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潮湿、肮脏、不见光。
铁链子约摸二三十尺, 很长,但不足以让心兰将手伸出栅栏外薅蝙蝠公子的头发。她只能将它晃得丁零当啷响,好盖过对方烦人的琴音。
“姑娘还是这般有精神。”一曲终了, 原随云轻笑道:“看来是在下琴艺不精, 反惹得你不高兴了”
少女闷不做声, 看他想作什么妖。
蝙蝠公子施施然站起身, 缓步走来,慢声道:“你懒得搭理我,不肯服软。但难道也不好奇外头的局势么”
“我想让我知道的自然会讲。不想说的, 我问了又有什么用”
“我有好消息, 也有坏消息, 端看姑娘想听什么。譬如六大派的人尽数被救回,那位无缺公子和张教主可真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再有此次蝗灾应对及时,至少再未听到易子而食的惨事”
心兰本就对他们有信心,只觉理所当然。
但她仍靠过去两步, 好像真有些感兴趣。
“余下的你问, 我再说, 可好”
蝙蝠公子负手而立, 并不知眼前白光璀璨。
本是用来恢复治愈的光芒, 照在年轻俊容上就像打了层蜡,更显得其面目诡谲, 少女心念一动, 却问对方:“你把抓来的女子关哪儿了”
原随云微微蹙了眉。
空洞的双眸倒映不出少女明艳的面庞,只有死寂和虚无,比他的声音更冷:“整座岛,都有她们的身影活着,或者死了的。”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逃不出去”
“逃”蝙蝠公子微微掀起唇角, 柔声道:“四面是海,没有船只补给,逃到哪儿去我不妨告诉你,即便她们逃得走,你却走不了。”
关押的第一天,为防止她逃脱,炙热的铁水浇灌于手腕和脚踝,待冷却后,虽然女孩子毫发无伤,但已毫无空隙密不可分。
粗硕的铁链融在整个地牢的墙壁上。
外头巡逻的人常听见少女挣扎得砰砰作响。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要走了”心兰的声音透着无辜,仿佛之前做无用功的人不是她:“这儿景色好看,地板也很舒服,蝙蝠公子和手下各个是人才我超喜欢这里的”
“那末姑娘是回心转意了”男子挑眉,斯斯文文地狮子大开口:“天外奇书、耕种佳法、倚天剑中的秘籍碎片你只要拿出两样,在下自有报答。”
“哦怎么个报答法”
“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少女叹息着道:“以身相许也可以么”
他笑意微顿,却道:“有何不可呢”
“最后一个问题,我要嫁的人叫什么名儿”
他神色微凛,仿佛在考量她投诚合作的话语几分真几分假。少顷,终是悠然缓声:“原随云。”蝙蝠公子唇角弧度加深,笑得温柔又体贴。
绝代意识伪装的系统在脑海中尖叫。
拆c毁了灭了完了,它的崽崽要疯
心兰深吸一口气,很郑重地问它,是否听清楚了系统很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答是的,随后叽里呱啦连珠炮似地说了许多话,决心打消她的可怕想法。
好极了,那等于花无缺也能知道。
这般想着,铁姑娘愉快地将系统抛之脑后。
许久没等到回音,原随云的面色一点点地冷下来,但依旧是优雅清晰的:“铁姑娘莫非只是在说玩笑话”
她答非所问:“说错了,是要有惩罚的。不过今天心情不错,我决定将惩罚改为奖赏。”
原随云眉心蹙起,薄唇微动:“甚么”
仅仅是两个字,一息的工夫,后面的言语尚未吐露,但已不必再说,因为耳侧已传来轰然巨响
他感觉墙体在抖动、摇晃
不,是整座地牢、地牢要塌了
“可怜的蝙蝠,带你见见太阳。”
少女语声突现耳旁,温柔得一塌糊涂。
月上中天,烽火渐熄。
宋元两国连番苦战,终于暂止干戈。
宋廷的皇帝老儿早在半月前便咽了气,虽一直密而不发,实际上谁也瞒不住,元兵几乎是翌日便背着弓箭挥着长刀纵马而来。
大宋那些龙子龙孙各个不成器,为了登上皇位自相残杀,连边关告急都顾不得;奸佞们轻飘飘一句“攘外必先安内”,便将十数万将士舍弃,任由他们被鞑子砍瓜切菜般的夺去性命。
所幸,尽管有围攻光明顶的摩擦,但正邪双方皆未元气大伤。明教有了仁善的新主后一改从前乖张,日前甩教众解救了被元人郡主赵敏关押的六大派门人。
救命之恩,便是不说化敌为友,外敌当前,总该先握手言和。且香帅等鼎鼎大名的豪杰也做说客,便是眼睛里揉不得沙的灭绝师太,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不好再喊打喊杀。
倘若没有各门派的江湖义士和明教教众,这场大战,眼看着是要败亡了。有他们加入,再加上源源不断的补给从昆仑不断运至边境,才僵持不下。
张无忌已飞速地成长起来。只有极少的瞬间,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俊朗的面容上察觉曾经那点稚气。
“师哥,天冷,喝点热水罢。”他掀开帐篷的帘子,带进来一点风沙,跺跺脚,才继续走进来:“兰姊吉人自有天相,决不会有事的。”
白衣公子正襟危坐,目光幽深。
顿了顿,才恍然般注视自己的师弟,却轻声问道:“元兵可有什么动静”他并没有接那杯热水,张无忌若非忙于军务,便会知眼前人已不吃不喝几日。
“宋大伯跟杨左使他们都提醒过,今日元人皇帝亲自监军,按说鸣金收兵且等明日厮杀但我们也决不会掉以轻心,巡逻的人比平时还紧呢。”
花无缺看起来冷静得过分,又仿佛心思已不在此处:“元帝亲征的消息,来源可靠么”
“今日列队情境与斥候探得的皆是如此,当是无误。”张无忌张了张嘴,低声道:“敏赵姑娘也曾提起过的,她纵要骗我,说起这个却也无用。”
“我出去一趟。”白衣公子忽而站起身。
他等不及了,这场战争必须立即终止。
张无忌惊讶道:“师哥,你要去哪里”这几日对方几乎是不眠不休,不知卷了多少剑刃,好不容易该是养精蓄锐的时候,怎地还要出去
布帘落下,只有三字淡淡飘在风里:
“杀元帝。”
千军万马避白袍。
十万披着铠甲的元兵将他团团围住。
但没一个人,再敢将刀朝敌人的头颅砍去。
月光昏暗,火把在猛烈的狂风中呜咽,照出白衣公子身上黯沉的锈红色,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池子里爬出来的。
每前进半步,都需数十元兵拿命去阻挡。
那是神,还是恶魔
没有一滴血是自他身上流出来的。
“敏敏。”汝阳王重重地喘息着,他的身侧站着儿子库库特穆尔,这意气风发的世子神情灰败,无神地盯着父王抖动着的胡子看。
汝阳王没有去瞧自己的儿子,却握住了女儿的手:“你即刻领着一千亲兵和王府的武士们走我知晓你同张无忌有旧,倘若宋人拦你,凭你的心计也可脱困”
“爹爹是要我”赵敏嗫嚅着唇,颤声道:“去求他好我去,他还欠我一诺我决不允许他伤害你们”向来高傲的小郡主眼中含泪,转头便要走。
“敏敏”汝阳王唤住女儿,却因情急带动旧疾,猛地咳嗽出声:“咳咳,孩子别犯傻了,我们已是穷途末路,爹爹只期盼你能活下去。”
赵敏翻身下马,冲到汝阳王的怀中痛哭出声:“难道要我抛下自己的父兄,独自逃走爹,女儿是喜欢张无忌,是动过同他一块儿归隐的念头,可如今事到临头”
她竟说不下去了。
便是张无忌点头,她怕是也不愿了。
“不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世子呐呐摇头,指着在包围圈中浴血奋战的杀神,状如疯癫道:“敏敏你瞧,这宋贼根本就不是人人,怎么会不流血呢”
莫说是敌人,便是己方也觉花无缺这番情态不对。如果说当日他一人震慑六大派只是轻伤,令人赞叹惊奇;这几天不知斩杀多少鞑子,更教人备受鼓舞;如今却是恐怖了。
“教、教主我们还用去帮忙吗”
韦一笑眼睛都直了,愣愣地问身侧。
“师哥嘱咐我们围住,按兵不动。”张无忌握紧拳头,却咬牙道:“只是我担心,这是甚么极大耗费元气的秘法,若是力竭,岂非身陷重围”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否则何必等到今日”白眉鹰王一双鹰眸炯炯有神,瞪了周遭窃窃私语的几个江湖人,尤其是昆仑派的。
明教高层拧成一股绳,都是恩人铁杆粉,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立即盖过其他江湖人的声音:
“依我看,无缺公子早有成算,我们只须听从便是。否则误了大事却不妙。”
“是这个道理但若要他孤身冒险,让我们这群人眼睁睁看着,便是坐享其成,又有甚么意思”
“你们还在这儿看戏讲个屁,杀过去,打得这群鞑子屁滚尿流才好呢趁他病要他命”说话的是卧底多年已回归明教的光明右使,范遥。
语罢,又朝峨嵋派的方向高声呼唤:“师太,您说是不是啊您自来不跟咱们明教同流合污的,定然是不乐意冲在最前头罢”
老尼姑面色很不好看。
她并未答话,举剑便是最好的回答。
该死的范遥,比那恶贼杨逍还要教人作呕的范遥这一回,便要教天下豪杰都看好了,她峨眉,巾帼不让须眉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范遥卧底时候为了救人,毁灭绝师太清誉,虽然情有可原,但那时也确实是嘴贱,是故意的跟老尼姑不对付啊。我不喜欢灭绝,但也不想她死,人总有两面性的。
注意前面细节,兰兰其实是故意被原随云抓起来哒,只是为了探听虚实好救人花花之所以一开始留有余力,是因为实力表现得太可怕实在不像个人,他想披着马甲跟兰兰在这个世界平安宁静地生活一阵子。
快完结辽,但是放心,文案里有的小剧场在番外都会写到的,是个很圆满的世界鸭。兰缺婚后剧情都在隔壁碗碗那里,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