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琦琦被接回皇宫。
谢广怕女儿想不开就请了几天假陪她扫马路,王夫人因为担心父女俩再起冲突,也跟着去了。
大街上的小贩和过路百姓都认识他们一家三口,见他们都在扫地显得惊奇。
琦琦回到子殿后,她拆开哥哥的来信,得知哥哥为了自己牺牲很大,甚至得罪父汗。她自责到将自己关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饭。
谢尚光听说琦琦要在天京选未婚夫,他私自从并州逃出来,被谢兰芝发现将他抓起来训了一顿。
谢尚光身在兰章宫,心却在子殿。
“即刻回去,听见没有”谢兰芝十分头疼,她现在既要盯着威都,还要替盟友挑未婚夫做起媒婆的事。
谢尚光小声哔哔“小公主根本看不上天京的公子哥,元帅都不懂她想要什么。”
“说的你好像很懂似的。”谢兰芝一巴掌拍在傻小子脑袋上,寻思着,大宗婆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生出他这种恋爱脑的孩子。
谢尚光最近胆大了。
他坚持道“是元帅根本不懂姑娘家要什么”
谢兰芝挑了挑眉道“这么说你很懂,你说说看。”
问他,他又不说了。只是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他偏头道“元帅不是所有姑娘都跟你一样神通广大,她们很多都是被世道逼得。”
“论力气她们不如男,论学识科举又没有她们的份,更别说让她们入朝为官了。”
“元帅压根不了解底层女性到底是怎么活的,尤其是琦琦,她即便是公主,身份尊贵,最后到头来还不是要被自己的父亲送去联姻。去巴结别的男人”
说着他正视着她,眼神间有着几分悲哀之意。“奶奶一心要让我建功立业,从未不过问我要什么,还要我和不认识不喜欢的姑娘成亲。”
“我就想既然我都不喜欢,那和我成亲的姑娘她就愿意吗长辈们总是喜欢将自己观念强加于晚辈,从来不过问晚辈想要什么。”
谢兰芝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从并州跑回来不仅是为了初恋,更多的是想挣脱来自于封建社会的束缚。
也许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婚姻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想要反抗父辈的强权,想要选择自己心爱的人过一辈子。
谢尚光倔强着眼神继续道“我知道小公主不喜欢我,这些日子我的眼睛不瞎,我知道她一直往狗颖那边跑。”
“她对狗颖的心思,我不是很了解,但我了解狗颖。”
话到一半,他又不说了。
谢兰芝叹气道“所以你就跑回来想插手你根本没法管的事。”
“而且此事又与你何关”
此话一出,谢尚光的反应很激烈,他急得双手捏成拳头,横在胸口,喊道“对我很重要”
“因为我在想,如果,如果有一点点可能性,狗颖如果成功,那我是不是也能成功”
“她和我是同辈人,如果她都能拼命去得到自己想要人生,我为什么又不能”
谢兰芝沉默了。看着少年认真,迫切想找到可以榜样的态度。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在面临自己的十字路口,他们都需要一个能够引导自己的人。而尚光现在将谢颖当成自己的指标。
谢兰芝道“告诉我,为什么是谢颖”
谢尚光道“谢氏上下,只有她才能够被我称为对手。”
实际上,谢尚光在知道耶律琦琦喜欢上谢颖时,他就将谢颖看作自己的对手,只是后来谢颖发生那些事,失去自己的前途。
他曾经落寞过一段时间,偷偷喜欢着小公主,想着她。偶尔也会想起狗颖,想她会不会不习惯平民的生活。
后来他偷偷去看过她,给王姨塞过钱,可她不要。后来狗颖带着番薯回家,二叔带着米回家,听说他们连肉和菜都没有,只剩吃着番薯饭充饥。当时他只觉得心酸,可过后破旧的茅屋里却传来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尤其是狗颖,落魄过一段时间,性格反而变得和善。曾经她是多么狂傲,令人咬牙切齿。从未想到,这样的人会有一天变得亲切起来。
之后是他被派去并州那晚,他本来想进去,看见小公主帮忙提着簸箕回家,那个茅屋多了个人养。小公主将自己的首饰都变卖,资助了附近的学堂。然后她自己陪着狗颖吃糠咽菜,还笑容满面。
那时,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元帅,小子说了那么多不是为了帮狗颖求情。”谢尚光想到自己的表哥死在锡国,留下孤儿寡母,要不是奶奶帮忙照看,这对孤儿寡母还不得在族内被吃的一干二净。
他是憎恶二叔的,但作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表哥是个军人,从他加入谢军时就已经保有战死沙场的觉悟。
他不能玷了表哥的觉悟
“还请您能够给小子,给小公主一点时间。”
谢尚光双膝一跪,朝她磕了个头。谢兰芝扶起谢尚光。她不忍告诉他们,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耶律琦琦背后的牵扯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既是联姻也是一场政治操作。如果这群孩子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牵扯其中,会因为心思单纯而被人利用,到时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谢兰芝将他拉起来,告诉他“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尽力追求琦琦。”
“如果你不去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和她有没有缘分”
“元帅”谢尚光顿时不满道“你怎么这样,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狗颖喜欢她。”
他颇有一副朋友妻不可欺的男子汉要有担当的意识。
谢兰芝突然头疼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听不进去。
她道“这是命令”
谢尚光撇撇嘴不语。
“你也不要觉得不甘心,照着我说的去做。”谢兰芝道“就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结果谢尚光直接用手指掏掏耳朵,还当面嘀咕“果然,大人都那么霸道。”
“小子还以为元帅英明神武的一个人,至少讲点道理,没想到跟我奶奶一样。”
“很抱歉,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元帅死了这条心吧。”
话落,谢兰芝脸色骤沉,她刚握住拳头,司栖佟刚好从金銮殿下朝回到兰章宫。
“兰芝”司栖佟迎面赶来,看着满脸写着叛逆的少年,还有谢兰芝隐隐在发怒的边缘。
她就猜到发生什么事。
她的到来缓和了气氛“遇到有什么事都要心平气和去面对才能商讨出对策。”
“都进来,本宫给你们泡杯茶。”
谢尚光点点头“谢谢主母”
听着好久没有听过的称呼,司栖佟笑了笑,示意尚光过来。谢尚光这会儿不想当元帅的小尾巴,他立即左右横跳,当了司栖佟的小尾巴。
“主母主母,我还要烤番薯橘子茶配烤番薯一起可好吃了。”
“嗯,我让小秀给你烤一只。”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兰章宫。
谢兰芝收起拳头,无奈道“傻小子这个时候讲道义,可是什么都得不到。最多事了得到一句感谢。”
“或者给你发个好人卡。”
何况此事并不简单,能不能圆了都是个未知数。所以她才想能够在避免悲剧的前提下,先让琦琦找个好的归属。至少不能辜负李黎的一片苦心。
想到尚光的那一番话,她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的成长已经能够站在自己这边考虑问题,而琦琦那边或许已经站在哥哥的角度下为他考虑。
曾经那么刁蛮快乐的姑娘,现在抑郁至此,显然是明白自己未来要背负着的责任。
谢兰芝走进兰章宫,看着傻小子捧着烤地瓜,还有橘子茶,吃得欢快。
司栖佟给她端了一杯茶“兰芝,你等一下去琦琦那边,我会在这边说服尚光。”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谢兰芝道“倒不如让琦琦直接跟他说。”
此话一出,司栖佟明明愣了下,她道“你确定”
未免太打击他们。
谢兰芝捧着橘子茶一饮而尽,随后她瞥了眼谢尚光,沉下声道“不好好敲打一下,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作痛。”
“尚光不仅仅是我的族人,他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让我早将他当弟弟看待。”
“而谢氏要延续下去,就必须挑出下一任谢主。”
她曾经考虑过谢颖和谢尚光两人,这两人有潜力作为下一任谢主。
司栖佟道“你会不会考虑太早”
“我还嫌晚了。”谢兰芝放下茶杯,她转身迈出殿门,就要去看看耶律琦琦。
殿外很快通报“耶律公主求见”
谢尚光还啃着地瓜,听见琦琦来了,他囫囵吞枣将地瓜塞进嘴里,猛地咽下去,然后卡在脖子里,又灌了大杯橘子茶,然后随便擦擦嘴站起来迎接琦琦。
耶律琦琦秀容憔悴,嘴唇有些苍白“见过元帅姐姐,见过公主姐姐。”
谢兰芝带着她进来。
司栖佟拉着她在凳子坐下,她伸出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发现有点冷,她立即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琦琦饿了吧,本宫让人给你熬点粥。”
耶律琦琦勉强挤出笑容“姐姐我不饿。”
谢尚光在旁边看着别提有多心疼。他刚要说话,耶律琦琦突然双眼看向他,眼里有几分探究,之后是挣扎,最后妥协。仅仅只有一瞬感情的纠结,却被谢尚光捕捉到了。
谢兰芝看着他满嘴炭黑,跟只乌嘴狗一样,显然是吃完烤地瓜没擦嘴。
她道“尚光先去洗洗脸。”
谢尚光犹豫一下,他三步两回头,然后洗完脸,还没擦干就进来。浓眉上还挂着水珠,衣襟都是都湿了。丝毫不注重形象。
耶律琦琦看了都在叹气“尚光哥哥,小心着凉。”
傻小子没听懂,还以为是在关心自己,他憨笑道“没事,我身子骨硬朗。”
谢兰芝抽了抽嘴角,努力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看好的崽,可千畩澕万别冲动动手了。她给了块手帕,谢尚光擦了擦脸,然后又傻傻对着耶律琦琦露出笑容。
这一刻,耶律琦琦突然开始羡慕谢尚光。能够随心所欲敞开笑容。他似乎总是开朗,配得上阳光少年四个字。
她也不知道,少年只会对她笑得那么傻。那么放松。哪怕自己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笑得像个傻子。
谢兰芝转身走出兰章宫。司栖佟跟着她出来。
两人都知道琦琦的意思,她是想单独和尚光聊聊。
之后不久,殿内传来谢尚光的大嗓门“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对你太失望了”
谢尚光带着不解又难过,复杂的心情走出兰章宫,急匆匆要往宫外走去。
谢兰芝大概猜到琦琦说了什么。应该是开门见山跟他说,婚嫁一事。本来该高兴的事,硬生生让傻小子扭变成另一回事。
耶律琦琦出来,她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然后摸摸自己的脸蛋,有点自我怀疑。
脑海里都是傻小子一连三问“琦琦为什么要嫁给我”
“我有那么好吗”
“我不信,你骗我”
“没想到你是这种屈服现实的女人,我谢尚光绝对不会屈服在元帅的淫威之下”
耶律琦琦感到奇怪,这关元帅什么事明明是她自己的决定。
当耶律琦琦将谢尚光的原话告诉谢兰芝。说的时候,她自己也是满头雾水,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谢兰芝反倒头疼起来。
这傻小子是将她当长辈,再加上大宗婆强势施压下生出反抗,从而在她这儿起了叛逆之心
天京某处大街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连老百姓都劝谢广一家三口赶紧回去吧。不然天就要黑了。
谢广落难至此,已经没有什么架子。
他带着妻女回家,又借了点钱买了块肉和一壶酒,打算和女儿喝一回。
王夫人炒二个菜,什么都没说,自己吃完就回房了。让父女俩自己好好谈谈。
谢广给女儿倒了杯酒“颖儿,我听海大人说你最近表现的好,相信不出二年,你就能完成劳役。到时为父介绍你去。”
“爹,你不必低三下四求别人。我也不去。”谢颖拒绝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对啊,她今年十八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为了妹妹莽撞带人冲去一晋的小将军。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谢广看着女儿认命的样子,他忍不住眼睛一红,低头自责道“都怪我这个当爹的不争气,要是当初我不出那个头,也就不会毁掉你的前途。”
“摊上我这个爹才是罪过。”
谢颖一饮而尽,她给父亲也倒了一杯,等放下酒壶,她抬头扬起一抹笑容“爹,女儿怎么会怪你。”
“你不是生来就是大将军,你也是艰苦爬到那个位置。”
“族内是些什么豺狼虎豹,我其实比谁都清楚。”
谢氏需要一个愣头青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只有这样谢主的位置才不会被轻易挑战。谢氏才能安枕无忧。
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个能够站在元帅面前,当他们的传话筒。
“爹,从小我就崇拜您。”谢颖道“曾经以后都不会变。”
“您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谢颖再次低下头,垮肩弓腰,显然甘愿接受命运。
她再不是冲锋陷阵,人人口中的疯狗小将军。而是一个在大街上拾粪掏渠的役民。
谢广看着女儿毫无气度,连最后的清傲都丢的一干二净。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想训斥她,可话到嘴,却怎么都开不下口。
谢广烦躁的端起酒壶给自己大口大口灌酒,喝了一口连酒壶都空了。他也没有钱再买一壶。此刻连醉的资格都没有。
谢广莫来由一阵愤怒,他拎起酒壶砸在地上,然后起身拉着女儿的手“走”
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作为我谢广的女儿,前大将军家的小将军,族人口中的疯狗,岂能在此被小小的一纸婚书打败”
“我谢广丢不起这人”
“我的女儿就该生来不知退是何物,只要有路走,哪怕是条死路我们都得闯出一条生路来”
谢颖将脸埋在胸前,一直没有吭声。
谢广还想勉励女儿。
谢颖忽然双膝一跪,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父母之恩,我谢颖今生今世都无以回报。”
“爹您不用自责,您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接下来”这次她抬头眼里满是坚定之色“女儿不会给你丢脸的。”
谢广这才撒开手,表示欣慰。
与此同时,大晚上谢尚光溜出宫去找谢颖了。
谢兰芝收到消息,她只能让他去。现在这三个后辈,她原以为琦琦会比较麻烦,尚光才是那个最好搞定的人。
现在却反过来。真是验证一句话世事无常。
谢兰芝躺在床上,向来好睡眠的她,今晚失眠了。
怀里的人儿,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道“兰芝,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们。”
“这已经不是儿女情长那么简单。”谢兰芝蹭了蹭她的秀发,有些担心道“要是处理不好,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司栖佟道“她们既然两厢情愿,就应该放她们去。”
“放她们去才是害了她们。”谢兰芝秉持着谨慎的态度道“现在的谢颖没有能力保护她。”
她周遭的处境,比谁想的都要严峻。一个谢氏上下弃掉的棋子,没人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扶持她。
谢兰芝大可以帮助谢颖,扶持她,但她能扶她一辈子
一个是朋友的妹妹,一个族人,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将还是潜力股的谢颖丢到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漩涡之中。
而琦琦,她的事,谢兰芝有很多办法去应对北洛的联姻。可以给她安全却给不了她幸福。
谢颖,也许可以给琦琦幸福,但现在的她却没有实力保护她安全。
而唯一能做到两全其美的人,只有谢尚光。
谢尚光还在成长,看起来不靠谱,但胜在背后有个强大的奶奶,整个谢氏都对他的栽培。他有强大的后盾,他也有潜力成长,只是需要时间。
无论从哪看,谢尚光都是目前为止最适合的人选。
“哎,小凤凰,你说她们相爱会不会不是时候”谢兰芝打个比方道“如果她们能早点见面,在对的时间,在谢广还是大将军的时候相爱,也许在身份上就成了。”
司栖佟能感觉到她很重视两个孩子。所以整晚都在纠结。
她道“没有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遇到对的人就应该去争取。”
“就像我们。”
话顿,她语气坚定万分“如果是我先遇到你,我一样不会放弃。我会千方百计和你走到一起。”
谢兰芝心里一暖,她终于露出笑容“也许这条路很艰难,但却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还好我先抓住你。”
当晚谢尚光去找谢颖,谢颖拒绝见他,谢尚光还以为她恼自己所以不愿意见到自己。他急着去解释,结果有人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还用一根削尖的筷子抵在他脖子上。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身后的人语气冷冰冰又坚定道“在我没见到她,得到她亲口回答,我谁的话也不听。”
谢尚光
这狗崽子谢颖
唔唔唔。他急着要说自己拒绝了,根本没答应,结果下秒他眼前一黑,被谢颖弄晕过去。
接着谢颖用家里仅剩的半杯酒,洒在谢尚光身上。同时,谢广从屋外回来,还在坑上丢下谢兵的盔甲。
父女俩作案默契,就是苦了地上躺着的谢尚光。
谢颖穿上盔甲,她朝谢广深深鞠一躬“爹,我走了。”
谢广大手一挥“去吧我谢广的女儿岂能因为身份就消磨了自己的斗志”
此刻在他看来,什么男女大防,狗屁尊卑,都不如他的狗颖重要他谢广荣华富贵享过,现在人间真情都在身边,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如果能为女儿做一点事,哪怕一点,至少他希望女儿了却心愿。
而成全女儿。是他这个父亲最后能做的事。
谢颖背上谢尚光走出门,两个人的身影融入黑夜。
皇宫守卫正好换班遇到有个谢兵背着谢尚光进来,守卫们想都没想让他们进去。
谢颖背着谢尚光回宫,路过兰章宫,直接往子殿走去。
等找到个避风的地方,谢颖将谢尚光放在雕栏一角,角落的阴影将谢尚光遮在里面。
谢颖走进子殿。
此刻,耶律琦琦还没睡。她在谢颖家里那段时间,王夫人教她织毛巾,她笨手笨脚的总是学的不好。如今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缓解对那人的思念,她不知不觉已经学会编织。
也不知不觉在一天里织了一双手套。那双手套的尺寸仅比自己大一点点。
想到谢颖那双粗糙的双手,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显得小心又彷徨。无声中,谢颖的脸上慢慢浮出笑容。
正好踏进殿内,落入谢颖的眼里,谢颖沉着的面色忽然变得柔和。
她轻唤一声“琦琦。”
琦琦怔怔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颖,温柔爱意,眼里都包裹着她的身影。
“又来了。”琦琦放下手套,苦笑道“我不知不觉又进入梦乡了。”
谢颖走到她面前,她单膝跪着,一腿支棱着,然后视若珍宝般捧起琦琦的脸蛋,浅显有力吻在琦琦的唇瓣上。
耶律琦琦感受到她真实又急促的呼吸,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梦。
是她想了一整天的女人过来了。
夜色如深沉的大海,厚重又压抑。
兰章宫。
司栖佟悄悄从谢兰芝怀里爬出来,她替好不容易睡着的某人掖好被子,然后盖上她那宽大的玄色披风。走了出去。
章长乐从屋顶跳下来,小声道“主子。”
“让你等久了。”司栖佟道“有什么消息”
章长乐道“确实如元帅所说,威都有胡匈人在秘密筹备抓人计划。”
只是他不知道元帅哪里的情报,未免太精确。
司栖佟心想果然如此,那兰芝口中所说的梦境,应该是真的。同时她也松口气,看来上天并没有打算抛弃兰芝,在夺走她的内力时,还赋予她新的能力。同时讨伐阿其那这位变数者的使命,就落到她头上。
想到兰芝的重担,还有那三个孩子一个个各抒己见,没有一个令她省心的。
她道“你尽管派人盯着,先别急着抓,等他们将安山带出威都也不迟。”
威都附近都是新天京的属国,相当于是她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这群人想跑都难。目前让他们劫持,也是为了验证第三个替身的身份。
只要第三人被她牢牢把控,阿其那的生死就此落定
章长乐道“主子,乾坤那边传信阿坝那已经醒来,现在吵着要找元帅。”
司栖佟挑了挑眉“派人去拖延时间,以免元帅劳费心思。”
“越国那边也继续定下一位新国主主持大局。”章长乐道“毕竟是元帅打下来的越国,越国上下已经不敢再扶持有反抗之心的王室。所以。”
司栖佟道“那就郑秀吧。”
“另外,派乾坤盯着郑秀。”
那种老实人肯定不敢再贸然造反。越国上下现在没有一个能打,即便组织一股力量,也经不起谢兵那么打。
但为了越国边防压力小点,避免越国再次掀起风雨。
司栖佟又命令道“将阿坝那送到越国主城,让他驻守越国主城。”
阿坝那为了跟谢兰芝合作,肯定会摆低姿态,言听计从。何况就算阿坝那留在明堡,他那二万人也得有人指挥,防止那二万人生变。
这个看似让阿坝那一举两得的主意。其实不过是个转移注意力的靶子。
章长乐闻言,眼睛一亮。主子这招妙啊杀人诛心越国打不过谢兵,心里难免有怨,但若是将他们更为讨厌的人放在眼前,阿坝那势必吸走越国大半民怨,最后还会变成越国的眼中钉。
之后章长乐将谢颖偷偷溜进子殿的事告诉她。
司栖佟轻轻蹙眉,突然有点理解兰芝为何如此担忧。这两个后辈确实不懂事不成熟,只知道一头热的去爱。根本没有考虑过未来。
可情之所至,又是谁能够控制的。
司栖佟命章长乐再等一刻钟,立马将人赶出去。
章长乐立即派人去子殿蹲守。
派来的密探还没开始计算时间,谢颖从子殿出来,然后背起谢尚光回到他的住所。
谢尚光在宫里是有个临时休息的外房,平常亲军们夜间换岗都会到外房休息。谢颖将人放到床上,转身刚要关门。
谢尚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道“谈完了”
谢颖身形一滞,她扭头,面露诧异“你。。”
谢尚光从床上起身,他双手抱臂,少年表情严肃,这份做派有点某人的影子。
“我现在终于明白元帅的苦心。”
谢颖沉默以对。
“谢颖,现在的你根本救不了小公主。”谢尚光道“白天我还觉得元帅很霸道,什么都要管。”
“现在我才明白,对她来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人生,要是谁当中没有处理好,都得毁在这里。”
“你根本配不上她。”
谢尚光说完,他躺在床上,翻个身将被子卷成一团。留个后脑勺给谢颖。
无论如何谢颖都感激她。但她不会再畏手畏脚,父亲说的对哪怕是条死路我们都得闯出一条生路来。
最后谢颖不知用什么办法溜出皇宫。
可以确定章长乐放水了,章句也在那睁只眼闭只眼。目前无论是慎刑司还是西卫,对他们来说,抓到安山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三日,新天京像往常和平,民间其乐融融,对刚过去的新年津津乐道。
晋末三年三月。民间开始准备春种。
谢颖还在河里挖着淤泥,岸上的官差发现平常跟在身边的小姑娘不在了。都忍不住问了一次。
谢颖只是说她回家了。
官差们也没有在意,很快岸边发生斗殴,有民工来报案,两位官差急忙朝不远的人群跑去。
这时谢颖上了岸,双手捧起一把子淤泥,从里挑出一柄,藏在草堆里。
今天仍旧是安静的一天。
次日官差们又接到有人吵架,这次是姓谢的老头跟个泼妇拌嘴,被泼妇扇了一耳光,然后扭了腰,现在躺在地上要泼妇赔偿。
官差们处理一次又一次民事。
第三天,泼妇家的菜园子被偷的一干二净,偷菜的贼还在她菜园里拉了一泡屎示威。泼妇又报案,官差们本以为只是小事不打算授理。
结果天降大粪,两个官差都被浇得外焦里嫩。
官差们顿时拔刀骂咧咧,屋顶有人跳下来就逃跑,官差们一边扶腰一边干呕,还得追捕。
之后官差为了抓这个泼屎的家伙,就没管谢颖,官差是料定谢颖老实不敢逃跑,所以放下心去追那个让他们沾屎的家伙。
那泼屎贼也是拧,天天围着泼妇转,好像就光和泼妇过不去。泼妇气不过骂咧咧,骂得嗓子冒烟都出不了一口恶气。
直到声音哑了,周围的邻居觉得耳朵根子清静了几天。
直到他们门口也被拉了什么东西。邻居们顿时拿起锄头日夜守着家门,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他们门口放肆。
与此同时。章长乐亲自去建章宫报信。
谢颖跑了。她跑去威都了。
章长乐不敢相信道“殿下,我们的人并未透露威都半点消息,谢颖是如何知道的”
相比他,司栖佟淡定多了。她放下一个折子,又从另一边拿起折子,翻阅“无论是谁,她要是有本事证明自己,倒也无妨。”
“倘若失败,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章长乐无语道“殿下,您如果知道得管管,这样也太乱来了。”
他们守了十天才有点消息,结果转眼间就被个小丫头知道,传出去别提多打击士气。
他们西卫早就是出了名嘴巴严,可不能光西卫嘴巴捂实,其他人也别拖后腿啊
司栖佟道“这个消息本来就是元帅给的,她当然有行使权。”
章长乐只好住口,反正这么灵通的消息,也只有元帅能给了。
与此同时,谢颖已经坐船前往威都。
去威都的船上都是些平民百姓,大家都对威都赞不绝口“威都的米出了名的便宜,听说进货只要交够商税,就能包送到家。”
“竟有那么好的事那我可得多买几包。”
另一边的老者则提醒道“现在天京不缺粮,你们进了那么多粮食也卖不出去,保不准还会亏本。”
“我听说一百斤米,按五文一斤算,进货六文,超过五十斤就要交一文商税。五百斤就是十文,一千斤就是二十文。”
“你们卖米起码要进五百斤,是有保送,但得排队等船运,按照现在旺季,等你们的米送到家已经是二三个月的事了。”
“这样你们还不如买条船在威都办个船证,然后交点路税替人押送,一来一回,也能赚不少。比等着强”
此话一出,船上的年轻人立即惊呼,大家围着老者转,追捧起老者。
唯独谢颖蹲在船舱的角落,眼睛专注地盯着老者,突然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920:44:192022013021: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鸿言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