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是由人的恐龙脑合成的,一旦定型,很难磨灭。
恐龙脑这个东西,是人类、哺乳动物以及爬行动物大脑里共同的组件,历经几亿年进化后依然存在,起到存储和记录遗传信息的作用。
说白了,就是人的本能。
建立这个印象,只需要短短的七秒钟。
然而一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么今后再怎么努力都很难消除偏见了。
其实这位司马老师的业务水平挺高的,课上得很不错,当孟珍珍回看他这一整节课的内容,也不能不叹服节奏把握得特别好。
可惜她的恐龙脑太过发达,潜意识已经帮她把司马彦归到威胁一类的存在了。
她站起来,从容地回答问题。
把司马彦上课时分别阐述过的内容捏到一起,一字不漏照着念,语调平淡。
哪怕下课铃响了,她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
这时,全班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位同学,你是来砸场子的吧怎么比老师说的还要详细呢
其实这只是错觉。这些都是上课说过的东西,只不过让孟珍珍给总结到一块儿说罢了。
司马彦似乎很吃了一惊,默默翻了翻自己做了两天的备课笔记,
“这位同学的知识掌握得非常快啊,以前上过哲学课吗”
“上过。”孟珍珍倒也不能说谎。
她最近还在川外上过好几节马哲课呢,虽然最后匆匆离校,考试得分多少压根不知道,但是她感觉满分的可能性很大。
“嗯,知识掌握得很不错,这样,我这门课的课代表就由你来担任吧。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过来我记一下,其他同学,下课吧。”
孟珍珍对这位司马彦老师的成见不是没来由的,一个人的人品看他身边的朋友就能大致知道了。
他身边的朋友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动陆隽川的脑筋,他本人是直男的可能性一下就降到了50以下。
她走到讲台前报了名字,小心应对司马彦的问题。
对方也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这种警惕和防卫的状态,问了两句也就放她走了。
下一节是听讲座,讲课的是校外请来的经济研究员。
孟珍珍拿着书,直接往那个充满了学术气息的大礼堂去。
在教学楼门口遇到了两位等在那里的同学。
一位是班里三分之一的女同学,她自我介绍说是阳棉第一纺织厂的副厂长钟向虹。
另一位男同志是一位军人。黑铁塔似的身材,声如洪钟,却意外的腼腆,报了个名字说自己叫“瞿辉”然后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三人一路同行来到大礼堂,路上聊起来才知道,这两位竟都是被孟珍珍回答问题的样子圈粉了,搞得她很不好意思。
进了大礼堂,发现不是只有他们一个班来听讲,还有好几个短期班的学员。
位置是按照班级划分的,孟珍珍在他们班的位置第一排,看到了因为翘了一节课而早早到了的乔宁。
她当然不是很关心这位,特意选了一个离她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钟向虹和瞿辉很自然地坐在她的旁边和后面,三个人聊得很热络。
讲座还没开始,她们讲的内容便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不少人插话进来,一时间他们这个“经管班”成了整个礼堂最热闹的所在。
聊的什么呢孟珍珍捂脸,她居然在和一群叔叔阿姨聊学习方法。
直到那位专家来了,大家才安静下来。
专家姓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戴副眼镜,只是身材瘦削,脸上有了风霜,一看就是前两年没少被人折腾的主。
他的普通话有南方的口音,做完自我介绍,清清喉咙用一个问题开始了他的讲课,“你们都买国库券了吗
没错,今天的讲题就是国债效应。
今年上半年开始,计划发行四十亿国库券,相当于每个老百姓要借出来四块钱。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钱借去以后,会产生一系列怎样的效应,又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呢”
孟珍珍听得津津有味,身边的钟向虹拿着个小本子记半天还是云里雾里。
其实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反应,对他们来说,国库券的换购就是个单位必须完成的指标而已。
这些钱拿去修桥铺路,自己则得到不少于银行的利息,具体还有什么深度的影响,他们的认知当中根本没有这块经济概念。
所以当讲到购买国债会影响货币流通量的时候,整个礼堂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蚊香眼了。
听众中发出轻轻的嗡嗡声,有人在问,“他刚刚说的那个双紧是什么政策和货币政策双紧来着”
任专家肯定听到了这些疑问,但他并不回头重复,而是继续侃侃而谈,一个一个生僻的专用名词往外抛。
解释是有的,却是用一堆专用名词去解释一个,很快那些速记见长的学员也都蔫了。
任专家仍然用他带口音的软糯普通话继续着自己的论述,他的任务就是把经济学家们的研究结果讲给这些行政学校的学员听。
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听了多少,听懂多少,和他的关系并不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专家对这些“干部学员”们并不尊重,因他们都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基础,一节课能听懂才怪。
既然你们根本听不懂,那么我爱怎么讲就怎么讲。
终于,他觉得自己已经发挥得差不多,底下的学员已经全都被他弄懵,自己高深专家的人设立稳了,就准备结束。
“关于国债的经济效应,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或者,这里是我的地址,欢迎大家跟我通信交流。”
说着,他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个南陵大学的地址。
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孩举起了手,“任老师,国债的经济效应不是一个一维的概念,后面的内容您就不打算展开了吗我直接看讲义上的公式有点难理解啊。”
没错这个女孩就是孟珍珍,这个任专家讲到最精华的地方突然就蛇尾收招了是几个意思
旁边钟向虹一惊什么还要展开,我都已经找不着北了好吗你看看我记的这五页纸的笔记,都是些什么玩意
在座其他学员也纷纷议论起来。
乔宁回过头来撇撇嘴,这个人怎么那么要出风头你听得懂么你
讲台上的任专家倒是老脸一红。
是的,他以为没人听得懂,打算偷个懒就不展开讲公式了,因为这些人也用不到嘛。
结果孟珍珍这一问,害的一百多号人又在礼堂里听了二十分钟的天书。
听完讲座,孟珍珍直接去食堂吃饭,今天晚上还有一节班会。
她端着饭盒,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结果不到十秒钟,整张桌子坐满了八个人。
其中有她认识的钟向虹和瞿辉,还有五个都是他们班的,但是叫不出名字。
“小孟同学,认识一下,我是”对方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眼神她见过,梦教授的那些学生也是这么看他的。
好么,自己这是有粉丝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