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目露精光, 竖瞳,这一双瞳孔与吊睛白额大虫一般。
宋若翡飞身至女子身前,又见女子挺着大肚子, 确是一副将要临盆的样子,显然当真是墓虎。
他一掌向着墓虎拍去,而墓虎敏捷地后退了一步, 盯着他,继续啃咬着活鸡。
墓虎似乎甚是享受吃活食的滋味, 并不咬鸡脖子,亦不咬鸡胸, 只咬相对而言,无关紧要的翅膀部分。
血淋淋的母鸡死命挣扎着, 鸡毛纷纷而下,被寒风一拂,便到了宋若翡面前,根部还沾着血。
这母鸡不是为了吃鸡肉而饲养的, 便是为了吃鸡蛋而饲养的。
本身吃鸡肉并无不可,但生食活鸡委实可怖。
宋若翡正欲逼近墓虎, 墓虎一口将活鸡整个吞下,紧接着,向他扑了过来。
他手一抬,方要掐住墓虎的脖颈,瞥见墓虎圆滚滚的肚子,竟然不忍心下手了。
这墓虎是如何死的
是难产而死的么抑或是被人谋害而死的
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
他避过墓虎的一击,掐住了墓虎的脖颈,手指欲要施力, 墓虎冲着他的侧颈一口咬了过来。
墓虎牙齿锋利,万一被她得逞,少不得血流如注,定会吓着虞念卿。
是以,他并不敢冒险,不得不松开了墓虎。
墓虎一被松开,当即将鸡圈中剩余的活鸡丢向了这突如其来妨碍她进食的狐妖。
活鸡俱是惊恐不已,振翅乱窜,将宋若翡的去路遮挡得严严实实,以致于宋若翡虽然看清楚了墓虎逃走的方向,却只能眼睁睁地放墓虎离开。
不知墓虎是否会去而复返
外头积雪厚实,凛冽的寒风挟带着暴雪呼啸不休,且墓虎已逃远了,故而,宋若翡并不追。
他正要将活鸡重新关入鸡圈之中,听得动静,前来看情况的掌柜来了。
他将活鸡交由掌柜,自己则回了虞念卿身畔。
虞念卿自然亦闻得了动静,但他一则怕这是墓虎声东击西的伎俩;二则怕自己没能完成宋若翡的嘱托,害了两个婴孩的性命,是以,只请了掌柜去看看情况,而自己依旧守着两个婴孩。
见得宋若翡衣衫上零星沾着血,他紧张地冲到了宋若翡面前“若翡,你是否受伤了”
宋若翡摇首道“我连皮都没有蹭破一块,我衣衫上的血全数是鸡血,我赶到鸡圈之时,墓虎正在生吃活鸡。”
虞念卿发问道“你已确认了凶手当真是墓虎”
宋若翡答道“对,凶手长了一双吊睛白额大虫的双目,且怀有将要临盆的身孕,她的容貌亦与失去了女儿的秦娘子所描述的一般无二,吊梢眉,肤色惨白,嘴角长着一颗凸出来的肉痣,身着白衣。许是成了墓虎的缘故,原本理当身形笨拙的孕妇居然敏捷如吊睛白额大虫,不知是否这个缘故,被称之为墓虎。”
“这墓虎身故之时,胎儿尚在肚子里,难不成难不成她是难产而亡,胎死腹中非但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亦未能保住胎儿的性命”虞念卿面色煞白。
宋若翡清楚虞念卿必定想起其母难产而亡一事了,他赶忙抱住了虞念卿,于虞念卿耳侧道“念卿,并非你的过错,并非你的过错,你母亲并未责怪你,她希望你能平顺地过一生。”
虞念卿含着哭腔问道“我若翡若翡为何我的出生会害死娘亲为何不是娘亲活着,而我死了为何不是娘亲活着,我亦活着若翡,我夺走了我娘亲的性命”
这人世间死于生产的女子多不胜数,有一尸两命者,亦有以命换命者。
宋若翡的娘亲算不上难产,生阿兄的时候颇为顺利,生他的时候却遭了大罪,养了一年多,才将身体养好,他并非不能体会虞念卿的心情。
他曾一度很喜欢自己的娘亲,娘亲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
有一回,娘亲摔着了,他慌忙去扶娘亲。
那年,他才三四岁,压根无法将娘亲扶起来。
娘亲没有摔断骨头,只掌心、膝盖有些擦伤,他却吓得哭了起来。
娘亲厌烦了他爱哭的懦弱性子,反而骂了他一句。
仅仅是擦伤罢了,他便哭泣不止,倘使倘使娘亲因为生他而丧命,他的反应大抵与虞念卿差不离罢。
“念卿,并非你夺走了你娘亲的性命,而是天意弄人,勿要怪罪自己。”他轻拍着虞念卿的背脊,“念卿,你该当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让你娘亲安心,而不是怪罪自己,害你娘亲担心。”
虞念卿双目盈泪,透过水雾,注视着宋若翡,急欲吻上宋若翡的唇瓣,竟是听得一把稚气的声音道“哭哭,羞羞。”
他登地抬起首来,一瞧,乃是原本正好眠的男婴。
男婴被吵醒了,倒也不哭。
宋若翡为虞念卿抹去了眼尾的碎泪“念卿,你被一奶娃子取笑了。”
“哼。”虞念卿气呼呼地道,“难道你认为我不及奶娃子”
宋若翡忍着笑道“怎么会我的念卿已长成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了。”
虞念卿捏了一把宋若翡的双颊,故作嫌弃地道“手感不好。”
宋若翡不满地道“又不是我邀请你捏的。”
“是我自己要捏的。”虞念卿见宋若翡仍在忍笑,道,“想笑就笑罢。”
宋若翡便笑了出来。
虞念卿喜欢看宋若翡笑,宋若翡已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往后余生合该幸福圆满。
宋若翡被虞念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心跳突地漏了一拍。
若非有外人在场,他定已向虞念卿索吻了。
男婴瞧瞧宋若翡,又瞧瞧虞念卿,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向着虞念卿道“抱抱。”
虞念卿从未被这般要求过,指着自己道“你要我抱抱你”
男婴颔首道“抱抱。”
宋若翡催促道“这孩子定是想安慰你,你便抱抱他罢。”
虞念卿小心翼翼地从男婴外祖父手中,接过男婴。
男婴的肌肤很是柔软,即使他再小心翼翼,手指仍是嵌入了男婴的肌肤。
外祖父的身量不低,想必这男婴将来的身量亦不会低。
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将会茁壮长成高大的男子汉,生命实在神奇。
他自己亦曾是一个小小的生命,汲取着母体的营养,直至瓜熟蒂落。
他一时间思绪万千,瞧了一眼宋若翡,心道娘亲,多谢你生下我,娘亲,对不住,我害死了你。
他想他大概永远都无法与自己害死了娘亲这件事和解。
未多久,男婴便冲着宋若翡道“抱抱。”
虞念卿拉下脸来“哼,被我抱着有这般难受么”
宋若翡揉了揉男婴的胎发“大哥哥呷醋了,你勉强让大哥哥再抱一会儿罢。”
这男婴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只不断地对宋若翡道“抱抱,抱抱,抱抱”
虞念卿气闷地将男婴递给宋若翡“给你抱罢。”
宋若翡失笑,男婴在他怀里很乖,须臾,便睡了过去。
待男婴睡沉了,他便将男婴还予其外祖父了。
而后,他扯着虞念卿出了房间,立于楼梯口,道“念卿,既已确定凶手便是墓虎,那么墓虎白日必然藏于墓穴当中,根据掌柜所言,近年来,所有孕妇的尸体皆已火化了,这墓虎却是个例外,所以要确定墓虎生前的身份定然不难,从而便能知晓墓虎的墓穴在何处了。”
虞念卿正色道“若翡所言有理,待天明,我出去打听一番,你便在客栈呆着。”
“劳烦你了,但这暴风雪不知何时方能止歇,出门不易。”宋若翡忧心忡忡。
“不打紧,若翡毋庸为我担心。”虞念卿已能在积雪上头行走了,对他而言,暴风雪天最大的问题不是积雪,而是视线不佳。
视线不佳极易受到攻击。
幸而墓虎白日会在墓穴当中歇息,应该无法攻击他。
宋若翡以自己的唇瓣蹭了蹭虞念卿的唇瓣“念卿,今夜由我守着罢,你且好生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虞念卿意有所指地道“我才不需要养足精神,我精力充沛,若翡一试便知。”
宋若翡无奈地道“没个正形,我是在同你说正事。”
虞念卿坦荡地道“我是在同你调情。”
宋若翡叹了口气“眼下不是调情的时候。”
虞念卿期待地道“何时才是调情的时候”
宋若翡毫不犹豫地道“待你及冠罢。”
换言之,待我及冠,你便会为我断袖了我便可抱你,或是被你抱了
我定要将谢晏宁打个片甲不留,我定要顺利摘得渡佛草。
但这些话,虞念卿并不会说与宋若翡听,因为决心归决心,然而,前途不明,可谓是荆棘载途。
虞念卿并不想独自去歇息,缠着宋若翡同他回了客房,又缠着宋若翡同他耳鬓厮磨,他还解下了宋若翡的外衫,以免这外衫上头的血滴玷污了宋若翡。
宋若翡并不反抗,由着虞念卿掐着他的腰身,将他按于怀中,细细地亲吻。
他自居虞念卿的小娘,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的信念便是将一十又四的虞念卿抚养至及冠。
但他愈来愈没有小娘的样子了,罪恶感自然仍挤在心口,可他的身体却早已不排斥虞念卿的亲近了。
这天底下,怎会有如他这般的小娘
他被虞念卿吸吮着侧颈,迷迷糊糊中,他陡然想起了书中关于游牧民族的描述。
游牧民族中的女子多是父死子继,或是兄死弟继。
他并非虞念卿的生母,他若是女子,名义上的夫君业已驾鹤西去,他由继子继承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
只需消除罪恶感,他便能坦然地接受虞念卿了。
虞念卿见宋若翡有些发怔,重重地咬了一口宋若翡的喉结,以示惩罚。
这喉结生得精致,就算是玉匠精心雕刻的玉像都及不上。
被他印上了齿痕后,这喉结显得淫靡无比。
单单是被他印上了齿痕而已,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他舔舐着齿痕,问宋若翡“若翡喜欢被我亲吻么”
宋若翡坦诚地道“喜欢。”
虞念卿又问道“不管亲吻哪里都喜欢么”
宋若翡坦率地承认了“嗯,都喜欢。”
然后,他竟是听得虞念卿道“我已有好一阵子不曾尝过若翡的滋味了,容我尝一尝如何”
他未及阻止,虞念卿已低下了首去,隔着衣料子亲吻。
他抓着虞念卿的发丝,断断续续地唤着“念卿,念卿”
虞念卿抬起首来“你是想要我亲这儿,还是不想我亲这儿”
“我”宋若翡凝了凝神,拒绝道,“不想。”
虞念卿难得强硬地道“若翡既然不想,我便更要亲这儿了。”
宋若翡欲要将虞念卿推开,却被虞念卿扣住了双腕,又听得虞念卿道“若翡,安慰我,不许推开我。”
“好罢。”他并不认为这是安慰虞念卿的方式,明明是虞念卿在伺候他,但他只能由着虞念卿去了。
漫长的亲吻过后,虞念卿方才迫不及待地剥去了衣料子。
宋若翡阖着双目,脖颈微微仰着。
虞念卿并非第一回这么伺候他,但他每一回皆是心神大动。
虞念卿细致地亲吻着,良久,含含糊糊地对宋若翡道“若翡,喜欢被我伺候么”
“喜欢,只是”宋若翡尚未说罢,已被虞念卿点住了双唇。
“喜欢便好,不需要只是。”虞念卿说罢这一句,不再作声。
水声潺潺,在客房中回荡不休,令人面红耳赤。
良久,虞念卿直起身来,抚摸着宋若翡的面颊道“若翡,你还好么”
宋若翡一掀开眼帘,虞念卿便故意长大了唇齿,教宋若翡看个仔细。
宋若翡的面色更红了些,抬指去揩虞念卿的舌面,企图为虞念卿清理干净。
而虞念卿则是含住了宋若翡的指尖,并将口中的脏物一点不剩地咽了下去。
宋若翡之所以适才欲要推开他,并非因为不喜欢,只是因为觉得脏,这项显而易见的事实使得虞念卿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