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到的。
向上拾级几百阶,或者几千阶后,白岐玉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身旁的海澄澈的像一滩融化的玻璃水,梦幻虚无到宛若仙境。那些不知名的怪鱼,鲜艳斑斓的怪虾,还有流光溢彩的石砾与礁石,都像镶嵌在流动的碧色树脂里,晶莹可爱,无处不在颠覆白岐玉对深海“漆黑可怖”的刻板印象。
即使没有自然光源,整片深海仍呈现一片通透,那些附着于高柱、螺旋式的外墙的幽绿微光,似乎来自于水藻与发光苔藓,像一片片荧幕上的坏点。
在这片仿佛时间按下静止键的梦幻里,白岐玉只是一个更小的点。
他的移动速度和距离,都像巨人指头上的一粒灰尘在做无序运动,无论前行多久、前行多远,他都只是在做无用功他不可能、永远不可能走得到那片光影中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岐玉停下了脚步,朝半空中望去。
那是一个类似祭台的圆形平拱顶宫殿,七十二根巨型浮雕圆柱高高的支向天空,像什么极其巨大的残骸的肋骨。
祭台正中,是一片虚无缥缈、若隐若现的幽蓝光影。
如深邃之海微缩的万象,从深到浅的蓝流转、波荡,无止境的幽蓝光辉不止笼罩了这片祭台,还笼罩着整片海底建筑群的上空。
光影中,好像存在着什么,又好像只是一片过于绚烂的光影,是过路者的一个幻觉,那些光的漫射如成千上万根肢触,随着海水的波动摇曳。
莫名的,白岐玉突然萌生一个猜测
祂是不是睡着了
好像真是。
屏息凝视了一会儿,白岐玉能察觉到,那片幽蓝光影的起伏,是存在韵律的。
无数根细小的肢触,正处于极其放松的姿态,顺着水波荡漾飘摇,可肢触中巨型的躯体,起伏的节奏却与水浪不一样。
“霍传山你睡着了”
没有回应。
“这么生气啊。”白岐玉叹口气,“算了。问一个睡着的人是不是睡着了,我也是傻了。”
他转身,又一阶一阶的慢慢下了台阶。
整个过程中,他这个生面孔吸引了数量超乎想象的鱼人族群们来围观。
但意外的,那些眼神并不让他觉得不舒服。
是那种看动物园中稀有品种,街上来了个不同人种的外国人的纯粹好奇的眼神,不含恶意。
习惯了以后,白岐玉称之为“麻木”了以后,那些怪异、崎岖,以人类审美可以称之为“恶心”的眼睛,竟然能品出点可爱来。
傻傻的,很天真,像刚出生的小狗崽。
区别就是,小狗崽不会有锋利而肮脏的尖锐利爪,也不会有遍布全身的长满青苔与浮藻的鳞片、黏腻腥臭的滑液,四肢上不会夹裹着鱼鳍。
他又询问了一遍“祂”的名字,然后发现这个问题比一万句驱使都好用,刷的一下全散开了。
离开了台阶,白岐玉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晃这,心底的负面情绪不可避免的上涌。
他很短暂的产生了后悔如果不知道真相多好呢
不知道的话,就可以在弗兰克林花园里,等待青岛的offer,年后入职;就可以在游戏业有新的开始,与自己认定一生的爱人携手。
这也是霍传山隐瞒他的美好期盼。
可
白岐玉想,再来一百遍,他也会让霍传山摊牌;他觉得太岁也一定是这个反应。
不然,祂就太可怜了。
白岐玉不想再想了。头疼。
既然祂睡了,两人就都冷静冷静再说吧。
得出这个逃避般的结论,白岐玉才真正放松了紧绷的情绪。他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容忽略的视线,回头一看,那群围观的鱼人族群,又回来了。
甚至规模比之前还大。
白岐玉忍不住笑了“都跟着我做什么”
鱼人们面面相觑,然后像蝗虫离境、幼儿园小朋友看到老师般一哄而散。
白岐玉继续向前走。
那股视线又来了。
再一回头,又对上了一片被抓包后心虚、尴尬的圆滚滚的鱼眼睛。
有几个还假装是过路的,离得远远的双眼很滑稽的望天、望地,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白岐玉叹口气,朝鱼人们走去。
鱼人们吓了一跳,似乎没猜到他会过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抽离了空气的被捕捞的鱼。
“祂在睡觉是吗是因为不愿意见我吗”
“”
还是语言不通。
甚至不知道它们听不听得懂自己说话。
白岐玉换了一个说法“我饿了,你们有吃的吗”
鱼人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随即四散开来。
约莫一分钟后,无数个鱼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抱着大鱼的,有爪子上刺着小鱼的,还有两个鱼人扛一只巨型鱼的。
无一例外,都是那种看一眼就被亵\\渎审美的模样。漆黑、龅牙、呲眼,超过半个身体的头颅。
白岐玉这种门外汉,只能认出其中一条可能是鮟鱇类,另一条或许是小型鲸鱼,其他的完全不认识。
但从这些鱼的形态中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是3000米以上的超深海海域。
可按理说,超深海海域应当是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的,为什么这里还称得上明亮
白岐玉又一想,难道鱼人的存在就科学吗,难道他能在这种水压下行动自如、无鳃呼吸就科学吗,遂忽略。
鱼人们见他兴致阑珊,也意识到这些食物不讨喜了。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身形佝偻,面容略带苍老的鱼人慢慢站了出来。
可能是族群中地位较高的鱼人。
它比划着骷髅般的长爪,白岐玉稍微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问,吃不吃海藻。
自然是不吃的。白岐玉连蔬菜都不吃。
它又问,吃不吃贝类。
贝类白岐玉虽然有点心动,但一想到是生食、多少寄生虫和微生物啊,又摇头。
老鱼人沉默了一会儿,在一众鱼人的大眼瞪小眼中,突然,海水荡起了一片喧嚣。
海浪激震,像什么庞然大物骤然划开水面,能在水波中清晰地看到震颤的波。
一众鱼人陷入戒备,口中嘶吼着含糊恶心的嘟哝语言,抓着扭曲的长叉、匕首,还有看不出用途的长棍,甩着尾巴朝海面上空游去。
建筑物上空的光线不甚明朗,像蒙着黑玻璃的缸顶,一片模糊的毛雾,无法看到来袭者的模样。
突然,一片雨过天晴的,属于沙滩的热腾腾阳光味儿,飘飘然在白岐玉身边落定。
白岐玉惊讶的扭头,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生物。
海星海星人
比白岐玉高一头多,两米有余,但没有头,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四肢,连五官都找不到。
海星那种肌肉遒劲的,密布着看一眼就让人发疯的密密麻麻管足的“四肢”,划着水朝他冲来。
白岐玉后退一步“我去,这也是鱼人”
海星人竟然口吐人言。
不,是不是人言白岐玉已经无法判断了,起码是白岐玉听得懂的语言。
“是我呀,是我哎呀你来的好突然啊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闻见你的味儿我还在睡呢,上次见你得是几千年前了所以你答应我的宝石带来了吗话又说回来你怎么变样了啊你不是说头发是地位象征么怎么剪得那么短了”
还是个话痨
白岐玉认真听了一会儿,就被废话砸的头昏脑涨的,赶紧打断海星人势头正猛的喋喋不休“那个,你之前就认识我”
“是啊”海星人这才意识到不对,“难道我认错了不能错啊,身上一股大陆臭味儿的也就你一个了,那家伙可不会容忍第二个大陆生物涉足祂的领地”
“你应该没认错。”白岐玉委婉的说,“不过我失忆了,想不起来了。”
海星人震惊。
震惊了大约几秒,海星人一蹦三尺高。
它蹦的是真的高,肉眼可见地上砂砾掀起了一小阵尘土。然后发出了尖锐的、断断续续的、像风掠过管道的尖啸“ohyd才几千年没见,你怎么就失忆了那你答应我的宝石也没咯”
槽点太多,无从下口。
解释了好一会儿,这个话痨又毛躁的海星人,才接受了这个“新奇”的设定。
它就像见到了稀有生物,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白岐玉好几圈。
海星的柔软躯体卷下去,又伸开来的,忽略密集到让人发疯的千万个管足,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最后,海星人像模像样的两个“胳膊”一抱“我懂了,我彻底懂了我这几年去大陆上听话本儿,什么梁山伯祝英台,情深深雨濛濛的,就喜欢你这种情节。失忆,闹翻,天人永隔很时尚,fashion”
白岐玉心想你懂了个空气。
海星人又话锋一转“所以祂竟然这么渣男的,把你卷到帕俄撒就不管了”
“帕俄撒”
“就是这儿啊。海都啊。”海星人意识到他失忆了,解释道,“咱们在的这片都市,是帕俄里的都城帕俄撒,海洋与深渊的主人,真实与理性的创造者的宫殿与寝室。”
白岐玉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帕俄里对应人类的地图是哪儿”
海星人挠了挠头,说“百慕大”
得,别想从人类社会求援了。但仔细一想,就算求援,朝谁求呢
白岐玉苦笑了一会儿,发现祂这是铁了心不让自己乱跑了。
他甚至不能使用刚学会的“空间穿梭”离开刚才一圈观察后,他发现,这片结构诡异,超脱常识认知的建筑中,没有任何传统意义上的“门”的存在,那些螺旋向上的门供,莫比乌斯环状的台阶,都不需要门,也无处安放门。
“好吧。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海星人又发出一串长短不一的、断断续续的,像尖叫又像哨声一样的声音。
他说,在他的语言里,是“又大又胖”的意思。类似人类名字中的“大壮”。
白岐玉学了半天都学不会,海星人笑话他人类的发声系统就是菜,遂放弃。
“直接叫我海星人呗,整什么幺蛾子。”海星人懒洋洋的说,“你以前都这么叫。”
“这样那你知道祂的名字吗”
海星人语气有些古怪“那家伙有名字的吗仔细一想确实应该有,可惜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仔细想想。”
“就是想不起来才问你”白岐玉叹气,“算了。”
一人一海星原地叹着气,一起痛骂了许久渣男,然后相视一笑。
他乡遇故知,尽管是失忆了根本不认识的故知,仍是一件妙事。
白岐玉心头盘踞的惆怅、迷茫,和复杂的爱与恨,都在海星的插科打诨下短暂的抛在了身后。
“我本来想直接找祂的。祂是住在这片楼梯上面吧”白岐玉说,“可我走了很久,总是走不到头。”
海星人说“这里叫,人类语言中通天之阶的意思。传闻说只有全知全能的神才能走上真正的阶。这片海域里能走上去的只有祂自己。再加一个你。不过你说你失忆了,那肯定也不能走的。”
白岐玉皱眉“你也走不上去”
海星人含糊的点了点头。他话锋一转“你都没地方吃饭睡觉吧真可怜,来我家吧。”
“你家”白岐玉很难不怀疑海星的家会不会是个大菠萝,“你家,呃,会不会打扰你”
海星人露出了爱怜的神态“哎呀,你失忆后变得可爱多了。”
“这话怎么说”
“你之前问过相同含义的话,”海星人毫不避讳地说,“你说海星的家不就是贝壳吗,装的下人”
还真问过啊
海星人笑了一会儿“放心吧,装得下再来十个你也装得下”
海星人没有夸张,他的房子是无数片蚌壳与巨型鳞片拼接的一个“星型体”,伴以扭曲又有古怪规律的螺旋之柱。
与其说房子,倒不如说是一片翻折又翻折的怪异空间。或者一块稀奇古怪的,前卫又癫狂的艺术家设计的异象盒子。一片是镂空的,有幽绿色的怪光洒下;那一片又捂得结结实实,黝黑不见五指,不知道藏匿着什么,让人看着心里发憷。或者七彩斑斓的珊瑚码成窗帘,各式形状的骸骨拼成窗户,柱子与柱子拧出无法辨别的角度,让白岐玉一下就联想到廷达罗斯之犬。
这个房子距离通天之阶约莫一公里还是两公里的地方,在建筑物规模统一庞大的情况下,这点距离称得上“紧挨”着,近到一抬头,透过鳞次栉比的蚌壳缝隙,就能看到绵延冲天的长长台阶。
白岐玉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最后,他随便找了一个长柱的突起处坐下。
反正柱子大,还挺舒服的。
海星人从犄角旮旯里,抓了几条小鱼递给他。
“吃吧,”他说,“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
“这是”
这些小鱼有人类巴掌大,全透明,能看到腹部薄皮下跃动的小血管。但总的来说,肉质是牛奶色的白,口感似乎不错。
白岐玉不太想吃,但这已经是目前见到的最干净,卖相最好的食物了,海星人又这么热情的推荐,他只得很小心的用牙齿咬开鱼皮,尝了一口。
好吃
细腻的口感像黏稠的牛奶滑过味蕾,带有海鲜独有的甜腥味儿,即使不加任何调料,也是冲击性的美味。
见白岐玉露出震惊的神色,海星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的,差点从柱子上摔下去。
“你笑什么”
海星人说,你之前第一次吃这个鱼,也是这个表情。吃之前一副很嫌弃、勉强给面子的模样,一口下去,就开始震惊。
“”白岐玉想了想那画面,笑出声,“你观察可真细微。原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
“久啊。”海星人说,“你们两个认识不久后,你就认识我了。”
海星人说,那是白岐玉第一次随祂来到海底后的事了。
“那家伙殷勤的像个刚求偶成功的低维动物,从来没见过祂对任何生物态度这么好、这么卑微过,而且你这么多年来,你又是第一个来自大陆的存在,吓得所有子民都对你毕恭毕敬。祂还专门嘱咐过要像尊敬祂一样尊敬你,还说大陆的生物礼仪规矩多,所以你一出门,差不多是夹道跪拜。”
白岐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一群黑黢黢、形态诡异可怖的鱼人夹道跪拜天啊。
“那我那时候我是说太岁那时候是什么反应”
海星人怀念的笑了“你怒了,嫌丑,嫌污染眼睛。骂了祂很久。”
白岐玉笑了,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倒不是真的嫌弃他们,主要是洁癖发作了。
这些年进社会后,白岐玉收敛了很多,不会轻易地情绪外露了。不过当时尊贵傲慢的太岁爷,恐怕嚣张过分得很。
“然后,祂就命令所有鱼人不可以出现在你面前,违者杀。但这样一来,海底就只剩你们两个了。你们大陆的生物又矫情,没有伺候的佣人活不下去。于是祂就紧急召来了所有子民,一番挑选后,留下了几个美的。”
白岐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就是其中之一”
“那可不,”海星人露出骄傲的神情,“我这么玉树临风风神潇洒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海星是我们族群中十里八方公认的美丈夫哇”
“”白岐玉看着他遒劲崎岖的肌肉,密密麻麻的管足,还有老树皮一样干枯的皮,心想你胜出可能单纯是因为你对称。
“你这啥表情难道不是吗”
白岐玉还是违心的点了头“确实。”
“总之,不知道为啥,你还是嫌其他那几个丑,就只留下了我和你玩儿。”
“怎么听起来,那时候的我还挺招人厌的”
海星人煞有其事的点头“岂止是讨厌也就是那些不被允许出现在你面前的子民,才觉得你神圣又美丽。他们竟然认为你是海底第二美当然了,第一美是祂,这点我心服口服。你那时候特别傲慢,任性,嘴还臭。反正我是不知道祂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我猜测是因为一点”
“因为什么”
“因为祂听不懂你说话。也就不会被你嘴臭到了。”
白岐玉笑出声来“不会吧听不懂说话就和我在一起那祂后来听懂我说话了吗”
“那必须啊。”海星人骄傲的挺胸,“我可是超级语言大师,知晓世间一切存在逻辑的语言。我给你们当了一回儿翻译,学会了你的语言后,就传授给了祂,祂也就会了”
“祂没被我嘴臭走么”
海星人却说,那时候,你已经变了。
“怎么说呢,和你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你还挺可爱的。真的,我这不是故意恭维你。你是那种像海葵一样的小家伙,硬邦邦的,浑身带刺,但内心很柔软我不惯着你,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骂回去,久而久之,你就发现你的说话方式不讨喜了,自己改了很多。”
“竟然还有这段历史”
“是啊,”海星人怀念的说,“你一走,都没人陪我玩抓水母、弹海螺球、骑虎鲸了。我一直很想你。祂也很想你,比我要想十倍、一百倍,有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祂死了,其实没有。祂难过,大海也在痛哭,所有子民就劝祂去找你,祂就去了,然后就一去不复返。”
他叹口气“真想知道你消失前经历了什么,但你都忘了唉,算啦。”
话题怎么就突然进入到伤感的地步了呢。
白岐玉垂着眼,逗着过路的小黑鱼,然后扬起水波把它驱走。
空中不时传来悠长的低鸣,夹卷着深海的回声,像一串漫长的呼唤。
海星人说,那是祂在打呼噜,但白岐玉觉得,祂是在哭。
海水似乎也变重了,压得人很沉。
于是,白岐玉把太岁被害的事情说了出来。
海星人听着,许久都说不出话,突然抱住了白岐玉。
粗糙的表皮下,海星万千只管足收敛的很柔软,像一张结实厚重的毯子,那样令人安心。
“不怕了,你现在安全了。”海星人轻轻的说,“在帕俄撒没有生物会欺负你。你很漂亮,很可爱,像珍珠做的,大家都很喜欢你。”
白岐玉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你刚才还说我挺讨人厌”
海星人安慰他“讨人厌和讨人喜欢并不冲突嘛。你看,祂就很爱你呀,我也很爱你呀。那些面容丑陋的家伙,虽然被你嫌弃,还不被允许面圣,可他们都偷偷摸摸来看你呢,他们都喜欢你呀。”
白岐玉破涕为笑“这么矛盾的逻辑,也就你能自洽了。”
唏嘘了一会儿,海星人感慨道“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绝对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白岐玉神色一动“怎么说”
“虽然你很讨人厌,但你真的是一个十分好的神。十分好。祂比不上你,比不上你,我认识的所有尚未沉睡的神都比不上你。”
“你不知道,那群好吃懒做,沉溺于低级欲望的家伙们都在背后骂你,说难道人类是你亲生的吗,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有求必应,不要再卷了。我来找你之前,还说卷王这两年怎么销声匿迹了真的,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类忍心对你下手呢,这太说不通了。”
白岐玉苦笑“你不用安慰我。如果我真有那么好,为什么会遭遇这个”
海星人认真的说“不是安慰。你的好,海洋与大地都有目共睹。不然,太岁爷之名也不会如此声名远扬。不灵验的神是做不到的。忙到一年里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见不到你,只有冬季,大地在白雪皑皑中休养生息,才有功夫陪我抓水母。相应的,你的本体也无法形容的强盛,我当时和几个朋友还打赌你和祂打,或许能打个平手。”
它的语气是无比的认真,白岐玉仿佛也跟着回到了许久之前,太岁爷威名如日中天的时刻。
大地的保护神,温柔的回应祈祷的太岁爷,被人类喜爱,崇敬着
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汤泡影。
白岐玉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事实证明,当一个好神没用。你看,现在还不是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海星人安慰不出什么了。
它只能用粗粗壮壮的胳膊拍他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把漫长岁月中积累的痛楚驱散一些。
许久,它问了一个问题。
“你现在还那么喜欢人类吗”
“我不知道。”
“那,你恨人类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恨的话,就说出来。”海星人说,“我们把他们灭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