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那真的是他熟悉的蝙蝠先生吗
不, 真正该问的是他确定自己真的熟悉捡回来的咒灵吗
伏黑惠犹在发愣，坐在前方驾驶座上的五条悟已经拉高操纵杆，将直升机驶得距离更远。猛然的晃动让少年差点后仰着摔回座上, 他不得不紧攥住扶手，用力到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快暴起。
“为什么不跟过去”
眼见着视线中的黑影越来越远，惠忍不住喊道，“姐姐还在那边”
“办不到”
正用六眼凝神观测的五条悟头也不回, 同样回得很大声。“靠得越近越危险，惠我得先保证你的安全”
“但是”
“没有但是啧我这语气真像那些老古板总之, 没有但是”五条悟的话让伏黑惠的表情一僵。“带着你没那么容易行动”
“抓牢, 我们要继续爬升了”
咒术师语气中的严肃并非作假, 而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他们驾驶的民用直升机, 已经达到外界压力的承受极限。
再靠近下去, 他们的交通工具就要像纸张般揉成一团，到时候掉进海里，麻烦就大了。
在那黑色恶魔射出那惊艳一枪后，东京湾的千米上空就如同引爆一个核反应堆，压抑的能量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不到半刻就覆盖了整片日本海洋域。
风压上涨到靠近就会被卷入风暴漩涡、彻底撕碎成片的地步。无形的波纹震荡翻滚, 在他们咒术师眼中留下冲击性十足的残象。
更别提上空堆积暗沉的云层都被一举射穿撕裂，如今残云点点, 月色微露, 衬得夜幕之上的大洞更加肉眼可辨。
恐怕明天的新闻之一就是东京湾夜空现离奇云景、引发气象爱好者关注之类的吧
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区区的人类造物又怎么能够轻易接近恶魔的领域呢
最强咒术师心知肚明。若是前来探查的仅是他一人, 恐怕看此情形就冲过去了。反正直升机被碾碎成渣也没关系, 天生就有无下限术式的人类最强怎样都可以隔绝伤害, 不被风暴影响到。
然而这一次, 五条悟身边带着个连咒术师入门都称不上的国中生。
以伏黑惠完全不同于他老爹的小身板，就算是一心想奔过去救人，恐怕也承受不住这主动朝着恐怖前进的压力生理与心理层面皆是，看他目前只是注视恶魔就苍白到失神的反应就知道。
所以五条悟当机立断，决意撤到安全距离再做观察，同时联系上东京市区内活动的咒术师们随时待命，以防有任何不测发生。
一边还不忘感叹，“没想到乙骨君先前说的恶魔竟然这么厉害，难怪高层那些老头装傻充愣，最后还要放弃调查，说什么不用浪费时间”
“看来高层早就清楚，咒术师根本找不到对策去解决他们。”
远远注视着恶魔挥动狭长的骨翼、像一片流动的黑云飞向仍抱着津美纪的野性青年，人类最强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因为他们都是货真价实、超出认知的怪物。”
“”
“不想说些什么吗，惠”
“津美纪，好像现在没醒。”
握着舱门扶手直到指尖发白，沉默良久的少年终于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想带姐姐回家。”
乌爾奇奥拉很早就注意到现场盘旋不定的直升飞机，还有从半敞机舱门内远远投来的视线。
但他并没有投以太多关注直升机的距离小心地拉到很远，而且眼下的事情才刚刚休止。就是破面也得谨慎行事，确认这场战斗是否就这样完全结束。
毕竟他面对的敌人，是个狡猾程度不可小觑的恶灵诅咒。
从树林中揭开诅咒师的真面目，再到津美纪托在肩上的躯壳猛然睁眼、出手挟持，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甚至没超过一分钟。
而乌爾奇奥拉没有与敌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选择解放刀剑，再是二段归刃。紧接着便是一路紧迫追击，跟到紧扣人质要害的诅咒师抵达岛外的上空。
虽然顾忌到了津美纪的安危、破面没有使用杀伤性高的虚闪，不过他有的是其他手段骨爪捏碎的据称是特级咒物的方盒，响转闪避攻击，其余的交给钢皮。破面的实力让那张陌生脸上的从容褪得一点不剩，他甚至说着活了这么年，还是第一次想唤他人为怪物。
「最后的时刻，不如由我给你们一份礼物吧。」
「一个专属于你们这些家伙的，特殊诅咒。」
透着死气的眼珠滴溜转动，先是盯着乌爾奇奥拉，而后又是响转赶至的葛力姆乔贾卡杰克。这位名为羂索的诅咒师像是冒出个恶毒的主意，唇角勾起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
「我诅咒你们此生都不会得到想要的事物。」
他的目光刻意滑过黒翼大魔的胸膛与豹王同样裸露的腹部，那个漆黑空洞到诡异、直接将他们划出寻常怪物范畴的虚洞。
「你们的欲望，永远都不会被满足。」
「去死。」葛力姆乔的回应十分简洁，「乌爾奇奥拉」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先前伏黑惠他们所亲眼目睹的那一幕。
意图逃离的羂索突然松手，将似是惊到双眼紧闭的人类少女朝大海猛地抛下
下一刻就被骤然暴怒的长尾勒住脖颈，那黏糊糊的大脑真身被黒翼大魔近距离的一击雷霆之枪刺穿，连残渣都不剩半点
至此之后，世上又少了一个玩弄鬼蜮伎俩、对人类现世虎视眈眈的诅咒师。
“下作的垃圾。”
黒翼大魔少有用上这样嫌恶的语气。
他很少评价他人。上一个获得他这般态度的还是萨尔阿波罗与诺伊特拉，因为那俩渣滓靠着偷袭的方式暗算前第三刃妮莉艾露，甚至还跑到他面前炫耀。
在消灭了临死还在口出狂言的垃圾后破面深以为长着牙齿的大脑更像是世俗意义上的怪物，乌爾奇奥拉挥动着翅膀，飞到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的葛力姆乔身边，打量着他臂弯里的津美纪。
经历过那样翻天覆地的动荡，少女仍然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破面能听到她的心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觉到了人类的不对劲之处。
乌爾奇奥拉皱眉。“她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接住她的时候，这女人就已经死气沉沉了。”葛力姆乔盯着他看。“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归刃了”
“人类的大脑很脆弱，你确定自己没伤了她”
“是不是我自己最清楚都说这女人没有外伤，没磕着没碰着这种事老子还不屑去瞒着你”
收到恶魔质疑眼神的豹王暴跳如雷，恨不得转身就走，但终究还是没舍得这蓝染都没机会见到的二段归刃，没过一会又瞥眼过来，打量他张开有近十米的巨大骨翼。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打一次”葛力姆乔饶有兴致地问。“现在如何”
乌爾奇奥拉没理会他的挑衅，而是循着声音看向远处嗡鸣不断、稍稍近一些的直升机。
而这一次，他总算看到站在舱门前的海胆头少年。他看到小孩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一张在月光下血色尽失、像落了一层雪的脸。
那张白得透明的小脸与乌爾奇奥拉对视，没一会就消失不见。
伏黑惠转身返回机舱内，然后就再没露面了。
黒翼大魔没有错开视线，安静地等待一会。在确定咒术师们没有驾驶直升机飞过来的意思后，他干脆让围着自己不住转悠的豹王带着津美纪，直接响转去找那些谨慎的人类很快就成功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返回后的葛力姆乔一脸不爽，龇着后槽牙想找茬的模样。
“那个人类小孩认出我了。”
葛力姆乔的话让乌爾奇奥拉沉思片刻。“他喊你咪咪”
“靠你怎么知道”
“因为伏黑惠也认出我了，他知道我的名字。”破面平静地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类。”
“那你清楚旁边那个墨镜男一听就笑喷了吗就是不久前才跟夏油杰打过一场，号称什么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
“区区人类，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问我的面具是不是骨质增生钙补多了”豹王的眼里都是煞气。“妈的，迟早宰了他”
“随便你。”乌爾奇奥拉漠不关心。
黄绿眼瞳从逐渐消失远去的直升机上移开，最后落在下方有湍急的灰蓝海面上。
“他们要去哪里”
“医院吧，人类受伤不都往那儿送吗”葛力姆乔道。“死了的话就是殡葬，送去墓地，反正以那个女人的能耐也变不了虚。”
“伏黑津美纪不可能死。”
“但是人类不是有句老话，叫世事难料吗”
破面第六刃哈了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不是人人都有黑崎一护那么强悍的体质，就是你家那聪明小孩也有可能隔日横死嗷”
从后方袭来的黑鞭冷不丁抽中脊背，速度之快、连豹王的动态视力都才勉强捕住黑影
而葛力姆乔忍耐了一个晚上的战意也在此刻终于爆发，抽出斩魄刀就要归刃
“打一场乌爾奇奥拉继续我们先前的战斗”
“没兴趣，以后再说。”
“等喂”
停留在这里已经没了意义，黒翼大魔没再与蓝发青年多言，翅翼振动掀起狂暴风浪，便朝下方的八丈岛飞驰而去。
他倒不知道这恶魔振翅飞行的场面，已经不知不觉落到了被连番震感扰得睡不着、半夜起床晒月亮的漫画家老师眼中。
沿着痕迹搜寻，乌爾奇奥拉很快在岛中央某处找到“小野丽子”那具被诅咒师羂索改造过脑部的女性躯体。
虽然在追击过程中，破面第四刃的手段粗暴，以切断手脚的方式直接破坏了羂索女体的行动能力。但为了津美纪那原因未知的昏睡，恐怕还要将那种丑恶完全毁去才行。
这样会有用吗
看着草丛中头巾被扯开、顺着缝合线掀起大半个空脑壳的僵冷女尸，黒翼大魔的翅翼张张合合，又想起了羂索临死前的诅咒。
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他的欲望，又是什么呢
恶魔的目光凝在“小野丽子”似笑非笑的唇角，骨爪不多时燃起墨绿光芒。
数日后，东京病院监护病房。
脑袋埋在膝盖间睡觉的伏黑惠，随着窗户上的轻响睁开眼睛。他目光锐利，朝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望去。
“你来了。”
少年没什么意外地，用格外平淡的语气说道。
被月光照得雪白一片的棉质窗帘上，此时落下一片巨大的灰黑色。
那是极具压迫力、犹如恶魔降临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