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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河神再临
    没等乐祈年仔细感受那股气息,  他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嘶”他摸了摸疼痛的尾椎骨,环顾四周。

    这里仍是河神庙的广场,夜色中的庙宇寂静无人,只有风声在头顶呼啸。

    身边的那口井严严实实地盖着铁丝网。说明他已经返回了现实世界。

    身边传来两声高低不同的“哎呀”。金飘飘和金渺渺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他身边。两个人和刚回到现实的乐祈年一样,  都重重跌在地上。金飘飘的惨叫尤其悲壮,  因为她妹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背上

    “渺渺,  你好重”金飘飘发出来自地狱般的呻吟。

    “呜呜呜对不起姐姐”

    最后出现的则是文森佐。他直接来了个面部迫降,以至于过了好几分钟才晕晕乎乎地撑起上半身。

    他擦去鼻血,仰起头望着不见星辰的夜空。“都已经这么晚了,  发现我们失踪,大家肯定吓得不轻。导演说不定都想上吊了。”

    他在双胞胎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因为头晕而摇晃了片刻。

    “我们是不是应该联系节目组”

    “先来帮个忙。”乐祈年冲他勾勾手指,  “帮我拆掉这层铁丝网。”

    “你疯啦”文森佐瞪圆眼睛,“这里可是现实世界,  你不能破坏公物”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这口井里有什么东西,  必须下去看看才行。”

    “就不能明天再来看吗”

    乐祈年抬起头,  “你帮是不帮”

    文森佐扶着自己的腰,  咬了咬牙。“帮,  当然帮,  我来到这个国家入乡随俗了,  我尊老爱幼嘛。”

    他走向乐祈年,  帮他抓住铁丝网,  用力向外拽。

    “可是小乐哥哥不老啊。”金飘飘仔细看了看那两个正在破坏公物的家伙。

    “渺渺觉得是小文哥哥比较老。”金渺渺认真地说。

    文森佐翻了个大白眼“我们西方有一句古话,  叫你不能只凭一本书的封面判断它的内容。你们别看这个家伙外表长得年轻,  其实他的内在已经啊干嘛踩我”

    “少说话,  多干事生产队的驴都没你啰嗦”乐祈年剜了他一眼。

    两人拆卸铁丝网的动静在寂静的深夜中无比刺耳,  就连熟睡的聋子没准都会被空气中震荡的音波所惊醒。

    河神庙的庙祝自然也不例外。被警察盘问了一天的他早已精疲力竭,只想上床歇息,可刚闭上眼睛他就被惊天动地的哐哐声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上,他穿着拖鞋就冲出卧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然后便看到那四个被认定为失踪人口的真人秀参赛选手,正在偷他庙里的井盖不是,井口铁丝网。

    两个男的负责拆网,两个女孩则在旁边为他们助威打气。

    这一幕过于离奇,以至于庙祝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做了个怪梦。一定是因为今天的遭遇太过惊人,他的大脑才会自动生产出这样诡异的梦吧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嘴角都咧开了,这才确定自己身在现实之中。

    但是这四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河神庙里这座庙已经被节目组的人和警方先后两次地毯式搜索过,就连墙缝都没放过,却也没找到他们半根头发。警方只能判断他们已经离开河神庙,将搜索范围扩展到了整个青河镇。

    庙祝临睡前锁上了河神庙的前后大门,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穿墙嗯,这样倒是能解释他们离开河神庙的方法。

    不对世界上哪有什么穿墙术

    “你们四个”庙祝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你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得有多辛苦”

    他企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这四个浪费了公共资源的家伙,然而乐祈年竟丝毫没有愧疚,反而朝他按按手“你放心,我会帮你恢复原样的”

    “为什么要拆铁丝网”庙祝喊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

    在乐祈年和文森佐的不懈努力下,铁丝网终于被拆了下来。乐祈年朝井中望去。井水漆黑幽邃,连一丝反光也无,仿佛一个通往地心的黑洞。

    但是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的确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

    只是不亲眼看到,还无法确认。

    乐祈年翻身坐上井沿,正要往井里跳。庙祝尖叫“快下来很危险的”

    文森佐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此举危险。他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乐祈年,问“要给你垂根绳子吗”

    “不必。”

    “如果你一直没回来怎么办”

    “那就到青河边寻我。”

    说完,乐祈年跃入井中。

    庙祝张大了嘴,现在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仿佛过了很久,重物落水的“扑通”声才从井下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在井壁内回荡,听起来好像有千千万万个乐祈年同时落水了。

    双胞胎扒着井沿。乐祈年的身影没入水中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井中仍然只余一片漆黑。

    “小文哥哥,小乐哥哥为什么要跳井蛊王说他是在找什么东西。是什么呢”金飘飘看着金发的驱魔师。

    “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文森佐高深莫测地一笑。

    乐祈年果然就是道士虚行。虽然他死不承认,但所作所为和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让文森佐确信了。

    呵,他早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不愧是他。

    “小文哥哥,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呀”金渺渺眨眨眼。

    “那就报警吧。”

    冰冷的水包裹了乐祈年的身体。落水的瞬间,他默念避水咒,周围的空气聚拢起来,形成了一个透明水泡,将他包裹其中。

    水泡内部是可供他呼吸的空气,只要在这些空气耗尽之前离开水底就好。

    这口井下方直通一条地下暗河,而暗河又与青河连通。漆黑的水中没有一丝光线,但是乐祈年不需要光。天生阴阳眼足以让他看清水下的“气”。在井口正下方的水底,有个东西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清冽罡气。在阴阳眼的视野中就仿佛一轮燃烧的太阳。

    乐祈年游向那个光华夺目的东西。它被埋在几块石头下,周围还长了水草。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搬开那些石头,小心翼翼地捧出被掩埋的宝物。

    不知是因为八卦镜本身拥有神力护佑的缘故,还是被掩埋起来隔绝了空气的缘故,镜面竟没怎么生锈,抚摸上去还是光滑如新,好像刚刚磨过似的。镜子背后的那条裂缝也在。回想起裂缝的由来,乐祈年忍俊不禁,可紧接着笑容就消失了。

    他感觉到八卦镜里封印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叫嚣着想要离开,铜镜因此微微震动着,他的手指都有点儿发麻。

    这口井建成八卦形,应当是为了镇压某种邪祟。八卦镜可降妖伏魔,自然不是八卦镜镇压的对象。它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它和这口井一样,也是用来镇压那邪祟的道具。一井一镜,可谓是双保险。

    那么被镇压的究竟是什么呢用脚趾都能想出答案了。

    青河河神,或者说,青河水妖。

    不论是在青河有情中,还是在真正的民间传说中,青河河神都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神,被封印也纯属咎由自取。

    但传说的疑点实在太多了。身为女性的河神为何要向镇民索要少女祭品又为何任由化作水鬼的小琴吸取自己的力量

    只要河神愿意,大可以一丝灵力都不分给小琴。但祂却将灵力近乎白给地送给了小琴,助她成长。

    小琴的目的是帮助那些受害的女性,以及报复可恨的旅泊公司。河神此举,岂不是在匡扶正义

    会不会传说根本是错误的就像人们误以为“水猴子”在袭击路人一样,实际上“水猴子”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拯救她们。

    河神会不会也是一位善神,只不过因为误解而遭到封印

    铜镜中的灵体像是感受到了乐祈年的疑问,让镜子震动得更加剧烈了。

    “你想出来”乐祈年问。

    八卦镜震动了一下。

    “我可以释放你,但你若是危害百姓,我定会将你再度封印。”乐祈年顿了顿,“不,我可不像当年那个道士一般心慈手软。我不会封印你。我只会直接把你打到魂飞魄散。这样你还想出来吗”

    八卦镜又震动了一下。

    “那好,就姑且相信你一回。”乐祈年的手指在镜面上游移,画出解开封印的符咒,“让我瞧瞧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吧”

    八卦镜迸发出夺目的金光,照亮了水底。

    乐祈年讶异地望着四周。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方方正正的水底洞穴之中,洞壁显然经过人工的雕琢,不仅刻着花纹,甚至还模仿地面上的房屋,建造了廊柱、屋檐,仿佛一座因为灾难而沉入水底的古代建筑。

    不,与其说是人类的建筑,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颓圮的龙宫。

    周围的水体旋转起来,化作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八卦镜。

    金光直射向水底深处,很快就化作黑暗中的一个遥不可及的光点。

    乐祈年制造出的水泡也被水流所裹挟,带着他飘向水底深处。

    “你要带我去哪儿”乐祈年大声问。

    金光没有回答。前方只飘来一串古怪的歌声。

    声音甜美,旋律却不成调。像一位歌喉优美的歌手随意哼唱的小调,不求他人欣赏,只是自得其乐。

    水泡漂进地下暗河,又跟着激荡的水流徐徐上升。乐祈年抬起头,发现上方是泛着淡淡光芒的水面。他已离开了地下暗河,现在大概是在青河之中吧

    他朝上方游去,接着猛地钻出水面。水泡破裂,他的身体一瞬间就被河水浸湿了。

    夜幕下的青河本该静谧清幽,此刻却无风而掀起了惊涛骇浪。巨浪宛如千军万马,扑向河面上一艘孤单而豪华的游船。

    “不好啦船舱进水啦”

    随着这声尖叫,水流哗啦一声冲开大厅所有的门,决堤一般涌入大厅内。人们惊恐地跳到沙发上、桌子上,试图避开水流,不想弄湿自己昂贵的皮鞋。

    但他们所在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汪洋中的孤岛。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到君修言的大腿了。

    距离大门较近的那些人尖叫着冲了出去。站在沙发桌椅上的人意识到大事不妙,只能忍痛跳进水里,跟着往门的方向扑腾。

    现在不逃,等水位漫过头顶就是死路一条

    围攻君修言的保镖再也没心思管这个可疑的年轻人了。保命要紧旅泊公司付的薪水还没高到让他们心甘情愿赔上性命

    君修言也急忙趟着水走向大门。但水位上涨的速度远快过他逃生的速度。他和许多人还没接近门口,就又有一波洪水涌了进来,水位立刻涨到了下巴。

    几个矮个头的女郎霎时间消失在水面之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有几个会游泳的人蹬掉鞋,用狼狈的蛙泳姿势朝门的方向游去。可他们没划拉两下水,后背就撞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人体的重量比水略轻,全身放松时,会自然地漂浮在水面上。在不断上涨的水中,人也会跟着不断向上漂,就像是被浮力“顶”起来一样。一旦水位高过大门,人就很难再潜入水中逃出去了

    为什么水位上升如此之快以这艘游船的体量,即使底舱漏水,恐怕也要过好几个小时才会完全沉没。现在水流进入船舱的速度完全不合理,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将河水往船舱里灌一样

    君修言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逃生要紧

    他憋着气,朝大门方向游去。他身旁还有一名红衣女郎,也跟着往那个方向游。她的长裙在水中乱舞,仿佛一条艳丽的金鱼尾巴。美则美矣,却总是拖累她的行动。

    忽然,裙摆挂在了吊灯上。女郎急了,口鼻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她躬起身体想扯下裙摆,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君修言暗骂一句,游向女郎,替她把裙摆解了下来。女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游向大门。

    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君修言朝上浮去,想露头先换口气。然而直到他的脑袋碰到天花板,他也没吸到半口气。

    大厅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下了。

    君修言急了,立刻朝大门扑腾。但四肢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像是灌了铅。肺快要爆炸了,他拼命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张嘴呼吸,但身体的本能却在抵抗他的意志

    冰冷的水流涌入口鼻,占据了大脑。

    君修言的一生就到此结束了吗他悲伤地想。

    他大学都还没读完,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还没成为爷爷所期待的独当一面的玄门子弟。他还没揭露乐祈年的真面目可恶,他们说不定会在他的葬礼上哭哭啼啼,乐祈年,文森佐,飘飘渺渺

    就在意识即将离君修言远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水流所裹挟,飞快地漂向大门。

    他轻松地穿过大门,又漂出船舱,一直浮向水面。

    四周还有许多像他一样被水流“送出来”的人。他们中有红衣的女郎,也有黑衣的客人,甚至还有五大三粗的保镖他们或是旱鸭子,或是没能来得及游出大厅,此刻都已经因缺氧而昏迷,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瘫软。

    但水流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手,将他们护在其中。当他们终于浮出水面,青河上的浪涛又推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推到了河堤上。

    君修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景象。

    这绝非自然的力量。分明有人在操纵水流

    他好像在那浪花之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影子

    “董事长,现在河边很危险快回来哎哟,您慢点儿啊”

    女秘书一边喊叫一边追上满头霜雪的老妇人。她明明已经年过八旬,还拄着拐杖,此刻的速度却比年纪轻轻的女秘书更快,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青春时代。

    方才,女秘书正陪着她的上司虞心棠董事长,同东海建设的一位经理边共进晚餐边商量合作计划。

    他们商讨的话题,正是如何开发河神庙所在的那片土地。

    女秘书一直觉得奇怪,董事长为何对那块土地情有独钟呢要说建设商业中心,河神庙的位置的确不错,但比它更合适的位置也不是没有。硬是买下那块地,还会跟河神庙的工作人员和当地信众起冲突,简直得不偿失。

    但虞心棠铁了心就是要那块地方,以至于女秘书曾怀疑过那地方风水是不是特别好,所以董事长才宁可花更高的价钱、费更多的功夫也要得到它。

    虞心棠正和东海建设的经理聊得投机,蓦地脸色大变。她霍然起身,碰翻了桌上的碗碟,惊骇地望向窗外。

    “你们有没有听见”她出神地问。

    女秘书和经理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您是指刚刚经理他说的计划吗”女秘书试探问。

    “不是是歌声”虞心棠颤抖起来,“祂回来了”

    丢下这句话,老妇人抓起自己的拐杖,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酒店包厢。

    女秘书在她身边工作快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如此慌张失态的模样。

    她向东海建设经理道歉,匆匆追上虞心棠。

    “董事长,您要去哪儿”

    “青河”老妇人说。

    两个人在酒店门口打了车,直奔青河码头。出租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报一起失踪案件,好像是什么真人秀节目组的选手在直播时莫名其妙消失了,警方正通报全镇,希望居民线索。

    出租车到达河堤之上,虞心棠径直下了车。女秘书慌慌张张扫码付款,追上老妇人。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青河上波涛汹涌,一道又一道巨浪冲向河堤,拍碎在石头上,白色的浪花化作无数泡沫,隆隆巨响如同滚雷,穿云裂石,响彻云霄,震的人耳膜都在发痛。

    女秘书是内陆人,从前只见过小溪小池塘。江河上的大风大浪,她还是头一遭目睹,顿时有些吓懵了。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理解中学课本上苏轼的那首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董事长,我们还是回、回去吧”女秘书结结巴巴,“这里太危险了”

    虞心棠恍若未闻,朝青河又走了几步。

    女秘书注意到她脸上湿漉漉的。起初以为那是溅到脸上的浪花,可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虞心棠的眼泪。

    老妇人挽得整齐的发髻被肆虐的河风吹乱,发丝在风中狂舞。

    她凝视着波涛起伏的青河,轻声道“龙女姐姐,是你吗”

    像是回应她的问话一样,一道巨浪涌向岸边,拍碎在河堤上。

    女秘书吓得蹲了下来,虞心棠却傲然屹立。

    她拄着拐杖,昂首挺胸,脊背犹如一柄锐利的标枪。

    碎裂的巨浪化作无数白色泡沫,接着,泡沫又聚合成一个古怪的形体。

    人身蛟尾,长发飘飘。

    “妖怪”女秘书倒抽一口冷气。

    “真没见识,小李。”虞心棠笑了笑,“那不是妖怪,是咱们青河的河神啊”

    女秘书战战兢兢地望向董事长。

    青河上的波涛逐渐平息,方才还乱流汹涌的河面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水面上倒映出两个女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胆战心惊的女秘书,另外一个却不是鸡皮鹤发的虞心棠。

    而是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十二岁少女。

    七十五年前。

    虞心棠偷偷从门缝朝外看。

    她家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人,又小又破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镇上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在她家了,她认出了镇长、镇上三个最有钱的地主、钱庄的老爷、当铺的少爷、还有最会说姻缘的媒婆。

    家里仅有的几张凳子被这些人占了,爹和娘只能站着。他们不安地交握着双手,像是犯了错误正垂首聆听大人们的教训似的。

    “老虞,这次送给河神的新娘子就决定是你家的闺女了。”镇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爹颤抖了一下。“可是那孩子才十二岁,太小了吧”

    镇长望向媒婆。媒婆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听说你家闺女已来了葵水,是不是那就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可是”

    “老虞,镇上不是早就商量好,抽签选出新娘的人选吗你自己抽中了那根签,还能怪谁”

    其他大人物纷纷附和。

    “就是,这是上天的旨意啊”

    “能给河神当新娘子是那孩子的福气。去龙宫享福总比嫁给一个庄稼汉好吧”

    “你要是不肯,河神就会发怒。咱们青河镇多少人指着跑船过日子你知道一艘船翻了,多少人要因此挨饿吗”

    “上次老胡抽签抽中了,他不也二话不说就把闺女送出去了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就是啊老虞,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帮大人物软硬兼施,说得爹娘哑口无言,只能又点头又抹眼泪。

    虞心棠不懂大人物那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镇上每隔几个月就要给河神送去一个新娘子。普通嫁出去的新娘,总要回娘家,但河神的新娘却一次也没回来过。虞心棠再笨也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回被选中的新娘子就是她。

    如果她不嫁,河神就会掀翻青河上的所有船只,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们家靠打渔为生。每回船在风浪的日子出门,家里人不但提心吊胆,还总要流泪平安回来的船夫,他们的妻小笑着流泪;而那些没能平安回来的,家人们所流的自然是悲伤的眼泪。

    虞心棠每次流下的都是开心的泪水。但她那些小伙伴就没那么幸运了。

    惹怒河神大人后果,没有人比虞心棠更清楚。

    为了全镇人的平安,她只能自认倒霉。

    几天之后,她穿上了大红喜服,在全镇人民的敲锣打鼓中被送上了一条大船。船属于镇上的船老大,每回河神娶亲,“送嫁”的总是他。他会用自家最阔气的船把新娘子送到青河下游,交给河神大人。

    这一回是爹娘为虞心棠哭泣了。

    上了船,媒婆把她送到船舱里,叫她乖乖待着。那儿没有床,地上只铺了几张褥子。

    令虞心棠惊讶的是,那儿竟然还有两个同样穿喜服的少女。她们的年纪都比她大,一个十五岁左右,一个看上去已经十七八了。

    虞心棠从未见过她们俩,想来是其他镇上的人其他镇也会给河神娶新娘吗

    这两个新娘却没她那么淡定,一个哭花了脸,一个瑟缩在墙角,用阴狠的眼神瞪着地板。

    “两位姐姐好。”虞心棠怯生生地说,“你们不是青河镇人吧是其他镇上的你们镇也会给河神娶新娘吗”

    “新娘”那个坐在角落的少女扬起唇角,冷冷一笑,“他们是这么告诉你的”

    “是啊。”虞心棠点头,“我要嫁给河神大人,否则河神就会发怒”

    少女大笑起来,打断了虞心棠的讲述。

    “什么河神根本就没有河神”她重重一捶地板,“我们被骗了全都被骗了我们不是要去嫁给河神,而是要被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