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雪在墨家一住就没了动静, 墨元昆一开始以为他在找离开的时机,可看他每天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墨元昆从最初的防备也慢慢变成了漠视, 凌霜雪存在与否都不影响墨家的计划推行。甚至因为知晓凌霜雪的行踪, 他们在外更是肆无忌惮。
闻人且看见墨家的人就忍不住磨牙, 安静地陪着凌霜雪住了两日他终于忍不住了。
时渊夜下落不明, 墨家虎视眈眈,他实在寝食难安。
“师叔,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你看看我, 你不觉得我都要发霉了吗”
闻人且靠在桌边, 委屈巴巴地看着凌霜雪, 试图唤醒他师叔的怜悯之心。
可他忽略了自己的身量, 深邃立体的五官扮起可怜来并不像样, 反而显得有些傻气。
凌霜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对待师兄家的傻徒弟,他还是很有耐心,问道“想回幻月仙宗”
“都行, 只要能离开这个破地方, 别说是幻月仙宗, 你就是让我去流浪都行。”闻人且忙不迭地点头,没有什么比留在墨家还痛苦。
凌霜雪嘴角有了不明显的笑意“流浪不至于, 只不过你师尊给你选了个适合修行的地方, 你到时候记得去。”
“去去去,我一定”闻人且满口答应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炼丹虽行,与人对战却不占优势。
以前帮沈灼出头都是和别人五五开,双双挂彩, 其中还不乏其他人看在时渊夜的面子上让着他的缘故。
时渊夜对他爱护有加,很少放他出去自己历练,仙府之行看似他带队,实际还是跟着温如宁。这次怎么可能一反常态
“师叔,我觉得你在诓我。”闻人且一脸的不相,他有种直觉,他要是答应了,将来准没有好事。
凌霜雪不说话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闻人且,仿佛是让他自己掂量。
闻人且一开始还能泰然自若,但时间一长就开始浑身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如果这是师尊希望的,其实也不是不行。”
只要能让他离开墨家,回到时渊夜身边,麻烦就麻烦吧,反正真有什么,时渊夜肯定也舍不得他去。
凌霜雪看穿他的心思,对他这莫名的自信感到好笑。他起身活动筋骨,舒缓久坐带来的僵硬感。
闻人且立刻跟着站起来,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凌霜雪道“走吧,你先回幻月仙宗。”
“就这样走”闻人且扫了眼四周,那些暗中潜伏的力量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墨元昆没在意就有丝毫的放松。
凌霜雪颔首,他率先走出门,闻人且紧跟其后。
凌霜雪没有把周围监视的人放在眼里,他留在墨家是为了探寻时渊夜的下落,既然时渊夜真的不在这里,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暗中潜伏的那些人见二人大摇大摆离开,很快便现身拦下他们。
为首之人是仙府带队的墨天,他因为墨迟笙的死被墨元昆狠狠责罚,又奈何不了墨卿语,只好把自己的憋屈发泄在外人身上。
“凌尊者,今日天色尚早,不知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墨天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难不成是我们墨家招待不周,你要走”
凌霜雪没有搭理墨天,示意闻人且回话。
闻人且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扬起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冷哼道“知道我们要走还不让开,你们墨家真是把不识趣发挥的淋漓尽致”
墨天嘴角抽搐,他心中暗道不能和闻人且一般见识,冷声道“尊者当我们墨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无人之境,如履平地,有什么问题吗”闻人且气死人不偿命,这话说的简直是在戳墨天的肺管子。
墨天怒极反笑道“好,很好,凌尊者不愧是凌尊者,就是身边的人也这般目中无人。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如入无人之境,如履平地。”
墨天话音刚落,围攻的人就明白过来,纷纷释放出灵力,袖袍鼓舞,目露精光。
他们自以为人多势众,而凌霜雪只有一招之力,他们无论如何也能拖到他力竭。
但凌霜雪不这样想,凌霜雪连眼神都懒得给,他释放出蓝色的异火,火焰包裹住闻人且,形成一个独特的屏障。
随后那火焰带着闻人且穿透人群,一骑绝尘。别说拦下,他们就是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
墨天觉得面上无光,更是恶狠狠地看向凌霜雪,他知道这是凌霜雪的本命异火,现在他给了闻人且,那他还有什么可倚仗
墨天给大家使了个眼神,他们心领神会,齐齐出手,一时间灵力激荡,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形成巨大的灵力漩涡,凌霜雪就处在漩涡中心。
力量不断压缩,势必要把凌霜雪撕个粉碎。
凌霜雪面不改色,轻叹一声。
“铮”
清亮又刺耳的剑鸣在这一刻响彻云霄,雪白的剑光将凌霜雪笼罩,众人尚未看清那把剑的全貌,就被迎面而来的剑气击退。
他们凝聚的能量风暴被直接撕裂,溃不成军。
凌霜雪大步踏出,白色的剑光耀目灼日,以雷霆之势降临人间。
墨家以为他只有一战之力,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乃剑修,剑修出剑,不战而屈人之兵。
离了墨家,御剑而走,凌霜雪一路向西。他并非漫无目的,在他手中是那卷无字的竹简。
凌霜雪摊开竹简,手指在其中轻点几下,一个血色的小型寻踪阵浮现在竹简上,凌霜雪目露金光,腕上金镯轻响,天力解封。
他释放出天力,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血阵在天力的注入下开始扭转,一条条蜘蛛般的丝网密密麻麻地浮现,在阵法中勾勒出大陆的地图,随后一个红点在地图上闪烁。
观其地貌,看其河流,赫然是墨家境内,只是不到墨家城。此刻这个红点距离凌霜雪只有几步之遥,但凌霜雪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什么也没有。
凌霜雪微微皱眉,他掐了个剑诀,脚下飞剑一飞冲天,随后凌空斩下。剑气破空,蕴含规则之力,空间嗡鸣,大地震颤。
凌霜雪手上的血阵也散发出红光,那个红点更甚。
“师兄,玩够了就该出来了,你再玩下去,幻月仙宗就真的要交给温如宁了。”
凌霜雪收了飞剑,没有斩第二次。他抹去竹简上的寻踪阵,手一挥,竹简就消散在空气中。
“哈哈哈,墨家这群老匹夫,真当我时渊夜不敢揍你们吗”
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刚才被凌霜雪斩了一剑的空间处伸出一双手。这双手修长有力,犹如虎钳。
时渊夜抓住虚空狠狠一撕,把困住他的空间封锁撕出一条裂缝,从里面大步踏出。
被困多日他眉间可见疲倦之态,面容苍白,身上的衣袍沾染血迹,人也有些摇晃。但他神志很清醒,目光如炬,仿佛是翱翔九州的雄鹰,凌厉凶悍。
在他走出后,身后困住他的空间很快崩溃,依稀能瞧见几个狼狈的身影仓惶离去。
凌霜雪也懒得去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就把目光落在时渊夜身上。
时渊夜失踪后凌霜雪不慌不忙不是他不担心,而是当初凌霜雪成为界神时,尊上特许时渊夜在无字书上留下血契,只要他还在此界,凌霜雪就能感觉到他的安危,查到他的行踪。
动用无字书需要天力,其内是整个大陆的因果轮回,可查也可改。查简单,但改是逆天之举,需要吃透此界的规则,否则轻者反噬,重者垂危。
时渊夜当日离宗前就知道墨家不安好心,一直防范着,并没有让他们占便宜。
他有心和墨家计较,将计就计,此番下来,幻月仙宗没有理由继续保持中立。祸端是墨家挑起来的,幻月仙宗先礼后兵,很合理。
“闻人回去了”时渊夜服下随身携带的丹药,就地调理气息,面色很快红润起来。
和其他炼药师不专打架不同,他在修道方面也有一定的建树。
凌霜雪本想说他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自从做了宗主,时渊夜事事都要为宗门考虑,压着性子不能放纵,难得放开手脚,凌霜雪要是这个时候说两句,岂不是在他的热情上泼一盆冷水
“闻人无碍,我们也该回去了。”凌霜雪道“如宁这孩子心性佳,但他毕竟不知道全部的事。墨家以闻人为引,把你从幻月仙宗支出来,恐怕是对宗门有所图谋。”
“是嫌我们挡路。”时渊夜整理衣袖,肯定地说道。
幻月仙宗维持的玄门和平是建立在不颠覆大陆格局的基础上,一般的小打小闹他们并不会干预。
就算是在江凌的故事中,他们也是在墨家狗急跳墙后才有反应。
玄门弱肉强食,毁灭和新生在所难免,过度的干预只会妨碍事物的自然发展。
穿越者破坏沈灼的人生,连带着江凌也跟着遭殃,他们二人都出自幻月仙宗,所以不等幻月仙宗完全表态,墨家先以己度人,不给幻月仙宗退路。
幻月仙宗身在群山之中,远离红尘,它的存在还有别的意义。如果墨家不出手,时渊夜只会看在凌霜雪的面子上,不反对门下弟子相助。
至于宗门,根本就不会牵扯进去。
墨家自己选择了死路,如此干脆。
阔别多日再度返回宗门,时渊夜呼吸着山中的空气,仰天长啸,刚到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告诉众人他回来了。
强悍的气势横扫宗门各个角落,凌霜雪的气息都被盖过去。随着时渊夜力量的扩散,那些老熟人纷纷赶往宗门口。
冲在最前面的便是凌霜雪送回来的闻人且,他甚至还没见到其他师兄就被周身环绕的火焰带回来。
异火咻地一下回到凌霜雪的身体里,闻人且愣了愣神,随后直接扑向时渊夜,整个人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哀嚎不止。
“师尊,师尊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浮夸的言谈举止挨了时渊夜的白眼,不等时渊夜把人从身上推开,那些老朋友纷纷露面。
卫樱气色尚可,她整理臂弯上的披帛,瞥了一眼道“手脚全乎,看来是没有大问题。”
也不知道是说的闻人且还是时渊夜,其他人纷纷应和,觉得她说的很在理。
温如宁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到了时渊夜跟前给二人行礼。
时渊夜问道“近日宗门内可太平”
温如宁如实道“宗门内无恙,只是宗门外有墨家活动的痕迹。”
时渊夜失踪后,墨家的活动轨迹出现在宗门外,小尖塔楼收到温如宁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派人帮忙打探监视。
他们以为墨家是想袭击幻月仙宗,但观察了几日发现他们一直在外围打转,没有进攻的意思。
“在外围”时渊夜不禁挑眉,随后看向凌霜雪,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幻月仙宗的外围能有什么别人或许不清楚,凌霜雪却是了如指掌。
凌霜雪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着急“我先回去休息了。”
时渊夜了然道“去吧,早点休息。”
凌霜雪并没有回到后山小院,他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转身去后山更深处的断崖。
这里桃花灼灼,不分春秋。其内更是另有乾坤,衔接天地。
墨家兵指天之痕,意图已经很明显,于情于理凌霜雪都不能置身事外。
墨家的探子还在幻月仙宗外,他们尚未找到天之痕,只是感觉这东西和幻月仙宗有关。时渊夜和凌霜雪归来,他们的视线肯定会追着两人跑。
只是他们不知道,不是一定要走到天之痕才能查看天之痕的情况。
时渊夜逃脱墨家的陷阱重回幻月仙宗,他的现身让那些动摇的人又有了主心骨,选择和沈家,段家结盟。
至此几大势力的恩怨彻底爆发,沈家收拢商道,采买药材只和温家联系。
丹心宗也在墨家的支持下大行其道,假药材和假丹药层出不穷,他们故意捣乱市场,推出和沈家相抗衡的洗髓丹,直言药效比沈家更厉害。
“这破东西根本就不能洗经伐髓,它所谓的药效是燃烧潜力,而且会极大地缩短寿命。这群疯子,他们根本就是在培养一次性作战的消耗品。畜牲,畜牲枉为修道者,枉为炼药师”
丹心宗的步步紧逼让沈骁觉察不对,他派人买来了丹心宗的洗髓丹交给吴为检查。
不到一个晚上吴为就分析出其中的药材,气的破口大骂。
他们最近和墨家时有摩擦,短兵交接,早已是水火之势,心里憋了火。此刻加上这缺德的丹药,吴为那点火气都要从七窍喷出来了。
沈骁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面沉如水。墨家狗急跳墙,他们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早已不在乎旁人的性命。
“那个丹药还有狂暴属性,应该是加了卢阳许家特有的流金美人。许家唉摊上个不识趣的家主,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没办法。”
吴为叹了口气,因为曹疯子和许师兄的关系,他们还是关照了一下许家,但许家在选择上更偏向墨家。
这也正常,除了许琦,沈家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而许琦是许家的弃子。
“最近我们和墨家交战损失惨重不乏这丹药的原因,短期内还是不要继续硬碰硬。”
吴为对此事是咬牙切齿,一想到那些吃了丹药的修士命运又止不住忧心忡忡。
沈骁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眼前这催命的丹药,沉声道“我等下给时宗主休书一封,请他出手控制幻月仙宗周边的局面。炼药师联盟也不能再置身事外,我亲自去走一趟。”
“白盟主自顾不暇”吴为摇头,心底对此不抱希望,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不再继续往下说。他环顾四周,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凌尊者”
距离凌霜雪找回时渊夜已有三月余,他只在幻月仙宗留了一段时间,之后长住沈家,白日会坐镇此地,以镇四方。
但今日一反常态,他居然不在。
“他今日出去了,走的很早。”沈骁回道,抬头眺望,鱼鳞状的云彩铺满天际。
不知不觉沈灼进仙府快四个月了,凌霜雪一直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的担心。
沈骁轻咦一声,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凌霜雪今日走的突然,会不会是因为沈灼该出来了
阔别四月之久,凌霜雪设想过见到沈灼的各种场景,或许他已经完成传承,修为高涨,或许气息内敛,没有什么变化。
但凌霜雪万万没有想过再见面时,沈灼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孩子。
一个粉雕玉琢,冰雪可爱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顶着刺猬般的短发骑在沈灼的脖子上。抱着沈灼的玉冠不撒手,小脸皱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灼满脸都写着高兴,实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阿昭站在他身边,围着他转了又转,笑得没心没肺。
沈灼的淬体比江凌快,阿昭先把他送出来,没想到他身边多了个小拖油瓶。
瞧见凌霜雪前来,沈灼眸光一亮,脸上的悲愤抑郁消散一空。他一步跨出,人直接到了凌霜雪跟前。
可是还不等他伸出手拥抱满心满眼喜欢的人,慰籍多月的离别之苦,趴在他头上的小娃娃就先咿咿呀呀地叫起来,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想要爬到凌霜雪的怀里。
沈灼怕他摔着,连忙抬手扶住他。小娃娃顺着他的手臂趴下来,利索地钻进凌霜雪的怀里。
凌霜雪“”
怀里突然增加了重量,凌霜雪低头认真打量,瞧着那双红色的眸子写满天真无邪和懵懂,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凌霜雪心生疑惑,不确定道“娇娇”
小娃娃开心的手舞足蹈,就像还是兽体那般欢喜地蹭凌霜雪的胸膛。
凌霜雪抬头看向沈灼,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灼一脸无奈地摊手,他被阿昭送入神光之中接受淬体,在这期间小世界和异火也跟着受益,随着他体内注入越来越多的天力,额间的界神印记随之觉醒,之前在其他世界获益的力量转换为新的源泉注入他的体内。
在他升级的同时,血契相连的娇娇开始进化,越过现有的等级幻化人身。它的进化是一个新的,也意味着这片大陆从此以后会诞生出新的修炼分级,既妖修。
“它这样会不会有影响”沈灼看着习性和兽体一般无二的娇娇,头隐隐作痛。他试过教习,也试过让娇娇变回来,但都无济于事。
而且因为是野兽,他不会直立行走,把他放在地上,他就是手脚并用,爬的飞快。
“娇娇本身是来自低武世界,没有关于化形的传承,所以它现在和婴儿没什么两样,对自我还没有认识,你需要慢慢教他。等他学会后,他的记忆会形成传承影响之后的妖修。”
凌霜雪第一次接触这种软乎乎的小孩,一时也有些不习惯。
面对沈灼的疑惑,他示意阿昭帮忙解答,自己则把娇娇提起来,仔细地看。
阿昭尽心尽责,妖修出现也意味着这片大陆要出现质的飞跃,这也是沈灼身为新的继承者带来的好处。
沈灼连连点头,二人正说着,忽然有一道强悍的气息从身后爆发出来,随后金光乍现,一道身影从空间裂缝中走出。
江凌完成了传承,消化了仙府主人留给他的半身修为。力量激增带来的影响不小,他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看见沈灼和阿昭已经出来,江凌心情甚好,欣喜上前。
凌霜雪注意到随着他的走动,身后隐隐有一道人影浮现,怀里的娇娇也浑身僵直,戒备不已。
“沈师兄,秦前辈,请受我一拜,多谢你们成我机缘。”江凌拱手行礼,眉间喜色比之以往多了一点不同寻常。如果非要说个所以然,那便是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沈灼还未觉有异,道“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无需客气,觉得是我让着你。”
阿昭默默退了一步直接挪到凌霜雪身边,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江凌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关于传承的事,凌霜雪和阿昭已经通过眼神交流进行了两个回合的讨论。
阿昭轻咳一声走上前来插入二人的谈话,严肃道“江凌,除了传承你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事”
沈灼一愣,他看了看阿昭又看了看凌霜雪,见他们神情严肃,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江凌顿了顿,笑道“我没想过能瞒住秦前辈,我的确做了另一件事。”
江凌对着身侧的空气伸出手,一道人影从他的影子里分离出来,风姿绰约,玲珑有致,清风拂过她的衣裙,曼妙婀娜。
“仙府传承中有神魂修法,我让给了卿语。”江凌没有隐瞒,他握着墨卿语的手,把她带到众人面前。
比起沈灼之前的治疗,墨卿语如今神魂凝实,顾盼生辉。她对三人盈盈一拜,端的是大家风范。
沈灼觉得是好事,由心地为江凌感到高兴。
阿昭和凌霜雪却没有那么乐观,阿昭不确定道“这算灵修还是鬼修”
“她是生魂而非死魄,又得沈灼多次治疗,按理该是灵修。但她肉身仍在,魂魄离体自成一脉有违天理,是为邪道,勉强也算鬼修。”
凌霜雪面色凝重,沉声道“不管是鬼修还是灵修,这个时候出现都不是好事。”
凌霜雪这话说的重,江凌脸上的笑意微僵,墨卿语也跟着蹙眉。
仿佛是为了印证凌霜雪的话,一声沉重的闷响滚滚而来,起初像是一个闷雷在天边嗡了一声,随后又以千军万马之势形成奔雷,一声接着一声从天际滚滚而生。
墨色的云团形成大片大片的蘑菇状笼罩在天际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骤然崩塌,只听的丝帛声裂,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从天际横扫,让人心头重重一沉。
如此这般即便凌霜雪不再说什么,江凌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他握紧了墨卿语的手,脸上笑意消散一空,逐渐凝重。
“凌尊者,秦前辈,不管我闯了什么样的祸,都请让我一力承担,不要连累卿语。”
江凌挡在墨卿语身前,他不后悔把传承的一部分送给她,他们几经波折,本以为苦尽甘来,怎料又是一场变数
阿昭可怜这对苦命人,但他职责所在,不可徇私。
凌霜雪把怀里的娇娇递给沈灼,整理被他蹭乱的衣衫 ,轻揉额间“此事非你之力所能平衡,你现在要做的是返回墨家,这四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段秋拆穿了顶替者的身份,她现在是被我以灵力拘在墨小姐的身体内,但我想她应该很快就能脱困了。”
凌霜雪看向天际的滚滚墨云,他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股狂暴又邪恶的气息,更别说是其他就在力量附近的人。
墨家一直在找天之痕所在,如此诡异的力量他们又岂会置之不理。
“小凌,你一个人可以吗”阿昭担忧道“如今鬼修灵修皆有端倪,他们便能卷土重来。”
“连肉身都没有的妖物,有何可惧”凌霜雪神色倨傲,他拉过沈灼,唤来飞剑“这边不用担心,你该去墨家完成你的任务。”
阿昭神色微顿,转头看向沈灼。
千年前凌霜雪只有一人,便能震慑四方,如今他身边还有自己选择的继承人,的确是不用担心。
“你们小心。”阿昭叮嘱了一句,不在多言,带上自责的江凌和不安的墨卿语离去。
他们走后,凌霜雪也带着沈灼离去,路上和他提了提这四个月发生的事。
沈家代替江凌成了和墨家对决的中心漩涡,叶澜溪实力超群,不输墨家各路长老,武力方面,她和三叔配合默契。小姑还是管着商道,沈骁则在联盟内,周旋四方,和墨家打持久战。
今日凌霜雪出来接沈灼,本想给沈家一个惊喜,也让沈家夫妇高兴高兴。但没想到江凌做出来新的选择,局面发生转变,他此刻要先带着沈灼回幻月仙宗。
神光淬体,界神的印记被完全激活,沈灼也了解到此前他没有了解的另一面。界神守护着一方世界,也守护着天之痕。
此刻凌霜雪只是稍微提了提,沈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幻月仙宗外千仪山连绵起伏,那一整片区域其实都是千年前的古战场,后人之所以只记得落神涧是因为凌霜雪当年在落神涧陨落后重生,把所有的入侵者斩于此地。
他们的神魂被凌霜雪撕裂,无法逃脱也无法复生,久而久之积累了无尽的怨气,幻化成类妖的存在,没有形体,行如蛇。
沈灼之前被墨家追赶至落神涧的所见所闻,一半是千年之前,一半是现实。
他听见的哀嚎和诅咒是侵入者的不甘,他们憎恨着凌霜雪,也憎恨所有拥有界神印记的人,所以当日沈灼的出现才会招来许多类妖。
原本这个世界没有鬼修和灵修的土壤,那些类妖掀不起风浪,但江凌为了墨卿语做出改变,致使类似的生灵有了更近一步的突破。
不知者无罪,凌霜雪不会怪罪江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稳定局面。
当年他尚且不懂界为何物,凭着尊上的几句教导,几面之缘,就突破自身极限完成觉醒,把这些强悍的入侵者打的溃不成军。
如今他胜任界神多年,入侵者早已作古,留下的不过是怨化之物,他还能惧他们不成
千仪山,风起云涌,一股股黑暗的力量从地底诞生,乌云遮天蔽日,远远看去,昏天黑地,不分昼夜。
在千仪山附近插哨的小尖塔楼最先发现异常,只是还不等他们通知温如宁,那股异动就如潮水奔涌,顷刻间撼动天地。
幻月仙宗元老级的长老纷纷被惊动,这一刻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出现在大殿上。
时渊夜面沉如水,座下弟子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交头接耳,议论发生了什么。
卫樱披帛清扬,她最后到大殿,香风送徐,只是神色没有那般轻松。
“这是怎么了千年前的一切又要上演了吗”卫樱问道,那双哀伤的眸子里是忌惮之色。
“凌师弟身体有异,再来一次恐怕很难善了。”秋长老眉头紧缩,背负双手,看着天际滚滚黑云面色凝重。
幻月仙宗离落神涧还是有一段距离,隔的那么远他们都能感觉到不安,过去的一幕仿佛是锁链般勒紧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呼吸困难。
时渊夜磨了磨牙,和其他人心中的担忧相比,他心里更多的是痛恨。
千年之战的缘由是什么只有他和凌霜雪清楚,入侵者单纯的找到了可以进入的门,随后又发现他们是如此的弱小,把他们当成猎场上的猎物进行围猎。
那种主宰者一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时渊夜至今还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凌霜雪站出来,千年之前他们就全界沦陷,沦为猎物,供人打杀取乐。
凌霜雪此前才检查过天之痕完好无损,既然门没有被打开,那此刻出现的是什么就变得耐人寻味。
时渊夜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弟子,清了清嗓子道“如你们所见,落神涧异变,一场硬仗正等着我们。幻月仙宗是此战最初的防线,也是最后的防线,我们不能退,也不可以退此战关乎我们全界的安危,如果我们败了,敌人便会长驱直入。”
“宗主,那是什么样的敌人”有长老不解地问道,他们入宗至今,还未听过相关的议论。
此刻麻烦来的如此突然,他们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时渊夜闭了闭眼,回想起凌霜雪为此一身病骨,心中愤慨之意越发强烈。
“一群不入流的妖物罢了,不足为惧。”不等时渊夜平复内心的波澜,凌霜雪的声音就由远而近。
长剑破云霄,他怀里抱着娇娇,身侧跟着沈灼,从容而来。白衣胜雪,单薄的身影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时渊夜喜上眉梢,视线落在娇娇身上却是一顿。
怎么有个孩子
“师兄,召集长老到大殿集合,我有事要说。”凌霜雪在时渊夜跟前停下,娇娇从他怀里挣脱,还没高兴地跳下地,就被沈灼揪着后颈抓起来。
凌霜雪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认真地开始和时渊夜商讨落神涧的事。
邪灵诞生,一场恶战避不可免,幻月仙宗的高层也该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比起千年前,他们如今最大的麻烦反而是内斗。墨家循着踪迹而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除了幻月仙宗,沈家组成的联盟也需要行动起来。
沈灼跟着凌霜雪进入大殿议事,他听着凌霜雪条理清晰地剖析眼前的局面,看着他冷静地安排,谈笑间运筹帷幄,嘴角不由地溢出笑意。
关于异界,关于千年之战,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第一次耳闻。
他们惊讶,诧异,内心惴惴不安。世界之外的世界是他们没有涉足的禁地,他们会被侵略的同时他们也可以变成侵略者。
平衡不仅靠的是凌霜雪和沈灼,还有各自内心的天平。
“所以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敌人就是那个占据沈灼肉身的女人是她带来了这一切危机吗副宗主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来阻止”
沉默中爆发出强烈的谴责,有人不能理解这一切,愤怒地看向凌霜雪。
时渊夜不悦地皱眉,沈灼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凌霜雪神色如常,道“她最初只是旅行者,我的权利是守护,不是以权谋私。”
冒牌货从一开始就拿着完整的手续,直到被发现,凌霜雪都很克制。
以他的修为和地位,他当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抹杀这个灵魂,可是抹杀之后呢滥用权利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如同洪荒猛兽,再难轻易地关回去。
如果他想,他甚至还可以打开天之痕,挑选更低级的世界入侵掠夺。
可他不能,他的理智和信念克制他的私欲,权利让人疯狂,越是高处不胜寒,越是欲壑难填。
处在这个位置,足够理智才能长久。
大殿的议事在沉重的气氛中散去,一些后来晋升的长老脸色很不好看,但他们还是服从安排,不会胡来。
经历过千年之战的元老早就有过猜测,此刻没有太意外。
卫樱懒散地靠着身后的软枕,打了个哈欠,美眸顾盼生辉。她斜视凌霜雪一眼,目光流转间若有所思。
凌霜雪选在这个时候揭露天之痕的事是因为瞒不住了,而不是要幻月仙宗做什么。他的部署也只是针对墨家,不是入侵。
“你这一次又打算一个人扛吗”卫樱卷了一缕青丝在指尖,平淡地问道。
凌霜雪回头看她,笑了笑道“守护天之痕是我的责任。”
守护你们不被入侵者打扰,我义不容辞。
而且如今的我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这个月完结的,但是这个月不太顺利。先是爷爷摔断了肋骨住院,然后是爸爸肝硬化住院,我现在人还在医院陪护。
剩下的剧情不多了,我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