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仙术斩不断纠缠萧雁行双腿的藤条, 她的结界也挡不住其他草木魔物入侵。
原本只是低阶的魔物,在吸收了萧雁行的血液后, 成了中阶。而中阶,则变成了高阶。
寂静无边的丛林忽而响起拔剑声、尖叫声、痛呼声,此起彼伏,是行走在神魔深渊中其他道友发出的。想来众人在一时间皆是被这些突然滋长的魔物袭击,或负隅顽抗,或逐渐不敌。
有更厉害的魔物直接破开了她给萧雁行施下的结界,少年因为藤蔓缠脚无法动弹,顿时成了魔物的盘中餐。箬竹能做的,只有尽量帮他驱赶魔气。
可萧雁行的体质摆在这儿,就算箬竹一时能做到来一团黑气打一团黑气,但仍是治标不治本。
神魔深渊中的魔物不计其数,敌方宛如永动机, 她经受车轮战总会疲惫, 渐渐脱力落为下风。
偏偏身处旋涡中心的萧雁行还丝毫没有危机意识,边和她一起驱散魔物, 一边道“师姐, 我好像又找到帮你拿第一的办法了。我都不用跑,只单单站在这里, 就是你猎杀魔物的吉祥小福星。”
“福星个屁”箬竹往空中拍出一掌的同时低骂, “你也不看看,这些藤条都已经快爬到你大腿了, 再不想办法把它们斩断,你就等着被埋成一颗人形树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才是真的福。”
现在的她,全然不在乎金铃手串上数字增长是快还是慢, 哪怕有人赶超过了她,箬竹也觉得无所谓。她无比清楚,而今最需要做的,是把萧雁行救出去。
这是在她眼前,活生生的鲜明生命。
耳边不断有道友被魔物侵蚀了肉`体,与昔日同伴自相残杀的打斗声传来。
箬竹焦急不已,走投无路之下她甚至直接伸手去抓藤蔓,欲将其引到自己身上。
“师姐别碰”萧雁行急急阻拦她。
随着他五指紧握住箬竹手腕的刹那,本还在往上生长的藤条突然停了下来。箬竹和萧雁行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俩手拉手就能制止藤蔓生长
天下掉馅饼儿都没这种好事吧。
“嗷呜”两人愣怔间,一声兽犬咆哮声近距离响起。
这个声音他们都不陌生,是那只黑溪豸的吼声。
果不其然,黑溪豸从金丝笼中探出一小个脑袋。它冲着在自己下方摇摆的藤蔓嗷嗷叫了两声,藤蔓立刻往回缩了一截。
它又叫,藤蔓又缩。
萧雁行索性解开整个金丝笼的禁制,让黑溪豸跑出去。
黑溪豸因为失去了伴侣白溪豸,所以不会再变成巨型凶兽。可它就是现在这幅小狗模样,绕着萧雁行双脚站的区域小跑了一圈,偶尔用尖牙咬上两口绿藤,那些顽固至极的藤蔓顿时散落一地,疲软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方才生机勃勃的精神。
像是街头小混混遇上了真正的武学大师,耷拉着脑袋连顶嘴都不敢有一句。
箬竹二人蓦地明白过来,制止藤蔓生长,不是他们俩手牵手的功劳,而是这只黑溪豸,救了他们。方才藤条突然停止在半空,是因为它们的生长高度,正好碰到了萧雁行关着黑溪豸的金丝笼。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箬竹和萧雁行的手还拉着,她拽过萧雁行就往丛林里跑,先远离那片被萧雁行淤血浸染的地方才最安全。
但她只知道要往前跑,却不知道应该跑到哪里去。神魔深渊的地形,他们谁也不了解。
“嗷呜嗷呜”跟着他们一起跑路的黑溪豸咬住箬竹衣摆,用劲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拖。
箬竹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小狗勾欲引导他们往那边儿跑的意思。
这家伙到底是兽类,对丛林法则有着天生的敏感度。兼之方才黑溪豸轻松击退藤条,箬竹果断选择相信它,半蹲下身,薅了把黑溪豸头顶的毛“带路吧。”
她跟着黑溪豸小跑了几步,倏尔反应过来,身边好像少了个人。
萧雁行呢
箬竹心头一紧,该不会又出意外了吧。
她慌里慌张地回头,猝不及防迎上萧雁行同样在盯着她的眼眸。
“怎么不走了”箬竹问他,“又有魔物缠上来了”
萧雁行摇头,缓缓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展开。
他道“要师姐拉着才能走。”
箬竹一愣,小屁孩停在那里,就是因为自己方才揉黑溪豸时,顺势松开了他的手
眼见萧雁行身后有几团魔气穷追不舍,箬竹秀眉微皱“你先跟上来,后头的东西就要追上我们了。”
萧雁行站着没动,眸光黯淡了两分。
一副箬竹不管他,就不走了的模样。
箬竹无可奈何,只得快步走回头拉住少年的手,逃命要紧。
手掌相握的刹那,她的手随即被萧雁行反客为主,反握住,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少年心满意足,低头勾起嘴角。箬竹余光瞥见,感受到他掌心温度贴肤传来,心里也笑,还真是幼稚呐。
黑溪豸方向感很强,两人跟着它,明显能发觉一路上遇到的魔气越来越少。其间还穿过了两道结界屏障,身侧灰黑惨败的枯叶在此处,显出绿油油的生机。
“这里好像不是神魔深渊。”萧雁行突然开口。
“嗯”箬竹停下脚步,黑溪豸也不再跑了。她环顾四周,灵气丰富,点点灵光漂浮在半空。
没有半丝魔气,倒是更像天宫仙境。
箬竹问黑溪豸“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黑溪豸“嗷呜嗷呜”
箬竹点头“既然这里能帮我们暂时躲避魔气,那这个地方还属于神魔深渊吗会算我们覆云大会犯规吗”
黑溪豸“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箬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萧雁行看着一人一狗在那里对话,一头雾水“师姐能听懂他说话”
“不能啊。”箬竹摇头摇得理所当然,“它只会乱叫,我怎么可能听得懂。”
“”萧雁行更迷惑了,“那师姐怎么还回应它”
“当然是猜的。”箬竹胸有成竹道,“它叫四声肯定比叫两声说的内容长,对吧”
萧雁行哑然失笑“师姐真可爱。”
他这一笑,蓦然又一口淤血涌上喉咙,嘴角猝不及防渗出血液。
箬竹迅速从袖中掏出丝帕,踮起脚帮他擦拭,边轻柔动作边道“幸好没滴到地上,不然又该麻烦了。”
她不仅擦干净嘴角血污,还紧接着擦到了萧雁行的嘴唇。
少年薄唇哪怕在这样情境下也并不干涩,淡色唇瓣反而因咳血染上浓墨重彩,让他整个人瞧着明媚许多。
缠绕丝帕的手指在他唇上辗转摩挲,又因箬竹不敢太使劲伤着他,所以力道很轻,触感很痒。宛如一片落花拂过,带着春暖融融,挟着和风细细,还蕴着桃花儿烂漫芬芳。
萧雁行眸色越来越暗。
箬竹终于擦拭干净,放下手,脚后跟触地。
没完全放下的手腕忽然被抓住,箬竹狐疑抬眼,撞上萧雁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沉声道师姐没擦干净。”
箬竹迷蒙眨了眨眼“已经擦干净了啊。”
为了确认,她又往前凑近,纤长睫毛就快刷上萧雁行的嘴唇。少年呼吸越发急促,说话嗓音都哑了“是师姐擦的法子不对,用帕子是不行的。”
箬竹天真反问“不用帕子那还能用什么我这帕子是用冰蚕丝织的,已经很软了。”
萧雁行盯着她粉唇一张一合,阳光在上头反射出波泽,仿佛熟透的水蜜桃,都不用掐就能滴出甘甜汁水来。
她说冰蚕丝织就的帕子柔软,只不知,和这两瓣水灵灵的唇比起来如何,让人迫不及待想要亲自验证。
四目相对的距离,萧雁行俯望着她明亮眼底只倒映出他一人身影,连天光都无法占据半点位置。好似在这个刹那,他,是她的唯一。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却仍旧忍不住贪恋这样的感觉。想要她眼里再容不下旁人,想要她心里只有他居住,不仅要一息一瞬,更想要从今往后,昼夜三秋。
萧雁行视线凝聚在她面容,一瞬不瞬,缓缓俯下身去,一把搂住少女纤细腰肢,朝自己揽进。
箬竹还在仔细观察哪里没擦干净,蓦地被抱,眼露错愕“你你做什么”
“师姐不是想知道除了帕子还能用什么吗”萧雁行喉咙压出一声喑哑低笑,沉沉目光垂望下来。他就像一头见了麋肉的雄狮,盯着独属于自己的食物,徐徐伸出了爪。
萧雁行食指点在箬竹唇上,和她方才给自己擦拭血迹一样,缓缓辗转、细细摩挲。
他凤眸眯起,笑道“用这儿擦,比丝帕更合适。”
箬竹怔怔看着萧雁行越凑越近,鼻间呼出的气息交换,嘴唇下一秒就要贴上来。
她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竟不是躲闪,而开始想萧雁行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会亲吻吗。
淡淡迦南钻进鼻腔,她不由自主闭眼
“嗷呜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两人同时一顿,近在咫尺的距离,在最后一厘被溪豸的叫声打断。
“嗷呜嗷呜”黑溪豸咬住箬竹下裙摆,不断想把她往后拖。
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闭上眼放任萧雁行为之的箬竹被它拖得陡然一个踉跄,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幸而萧雁行的手掌一直护在她腰后,才勉强拉回箬竹没有摔倒。
这下箬竹总算清醒过来,懊恼自己刚才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红着耳根退出萧雁行的怀抱。
黑溪豸趁机又吼“嗷呜嗷呜”
“知道了知道了。”箬竹什么都没听懂,但是装作很懂的样子。她故意不去看萧雁行,低头对黑溪豸道“你在前头带路吧。”
黑溪豸跑到周围最茂盛的一棵参天大树下,绕着树干转了两圈,而后抬起前蹄,在半空挥了几下脚掌。
箬竹“”
这是什么意思啊
黑溪豸又踢了两下后蹄“嗷呜嗷呜”
箬竹“”你就算叫得天花乱坠,我也听不懂啊。
眼见箬竹表情越来越尴尬,想装作成竹于胸都装不下去了,萧雁行走上前道“它的意思应该是说,这棵树下有东西,让我们挖土看看。”
箬竹现在脸还是烫的,根本不敢回头直视萧雁行。
她大喇喇摆手,说起大话毫不心虚“我当然知道它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地下有可能会是什么罢了。”
“嗯,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萧雁行看破不戳破,宠溺望着她精致侧脸。视线再次落在唇上,仿佛浸了霞光的云朵,不免遗憾方才的失之交臂。
箬竹下巴翘起“哼”了一声,掌心拍出灵力,沿着树干整圈炸出层层泥土。
两人看着土地被刨出越来越深的坑,并没有发现黑溪豸会意的不寻常东西。箬竹低头向下看足有五六米深的大坑,乌漆嘛黑一片,要是再往下刨土,只怕树根都会被毁掉。
经过这一遭,箬竹脸上热意总算消退,回头问萧雁行“现在该怎么办”
只见少年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手指捻起被挖出的泥土在指尖细细摩擦。
箬竹也蹲到他身边“这土有什么问题吗”
萧雁行皱眉道“它的颜色,太深了。”
“按理说,只有用色呈浅黄的白土壤,才有可能种植出灵力丰郁的灵草。可这片土,明明孕畜出了灵力这么浓郁的灵木草叶,但这土壤的颜色,却是显的淡淡红色。”
“像是染了血。”
萧雁行手指一顿,他被自己的话启发,忽而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可能知道它带我们来这里的意思了。”
“什么”箬竹出于好奇心追问。
萧雁行站起身,又伸出另一只没碰过土的干净手掌递给箬竹,扶她也站起来,说道“师姐,你看这个地方灵力旺盛,光点悬空,像不像寂白宗的那片药田。”
箬竹顺着他视线环顾周遭,不仅是过分充裕的灵力,还有根茎粗壮至极的草木。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萧雁行续道“师姐还记不记得,上一回这家伙给我们带路后,看见的是什么”
箬竹点头,她当然记得,甚至记忆深刻。
正是寂白宗中,婴儿啼哭阵阵,刘绩却黑心无良地放出药人婴儿的血,浇灌土壤,让整片药田灵木迅速生长。
等等
箬竹蓦然想到什么。
药人放血灵木
她惊愕望向萧雁行“你的意思是说”
在寂白宗中,黑溪豸带着他们撞破刘绩暴行。而在神魔深渊中,黑溪豸又带着他们勘破地下土壤异常。
寂白宗药田的泥土浸了药人的血,神魔深渊的泥土也浸了人血。寂白宗药田灵力充沛,神魔深渊这片不知名的地境灵力更甚。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本质上,两者或许根本没有差别。
箬竹踱步兜起圈子,一手轻握拳,随着走路步子一下下敲打掌心做思考状。
“哎哟”她想事儿想的太投入,没注意看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向前趔趄。
萧雁行眼疾手快扶住她“师姐怎么总是这样不小心。”
半是关心半是戏谑,借这个由头,他的手握着箬竹盈盈腰肢,再也没挪开。
箬竹想把他总是不规矩乱放的手扒拉下去,萧雁行趁机道“师姐,你快看脚底下。”
他嗓音中含着惊诧,顿时吸引了箬竹的注意力,连忙低头向地上看,随之忘了萧雁行手还搂着她的事儿。
箬竹脚下似有两节硬质的白色物什,一半多埋藏在土中,只有少部分露出土面,正是方才绊她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东西。”箬竹道,“又大又圆,还白,跟香饽饽馒头一样。”
原本还勉强算严肃的气氛因她一句话,彻底破防,萧雁行失笑“师姐饿了”
“我没有。”箬竹否认得理不直气也不壮。
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两块香气扑鼻的栗子糕,是萧雁行递来的“早猜到师姐会馋,所以提早备了些。”
箬竹看着色泽棕黄,成花瓣形状的栗子糕,觉得这香味儿似乎有些熟悉。她回忆起今早下山途中偶遇萧雁行,然后两个人共同去茶楼用了顿早饭。
看样子,这应该是萧雁行当时打包回来的。
可在她印象中,小屁孩并不是个太有口腹之欲的人。就比方今儿早上,她点了满桌吃食,结果总共也没见萧雁行吃上几口,大部分时候不是在看她吃,就是在给她弄汤饼。
难不成,这东西是特意给她带的为了防止她七日七夜久待神魔深渊饿肚子
箬竹接过栗子糕,奇怪的是,这糕点闻着挺香,吃着似乎有些怪怪的味道。像是搅拌栗子粉的时候没有和匀,一口味浓一口味淡的。还有蒸的时候,火候应该也没控制好,口感有些焦糊。
总之,不像门庭若市早茶楼的水准。
倒更符合初学者尝试的手艺,或者赶时间的人追求速度所做。
她嘴里嚼着栗子糕,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绊倒她的东西,神思却飞回了今早茶楼中的幕幕画面。她想起那会儿萧雁行没说缘由地突然离席,有半个时辰之久,回来时鼻子上似有一点白灰,宛如面粉。
这栗子糕,该不会是萧雁行亲手做的吧
再品尝,无端就觉得松软香甜了不少。她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滋味儿,宛如烤栗子,从生到熟的过程很慢,香味却由淡到浓,一点一点飘散,悄无声息地,就在不知不觉间融融暖了整颗心。
箬竹又咬下一大口,信手从旁边捡了根木枝翻动土堆。
突然,“呕”
没来得及咽下的糕点蓦地被她吐了出来,弯着腰,手抚心口,又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萧雁行被她忽然的反常举动吓着了,想找水但这四周俨然没有,只能顺着她后背不断轻抚,眉眼神态第一次带上尴尬之色“真的很难吃吗”
从他这个表情和语气,箬竹就知道栗子糕肯定是小屁孩亲手做的无疑了,但她突然呕吐和糕点没有关系。
箬竹站直腰深呼吸两大口气“和你没关系,是地上的东西”
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吓着了。
萧雁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本只露出一小部分的东西因为箬竹翻土,已经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确实大又圆且白,却是个骷髅头。
可单单一个骷髅头也不至于将他们修真之人恶心到,这骷髅头上还沾了血污,以及一颗刚被剜出没多久的眼珠子,腐烂了小半部分,散发出阵阵恶臭。
箬竹眉头紧皱,全力屏住呼吸,可方才视觉与嗅觉被冲击的那一瞬,环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惜了萧雁行亲手给她做的栗子糕,就算再好吃,她也咽不下去了。
萧雁行见她还有犯恶心的征兆,抱住她面朝自己,把人按进了怀里,并且将箬竹手里还拿着的栗子糕甩了。
“诶”箬竹震惊想去抢。萧雁行长手一抛,东西就瞬间连影都见不着了。
他道“只要师姐不离开我,想要多少都还有。”
说着,萧雁行开始仔细查看这片土壤。他把箬竹护得好好的,撕扯下一条衣料裹住手指,揩了些骷髅头上的血污轻嗅。是他体内血液差不多的味道,药味很浓、很苦。
只有药人的血会这样。
现在几乎不用怀疑了,他可以肯定,此处环境和寂白宗的药田一模一样,用药人培育出了整片丛林。
但这只眼珠是怎么回事
单纯放血的话,不可能会有骷髅头和人体五官出现。
萧雁行招呼过来黑溪豸,把手掌心按在它的眉心,传入灵音“告诉我,这片地下还有没有秘密”
箬竹埋首在萧雁行怀里,它听见一道苍老沉闷的声音入耳,是黑溪豸发出的。她没想到萧雁行居然还有和妖兽共同语言的能力,可见她假装能听懂黑溪豸说什么的样子,落在小屁孩李有多滑稽丢人。
不过现在并非赧然的时候,因为她听见黑溪豸道“树干正下方,有人。”
“还有呢”萧雁行问,“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黑溪豸“你们进去的从来不是什么神魔深渊,那个地方只是缙仙宗造出来关押魔气的一个空间。而你们现在站的这块地方,是缙仙宗的禁地。”
“帮我,报仇”
说完,它像是失去力气,嗖的一下钻回了萧雁行腰间金丝笼。
箬竹听得愣愣的“它说帮他报仇可杀了它小情人白溪豸的人不是你吗它怎么叫我们给它报仇这傻狗看起来模样又脏又呆,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她一连抛出四个问题,自己已经晕晕然了。
“不对不对。”她又摇头否定掉自己的话,“它这么聪明,带我们发现寂白宗的秘密又发现此时禁地,肯定做不出认错人这种蠢事。所以它是真的让我们帮忙报仇,说明它其实跟我俩没有仇。”
“或者说它不觉得你杀了白溪豸算是仇怨,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地帮我们。”
箬竹闭上眼回想当日树洞中,萧雁行击杀白溪豸的场景。
彼时白溪豸攻势凶猛,修为刚过筑基的萧雁行根本无法抵挡。可就是在那般敌强我弱的局势下,萧雁行突然吸走白溪豸体内所有灵力,一跃化神期,逆风翻盘,击杀白溪豸毙命。那么,萧雁行现在能听懂黑溪豸嗷呜嗷呜乱叫的能力,其实是白溪豸渡给他的。
她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外挂技能,现在想来
她倏尔眼睛一亮,拍了下萧雁行的大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其实那天白溪豸的灵力到了你身上,是它故意给你的它们俩其实都在寻死”
只是后来箬竹没有杀了黑溪豸而已。
如果抛开不谈两只溪豸本身谜团,单方面看它拽着二人跑来跑去挖掘出药人的秘密,又告诉二人这片地方是缙仙宗禁地,最后加上那句报仇。
显而易见,缙仙宗同样通过炼制药人养灵药,而它的仇,就和这个有关。
“快我们快去看看”箬竹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解开谜团了,她急切地推搡萧雁行,“它刚刚说的树下有人是什么情况”
“好。”萧雁行立马答应,“师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马上回来。”
箬竹拽住他的衣袖“你要自己去不带我”
萧雁行瞥了眼就在他们脚边的骷髅头,凭借自己如今的身高优势摸了摸箬竹的脑袋“我先去帮师姐看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省得又倒了师姐的胃口,我会生那东西的气。”
箬竹登时闻见一股莲子淡香,眼前是萧雁行递来的,用油纸包装好的莲花糕。
他道“师姐吃两块糕点的时间,我肯定回来了。”
语罢,萧雁行立马跳下地坑不见了人影,而箬竹站在原地直跺脚。
她既好奇地下的东西,又馋好吃的想要美餐一顿,可只要她回头就会看见地上那颗眼珠。别说是吃的,就连胃里酸水都能给她吐干净。
箬竹叹了一口气,咬下莲花糕。
好奇心有可能会害死喵,但是美味食物只会喂饱喵。她在稍微犹豫后,果断选了后者。
而不得不承认,萧雁行真的很了解她。甚至有多数时候,他知道她会纠结踟蹰,却更能猜中她的选择。
只是到后来,箬竹边咀嚼,边在心里犯嘀咕,萧雁行咋还没回来。
这小屁孩不是说,在自己吃完之前就能看见他吗这都只剩下最后小半口了,身后头地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该摊上事儿了吧
箬竹决定把最后一点全部塞到嘴里快快吃完,然后就去找萧雁行。她上下齿列磕碰,咬得越发卖力,好像脚下土地也跟着她嘴巴上下开合运动起来。
“咔擦咔擦咔擦”
箬竹听见和她咀嚼声同频率的闷重声音。
她原本没有很在意,可就在她想要去找萧雁行的刹那,箬竹猛地发现自己脚下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并且正在快速向分裂两边移动。
她急忙收脚站到完整的地面上,躲过掉下去的危险,但小屁孩还在下头啊
箬竹连忙扔掉手里油纸包,跑到了树坑旁,不顾形象地趴在大坑边沿往下俯望。
可这坑实在太深了,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到,哪怕她丢下去璀璨夜明珠,能照亮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萧雁行”她双手做喇叭状搭在唇边,朝下头大喊,“你能听见吗听见了就快点上来”
裂开的鸿沟越来越大,整片地面随之发生倾斜,箬竹必须用手死死抓住岩石块才勉强能稳住身形,不掉下去。
她已经喊了好几声了,回应她的,只有空灵的道道回声。
箬竹彻底急了,心揪成一团“萧雁行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以最快速度,安然无恙地上来,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你听见了没有”
“否则,我绝对立马离开缙仙宗,离开灵苍,让你想找都找不到我”
下一秒,她腰身一轻。
原本趴在地上的人,整个悬空浮起,然后落进了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里。
笑语盈盈从头顶传来“师姐,我出现了。”
“你说的话,我都听,也都做到了。那么,师姐刚刚的话算不算是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
萧雁行杯弓蛇影后,要一个她的亲口承诺。
箬竹被萧雁行紧搂着腰,站在他的灵剑上。她看着下头不断裂出深沟的大地,草木塌陷,满目疮痍,在方才忧心呼喊萧雁行的那些瞬间,几乎每一刻都想要跃下地坑去寻他。
不是莽撞冲动,而是那种不管有没有危险,不顾能不能无恙都想那样做的决然。
她见不得萧雁行出一点儿事,甚至懊恼自己为何就答应他在上头安生等着。哪怕是两个人一起死,也比眼睁睁见他在自己面前遇难要来的好。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姐姐对待弟弟感情,倒更像是殉情。
两个字乍然冒出在脑海中,箬竹愣了一愣。
这世间,从来没有谁会把殉情的情翻译为亲情或友情。而她行走六界,看了那么多可歌可泣的小话本,所有让人涕泗横流的、意难平复的、流传百世的,都写了为爱殉情。
难道她一直弄错了自己对萧雁行的感情,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从疼惜小弟弟,变成了纵容
箬竹不敢承认那三个字。
她先前在一册话本上看到,如何确定到底喜不喜欢对方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与那个人四目相视,保持七秒。如果在这七秒之内,想要亲吻对方甚至那样做了,便是喜欢。如果没有俯身亲吻,那大概率是不喜的。
她现在需要验证这个问题。
箬竹拍了拍萧雁行抱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面朝向他,而后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雁行看。
“师姐在做什么”萧雁行狐疑。
“嘘”箬竹食指抵在他唇上,往前迈进了一步,“看着我,别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此间天光云影都不复存在,她的眸底是倒映了少年一人身影。
四秒、五秒
仿佛山风都静止了,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六秒
箬竹收回了压在他嘴唇的手,踮起脚,上半身微微前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想要师姐的很多个亲亲而已。
有奖竞猜小师弟这次能心想事成吗
a亲到了,师姐又软又甜。
b没亲到,委屈巴巴狗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