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见花姐离开便询问绿柳这些年过得如何,绿柳只说过得还不错,拖韦熙涵的福,不曾有人为难她。
韦小宝想了想说道“当年我娘离开,本来也不确定是否会安定下来,所以只留了封信与您,也嘱咐接管的人要对您多加照顾,后来我娘安定下来之后,也给您写过信,想接您离开这里,您始终也不愿意,这次我来之前,我娘还嘱咐我,再问问您,是否愿意去找她。”
绿柳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我现在只负责教教姑娘们弹琴唱曲儿,也自在的很,实在不愿再去麻烦她,当年我帮她,也是因为我本有一妹妹与她年纪相当,我们感情甚好,可惜后来家中遭了难,我姐妹二人被人牙子分开卖了出去,看到她便想到我那妹妹,说来也是移情到了你娘身上,你娘过得好,我就好像看到我妹妹过得好,心里多少也有些慰藉,还请告诉你娘,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韦小宝见绿柳当真不想离开这里,便仔细询问了一下绿柳妹妹可有什么胎记特征,只说日后若有机会寻到绿柳妹妹,定会送信与她。
又聊了一会儿,一同用过餐,绿柳便离开了,韦小宝则是在房中打坐修炼,顺便等着茅十八的到来。
这一日,鸣玉坊南北同时有五六人齐声吆喝“各家院子生意上的朋友,姑娘们,来花银玩儿的朋友们,大伙儿听着我们来找一个人,跟旁人并不相干,谁都不许乱叫乱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一阵吆喝之后,鸣玉坊中立即静了片刻,跟着各处院子中喧声四起,女子惊呼声,男子叫囔声,乱成一团。
丽春院中正在大排筵席,十余名大盐商坐了三桌,每人身边都坐着一名,一听到这呼声,人人脸色大变。
齐问“什么事”“是谁”“是官府来查案吗”突然间大门上擂鼓也似的打门声响了起来 ,龟奴吓得没了主意,不知是否该去开门。
砰的一声,大门撞开,涌进十七八名大汉。
这些大汉短装结束,白布包头,青带缠腰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或是铁尺铁棍。众盐商一见,便认出是贩私盐的盐枭。
当时盐税甚重,倘若逃漏盐税,贩卖私盐,获利颇丰。
扬州一带是江北淮盐的集散之地,一般亡命之徒成群结队,逃税贩盐,这些盐枭极是凶悍,遇到大队官兵是一哄而散,逢上小队官兵,一言不合,抽出兵刃,便与对垒。
是以官府往往眼开眼闭,不加干预,众盐商知道盐枭向来只是贩卖私盐,并不抢劫行商或做其他歹事,平时与百姓买卖私盐,也公平诚实,并不仗势欺人,今日忽然这般强凶霸道的闯进鸣玉坊来无不又是惊慌,又是诧异。
盐枭中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说道“各位朋友,打扰模怪,在下赔礼。”说着抱拳自左至右,又自右至左的拱了拱手,跟着朗声道“天地会姓贾的朋友。贾老六贾老兄 ,在不在这里”说着眼光向众盐商脸上逐一扫去。
众盐商遇上他的眼光,都是神色惶恐,连摇头,心下却也坦然“他们江湖上帮会自各里闹市寻仇,跟旁人可不相干。”
那盐枭老者提高声音叫道“贾老六,今儿下午,你在瘦西湖旁酒馆中胡说八道,说什么扬州贩私盐的人没种,不敢杀官造反,就只会走私贩盐,做些没胆子的小生意。你喝饱了黄汤,大叫大囔,说道扬州贩私盐的倘若不服,尽管到鸣玉坊来找你便是。我们这可不是来了吗贾老六,你是天地会的好汉子,怎地做了缩头乌龟啦”
其余十几名盐枭跟着叫囔“天地会的好汉子,怎么做了缩头乌龟辣块妈妈,你们到底是天地会,还是缩头会哪”
那老者道“这是贾老六一个人胡说八道,可别牵扯上天地会旁的好朋友。咱们贩私盐的,原只挣一口苦饭吃,那及得上天地会的英雄好汉可是咱们缩头乌龟倒是不做的。”
等了好一会,始终不听得那天地会的贾老六搭腔,那老者喝到“各处屋子都去瞧瞧,见到那姓贾的缩头乌龟,便把他请出来,这人脸上有个大刀疤,好认得很。”众盐枭轰然答应,便一间间屋子去搜查。
忽然东边厢房中有个粗豪的声音说道“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打扰老子寻快活”
众盐枭纷纷吆喝“贾老六在这里了”“贾老六,快滚出来”“他妈的,这狗贼好大胆子”
东厢房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子不姓贾,只是你们这帮家伙胡骂天地会,老子可听着不大顺耳。老子不是天地会的,却知道天地会的朋友们个个是英雄好汉。你们这些贩私盐的,跟他们提鞋儿,抹屁股也不配。”
众盐枭气得哇哇大叫,三名汉子手执钢刀,向动厢房扑了进去。
却听得“哎哟”,“哎哟”连声,三人一个接一个的倒飞了出来,摔在地下。
一名大汉手中钢刀反撞自己额头,鲜血长流,登时晕去。
跟着又有六名盐枭先后抢进房去,但听得连声呼叫,那六人一个个都给摔了出来。这些人兀自喝骂不休,却已无人再抢进房去。
外面的声音,韦小宝自然早就听到,心下明白,这人恐怕就是茅十八了,不过现下还不是她出场的时候,还是要再等上一等。
那老者走上几步,向内张去,朦胧中见一名虬髯大汉坐在床上,头上包了白布,脸上并无刀疤,果然不是贾老六,那老者大声问道“阁下好身手,请问尊姓大名”
房内那人骂道“你爹爹姓什么叫什么,老子自然姓什么叫什么。好小子,连你爷爷的姓名也忘记了。”
站在一旁的众之中,突然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咯咯”一声,笑了出来。一名私盐贩子抢上一步,拍拍两记耳光,打得那眼泪鼻涕齐流。
那盐枭骂道“他妈的臭,有什么好笑”那吓得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