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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绿晋江
    今日回来得比从前要早一些。

    自从安稳下来, 公孙大娘便被接来做些采买做饭的杂事,待遇非常优厚,却不单单为感念老婆婆当初的好心, 也是因为她手脚麻利, 做事又实在得很。说好的只管员工饭食, 结果总要特地给专做顿好的。

    铁姑娘拐进厨房的时候, 公孙大娘的小孙女露儿正坐在个很矮的小板凳上, 帮着洗菜择菜。见了她, 小嘴很甜地唤人:“兰姊姊”

    心兰走过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不去跟别的小孩儿一块儿玩呀”

    “他们什么也不懂, 就想着吃好吃的。”女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仰头答道:“我才不要跟邋遢鬼和小馋猫一块儿乱跑呢。”

    “唔, 他们自然是没有我们的露儿懂事啦”心兰笑眯眯地哄她, 刮了刮女童的鼻尖:“等你再大一点儿,就该考虑上学的事儿啦, 那时候别回来跟你阿婆哭鼻子就好了。”

    露儿蹭地站起来, 眼巴巴道:“我也能去私塾吗”

    想做的事情太多,这事儿还远提不上日程。

    但见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似很期待,心兰肯定地点头道:“当然啦,露儿那么懂事又聪明,自然要多学些本领不过不是私塾,是个很大的学校, 分许多班级,夫子们教的也是不同的知识,你可不能怕累呀”

    “我不怕吃苦的,我想学”女童开心地笑起来, 双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厨房里间,拉着公孙大娘的衣角喊:“兰姊姊,我能去上学啦”

    里头烟雾缭绕,炒菜滋滋作响也有些吵闹。

    公孙大娘愣了愣,余光瞥见紫衣少女的身影,唇角僵硬片刻,弯腰朝小孙女含笑道:“傻丫头,你高兴得不行了,拉着老婆子我喊姐姐”

    露儿张了张嘴,红着脸低下头。

    心兰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只想到厨房油烟重,招呼女童出去找将军玩儿。

    说来也奇怪,大狗瞧着对外人都凶得很,偏偏对小孩儿很好脾气。

    之前在养猪场守门,别的小娃娃逗它,再淘气,它最多也就是不耐烦地甩甩毛换个地方晒太阳去,许多时候则是很乐意陪着他们玩耍的。

    可能在将军眼里,也知道两脚兽幼崽得哄着。

    心兰端着饭菜要送到花无缺书房的时候,正要敲门,转身一看外头,露儿正给狗子头上戴草环呢她喊小姑娘回去洗手吃饭,才解救了皱着张狗脸的将军。

    “花公子,今天的汤熬了好久,又加了枸杞人参什么的,很是滋补,快趁热尝尝。”她走得很小心,就怕那慢慢一盅汤洒个一星半点出来,这可是专门熬给他喝的。

    彼时白衣公子正在研墨写字,连忙将案上清空,温声道:“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铁姑娘不必费那么多心思。”

    心兰将碗碟挨个儿排开放好,选了个椅子坐下看着他慢慢吃,正色道:“从前都是花公子照顾我,一日三顿饭都要看着,现在你带着伤还要帮明教伤员治病救人,比我劳累多啦”

    顿了顿,又咬唇道:“再说我就是提了一嘴,汤是公孙婆婆熬的,我还混了半碗汤喝,药味儿有点重,花公子你应该不怕苦吧”

    “尚可。”无缺公子柔柔一笑。

    他有时真宁可铁姑娘不要这般实诚。

    他吃了多久,心兰就看了多久。

    她突然发觉,看人吃饭,尤其是好看的人吃饭,本来就很是满足的肠胃居然还可以更有饱腹感,且有种异样的成就感。

    难怪他之前总喜欢盯着自己吃饭。

    有一种饿,叫“花无缺觉得你饿”。

    无缺公子面不改色,实际艰难下咽着。

    良久,终于在铁姑娘的盯视中站起身来:“这些碗筷,在下去放罢,你你先坐下歇息。”

    少女笑眯眯地托腮瞅着他,不语。

    待花无缺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这么一副姿态,动也未动,只是右手指尖慢吞吞地点在案几上,仿佛是百无聊赖。

    他紧了紧神色,缓步而来,柔声道:“铁姑娘,是有事要找在下么”这些时日她似有若无地同自己保持着些许距离,他也虚于靠近。

    此时此刻,着实有些奇怪得教他心慌。

    心兰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清凌凌的眸子依旧注视着对方,眨也不眨。

    两人一站一坐,静静凝望半响。

    无缺公子俊美无俦的容颜,升腾起了红雾。

    思忖片刻,他微微颌首一礼。

    随即侧身,径自回去继续专研药方。

    蘸墨重书时,余光却总忍不住注意少女的动向:铁姑娘若想瞧自己,自然是随她怎么瞧的。

    及至她自以为安静地起身,似是好奇他在写些什么又怕出声打扰,于是踮着脚慢慢走近花无缺面上虽无知无觉,实际握笔的手已没有那般稳了。

    他不愿自己在她面前字迹潦草。

    干脆搁下了笔,抬眸,朝着少女柔声道:“不论铁姑娘有何事要在下去办,直言无妨。”

    清亮的杏眸眨了眨,心兰抿唇而笑:“真的没什么事呀,只是只是想多看看花公子罢了。要是你觉得别扭,我就不看啦。”

    他嘴角稍上扬,又觉轻佻,于是勉强压下去,只低低发出一个音:“嗯”舒展了眉目,黑如点漆的眸子却游移到别处:“在下,并没有甚么可瞧的。”

    “那到底能不能看呢”心兰觉得自己就像欺负良家子的坏痞子,但是做坏蛋的感觉甚好,简直有些上瘾:“花公子介意被别人一直看么”

    他深吸一口气,俊容绯红愈深。

    薄唇轻启,竟有些暗哑地呐呐道:“在下既没甚么好瞧,自是不怕被人看的。”

    心兰琢磨片刻,掩唇道:“那我便放心啦”

    她忍着笑拱手作别,步调分外欢脱地跑了出去。

    花无缺微微蹙了眉。

    少女一离开,澎湃的心潮便恢复平静,理智也涌回思绪,但任他再聪敏,也决猜不出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黛绮丝在苦兮兮地挖沟。

    那些大型的器械已组装了起来,用来抽水好清理河道内的淤泥与杂物,自有数十汉子喊着口号做事。但菜地边上还有几个小水沟和一个连着地下河道的枯井,都在等着紫衫龙王发光发热。

    冷着脸的少女遥遥朝这里呼唤时,黛绮丝心中骂得正欢畅,反正烂泥糊脸,谁也瞧不见她面上凶狠的神情。

    这些天她干活卖力还不抱怨,教海大伯那一干人都刮目相看,农人们淳朴,黛绮丝已经从生疏的“金花娘子”,变成了他们大家一顿饭要多塞她个肉包的“金花大妹子”。

    黛绮丝快被这土里土气的称呼气死了。

    但包子还是很好吃的,所以她忍着不说。

    女人顶着满头糊着烂泥的海带般的秀发,以积极向上斗志昂扬的劳动人民的精神面貌从井底爬上来,软声问道:“铁姑娘”

    “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哦,听人说你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待会儿去找花公子瞧瞧,请他开副药罢。”

    阴险,太阴险了。

    这丫头定是看准自己今日尤其狼狈,才装着大发慈悲,准许自己去找花无缺看病。

    呵,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黛绮丝以精湛的演技,蹙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铁姑娘是好意,可我这副样子,还是不去花公子面前添堵了。旧疾难愈,忍一忍咳咳,忍一忍便好了。”

    她一面说,一面咳嗽声却愈来愈响。

    不少人都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热心劝道:“金花大妹子,咱们大小姐和神医最是善心,你去看一看罢,把这病治好了,才能更好地做事,报答主家恩情啊”

    “大家都这么说了,你便去罢。”心兰面上似有些不痛快,但还是故作大方道:“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找他便是”

    “免得说我故意苛待于你,哼。”

    紫衣少女努着唇说完抬脚便走,风风火火,仿佛她这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且还不是出自本意。

    对着她纤细的背影,女人柔柔弱弱地应下了,不断说着感激言语。待人群散去,却愤愤“呸”了一声,吐出半口泥水。

    老娘做了半月泥鳅,你还敢说没亏待

    黛绮丝听得心头火起,更憋着气琢磨要搞些事情出来,最好扎得对方痛不欲生才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于情爱一事,那是最容易眼窝浅陷进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只许兰兰看的。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