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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刚刚入夜的凤阳城外,天上的云层被朔风驱赶得一干二净,天幕之上明月高悬,将这偌大的旷野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就在两军黑压压的阵容当中,一团烟尘冲天而起,顷刻之间,不论是西狄人马的呼喝还是大楚阵中的战鼓都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团被交手的两人激起的尘埃,试图从中看到那一击的端倪。

    “发什么愣”大楚军中,陆归云的亲兵率先回了神,转头喝道“继续击鼓给将军助威”

    站在鼓架上的兵卒猛然回神,咬牙抡起鼓槌。

    咚咚咚

    随着激昂的战鼓重新敲响,对面的狄人也被鼓声重新唤回了神智,比适才更加高声的呼喝道“战战”

    战意激昂的呼喝与威猛沉稳的鼓声交织在一起,就连朔风都似乎被激起了斗志,两军阵中那团遮蔽视线的烟尘暴起不过短短一息,便被风声翻卷呼啸着吹散了形状。

    随着烟尘渐渐散去,场中双方的身影再一次曝露在月光之下。

    阵中交手的两人身形已经分开,健壮的天极马硬生生被那巨力一击逼退了三步,而那死神化身的郎日吉也在同时后撤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这样的情形让双方观战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天极马是与西域大宛马齐名的骏马,骨架高大,四肢长而有力,奔跑时的速度和爆发力更是不可小觑,曾有人记载过这个马种甚至可以一蹄子踢倒一堵砖墙,但现如今,就是这远比人力更加强壮的骏马,竟然被郎日吉的一斧之力震得倒退三步要知道,那可是疾奔之中的马儿啊

    那冠以死神之名的巨人不仅硬生生扛住了骏马疾奔时无匹的冲力,甚至还能凭着自身压倒性的巨力反锉了马儿,能做到这一点的是人吗

    而西狄这方也同样难以置信,那与人对击并且竟然后退了一步的人,是郎日吉啊伊尔勒格的郎日吉

    对面的楚军或许还并不了解这位伊尔勒格的真正实力有多么令人胆寒,但在西狄人中,他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样全力劈出的一斧,是足可开山裂石的一击从来没有人能够正面接住郎日吉的一击

    而现在不仅有人接住了,甚至还能反将他逼退一步大楚有着这样的将领,为何却会让之前领兵的人去守城

    从烟尘散去到此时不过顷刻之间,郎日吉已是立稳了身形。

    “大楚的岱钦,你是第一个让郎日吉退步之人。”

    古铜色肌肤的巨人抬脚踏前一步,回到适才被击退之前战力的位置,随后双手握着巨斧的斧柄,动作缓慢的晃了下粗壮的脖颈,继而,又活动了下肩膀,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九头相柳顿时身躯舞动宛若活物。

    陆归云挑眉呵了一声“你也是第一个能让我战马后退的人。”

    两人目光再一次在空中撞在一处,彼此心中都有了明悟

    眼前的敌人,是世间罕有的强者

    难怪前世的时候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

    陆归云晶蓝的眼瞳定定的盯在对手胸前的九头相柳身上,旁观者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握着长枪的右臂被适才那一击震出的麻痹感仍未消退。

    接战的第一击双方都心存了一探虚实的心思,他自己虽然并未倾尽全力,但对面那个死神却必定也是同样。

    然而就是这彼此试探的一击,却在斧刃劈到枪尖的一瞬间就将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枪杆传遍了他的全身。

    陆归云应变已是神速,银枪在刹那间顺着巨斧落下的方向试图卸力,又有胯下的天极马替他分担了部分,但即便如此,从枪身反锉回的力道也依然让他手臂在瞬间酸麻,连带他右侧的肩骨都隐隐作痛。

    此人,无愧死神之名

    面对自己毕生难得一遇的强敌,陆归云心中战意却愈加旺盛

    前世置于他死地的那一处伤疤莫名其妙的浮现在身上,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会将此当做大凶之兆

    但陆归云却不信神佛,更不信这是什么狗屁的冥冥天意

    他能死而复生,这才是天意

    上天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他就必定不会再将这条命轻易拱手让人

    死神又如何

    不到底还是个血肉之躯吗

    陆归云蓦地冷笑一声也好,一个顶着天神之名的西狄王他前世宰过一个了,这辈子,多加一个死神之名的郎日吉想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比起浩荡皇天苍茫后土,这些顶着神的名义屡次犯边屠戮百姓的算什么东西

    此时陆归云右臂已经恢复了知觉,他握紧枪杆,开口的同时,晶蓝的眸中光芒大盛“死神伊尔勒格是么”

    “本郡王这辈子正好也想弑个神”

    一语落地,风声呼啸郎日吉偏了偏头,手中巨斧高高扬起“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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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城外,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在路上疾驰。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城外路上杳无人迹,面相老实淳朴的车夫一改适才的木讷神色,眼中精光四射,将驾车的辕马催到极限,分明是满载了货物的笨重车驾,此时却宛如风驰电掣,凹凸不平的乡间土路将疾驰的马车颠簸得如同浪打漂萍,车夫也全然不管,反而是一身布裙的唐雪晴受不住了。

    “停车”

    唐雪晴出城的时候扮做了车把式的浑家,只跟着一起挤在车辕上,这般颠簸她哪里坐得住两手死死抓着车辕不敢松,脸色都犯了白。

    “快停下你这混账奴才本宫命你停车”

    然而她的怒叱却只换来车夫一瞥,旋即又转回了目光专心盯着夜色中的前路。

    “娘娘,此行乃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吩咐过不得出纰漏,还请娘娘委屈些许,免得坏了太子殿下的交代。”

    “你”

    唐雪晴气结,但她到底不敢真的发作。

    陆子墨派给她的这些人手,压根就不听她的调遣,而她也在亲眼目睹了这些人在凤阳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了车把式,手起刀落的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之后,就不敢再将这些人真的当做仆婢使唤呼喝。

    不要说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就连陆子墨派来助她行事的严嬷嬷等几个婆子,她都得敬着。

    随着她的忍气闭口,荒凉僻静的土路上就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狂奔如同骤雨般的辕马蹄音以及马车在疾驰时的辘辘轮声。

    好容易前面远远望到一处岔路,赶车的死士才终于减缓了行进速度,马车最终停下的时候,唐雪晴白着脸爬下车辕冲着路旁草丛就是一阵呕吐。

    然而纵然她这边难受得苦不堪言,却没有半个人来关怀一二,车夫勒停马车之后只打出一个呼哨,几乎是眨眼之间,路旁不远处黑压压的灌木林中就钻出了另外几架马车,其中两辆是唐雪晴来时乘坐的马车,另外几辆都与他们乔装拉货的马车一般无二。

    之前扮做百姓从其他城门分散出城的严嬷嬷等人也纷纷现身,随着她一声令下,一共二十几名死士手脚极其迅速的从出城的马车里面搬出了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板条箱七手八脚的往乘人的马车里面一塞,又将另外几架马车上的货箱重新替换,统共不过是几息的时间,这些人已是手脚麻利的整理完毕。

    “娘娘,请上车。”严嬷嬷见唐雪晴一脸菜色的蹲在路边,便上前扶她起身“赶路要紧,耽搁不得。”

    “嬷嬷本宫”

    唐雪晴适才被颠得翻肠倒肚的难受劲还没缓过来,如今气都还没喘匀就又要上车,心中到底还是抗拒,然而严嬷嬷却不肯停步,攥着唐雪晴的手也颇为用力,几乎是不容抗拒的将她拖到了马车前“娘娘请稍加忍耐,否则若是被郡王的人追上,再想走就走不掉了。”

    唐雪晴闭了嘴,严嬷嬷见她安静了,这才语气缓和了几分“娘娘此行辛苦,成了此事,全是娘娘首功,太子殿下自然不会亏待娘娘。”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是唐雪晴心中对这些人满是不满也无从发泄,所幸她此时乘坐的这架马车是她来时坐的,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到底还是舒适许多,唐雪晴背后靠了一个软枕,尽量让自己坐得舒适些,闭口不言。

    见她老实了,严嬷嬷自去上了另一辆马车,守着搬到车中的那只板条箱,死士们见她们都各自就位,对视一眼,伪装成货运马车的一共六架马车各自一甩鞭子,分头沿着岔路向着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只余两名灰衣人手脚麻利的将几条岔路上的车辙痕迹清扫掩饰,这种事情他们显然是做熟了的,虽然都做了遮掩,却故意在其中一条岔路上又留下了几分痕迹,乍一看上去就如同情急之中想要掩饰却未能遮掩妥当的那般。

    然而就在最后一辆马车刚刚启动还未加速的时候,棉布车帘轻轻一抖,一团黑影就悄无声息的落了地,黑色的猫儿站在地上仰着头在空中嗅了几嗅,四足发力几下疾奔就追上了搁着板条箱的那辆马车,趁着无人留意,纵身一跃便钻进了车厢。

    严嬷嬷直到车内多了一只猫才大吃了一惊,有心想要捉了丢下车去,但此时车驾已经启动,那猫又异常灵活,在车内蹿来蹿去,严嬷嬷几次抓不住,马车已经迅速提速,颠簸之中,更是无法,索性狠狠的瞪了那猫一眼,骂了句“畜生”便不再理会。

    左右不过是只毛畜生,想来也不至于能翻出天去

    一共数辆马车,分头行进,全速催马之下,很快就各自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而当清池一行一路追到这一处岔路路口的时候,早就没了马车的踪迹。

    清池眼尖,借着月色将其中一条岔路前方断断续续的印记一指,喝道“这边”说话的同时已是将马头一拨,循着印记直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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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卿卿再次醒来的时候脑中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略停了片刻,才终于想起前事,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仍是蜷缩在之前那个狭小黑暗的方寸之地,此时甚至还不如上一次,肢体依旧绵软无力不说,甚至因为同一个姿势蜷缩得太久,全身都酸疼麻木。

    而且不同于上一次醒来时的轻微晃动,这次竟然颠簸得十分厉害,她身下毫无铺垫,直接就是硬邦邦的板子,剧烈颠簸之下,唐卿卿觉得自己的肩胯等部位一下下硌得生疼,她体内药效还未过,只尝试着挣扎了片刻,就用光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力。

    唐雪晴要将自己带去何处

    唐卿卿如今是侧卧的姿势,一侧头颅和耳廓贴着坚硬的板壁,马儿急促的蹄声加上木质车轮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急速行驶时发出的声响透过硬板清晰入耳。

    已经出城了么

    唐卿卿无力挣扎,只能咬牙忍着颠簸带来的疼痛和不适,只将唐雪晴前后的言行在脑中反复过了一遍又一遍。

    抛开那让人想不明白从何而来的莫名恨意不提,唐雪晴口口声声阿云勾结西狄,圣上为此降旨问罪,却反复在脑海中盘旋不休。

    她和阿云离京之前圣上分明就已是不理朝政许久,究竟是怎么会突兀下旨要问罪郡王

    是陆子墨从中进了谗言可是爹爹在朝中为何没有听到风声还是说爹爹也已经出事了

    唐卿卿胸口骤然一紧,刚刚平稳了几分的心律又一次乱了套。

    就在此时,疾驰的马车不知是轧到了什么,车身猛然一个大幅度的颠簸,唐卿卿全身无力,猝不及防之间头颅被抛起了些许,又咚的一声落回,在板子上撞出了咚的一声,本就混沌未平的脑海顿时一阵晕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就如同幻觉也似,耳边竟然听见了喵的一声猫叫。

    喜鹊

    唐卿卿忍着晕眩想要呼唤,等张口才想起如今发不出声,不等她再凝神细听,所在的这一处狭小空间外面骤然一阵悉索之声,随后伴随着吱嘎一声,身上原本压得她动弹不得的重量陡然减轻了些许。

    下一刻,便又是一轻,那始终覆在身上的粗糙麻布样的东西也被人取了出去。

    此时已是半夜,马车两侧的车窗被帘幕死死遮蔽,车内只点了半只红烛,纵然烛光并不明亮,但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唐卿卿仍是被乍然的光亮刺痛了双目。

    “喵喵嗷”

    喜鹊的叫声有些急切,严嬷嬷听得心烦,伸脚去踢,却被猫儿先一步跳开,继续冲着刚揭开的箱子里面一声声叫着。

    眼前的光影晃动了半晌才终于稳定,而此时,唐卿卿已被人扣着双肩拽了起来。

    她体内的药效还未过,如今整个人还是软的,又加上在狭小的地方一个姿势蜷缩得久了,虽然被拽起了身子也根本自己坐不住,严嬷嬷也不强求,松手让她自己倚着板条箱粗糙的板壁软绵绵的靠着。

    终于能看清东西之后,唐卿卿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如猜测那般,被人趁着昏迷塞上了马车,等循着那一声声的猫叫看到喜鹊的时候心里微微一松虽然只是只猫儿,但这种时候,能看到朝夕相处的猫儿在身边,唐卿卿心中到底还是奇迹般的安定了一两分。

    “郡王妃。”那个面相干瘦刻薄的婆子冷着脸开口道“奴婢们用这样的手段请您也是不得已,您伙同浔阳郡王串通西狄之事已被圣上下旨彻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不过是奉旨行事,若有冒犯的地方,您多包涵。”

    唐卿卿此时咽喉处的灼疼未消,根本还是口不能言,索性只静静听这婆子的信口开河,同时默默观察着这架马车内部的情况。

    不算多么宽敞的马车内目光所及所有事物尽收眼底,除了装着她的这只粗糙的板条箱之外,马车内就只有一个矮几,靠近车辕的那侧有一个很小的橱柜贴墙而立,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坐垫,车厢两侧虽然也有车窗,但从内部望去,每个窗口里面都蒙着一层厚实的粗布,想来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内向外窥探,粗布的四边都钉死在木质的板壁上,将不大的窗口遮得毫不透光。

    唐雪晴呢

    车内只有两个婆子,一个看起来面相干瘦,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严厉刻薄的神情,另一个婆子则是膀大腰圆,坐在一旁并不出声,却双眼死死盯着唐卿卿的一举一动尽管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怎么动过。

    唐卿卿轻而易举的就做出了判断这两人当中,那个干瘦的婆子是主导。

    所以她是谁

    她自幼跟唐雪晴同在一个府邸,唐雪晴身边几时有了这样一个人

    以及唐雪晴之前说的,圣上降旨问罪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唐卿卿见不到唐雪晴的面,又不知如今自己正在被带往何方,心中也是发急,马车继续疾驰,她如今的姿势本就不舒服,严嬷嬷把她拽起来的时候身后也根本没给她垫上什么,脊背靠在板条箱粗糙狭窄的边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一下下的硌着她的脊椎,唐卿卿尽量不动声色的忍耐着。

    又过了一时,马车丝毫不见有减缓的迹象,唐卿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能始终保持这样的速度,只说明不论如今是否有人发现了自己失踪,这些人都做好了逃亡的准备马车和单骑不同,拉车的辕马负重大,并不能长期保持疾奔的速度,所以,要么是他们的目的地并不遥远,否则长途旅行,势必要中途频繁换马。

    刚刚想到此处,唐卿卿就觉得马车果然在渐渐减速,心中刚刚一动,却见那面相刻薄的婆子伸手拉开那只橱柜,从里面取了个不大的小纸包,甚至她都懒得遮掩,就在唐卿卿的注视之下,打开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尽数抖进一只茶碗,随后又提起茶壶向那碗中倒了半碗的冷茶,手中一边搅动着那碗东西,一边冷冷的开口道“行路辛苦,郡王妃还是小憩片刻吧。”

    唐卿卿只看她适才那一番动作就知这婆子想做什么,只是到底身不由己,随着严嬷嬷一个眼风,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即抓住了唐卿卿,喜鹊顿时炸毛,嗷了一声跳起来就挠了婆子一爪子。

    “嘶这畜生”婆子手上被挠了三条血淋淋的抓痕,吃痛之下目露凶光,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捉那猫儿,唐卿卿用力抬手,啪的一声打在婆子手上

    “别碰它”

    咽喉不适,想要发声极为困难,这短短三个字纵然出口也只是气声,但唐卿卿的一脸怒色到是让那婆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严嬷嬷。

    严嬷嬷也没料到这个郡王妃明明已经受制于人,还能有挣扎的余地,刚想喝令婆子用力制住她的行动,唐卿卿已是冷着脸冲她抬了抬下颚“拿来。”

    严嬷嬷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了,劝您一句,莫要耍什么花样。”

    唐卿卿如今全身都还是软的,试了一下,自己根本还端不稳那茶碗,严嬷嬷担心她有什么后手,只牢牢扣着那只茶碗送到唐卿卿唇边,盯着她一滴不剩的饮尽,这才收了手。

    冰冷的茶水中掺的不知是何物,入口甚是苦涩,唐卿卿咽下没要几息,眼前的视野便又一次模糊了起来,她心知自己如今无力抵抗,只勉强指着喜鹊说道“不不许动本本郡王妃的猫儿”

    那被抓伤了手的婆子一声冷哼,唐卿卿深吸口气“不然我总能想出法子,让让你们后后”

    入腹的茶水发作迅速,短短一句话她已经说不完,唐卿卿索性住了口,只拼命挣扎着精神,死死盯着严嬷嬷不肯合眼。

    严嬷嬷皱紧眉头,本就严苛的面相更显刻薄,虽然她不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郡王妃能有作妖的本事,但若就只为了一只猫闹起来,让这小妮子存了心司机搞事的话,却也实在得不偿失。

    思量再三,只冷着脸一点头“放心好了,不过是只畜生,既然郡王妃喜欢,留着解闷也无不可。”

    这一句入耳,唐卿卿终于松了口气,随着强自提起的精神一下散开,脑中翻卷了许久的混沌漩涡如海啸般迅速吞噬了她色意识,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喜鹊有些急迫的喵呜声中,随后就又一次沉入了黑暗。

    随着唐卿卿再一次昏睡过去,那抓着她的健壮婆子目光一转就瞪向了那只可恨的猫儿,严嬷嬷看出了她的意图,冷声道“别多事”

    那婆子到底畏惧严嬷嬷,闻言也只能恨恨的收回目光。

    马车继续减速,很快就停止前行,有灰衣死士飞快的来此探头望了一眼,见了严嬷嬷的示意,知道无事,便不再关注,从沿路接应之人的手中换了新的辕马之后,再次挥鞭启了程。

    唐雪晴在另一辆马车上,被这般不管不顾的疾驰颠簸得受不了,本想要求减缓几分,奈何她的吩咐根本无人理会,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的忿忿咬牙忍耐。

    而就在同一时刻,清池等人前方已经模糊望见了前方疾驰中马车的影子。

    “停车”众人精神一振,本就风驰电掣的马速再度加快,几息过后,终于左右牢牢裹夹住了那依旧疾驰的马车。

    驾辕的是名相貌平平的灰衣人,分明见到了追兵却竟毫不在意,就如同聋了也似,只顾拼命催马。

    马车车门蒙着厚布车帘,不论是车窗还是车门都丝毫望不到内中的境况,眼看这架马车由于疾驰的缘故一路颠簸剧烈,清池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只与其他护卫们交换了个眼色,下一瞬间,就有数支弩箭向着那驾辕的车夫疾射而至

    暗夜之中,血光溅起的同时,已有与车驾平行的护卫在马背上立起身来,纵身跃上车辕,将那中了数箭不知死活的车夫一脚踹了下去,用力勒紧了辕马的缰绳。

    片刻之后,疾驰的马车终于停止了前行,驾车的两匹辕马早就跑得浑身大汗,如今终于停步,四肢发颤在那喘着粗气,清池等人顾不得其他,只上前一把扯下了车帘。

    车内大大小小的箱笼麻袋静静的映入眼帘。

    清池愣了下,心中隐约浮起不妙的感觉。

    这车驾除了一个车夫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人若是掳了郡王妃的话,又岂会不需人贴身看守莫非

    电光火石之间,一颗心已是沉入谷底,而随着众人动作迅捷的将这堆满了一车的箱笼麻袋一一打开之后,清池的脸色已是惨白。

    上当了

    每一个箱子里面都是麻袋装的沙土,看似堆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实际上不过是拉了一车的黄土罢了。

    就连护卫们都变了脸色,他们一路追击,最终追上的却只是对手故意设下的靶子,那现如今郡王妃身在何处

    清池到底还年少,他也明白浪费了这些时光,如今若是再回到之前走岔的路口重新追缉只怕已经不太可能,更何况,另外岔路上又是哪个真哪个假

    这个少年终于知道

    他真的弄丢了郡王妃。

    等到郡王回转,向他询问郡王妃去向的时候,他甚至都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样的认知压垮了这个已经将神经绷紧了一整晚的少年,甚至顾不得当着一众护卫的面,抬手用袖口拼命擦着溢出眼眶的泪水。

    众位护卫脸色也不好看,任是谁拼命狂追了大半夜的目标只是个幌子只怕都高兴不起来,只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何况,他们奉命守护郡王妃,如今弄成眼下这般模样,清池作为郡王贴身的小厮固然没脸去见郡王,但他们这些人难道就有脸吗原本这些人作为曾经云旗麾下的前锋军的精英,对于战时要留在城中心内多少还有几分不以为然,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失了职

    妄自自诩什么虎牟军的前锋,结果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掳走了郡王妃

    一名护卫沉着脸拍了拍清池的肩膀“你回去寻郡王,此事不能再拖,必须马上让郡王知晓我等继续追”

    他看了一眼其余默不作声的众人“回到岔路,兵分几路,分头追”

    言罢,带头翻身上马,一行人在夜色之中沿着来时之路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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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城外,天门峡口,遍地的尸骸随着时间流逝,散发的死亡气息愈加浓重,然而对峙的两军却压根无人在意那冲鼻的血腥味道。

    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紧盯着月色下的那一场酣战

    场中交手的两人身上各自已是浸了汗水,陆归云铠甲内的衣襟已经湿透,而郎日吉光裸的古铜色肌肤上也已经汗珠密布,秋季的夜风冰冷,两人身上的汗水徐徐升腾着淡淡的白雾,又在下一瞬间被凛风卷得无影无踪。

    萨巫尔坐在马背上紧盯着战况郎日吉从不曾有与人交手如此之久还未能拿下敌人首级的事。

    他虽然自己有过于陆归云交手的经验,并且他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对眼下这般的情景有些始料未及。

    若是

    某个念头刚刚浮出脑海就被萨巫尔又一次咬牙否认

    郎日吉是有着伊尔勒格之名的无敌勇者,他绝不可能会输给那个陆归云

    场中的两人此时刚刚又一次分开距离,陆归云察觉到身下天极马沉重的鼻息,伸手轻拍了拍马儿的脖颈。

    不同于郎日吉的步战,他的战马和他一起分担了对手那几非凡人的恐怖巨力,如今不止是他自己握枪的整条右臂骨骼和肌肉都在隐隐作痛,就连他的战马也几乎是强弩之末。

    陆归云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这匹强壮迅捷的天极马,他或许无法和这名恐怖的对手缠斗这么久。

    毕竟,陆归云自认自己仍是凡人,而非是凶神附体的怪物。

    所以接下去的战局必须速战速决

    在马儿力竭之前,他必须解决掉这名死神

    只能胜

    不能败

    再次催马之前,陆归云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凤阳城的方向。

    夜幕之下,望不到城池的轮廓,身后只有黑压压的楚军,每一个人都目光灼灼,有希望,有担忧,更多的,则是沸腾炽烈的战意。

    见他回望,不知是谁,陡然大声喊道“将军,必胜”

    “必胜”

    “必胜”

    呼声渐渐连成一片,陆归云平静的转回头。

    他吃过了宝儿亲手做的定胜糕,自是要胜才行。

    深吸一口冰凉沁脾的夜风,陆归云轻轻活动了一下钝痛不止的右臂,轻轻一夹马腹,天极马如同离弦之箭,顷刻已经逼近了郎日吉的身前

    郎日吉经过了一番激战,此时也是气息微微有些粗重,面对这个难得一见的强敌的再度逼近,他刺青狰狞的脸上蓦的露出一个狞笑

    双刃巨斧再度舞动,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理会马背上的对手,而是对准天极马矫健如龙的马身,用力一斧挥出

    既然对手依仗战马的速度和力气,那他就废了这匹马

    他到想看看,这名毕生罕见的对手在没了战马之后,是否还能这般难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解决boss战,不要走开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