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矛头通通指向司磊。
谢兰芝忽地沉下脸,训斥“都在干什么速速送李侍郎去医治。”
李令不断叩首,脸上的血迹未干,又添新血“老臣无能,恳请谢帅收回成令。”
“沥王此人已是一方国主,再任天京国主已是僭越之举,何况他对天京的贡献,更不如追封安抚使的小尉,实在令吾等不服。”
谢兰芝看着老头随时快晕厥,她皱眉道“本帅自有考量,快去治伤,切莫以小损大,日后礼部还需你打理,岂能先走一步。”
“谢帅”李令再要磕头。
几个谢氏子弟赶忙阻止,将他扶起带下去。走时,李令还不断痛声嚎叫“司磊,德不配位啊不可为天京国主”
“选此无德之辈,倒不如谢氏亲贤”
现场一片闹腾,李令刚被带走,又有人要效仿撞住死谏。
谢兰芝立即命令士兵拦住这些人。
郑国公道“谢帅,臣等已有明死之志。”
“放肆,竟以命要挟”谢兰芝喝斥他“本帅自进天京还未遇此碍,身为臣者,岂能让主陷入两难之地。”
郑国公坚定道“为臣者当以死冒谏”
他的话立即引起天京文官的附从,带动谢氏子弟的情绪,原本他们都认为这群文官就是孬种,没想到在大事上,他们那么有原则。
那元帅违约,岂非失信。谢氏之主不可担责此名。
于是,以谢梅乡为首的子弟纷纷请愿道“大元帅您一言九鼎,确为君主之德。谢氏无不为您折服,但事皆有特例。”
“诸位大人也说的并无道理,司国主虽有功,但也失于德行。”
“方才您也看到,非亲非故的臣子皆为复嫡室齐心,唯独至亲劝夫人安于室。虽有道理,但人故上过于冷情,绝非仁君表现。”
“还请大元帅收回成令。”
谢兰芝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扫视众人质问道“尔等敢令本帅失信于下臣”
郑国公道“臣等不敢,只是关系江山社稷,天京正统,还请您三思”
“天京国主需选贤能之人担任。”
众人又是重复请示。
谢兰芝将视线移到司磊那边,问道“司国主,怎么无话可说”
司磊认为本就无话可说,所有人都在反对,他还能有什么表态,说不定一开口又将矛头聚在身上。即便开口也得推辞“下王无能,不能胜任天京国主一位,而下王本就为七晋之主,再任天京,双主之身寻遍天下皆无。”
“下王也无本事开此先例。”
“为何不可”谢兰芝扫视所有人,肃声传荡整个宴席“有本帅为你撑腰,如何不能”
司磊顿时一惊,谢帅这是何意是真心让他做主,还是拿他压场子
谢兰芝再问“司国主,你认为本帅是个无能之辈”
“自是不敢”司磊赶紧道“谢帅威震天下,四海之内,无人不知。”
谢兰芝道“那还不速速上前,授封”
司磊犹豫下,他刚迈动一步,突然一个官员冲出拖住他的腿,怒斥喊“尔敢尔敢违背祖制”
司磊顿时怒了“此为谢帅御令,本国主岂敢不从之”
“你接下又如何,我等皆不认你为主,天京上下都不认你你的任何指令今后皆是句空话。与其充当那有名无实之主,还不如留几分长辈的颜面,少些愧对先帝,愧对太宗文宗武宗,甚至其他列祖列宗即刻复嫡还能获得一脉同气的美名”
司磊认出这人,是史吏他气得颤抖,他只是来确认谢帅遵不遵守约定。如果确认他也能换点好处。
可没想到他自己还没拒绝,谢帅说遵守,这些人就用反贼来声讨他。
简直出乎他意料之外。
“尔等为何能如此大罪本王”司磊气得手颤抖指着郑国公,还有他人“本王并无大过,又何德何能至尔等反我”
郑国公对他恨声道“对嫡室越过雷池妄想取而代之,此已是大逆不道之罪”
司磊脸色顿时铁青万分“那尔等言,谢帅之约军令如山倒,本王冒死进京,尔等看不见吗”
郑国公反驳道“王爷还有脸提起此事,作为下臣为恩主尽绵薄之力,以还庇卫之恩,此为你本分何时分得如此清楚。原是贪字当头。”
郑国公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回荡,使得众人无不被说服。甚至不知不觉,郑国公已主场“启禀谢帅,臣此言可实天京事变,谢帅作为恩主首兵先护七晋威都,待七晋安全再撤回,此已是大恩。”
“司磊本该狭恩必报,却无视谢帅对其保护有加之劳,此等得鱼忘筌之人,民间蔑其为白眼狼。”
司磊青面更浓,他想忍无可忍,怒斥,但此不是威都,轮不到他大呼小叫。
众人在郑国公越说,就越倒向他,连带谢氏子弟看司磊的眼神都多几样东西。你、不、是、个、好东西
司磊几乎快气死。
他一动,脚下的史吏就死命按住他的双腿,不让他动。生怕他真正去听封。
局势瞬间一边倒。
谢兰芝悄悄看下身边的人。
司栖佟适时挺身而出,劝众人说“诸位大人,今晚乃郑国公寿宴,诸位本该尽兴而回,何故喧嚣如闹市。若要辨,请诸位速起身以和为贵,而非言辞激烈,堵一人之口,使其百口莫辩。”
“此非理智之举,诸位大人皆为谢帐新臣,尚未报效主恩,岂能先主而去斗得非死即伤的地步。”
“皇叔亦无过,他虽考虑不周,但言辞皆为晚辈终身着想,他中兴之主也名副其实,何故盖其美名,反令其难堪。”
“倒不如诸位入座,各留三分薄面,万事方待兴。”
此言此理,令郑国公连连道是“臣,过于莽撞失礼于两位尊驾,实在惭愧。”
说着,他擦拭口角,打算收嘴。
谢氏子弟也暗暗赞同,夫人此言有理,眼看谢帅被置于两难,身为妻子岂能袖手旁观。既在关键时刻护帅,说明夫人是真心实意在尽谢氏主母之责。
谢梅乡也站出来当和事佬“谢帅,此约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得,若强胜,恐有殃。相信司国主也不会罔顾臣心民意,而孤行己见。”
“方才郑国公之言虽有理,但也无礼,臣念及今日为他寿诞,又添酒意非故意滋事,还请看在寿星公的面子原谅他。”
谢兰芝暗暗点头,谢氏总算来个审时度势的人。
她瞥了眼司磊,他面目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便道“司国主,本帅入京以来自诩维护晋礼,如今臣心民意皆在,本帅将给予重视。”
“此事仍需咨议,唯有满朝文武万口一辞方能决。在此之前,本帅会对司国主做出补偿。”
“岂敢,谢公子说的对,皆是酒意作祟。下王也气糊涂,竟火上浇油。”司磊拱手俯首道“下王也有过错。还请谢帅能谅解郑国公。”
“还请谢帅收回成令,下王无功无劳自不能再受恩惠。而先约本该是分内之职,非谢帅食言,言约也无书无证不能够当契。”
司磊主动下台阶,见好就收,既然不能当天京主,那谢帅出于愧疚也会补偿七晋,所以他不亏,但也不爽。
同时司磊也给郑国公个台阶下,郑国公立即也朝他一拜,道“臣惭愧,竟误会七主,该是我的错。”
“哪里哪里,是本王口拙,未能及时解释。让尔等误会。”司磊不情愿抱拳回他“还请寿星公原谅本王。”
“不不不,还请王爷原谅我这个老糊涂。”郑国公轻轻给自己一巴掌,以表歉意。
司磊抽搐嘴角,这老东西真能做戏,他也跟着轻轻掌自己的嘴“本王日后定多练习口速,以免慢一拍遭至误会。”
“真的是臣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郑国公又给了自己一耳刮子,这次打出声。
啪地一声,司磊也不得加重力气,制造点声音拍下嘴“是本王的错,国公莫再揽责。”
“是我的错。”
“不,是本王的。”
两人从斗嘴互相认错,局势颠覆,连挂在司磊腿上的史吏,都悄悄松手远离他们。
谢梅乡等子弟,宛如看一场大戏般,他们也有些懵,一会儿他们为参与者一会儿又是观众,实在难叫他们定位自己。
殊不知,此时此刻,上位的两人。
谢兰芝端起满满的酒樽一饮而尽,眼看剩下满壶米酒也无,她余兴未尽舔舔嘴角,再起筷子夹块肉,结果被身边的夫人,一筷子夺肉,送入自己的玉口中。
“兰芝未免狡猾。看完大戏,还想着满足口欲。”话锋一转,她提醒道“今晚吃太多肉了。”
谢兰芝持筷子一僵,看着碟里的薄肉,透明如丝全被司栖佟一筷子夹走。
她还顺道将盛油麦菜的碟放在自己眼前“垫垫肚子,以免明天起身觉腹不适。”
谢兰芝认命夹起青菜塞了口咽下去,然后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用什么下酒菜让我继续看戏”
司栖佟很快给她端来一碟水煮豌豆“人生处处如戏,若每一场你都要参与,多少下酒菜,多少酒也不够你品。倒不如只看戏过过眼瘾,更来的自在。”
“元帅,以为呢”
谢兰芝夹起一颗青豌豆,她入口嚼了嚼,过后称赞道“很绵,很有滋味。”
说的是豌豆,更是眼前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