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后只觉空气清新, 毕竟地下甬道尘封多年,纵不会令习武之人窒息,配着火药的气味也着实不好闻。
解腰上缠着的白绸时, 将军竖起耳朵, 臊眉耷眼地跑过来围着转了好几圈, 狗鼻子耸了耸, 露出点嫌弃的意味, 但身子还是一个劲儿想蹭过来。
心兰摸了摸狗头, 疑惑道:“莫非你是闻到了硝磺的气味,所以自上了光明顶便跑来跑去不肯听话”
将军摇着尾巴乖顺地蹲坐下来, 见主人手里拿着白绸, 一闻就是那讨厌的两脚兽的味道, 叼嘴里扭头就跑, 蹿到无缺公子跟前一吐,还拿爪子扒拉过去。
今夜戒严, 不悔也不稀罕管明教的事情, 只确定了底下没有甚么危险,便拉着心兰往客房处走,将军帮着还好东西,扭过身子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两位少女身后小跑
这白绸是断不会再用了。
留在原地的花无缺不屑跟狗计较,温和一笑。
青翼蝠王刚从洞中冒出了个脑袋,瞥见他唇角浅淡的弧度,不知怎么的周身一凉, 好似当初寒毒发作前的预兆。
韦一笑默默地、默默地,缩了回去。
翌日,明教高层都亲眼见过阳顶天教主与其夫人的尸骨与遗书,将他二人焚后埋于一处, 又立了碑。前教主无故失踪实则暴毙于密室,其中秘辛实不足为外人道,昨夜也说得含糊其辞。
但这事不能不明不白地混过去。
明教处事时有乖戾,也正因此,倒比寻常门派坦然些,并不刻意将事情藏着掖着怕被人知晓。因此晌午时,临走的心兰就从不悔口中听说了部分真相:
原来当年阳顶天做教主后,求娶了一位比自己小了足有二十岁的年轻夫人,夫人的娘家欣喜又畏惧明教的权势,阳夫人虽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哥,却终于还是点头嫁了。但嫁人后却郁郁寡欢,后来又在秘道中私会起旧情人,某日被阳教主给撞见了
听到此处,小姑娘抿了口茶水开始卖关子。
顿了顿,要丫鬟小昭再去端两盘点心上来。
心兰听得正好奇,催促发问:“后来呢难道阳教主的死跟那位奸夫有关系不对啊,阳教主武功如此之高,不可能毫无招架之力再有,阳夫人是怎么会跟丈夫一起死在里头的”
丫鬟小昭轻声应答,本已走到门口,此时脚步却慢慢缓了下来,似乎也在侧耳倾听。
只听不悔放下茶盏,悠悠道:“阳教主是练神功到紧要关头,突闻爱妻与情郎密会,走火入魔而死的,那遗书字迹教中老人们都确认过了,着实无误”
说到此处,小姑娘目光瞥向门口,狐疑道:“小昭,你怎么还不去”
小丫鬟一个激灵,欠身道:“只是在想小姐想要吃什么点心,但我见小姐与铁姑娘聊得正在心头,便不敢插嘴了。”
不悔打量片刻,见小丫鬟颤颤巍巍实在不像有胆子做奸细的模样,语声稍低:“要甜一些的,或者果脯也行,兰姊爱吃。”
“是,小姐。”
青衣布衫的小丫鬟缓缓退了出去。
她的声音愈加嘶哑,像是个粗犷的中年汉子。不似初见时那样,纵称不上多么动听,总归也是少女娇嫩纯真的嗓子,且身形越发佝偻了。
心兰垂眸,将淡淡的疑惑压下,又问不悔:“密室中只有阳教主夫妇的尸身,难道黑火丨药是那奸夫偷偷运来的他连自己情人的尸骨都不收殓,还要炸了整个光明顶么”
“天晓得”小姑娘撇撇嘴,蹙眉道:“爹只告诉我,那奸夫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阳教主本是要与他同归于尽,写了遗书教夫人独自逃出公之于众,显然并不怨怪她,但阳夫人竟是自尽而亡,死在了丈夫的身边。而那成昆,则不知去向”
“真是桩冤孽”心兰听着听着,忍不住想象有个贼眉鼠眼之辈这些年在暗处死盯着明教,不由面露嫌恶:“倘若埋火丨药的是那成昆,这些年他恐怕从未消弭报复之心,甚至怨恨明教每一个人。说不准还已更名改姓,混到六大派中煽风点火围攻来了呢。”
“我看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个小人,无颜面对阳夫人宁愿陪着阳教主同生共死,所以连阳教主的遗书都没有见到,神功秘籍更是无缘得见哼,他要是见了倒也没甚么不好,反正他也不晓得其中关窍,便是知道了,也是走火入魔练死的命”不悔振振有词道。
心兰听说了不少秘辛,更深的细节自然也不会去问,便是不悔知晓,也不该听,转而好奇道:“是杨左使说的乾坤大挪移秘籍么听闻你爹练了很久,也只二层功力,定然是很难的了。”
“好像,是这个名儿”小姑娘大大的黑眸眨了眨:“听说是历任教主的独门心法绝世武功,但我想,也未必那般厉害”不小心就要命的功夫,她爹幸好是够谨慎,否则也得玩完。
闲聊的功夫,小昭已端着两盘糕点走进来。
一盘蜂蜜糕,一盘梅花饼,都还泛着热气。
小丫鬟躬身退至一旁:“小姐,铁姑娘,趁热吃罢。”她走路依旧是一瘸一拐的,瞧来甚是艰难,待退至壁角,无声地收拾起房间来。
心兰示意不悔附耳。
“唔”不悔刚塞了块糕点进嘴。
那小丫鬟身子亦微微侧过来
她们说的,是娘要的秘籍么
哪知下一瞬,两位少女齐齐动作,以迅疾之势制住了瞧起来柔弱惊惶的小姑娘。
不悔牢牢钳住了对方的手臂,心兰确定了对方身上并无别的利刃暗器等等,方冷声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混入明教又是为何”
“铁姑娘,小、小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甚么我小昭冤枉,我哪里敢害你们呢”她瑟缩得如同鹌鹑一般,身躯止不住地颤,似一点点要反抗的意思也无。
“我先前为了喂狗去过厨房,寻常人的脚程也没你这般快,想来是你心急回来探听秘闻,忘了这一茬罢”心兰摇头叹息:“说你害人,倒确实是不曾,这两日也烦劳你照顾,坦白从宽,我们不想为难你。”
小丫鬟咬着唇不语,不住摇头。
泪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楚楚可怜。
“小昭从未生过谋害人的心思,小昭不敢的”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却不肯透露半分别的。
不悔虽生来就有些小性儿,但跟着母亲纪晓芙相依为命,耳濡目染,纵然明知此时刮她两个耳光立立威怕才有用,却也轻易下不了手。
因为极有可能是针对明教的阴谋,放了也是绝无可能,这事最终唤来百忙之中的光明左使定夺。
杨逍是万万没想到。
给女儿精心安排的屋子,床底下连着秘道;给女儿准备的最畏缩却也安全的小丫鬟,竟然是个细作这事儿,决不能教殷野王知晓
他挥手,自有人将小丫鬟押了下去。
小昭低着头慢慢地走,那腿果然是健全的,被狠狠一推踉跄了一下,只在最后瞧了眼紫衣少女,却不求饶。
那目光透着些哀凄,心兰稍有些坐不住,犹豫着道:“杨左使若略施惩戒,自是应该,但既然她是被我发现,如何处置,可能听我几句”
杨逍正色道:“铁姑娘请说。”
“方才不悔问过其他人了,这小姑娘据说父母双亡,在明教待了不少时日,除了面貌不好看又兼不良于行故孤僻得很,别的也没什么特殊,搜她房里东西,更是身无长物隐藏了那么久,今日却心不在焉露了马甲,我总觉得,她是冲着贵派的秘籍来的。且似有些难言之隐,料想不是为了自己。”
杨逍沉吟片刻,似乎心有成算。
顿了顿,又道:“姑娘不愿她被严刑逼供”
“若确无别的证据说她已铸下大错,而她又实在不肯吐露实情,还望杨左使高抬贵手,至少别要了她的性命。再不然,你将她送到我那儿去,无数人盯着她,保准她再不能做什么坏事。”
杨逍笑叹道:“铁姑娘已将那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建得如同桃花源般,与做丫鬟比,她过去怕是享福的还差不离。”转而却仍是应了下来。
这个面子他自不会不给,且女儿在旁巴巴地望着,他知晓多年来江湖中都说明教是魔教,他杨逍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若非必要,日后处事也当温吞些,免得不悔心中惴惴,跟她娘告状。
也没什么包袱,捡了两件穿过的新衣和几样点心,铁姑娘左手牵着狗,右手边是同青翼蝠王等人不知又商谈了些甚么事的无缺公子,同不悔挥手作别。
小姑娘已经抽条了些,但站在他爹爹边上也才刚到肩膀,圆圆的脸庞上露出些忧郁之色,但更多的是坚定。
“兰姊姊,青书哥哥,你们若是见到了我娘,一定要让她上来看我呀”离得很远了,还能听见她稚嫩的嗓音:“过些日子,我还会回来的,你们记得告诉小海哥,我早晚能学会做菜的”
紫衣少女使劲儿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放下手却捂着嘴笑弯了腰,白衣公子亦是莞尔。
但他不为旁的,只因她在欢喜,只因她今日待自己一如往常。于是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看那条狗都顺眼了许多。
少女笑声清润,牵着将军加快脚步。
并非轻视小姑娘的决心,实在是
不悔当真没能继承一丝厨艺天分。
偏偏她又不肯服输,恐怕未来一段日子,杨左使将会深刻领略到何为“黑暗料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是永远不可能摆脱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然想起没推文。
预收沙雕文一碗江湖综武侠
楼是金风细雨楼,刀是楼主红袖刀。
金风细雨谁为伴,梦枕余生添碗饭。
近日武林中出现了个妖怪,披着名人马甲满江湖乱蹿,谁都逃不过此变态魔爪,一时人人自危。
“姑娘的芳心,楚某子夜踏月来取。”
五岁女童手里的糖葫芦掉了:“”
“我叫陆小鸡,但你可以喊我鸭鸭。”
中年刀疤大汉抠着脚犯恶心:“”
“练剑的,都是我西门吹牛的女人。”
八十岁瘪嘴老太掏了掏耳朵:“”
“移花宫万紫千红,你是我情之所钟”
少女温柔含笑,手中柳叶刀叮叮作响。
余碗碗终于踢到了铁板,被川中第一高手铁女侠给逮着了。虽大声狡辩自己扮演的是前任宫主,行为艺术是无罪的,仍被无缺公子与其夫人扭送回金风细雨楼。
苏楼主沉默半响:“对不住,会严加管教的。”
于是他整整三天 三天 都没有吃她做的饭
武林魔头余碗碗,就此弃恶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