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别的巫来说,蛊巫向来是比较让人排斥的,比起其她巫神圣庄严的舞姿和诵念,蛊巫各个方面都给人奇诡之感,很难不让人恐惧。
对血腥的场景,大荒里无论是高层还是普通人都很习惯,可没有谁能在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时还能没有一点不适,更别提巫蛊之术向来是用来操控猎物的,无论是对高层还是底层,作为观者都很难对此生出太多的好感来。
所以从始至终,蛊巫在出现后,就一直是一个小众的派系,毕竟如果力量强大的话,哪怕手段诡异这种派系也会自然而然广泛流传开来,但蛊巫的问题就是蛊的培养需要时间,培养起来还需要下蛊才能有所作用,在别的巫看来,实用性并不是很强,能针对的方法更是不少,这才是蛊巫小众的原因,唯一让人忌惮的仅仅只是这个派系中的人心蛊罢了。
诸如其它的什么生死蛊、子母蛊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很难破解的东西。
但她们的奇诡手段,有时候连非人的生物看到都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恰如此时,须北的手臂脱离了她的身体,宛如蚁兽出笼一般,密密麻麻地爬在地上,让人看着她的皮囊,都忍不住去想,那究竟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
比之前听着更加诡异的笛音响起,不再是如倾如诉般的柔和,反而变得有些尖利,低低回旋着,并不声势浩大,但随着笛声的出现,那些趴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蚁兽,在一瞬间,散发出了奇异的气味,那种破灭、毁天灭地般的感觉被人清晰的捕捉了出来,让在场的活人都不由生出了一阵恍惚来。
它们嘶鸣着,是比鬼啸还要更让人难以描述、头疼欲裂的嘶鸣,仿佛有什么无形之气被扩散了开去,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上了一种昏暗、绝望的色彩来,没有半点的停歇缓冲,就这么突然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不分敌我。
那些虫子碎裂开来,那些气息仿佛都全部倒灌了回去,然后膨胀塌缩,像是压抑到了极致所产生的爆发,以至于空间都仿佛因此而破灭,残留的一切无声无息,但难以计数,连绵不绝的朝着周围扩散开去。
于是就能看到,那沾染上了无形之物的东西,宛如褪去了色彩的画像,顷刻间干枯,被沾染上的人,脸色青黄,逐渐的开始咳嗽,仿佛下一秒连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这种连锁反应,渐渐连成了片,连恶鬼都忍不住挣脱了躯壳飘到了空中,而那些碎裂的虫子,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瞬息之间,情况顷刻逆转。
女锤目眦欲裂。
“疫巫”
如果说蛊巫只是让一部分人排斥,仍有一部分人觉得其存在仍有可取之处的话,那疫巫便是人人喊打的贼巫
她们散播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余毒千年不消,无论是草木还是人兽,都不可能在她们释放过巫术的地方生存,因为那片地方已经是成为了真正的死地,连生命力最为顽强的杂草都不能生存,百毒不侵、适应力极强、任何恶劣环境都能生存、寄生的蛊虫,都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去。
然而这世间,谁的生存又离得开这些自然之物
大家都离不开,可疫巫施法后所产生的一切却是不可逆的,只会给大荒留下越来越多的死地,自然而然,疫巫便成了禁忌,谁发现了都会想办法去弄死。
毕竟,大家都只是有仇,都是想让对方死而已,可疫巫却是想让大家都一起死,还要拉着无关的人去陪葬。
女锤不甘心地看了眼须北,还是道“撤退”
一旦被疫巫的术法所沾染到,便犹如附骨之疽,很难被祛除掉,最关键的是,疫巫作为巫医中意外诞生出的一个派系,本身便对各种医疗手段极为精通,所研究出的巫法自然更是恶毒,只要施法的疫巫不死,被沾染上的人身上的病就永远不可能有治愈的一天。
因为疫巫自己才是一切疾病的源头,甚至随着她们修为的精进,那些染病的人身上的病毒还会因此自发的得到进化,一次比一次更难扼制,直至死亡,成为新的一个病源体。
巫医在治病救人时,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些破坏性极强的病毒,巫医们会针对自己的发现去研究出专门针对这种病毒的术法,但同样的,她们也会本能的将其中一些自己认为有利的,能作用出去的病源体保留下来,因为这些病源体出现在一个生物身上时,很可能是致命的,出现在另一个生物身上时,却反而会是一种进化、升华。
然而,长久的与这些东西为伴,自身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影响
最初的巫医,大多都是没有太多的卫生意识的,大家都是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没人会觉得那有什么不对,只有少部分生来爱干净的人才会去做那些在别人眼里多此一举的事。
久而久之,那些不怎么注重清洁的巫医中,有一部分人突然发现,她们生活的地方,仿佛蚊虫鼠蚁难见,她们照顾的病人,不知为何竟迟迟不见好。
一开始,这种发现并没有人重视,反倒有人为此而惊喜,因为巫医大多都不怎么会去专研战斗之类的巫术,光是去了解各类药材和知识时不时的革新就足以牵扯掉她们全部的心神了,所以如果能像这样兵不血刃的解决掉来犯者,谁又会反对呢
可逐渐的,大家都发现这是把双刃剑,健康的身体逐渐被病源体替代、潜伏,一点点脱离了原本的器官,所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改变,还有思想上、认知上的差异。
一场针对巫医的变革便由此发生,最终以疫巫逐渐销声匿迹而终结。
常人或许不明白疫巫所造成的影响,可对每一个有能力能够出入野外的超凡人士来说,这都是必须要了解的事,因为只要巫医一天没有停下发展,就永远还有可能有疫巫的诞生,她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尽量的将这种巫扼杀的源头,还有就是一见到就立即上报而逃离。
说到底,疫巫连死了,都会是一个祸害,她们死的地方必然会成为一个死地,根本没办法靠巫术封锁,至少目前的巫术还做不到那种程度,顶多能将疫巫在临死前放进类似于妖兽开辟的异空间之类的地方,然后再用种种方法封印避免病源外泄。
只能封印不能毁灭,便足以说明这其中的危害性。
而哪怕是异空间,其实也不能让人放心,因为时至今日,还没有人能弄清楚,那些被妖兽开辟出的异空间,究竟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还是本身其实是从同一个地方分割开来的
不搞懂这一点,她们对这种看似比较一劳永逸不用担心泄漏的方法也是忧心忡忡。
女锤一边撤退,一边发送信号,让从其它几面进攻的鰕姑人也开始撤退,不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病毒中,那这支队伍就不得不面对当场病解自绝的下场。
须南也没有想到,一直都表现出自己只是个蛊巫的须北竟然会是疫巫,恶鬼并非没有生前的记忆,须南甚至觉得自己的鬼躯似乎都痒了起来,它抓住须北的衣领“你疯了吗”
没有人不忌惮疫巫,哪怕是恶鬼都不例外,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群疯子会不会在哪一天研究出专门针对恶鬼的恶鬼病源来。
更何况,哪怕不考虑这些,疫巫的病源可都是以她为中心扩散的,而离这些病源最近的,可不是那些敌人,而是它们自己的人。
须北拍掉它的手,平静道“你有心情跟我在这儿扳扯,不如带着那些还活着的赶紧跑。”
须北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对方诡异的手段让她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能留住自己,而如果接着固守待援,以她们现在所展现出的劣势,守不守得住都还是两说。
这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她只是做了一个指挥者按照自己的经验做出了她认为正确的行为而已,换个人上,考虑到自己所拥有的优势,也是会做出差不多的决定的。
而哪怕没有她做决定,以对方的情况而言,也未必能守得住。
须北看得出来,敌人中的那些男性倒还好,可那些女性,各个气血旺盛坚固到几乎让人觉得不敢置信,那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拥有的气血,绝大多少恶鬼在她们面前,都很难不被克制的死死的。
这也就罢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恶鬼也有自己的优势所在,可须北瞧得出来,这群人对恶鬼似乎不是一般的熟悉,粗熟点说,恶鬼撅个腚儿她们立马就知道它们下一刻会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们还怎么守
须北知道只要坚持守下去,局势再差没准也还是有机会守住的,可没那个必要,她们能等待支援难道对方就不能等待支援了吗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须北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它们拼命,自然还是先走为上。
她缺失的断臂在施法后并没有重新生长起来,只能让人瞧见断臂上蠕动的血肉,看着很容易就让人生出不适来。
须南瞪了她一眼,长啸一声,恶鬼们顿时动手,将还没有被感染瘟疫的活人抓起来,朝着原本既定的目标跑去。
至少目前来说,恶鬼是不怕瘟疫的,所以这场瘟疫,严格来说并没有损失掉她们多少战力,毕竟它们是恶鬼和死人占大多数,真正的活人在其中并不多。
可鰕姑和女阴的队伍却不得不顾忌这一切,不得不退开,还得找巫过来封锁这片区域,不然任由风雨将这一切带走,那化作死地的就不仅仅只有这一片区域了。
本来被构架出的坚固栅栏,在此时不得不被强行切开了一个口子,让人眼睁睁看着它们扬长而去,没有人敢阻拦,因为谁也不清楚,当她们凑上去时,会遭遇什么后果。
哪怕是强壮的图腾战士,在有些病源面前,她们的身体也会犹如纸糊一般,轻易便可撕裂。
这种憋屈的感觉着实很难让人的心情美妙起来,这一幕,这种憋屈,想来许多人此生都不会忘记。
可偏偏,她们也是真的不敢靠过去,谁都不怕死,却会怕自己的死亡给同伴,给未来的后代带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侠古面色也十分不好看“我已经传信让国师过来了。”
这种范围,已经算不上小打小闹了,要真的完全封印,只能依靠国师,他们所带来的战觋只能短暂的保证这里的一切不会被扩散开来,别的却是根本保证不了。
大荒的战争时常会出现掀桌子的行为,有更高层出面不得不停止的战争,有杀伤性、破坏力极大的神器被使用出来而奠定了胜局的战争,可无论怎么样掀桌子,都顶多被人评价为无耻,而不会有这种犯众怒的行为。
再短视的人也清楚疫巫所带来的杀伤力,没有人会觉得这样出现的胜利是美好的。
然而,她们的敌人是恶鬼,恶鬼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对环境的破坏呢它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破坏者。
恶鬼本来就是一群疯子,一群不知道伤痛,也不怎么畏惧死亡的疯子。
偏偏这群疯子,又还掌握着许多人都拥有不了的力量。
女锤吸了一口气,才说“追”
这当然是得追的,不可能放过,女锤知道,这样的招数,对方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毕竟它们必然是朝着巫咸国遗址的方向去的,而如果被那群从出生到死亡都一直忧国忧民的巫察觉到周围有这种破坏分子,那都不需要敌人出手,巫咸国自发的就会发起攻击。
哪怕是当初几近万众一心的时候,人族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任何种族,都免不了这样的败类的滋生的,而她们对此的处理手段,向来也十分酷烈。
所以,只要它们不想死,就不可能再在离巫咸国越来越近时使用这样的巫术出来。
不过这个推测,反而更让人觉得有些憋屈,因为,让它们放弃这种做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死去了不知多少年,却依旧威慑力十足的巫咸国
甚至,她们还得借着这种推测来稳定军心。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而在战场上,当人的情绪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和紧张交织的状态中时,大起大落就极容易让人无法保持住清晰的思维能力,不会去思考什么非战之罪,只会剩下最原始的从众本能。
女阴倒还好,她们离事发点最近,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而外围的战士根本看不到这些,他们不可能在战场是还能有心思去观察、去打听中心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自己是在撤退,为什么撤退不会有人去告诉他们。
于是便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了。
这时候,很容易就能造成局势的崩盘和控制不住的场面。
而鰕姑,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比较缺乏战意的乌合之众,士气极容易大起大落。
女锤吸了一口气,战场向来瞬息万变,这种突发情况谁都没办法控制,她也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不让自己被此左右了情绪,她只是有些失望没能阻止它们汇合,毕竟,如果把人给阻拦下去,无论怎么样,都会让恶鬼立马少了一部分战力。
说到底,它们派去带人回来的队伍,不可能是实力差的,再怎么也得是个中上游,而这部分鬼被阻截下来,对战局的影响必然是不会小的。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至少,她们也没有什么战损,所以也没必要因此而士气低沉,不该有负面的情绪弥漫出去,而应当将此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女阴人的冷静,也很快感染了其他人,其实,接触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女阴内部的那种独特的氛围。
她们,很纯粹,这种纯粹,并不是说她们就全部都是一根筋,不爱动脑子,而是那种无论遭遇了什么,她们都不会因此而气馁,很纯粹的觉得,在大王的带领下,无论有任何阻碍困难,她们都是能够去一一破除掉的。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接触的信息越多,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是不可逆的,每一个从普通人变成图腾战士的人,在最初接触到那些只有高层才会接触到的知识时,都会逐渐意识到,这一切跟自己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会让人有些人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但同样的,也会让一些人被腐化,知道得越多,人就越难变得纯粹。
可女阴人,就是很纯粹的,将这种纯粹给保留了下来,让人都忍不住去怀疑,这个国家,究竟给她们的百姓下了怎样的迷魂汤
但不管如何,女阴就是造就了这样的场面。
不管外界的环境如何的变,她们的心境都始终如磐石一般难以动摇,而只要她们不动摇,那反而是接触她们的人,会不知不觉被感染,然后逐渐的,自己也会在这样的氛围下,被影响成这样的人。
就如此刻,侠古本以为自己还需要释放几个巫术,来避免某些情况的发生,但事实上,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队伍反而以一种极为云淡风轻的情况重新平静了下去,就那么冷静的、有序的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
女锤本身,也并不对当下的失败感到有多失望,她们这支队伍,任务说重要也重要,可要说失败影响有多严重,那其实也不至于,毕竟,这么一支来将活人带进巫咸国的队伍,哪能会一点杀手锏都没有
所以,能拦得下来自然好,如果拦不下来的话,倒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以预料、不敢置信的事。
故而,女锤只担心一点,它们如今所做的种种行为,会不会是诱敌深入,再反杀
说到底,她们的行动依靠的并不是切实的证据,而是预言,是推测。
而众所周知,预言是能够被干扰的,而推测,谁又能保证那些线索,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女锤在追击的途中也十分警惕,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这支队伍就这样折损了。
而侠古也因此,感到了些许紧张,虽然在他的判断中,这帮人不一定能玩出这种高端的把戏来,从正面交锋时它们突然换阵就看得出来,要么是指挥本来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指挥并不是一个人,而大敌当前,最忌讳的便是临阵换将。
然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他觉得女锤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时,就很难被因此被影响到,这在女阴基本是不可能的是,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看法有着毫不动摇的坚定,要想说服她们只能靠打一架,所以哪怕知道了女锤的猜测,很大可能也只是翻个白眼。
要知道,战场是很难玩出精细的把戏来的,因为很多时候,种种意外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所以越是大场合,计划便会越发简单,这样才能方便指挥随时做出调整,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演戏把人骗过去杀的情况。
尤其是,行驶骗人这种计划的还是恶鬼。
恶鬼那种情绪化的生物,单对单的情况下确实会忍不住去戏弄普通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鬼一多,就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难保其中会不会有情绪化的恶鬼因此真的上头了,继而将周围一片的恶鬼都给带上头的情况发生。
要想让恶鬼完全的听从指挥,这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或许只有传说中鬼王才能做得到。
至少在女阴至今为此所有能了解到的信息当中,恶鬼并不像妖族那样等级分明,也不像人那样多有沟通交谈,各个都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加入了一个阵营,那基本就充满了各种恶意,下属想弄死自己的顶头上司让自己上位,上司会想要去提前扼杀那些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有时还会控制不住去吞噬那些自己闻着香甜的同类恶鬼。
别的种族是除非迫不得己,不然不可能会去吃同类的尸体,而恶鬼却不同,它们将自己的同类,也是视为食物的。
而食物,又怎么能跟想吃它的猎人和平共处呢
恶鬼的不可控性太多太多了,这注定了它们可以大范围冲锋,却不可能玩出什么精细的诡计来,除非有朝一日它们能控制住这种情绪化才有可能办到这种事。
但没有人去跟女锤分析这些,而侠古也因为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也没有去反驳女锤的看法,这就导致了他们队伍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再加上因为那片瘟疫的区域不得不绕路,速度就更慢了。
这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因为想要试图去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速度就自然不可能快得起来,好在,他们并不是主力部队,并不用怕因此就耽误什么事。
但事实上,另一边的主力部队,其实速度也不快,甚至,还有心情停下来修整,然后让人搭个场子,去看图腾战士们在其中斗技、打架发泄着自己的精力。
她们在等待着时机。
但实际上,究竟是什么时机,她们其实也不清楚,毕竟,她们并不是主导这一切的,只是军中的一颗小小的齿轮罢了,如果死了,或许会影响运转,但只要上头没事,很快就会调过来另一个齿轮,所以,她们只需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了,并不需要去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终于,在如游山玩水般的走走停停几天后,主将终于下令,开始疾行起来。
三日的奔袭,一路上,不管不顾,任何阻拦之物,无论是否故意,皆分兵将其击溃,大部队则一直都保持着快速行军的势头,不留余力,不考虑退路,甚至,不去考虑自己届时到达地点时,是否会因为这长途奔袭而疲惫,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终于,她们来到了丑河边。
丑河,原本的另一头其实还有一个女河,但这其实跟女阴无关,而是围绕着女丑之山而取的名,原本,女河要更大一些,丑河要小一些,只是后来,女河被炽热的温度而烤得干涸,丑河也只剩下了浅浅一层,足以让人不依靠任何工具就能通行。
因为水浅,原本住在丑河里的很多水生妖族也都逐渐离去,给周围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里很快就住进了另一批更适应当下环境的生灵,在此刻,随着她们跑步而产生的震动,纷纷惊慌失措的逃窜开去。
哪怕是春季,丑河的河层也很浅,南方多雨,很多河堤都极容易出现泛滥的情况,唯独丑河,不仅从未泛滥过,若是哪天遇上了干旱,连河床都有可能露出来。
不过,哪怕环境如此恶劣,这里也不是没有生物生存。
在很久之前,女丑没有死在山上时,这里是很繁华的地带,后来,随着女丑死去,这里的环境被改变,但转而却成为了另一个繁荣之地,虽然没有国家建立,却生存着不少部落、妖族。
毕竟,一位神灵死去,哪怕祂导致着周围的环境变得凶险,可同样的,也会留下许多的宝藏,甚至,对很多妖兽来说,其残余外泄的力量,还有可能刺激它们的血脉进一步觉醒,也因此,这里经常有慕名而来的人和妖。
有的只是单纯瞻仰早已在大荒久不出世的神灵,而有的,则自然是为了利益了。
戈莓既算不上前者,也不是后者。
她叹气“三年了,老师,我们时候能走啊”
她从地里挖出一棵根系粗壮的植物,手指因此而被滚烫得土地烫得通红,她不以为意,扳断一根根须去吮吸着从里头喷涌而出的汁液。
女丑之山附近皆炽热无比,因此能在附近生长的植物都不可避免的根系粗壮,扎根进更深层的土壤里去吸收水分,同样也生长出了类似于水囊的储水器官,只要挖出来,基本就渴不死。
但普通人,哪怕知道这一点,也很难将植物给从能把手直接烤成焦炭的土里挖出来。
解了口渴,她才小心翼翼将植物又埋了回去,让它再接再厉,等她下回还想喝的时候重新储满水。
在她对面,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女人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喝着米酒,全然不在意自己披散在地下因为温度而卷曲的长发。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可是老师,这里哪里有凉快的地方,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戈莓委屈巴巴,“老师,你看看我的手,我可是帝女诶,在这跟着你遭了多少罪”
女人翻了个白眼,又小小的抿了一口米酒“我还是神裔呢谁祖上还没阔过啊”
放下酒壶时,女人瞥了眼四周,鸟与蛇居,狼与兔卧,在丑河边,这是很寻常的场景,因为它们只能靠近到这儿,再深入了,就没法修炼了,只能看着自己被烤焦。
据说,曾有妖在此血脉返祖,成为了族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于是一直都吸引着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妖过来。
但女人怀疑,那只是某些捉妖人的把戏罢了,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挑选一些妖拿去售卖。
毕竟,如果这里真有那么大的作用,早该有人或者妖将附近都给划分成自己的领土了,又哪还会让这里成为谁都能来走一圈的地方。
她喝完一壶美酒,便有点生出醉意来,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开始绕着丑河走了起来,戈莓习以为常的跟上,她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走醉步,也不知究竟是在等待些什么。
一路上,戈莓又不死心的劝她赶紧带自己回去,又何苦在这里过苦日子,她都不知道究竟多久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鼎食了,但对方也如之前许许多多那样,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老师,我饿了”
戈莓又叫嚷了起来。
“你上个月不是才吃过吗饿死鬼投胎吗你”女人骂骂咧咧。
戈莓不满道“老师,我拜你为师时,我可是有三百斤的,自从跟你出来之后,这都一百斤不到了,哪个人不是天天吃饭的你看看我,我都要成排骨了,赶紧给我找吃的啊”
“去去去,像你原来胖成豕那样有什么好的这样才健康。”
戈莓冷笑“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我还能光复帝都不成”顿了顿,她狐疑道,“你不会就为了让我瘦下来才带我来这个破地方的吧”
“怎么可能”女人违心地说。
“呵呵。”戈莓又冷笑一声。
女人摸了摸肚皮,厚颜无耻道“正好我也饿了,乖徒儿,快用你的神通去瞅瞅,这里那只肉最香”
正当饥饿的两人准备挑一只下嘴时,河对岸忽然传来了明显的震颤和如擂鼓一般的脚步声。
能停留在丑河边的,都算不上什么弱者,至少,不是特别的弱,所以它们并没有因此闻声而逃,反而好奇地朝着对面张望,立马就看到了河对岸密密麻麻的人群。
杀气腾腾,气势冲霄。
下一秒,纹丝不动的妖兽们,立马飞快的逃窜开去。
能到附近的,又哪能没打听过周围的情况认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更何况,哪怕认不出来,眼睛又不是安着当摆设的,这种情况下,谁会想不开跟这么一大群的人撞上
女人趁机薅了一只妖回来,见戈莓还站在原地,纳罕道“你怎么还不跑”
戈莓道“你都没跑,我为什么要跑”
“傻徒儿,我不跑,当然是因为我跑得快啊。”女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她说完,下一秒,立马就从戈莓眼前消失了,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很远的距离外。
戈莓呆了一下,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你个畜生”
“你逃跑竟然不带上我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你不是都说了吗为师是个畜生。”女人脚下一点都不带停的。
“畜生你个畜生”
戈莓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骂,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来,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们没有朝着要过河的人前进的方向跑,也没有往两侧跑,而是绕了一圈,跑到了要过河的人身后。
她问“畜生,你在这儿呆了三年,就是为了等她们”
“当然不是,”女人瞥了她一眼,“你当我先知啊还能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来干什么”
戈莓“那你跟着她们干嘛”
“你就不好奇吗”女人搓了搓手,“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场面,不去看一场热闹,那怎么能行”
戈莓冷笑“我只知道,两军交战,先弄死的就是你这种想看热闹捡便宜的。”
女人理所当热道“所以啊,我只看热闹不捡便宜。”
戈莓“”
她们开始过河,散出的小队一边警戒,一边观察着周围。
哪怕丑河并不深,但实际上,过河其实也是有风险在的,因为女河和丑河在曾经曾是一条龙的住所,只是后来河变浅了,温度也让人呆得不舒服后,对方才搬走了,毕竟,水龙只是住在这里,而不是是这边水脉的水神。
但虽然如此,自龙族气势后,此类地方仍然免不了许多试图化龙的妖宁愿忍受着环境的恶劣呆在其中,就为了去博得一个化龙的机会。
为了规避这种风险,头部的人开始搭建起渡桥来。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就是头部部队需要做的事。
这种事做起来速度其实也很快,甩几条蛇过去,等它们缠绕起来,自然而然,一条渡桥就出现了。
嗯,虽然先祖有说过,不让蛇谷的蛇参与到寻常的战斗中去,但她们确实也没让蛇去战斗不是
当巨大的蟒蛇缠绕在一起时,其宽度可比树干的横截面还要大上许多,毕竟绝大多数妖族体型都是越长越膨胀的。
光滑的鳞片让蛇类其实并不适合成为被踩踏的生物,就像是拥有着苔藓的石头,很容易就让人滑下去,不过对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女阴人而言,这算不上什么难点。
巨蟒骂骂咧咧的在人走后甩开躯体,在身后的人看过来时,骂了一声“看什么看谁家的小孩”
戈莓站在原地,看着巨蟒说“我老师跟我说,我叫她畜生,她不要我了,让我去找你们大王认娘,我会是个孝女的。”
巨蟒“”
戈莓这么说时,不由想起了另一个被称为孝女的存在,那人拿着把剑,然后一边哭泣着,一边把娘给杀了,不过时至今日,她还是个人人称赞的孝女。
嗯那个人,就是她老师。
而她,就是那个娘的女儿。
所以老师不让她叫娘,因为她觉得不太吉利。
戈莓觉得,矫情
巨蟒甩了甩尾巴,不耐烦道“我家大王还是个崽崽,哪来的孩子,赶紧走,不然我把你吃了”
戈莓抱着对方甩过来的尾巴“我真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孝女,你看看我,这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长得难道不是一模一样”
巨蟒顿了一下,它试图仔细回忆了一下,尖下巴,大眼睛,好像是长得差不多
见对方迟疑,戈莓说“对吧,我们长得是很像吧我老师说你们妖看人都长一个样。”
巨蟒“”这怕不是个傻子
但跟小孩相处久了,巨蟒确实懒得杀幼崽,对方并没有它们蛇看风漪时那种惊艳绝蛇之感,由此可见,她说的确实不是实话。
巨蟒一甩尾巴将她给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