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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是谁不行
    “我与骏郎两情相悦,  我们许了终生的,女儿此生非她不嫁”

    陈氏被哭得心烦意乱,费了好大的劲,  才把人哄好送回了房里。

    女儿走了,关起门来,信国公才敢从屏风后走出来,放轻了脚步,  在陈氏对面坐下。

    陈氏不愿搭理软弱的丈夫,  翻了个白眼,径自起身去宽衣。

    “夫人可有法子”信国公忐忑问道。

    他不是故意躲起来,实在是女儿太能闹,他又没什么办法。

    陈氏拆掉头饰,  冷淡道“妾身能想到的法子,  便是尽快给妘儿定下亲事,然后趁着圣旨还没下来,  去回绝了恩典。”

    信国公听得怕怕的,犹豫“这不好吧”

    皇恩浩荡,恩赐的旨意哪能回绝,若是天子震怒,他明家岂非要遭殃

    信国公向来是个软骨头,  没什么男子气概,没主见,胆子极小。

    “好不好也唯此一条路,”陈氏最恨丈夫畏畏缩缩的样子,“此事你莫管了。”

    信国公松了口气,  呆愣点头,  “好。”

    陈氏看着梳妆案几上那枚赤金花簪,  蓦地又想起二十年前初见秦氏时的场景。

    她沉默片刻,倏地冷笑,“只不过怕是要委屈你那庶女了。”

    信国公诧异地抬头,张了张嘴,“明、明娆”

    “怎么老爷舍不得”陈氏讽笑,“只是把她的婚事让给妘儿罢了,又不是要她的命。”

    信国公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他眼里闪过挣扎,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听夫人的便是。”

    隔日一早,明娆刚起,陈氏院里的王嬷嬷便来请明娆过去。

    一进屋,信国公与其夫人爱女正在用早膳。

    明娆将受了伤的右手缩进袖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陈氏热情地招呼她入座,一同用膳。

    明妘自是见到明娆就不痛快,饭没吃两口,气呼呼地跑了出去。信国公大约是心中有愧,自打明娆叫他一声“父亲”后,便坐立不安,没吃两口,也放下了筷子,逃之夭夭。

    明娆没什么胃口,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目光直直地看向陈氏。

    “母亲是为了姐姐的事才叫我来的吧”

    少女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卷翘的睫羽扇动,色泽浅淡的瞳绽放了细碎的微光。

    这样一张肖似秦氏的脸上,却露出了秦氏绝不会露出的娇媚神情。

    “母亲”

    少女的桃花眸弯着,即便只是礼节性的微笑,也像是若有似无地在人心上拨弄着羽毛。

    陈氏回过神,“看来你考虑好了。”

    明娆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姐姐需要这桩婚事,女儿可以让,但女儿能得到些什么”

    少女目光纯粹、天真,一双透亮清明的桃花眼直勾勾看过来。

    “”

    明娆将心中盘算多时的打算说了出来。

    “只要您允了,旁的事,女儿都会解决好。”

    午后明卓锡来到明娆的院子,看着她使唤着着陈氏院里的人往她院里搬运东西,噗嗤笑了出来。

    背着手晃到忙得脚不沾地的妹妹身旁,胳膊撞了撞,“小丫头,才一年不见,都能从我娘嘴里抠食了当真令哥哥刮目相看啊。”

    明娆没空搭理他,对着婆子吩咐“仔细些,都是玉器。”

    明卓锡乐得不行。

    午后他去给陈氏请安,陈氏正在生闷气,连他的面都没见。

    一打听才知,明娆松口让出婚事,但条件是,陈氏也要把当年克扣秦氏的嫁妆都吐出来。

    陈氏是打定主意要将婚事拿到手,也是希望此事能够尽快、不动声色地解决,为了明妘,她即便千万不愿,也不得不称了明娆的心。

    这些年信国公府的家业蒸蒸日上,离不开陈氏井井有条的料理,陈氏善经营,还没什么人能从她那里占到便宜。

    “这回为了明妘,我娘真是下血本了,啧。不过你只要回了秦姨娘的东西就没再饶点旁的东西”明卓锡可惜道,“还是嫩的很啊,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那是你亲娘,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二哥这是帮理不帮亲,再者说,这些年在凉州,总归我们要更亲近一些。”  明卓锡敛起调笑神色,抿了下唇,“这家里没人疼你,我总不能叫你在自己家里还受委屈。”

    “我那天听我娘跟王嬷嬷说,她不希望这事张扬,她说原先你和王骏阳的婚事只明家王家再加上你表姨母知晓,眼下偷偷换了,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王骏阳以前与你还有瓜葛。”

    “凉州那边你解决,王家更是会三缄其口,半个字都不再提你。”

    明娆走进里屋,抱起一个木匣往外走。

    明卓锡忙跟上去,在她耳边念念叨叨“往后旁人问起来只会知道明妘与王骏阳是一对,半点没有你存在过的痕迹,这么轻易遂了他们愿,你就不憋屈吗”

    “憋屈,但也轻松,如释重负。”

    “什么”

    明娆神色认真,“甩掉一个烂包袱,该开心才是。”

    说完便继续忙里忙外地整理东西,只留明卓锡一人愣在原地。

    原来她真的不在乎。

    明卓锡松了口气。

    “我对王骏阳早无留恋之情,并不觉得可惜。况且,”明娆看着手里的信,喃喃自语,“这事还没完呢。”

    “二哥,帮我送封信,我要去见一个人。”

    明卓锡领了跑腿的差事出了门。

    他手里拿着两封信,都交到了醉香阁店小二的手中。

    醉香阁除了做食客的生意,也做江湖人的。

    明卓锡摸不清醉香阁的底细,但妹妹让他把信送到这来,想必她心里有数,便不杞人忧天。

    他前脚刚出醉香阁,拐进巷子,便猛地抽出腰间宝剑,飞身上了树,一剑劈断树枝。

    枝叶繁茂,藏匿着两个行迹鬼祟的蒙面人。

    三人翻身落地,气氛剑拔弩张。

    明卓锡目光肃杀,剑指来人,“足下何人,为何一路尾随我。”

    从眀府出来他便察觉到身后跟着人,这一路他警惕着,那二人始终没有露面。

    带着明娆的信,他不方便动手,眼下事情完成,他才将那二人逼了出来。

    是谁要跟着他

    他在军中官职不高,虽然一直效命于安北侯,但他不是侯爷心腹,并没有十分紧要的秘密在他这里。

    若是已盯上了他,难保不会盯上他的家人。

    想到这,明卓锡目光更冷,下手不再留情。

    两个蒙面人格挡住杀招,对视一眼,不做回答,也不恋战,很快脱身离开。

    安北侯府。

    刘大宝跟着一个身穿铠甲的护卫踏进院子时,孟久知站在院子正中央,微低着头,与单膝跪在地上的两个蒙面人说话。

    “主子心情不好,此事我先替你们瞒下,”孟久知恨铁不成钢道,“别盯着明副尉,他警惕性最强,连我都不敢说不被他发现形迹,你们躲他远点。”

    “事无巨细,不许有遗漏。”孟久知点了点其中一个蒙面男子,“你别去了,叫阿青去,女子行动起来更为便宜。”

    两个蒙面人退下,护卫领着一小男孩到了近前。

    孟久知一见便怔住了。

    “你是那天”

    刘大宝扑通跪下,磕了个响亮的头。他声音清脆,“多谢官老爷救命之恩。”

    小孩子最是赤城,一个头接一个头卖力地磕着,半点不含糊。

    孟久知被这一声声震得额角直抽,他抬手叫人把小男孩扶起来。

    仔细打量着小男孩的手脚,见他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衣裳,手上的伤也都包扎好了,满意地点点头。

    当日救下这孩子也是偶然,既然人带了回来,便是缘分。主子把人扔给他,他自然要管,但孟久知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只能把人交到有照顾小孩子经验的人手中。

    护卫名叫赵潜,是孟久知早些年救回来的。赵潜曾有个弟弟,后来不幸夭亡,照顾孩子的事他有经验,孟久知心安理得当个甩手掌柜。

    赵潜把人往前一送,“孟将军,他非吵着要报恩。”

    这些日子小孩养得白净了不少,原先瘦脱相的下巴也有了点肉,养孩子的过程孟久知虽没参与多少,但此时竟也生出不少成就感来。

    报恩这回事已经不是刘大宝头回说了。

    “老爷您明鉴,我虽个头小,但能吃苦原先在家时,每日不到卯时我便起了上后山捡柴,生火做饭喂猪养鸡我全会,而且我吃的也少,手脚勤快,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刘大宝挣开赵潜的胳膊,又跪了下去。

    “您叫我在哪我就在哪,不会乱跑,不会惹祸,求您让我报恩吧求您让我留下我什么都会做”

    小孩眼睛黑亮,望着孟久知的时候眼里有光,那光真耀眼。他跪得笔直,即便是恳求,后背也不曾弯,像是松柏,坚韧、顽强。

    孟久知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他被人抛弃在深坑中,望着父母离去的方向,眼中似是涂抹了一层灰。

    孟久知做不了主,只能带着人再一次去见安北侯。

    书房中有人在说话,孟久知守在门口,没有进去。

    “主子正在会客,要等一等。”孟久知解释道。

    刘大宝眨了眨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闭紧嘴巴,点点头。

    真乖啊孟久知想。

    “您三思。”

    “本侯不成婚,太后不会罢休。”

    “您娶一个庶女,太后便会罢休了吗”

    “本侯的决定,便是皇帝也不能左右。太后她还真当自己是女皇不成。”

    “您若执意如此,那位姑娘恐怕会受委屈。”

    虞砚沉默了一会,“我会护好她。”

    对方道“在下是说那位姑娘自己。”

    “嫁给我还委屈了不成”男人声音不悦,不容置喙,“不必再言,照我的吩咐做便是。”

    对方亦沉默了好久,最终轻声叹息“好吧。”

    “”

    屋中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孟久知低头看向腿边的小男孩。

    刘大宝两只食指堵住两个耳朵,眼睛好奇地瞅着宅院内气势恢宏的屋瓦,见男子看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咧着嘴冲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