害了吗
可当他目睹了女阴百姓的生活后,他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那种从底层到高层由内自外展露出的自信,是很让人羡慕的,在鰕姑,哪怕是图腾战士,其实脸上都很少带笑,他们为鰕姑的未来发愁,为自己发愁,为很多很多的事而苦恼,整个鰕姑的气氛其实都跟轻松搭不上边,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很沉重的。
在有些人眼里,广阔的大海很让人心情放松,但实际上,有许许多多的鰕姑人在出海后,再没有回来。
他们选择了葬身在大海中。
女阴早就有了女性与女性通婚的习俗,但在鰕姑却没有,他们还在等待着他们的鱼妇归来,高层还好说,他们很多是必然能够孕育子嗣的,而底层百姓却需要经过层层的筛选才能有一部分幸运儿脱颖而出孕育后代。
剩下的,便只能孤独的生活一辈子。
他们是没有女阴那种互相扶持着度过余生的风气的,因为在很久之前,人们将男人与男人走在一起视为叛徒,到如今,民间其实已经逐渐有人绝望了,开始接受同性,亦或者是觉得与外族通婚也不是不可以,总之,不管如何,他们都不想再孤独终老了。
尤其是,鰕姑的人口已经越来越少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怀孕,一胎都只能生下一个,鲜少有双胞胎,而曾经鱼妇在临死前留下的石卵却越来越少,哪怕是不懂局势的普通人都明白,如果他们再不作出改变,或是等来鱼妇,他们就只有消亡这一个结局了。
只有最近,因为王女的出生,那些绝望自杀的人才开始少了起来,一些鰕姑人的精神面貌看着也与曾经不同,整个鰕姑都一扫以往的颓势。
以前的匣助并不明白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可去了一趟女阴他就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一个王女,又怎么能比得上整个女阴呢
至少,离王女长大还有十几年,而到时就算一切都按照期望中的发展,他们这一批人却仍然得享受、习惯孤独,因为到时他们也是必然不能生的。
腹囊的存在在男人四十几岁时便会逐渐退化失去原本的功能,这个从他们出生起就知道作用的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它是怎么鼓起来的,从未派上过用场,与其去期盼着王女,还不如期待着鰕姑和女阴以后会如何自主,这样,至少大家都有机会。
匣助不能否认,自己的心确实是有些偏了,他不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想得也没有多深,他只知道,如果女阴和鰕姑因此而好上的话,绝大多数人都能实现那个他们从知道腹囊起,就开始期盼的梦想。
带着满腔的感慨和期望,匣助与砗磲人挥手告别,准备去王宫交差。
一般情况下,匣助都会先去自己所属的部门报道,在侠亶没有完全掌权时,哪怕吩咐是国君亲自下达的,他们也会下意识先回去汇报再去找侠亶,这种威信力的体现,足以说明一个人对自己手底下势力的掌控能力。
但匣助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已经准备摆明车马支持侠亶了,纯粹是他想迫不及待的将一切都告知给鰕姑的高层们,期待亲眼见到他们的反应让自己能有个心理准备,而如果他去找负责他职位之上的大人汇报的话,那这个差事就轮不到自己了。
匣助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是鰕姑在这之后仍不打算与女阴接触的话,他就自己一个人偷溜过去,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女阴的图腾战士了。
虽然吧匣助对女阴的图腾战士挺怕得慌的,可有句话叫好了伤疤忘了疼,睡了一觉赶路回鰕姑的路上,匣助就开始忍不住脑补起了如果他开始怀上女阴人的孩子
仅这一点,就足以磨灭匣助其余的所有顾忌。
其实已经鰕姑人也不是那么想要孕育后代的,甚至还有过避孕的发明,但时至今日,眼睁睁看着族群的数量越来越少,每一个人,包括不赞同大臣们做法的侠亶,都多多少少是有些繁殖欲的,一个两个不嫌少,五个六个又不嫌多。
这是许多人在闲聊时,亲口说的。
虽然匣助在女阴时,也知道了那并不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很多女阴人在事业还能有所进步前,更是不会考虑这一切的。
但哪怕如此,匣助当时的想法也是,你不想生,我可以替你生啊
他看着女阴那些蹦蹦跳跳在地上爬的孩子,眼睛都不由自主笑得眯成了缝,一度让图腾战士们很不理解。
她们生了崽都巴不得扔给蛇谷的蛇带,生怕自己这暴脾气一个没忍住把人给揍了,那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行为,哪里值得人母爱泛滥了
支撑着她们怀孕的理由,除了想给自己老了有个依靠、不想让自己一身所学失传以外,也有很多是看到别人家的小孩生得漂亮脑子一热怀的。
她们体质好,生下来的时候当然是有心情观察孩子长得怎么样的,绝大多数人一开始的想法都是看到了恨不得把人塞回去回炉重造的程度,连喂奶都得闭着眼生怕自己被丑到,稍大一点就抱着进蛇谷了。
为此许多人在生下孩子的一年到三年内,身上都是被蛇咬出的新伤旧伤,可见蛇谷的蛇对她们的行为有多不满了。
匣助也不理解她们的行为,怎么会有人不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可爱呢
但这样的思想环境,阴暗点说,似乎也让他们能在女阴站稳脚跟。
不过这纯粹是想多了,毕竟自己说丑是一回事,那该养不是还得养吗最难的时候也是她们自己带的,只是女阴人大多更在意自己的事而已,并不想将自己的人生都囿于孩子身上,放蛇谷一是因为相信它们肯定是能带好的,二则是确实没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事事看顾,并非真的嫌弃得不负责任往蛇谷一扔。
只是嘴上撂狠话罢了,许多女阴人小时候还经常听自己阿娘说自己是从蛇蛋里生出来的呢,为此没少有人跟家里吵架的时候哭着去蛇谷找自己亲娘。
但匣助比了解女阴的文化,对她们嘴上不饶人的说法便自然而然信以为真。
不过女阴高层的做法却已经给了匣助很大的安全感了,所以他也不在意自己想的跟现实会有多大差异。
“你是谁王宫重地不可擅闯停下”
匣助才刚走进王宫,锋利的武器便对准了他,警告声这才紧随其后。
他不由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
很久以前,只在外穿月白衣隐藏实力的鰕姑人平常也开始穿起了月白衣,仿佛见不得光似的,习惯性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截脖颈和下巴,连脸都是隐藏在幕篱下的。
这让绝大多数鰕姑人哪怕经常顶着太阳出海捕鱼,皮肤偏白的也仍占大多数,毕竟物理防晒的效果是很明显的,而为了避免长期下水导致身体出现问题,他们也会涂抹上一种隔绝阳光和水侵蚀的膏体。
而现在,匣助却过于暴露,肤色更是因为他并没有在外出执行任务时带上足够的鱼油膏而直接暴露在了阳光下,被晒成了有些浅的麦色。
女阴人不怕冷,所以她们穿得向来少,为了避免衣物阻碍行动,衣服大多也只会遮挡关键部位,腹部手臂小腿等地更是着重暴露的地方,因为她们会借此来判断对方的实力怎么样,能不能打。
在女阴呆得久了,匣助也习惯了她们的穿法,手臂的肌肉、腹部的腹肌、背后的轮廓都能清晰看到,细细的丝带从左间穿过胸前,交叠穿过手上的臂钏固定,裤子外还围了一圈流苏般的丝带,与女阴人穿的衣服有些差异,又隐隐能看得出来同出一源。
这次他离开前蛇越送的,说是庆祝他合格,每一个图腾战士都有这样的一件衣服,算是女阴的礼服,不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为她们什么场合都能跟人打起来庆祝,所以一般这种衣服是没有能穿的场合的,上次穿还是去见它国使臣的时候。
匣助从女阴跑出来时穿的还是粗麻衣,那种衣服更适合战斗,坏了也不心疼,但在醒了之后,他就不自觉给自己换了衣服。
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鰕姑人也是爱美的,他们喜欢飘逸的长袍,一是因为能遮住全身,而是因为长袍入水后让他们的双腿看上去不那么明显,仿佛一条鱼尾一般。
鰕姑人不知鰕姑长什么样,他们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复刻这一切。
而女阴的衣物,在水下呈现出的效果也是好看的,尤其是那一条条的丝带,虽然在女阴眼里,那更多的是象征着身上缠绕的蛇。
匣助道“是我,我是匣助我去找大王汇报消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守卫这才收起武器,鰕姑日渐荒凉,对图腾战士来说,就没有他们觉得面生的另一个图腾战士,再仔细一看,这家伙长得确实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眼神变了,一切便都让人觉得似是而非起来,现在才敢确定对方是谁。
“真实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匣助与鰕姑国里绝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极好,见他回来,不由将他围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们眼里,去女阴是很危险的行为,尤其是打听消息这种犯忌讳的事,偏偏他过去的原因还只是因为大王的一个梦,他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回来,虽然平常有些任务所耗费的时间比这个还长,但却总让人不由忧心他一去不回。
问候之后,便有人忍不住又摸又捏,这种极度异域风情的打扮对他们来说着实稀奇“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这不是鰕姑的布料吧好神奇,我一时半会儿竟然分不出是拿怎么东西织成的。”
鰕姑人人都是缝纫、纺织大师,每个人手里都会那么一两手功夫,他们习惯将衣服像编网那样编,由极细的丝线组成细密的布匹,工艺在附近可以说是去了哪个国都能被视为奢侈品,不过纹样却不多,因为他们更喜欢纯色,也没有人有那个兴趣去研究什么纹样,享受什么生活。
大家都只是在活着而已。
“我出来之后再给你们说吧,”匣助笑了一下,才这样说。
如果是以往,匣助并不介意停下来跟他们先交谈一番,因为侠亶在鰕姑国确实没有什么威望,虽然是坐在王位上的,但其实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将王女视为继位者的,而他只是因为年龄而正好捡了个便宜而已,没有在上位以前作出足够的功绩,实力也普普通通,继任仪式更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一切从简。
总之,在不少人看来他的位置多少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其他人愣了一下,这个理由其实没什么问题,但他们听到却几乎下意识就觉得奇怪,匣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尊重大王了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众人顿时也不好再缠着他,纷纷让开了位置,让他过去汇报。
匣助去见侠亶时,不仅他在,国师等别的大臣也在,几乎地位最高的人都汇聚一堂,让他不由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鰕姑的大朝会,只是在女阴呆久了,他就快忘了这事了。
鰕姑并不会经常举办朝会,只有碰上什么大事时才会聚集在一起,而平常,他们是不会想彼此之间互相散播焦虑的,都是单对单的去找大王商议,避免自己的坏消息因此而影响到别的高层的心情。
哪怕是鰕姑的高层,也是有绝望自杀的情况发生的。
没有希望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高层们对匣助的到来并没有生出什么好奇,连看好戏的心情都没有,毕竟他们不觉得匣助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在侠亶坚持要派人去调查时,他们也只觉得侠亶顽固不化,没有人觉得这一趟行动会带来什么改变。
哪怕是此时,虽然因为侠亶的身份,他们没有让匣助等候,而是准备等他讲述完再接着讨论刚才中断的事,却并没有因此而认真听匣助在女阴的见闻,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只有侠亶在认真的听,他只在巫卷上知道女阴的情况,而那份巫卷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侠亶并不知道现在的女阴是什么情况。、
随着匣助的讲述,侠亶听得更加认真,在听到女阴的图腾觉醒仪式时,面上不由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毕竟,这与他们鰕姑的流程差别着实有些大,想捏着鼻子说有所关联都不行。
可随着匣助接着讲述下去,侠亶脸上不由露出了错愕、惊喜夹杂的复杂表情来。
众人也不由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匣助的讲述并不平铺直叙,很有画面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带入到当时的场景中去,众人不管想不想听,都是能听到他的讲述的,正因如此,在他说到自己觉醒图腾时,有人忍不住出声。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我没有必要说这种会被轻易揭穿的谎言。”匣助平静的激活了图腾,“现在你们还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吗”
耀眼的图腾印照在众人脸上,满室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