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林斟酌好词汇后,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沈少爷曾经与郑家大少爷私交比较好,但是现在这郑家大少爷在郑家不得宠,与郑家当家主母,也就是她的后妈很不和睦,那主母恨透了他,但是这主母恰恰得郑家当家的宠幸,经常吹枕边风。那笔钱就是那主母吹枕边风后,郑家当家的从徐老爷那边撬的。”
赵方林说到这儿的时候有意停下来,等徐媚反应。
徐媚右手握住放在桌面上的茶杯取暖,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是想让我跟郑家说我下了沈佑庭的面子,打沈佑庭侮辱了沈佑庭,希望对方一高兴就还钱”
赵方林连连点头,笑道“徐小姐聪明我是这个意思。”
徐媚的眼睛提溜转,微微一笑,问道“赵先生觉得郑家能在一天内拿出一万两现银吗”
赵方林愣住,顿了一会儿后才道“一万两现银难在一天内凑齐。但是,这钱如果不在明天拿回来,那就没了。”
徐媚看着赵方林道“想法让还款期限延长。”
赵方林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笑道“徐小姐真是聪明绝顶。”
徐媚嗤笑一声,瞄着赵方林,道“你前些天不是觉得我不应该扇了沈佑庭一巴掌,不应该侮辱他的人格,导致他不做大掌柜了,丢下一大摊子事儿心理指不定骂我千千万万遍蠢货了。”
赵方林连连摆手,尴尬一笑否认道“徐小姐,我绝对没有。”
徐媚挑眉,“行了。”她合上账本,“大年三十,先吃口饭再工作。”朝对面的位置抬抬下巴,继续道“这大过年的,你也是操劳了,坐下来一起吃两口,吃完我们再去找郑家要钱。”
赵方林没动。
徐媚问道“怎么”
赵方林犹豫着问道“这大年三十的,我在这儿,不太好吧。”
你也知道是大年三十啊。
徐媚轻轻一笑,道“赵先生坐下吧,没什么不好的。”
赵方林这才坐下,笑道“谢谢徐小姐。”
“赵先生客气了。”
徐媚侧头对小翠道“让人拿酒来,给赵先生斟酒。”
赵方林惊讶道“徐小姐,我还要跟你去郑家,就不喝酒了吧。”
徐媚笑得明媚,意味深长地道“喝吧,有用处。”
赵方林一愣,没再追问有什么用处,接过下人倒的酒喝了。
两人吃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出了徐府,一路到了郑家。
赵方林敲了三声郑家大门,压低声音对徐媚道“徐小姐,郑家人从上到下都说话不好听,你要忍着点。”
徐媚淡淡看了他一眼后点头。
守门的小厮开了门,打量门外的两人,见徐媚一身锦衣,便将视线停留在徐媚身上,道“请问小姐何事”
徐媚笑着回道“我是徐记盐铺的代理掌柜徐媚,有一份大礼送给郑员外。”
小厮先后看看两人的手,没看到礼物,问道“你们空手,怎么说送礼”
徐媚挑眉,笑着反问道“能用手拿动的礼物,价值不大。”
她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给郑员外的礼物很贵重。
小厮听明白了,也当真了,笑道“那请稍等,我去跟老爷通报。”
徐媚点头。
小厮小跑着往堂屋所在的方向奔跑,不一会儿返回来带着徐媚和赵方林走进堂屋。
郑家一大家子,祖孙四代,进二十几口人分三桌坐在堂屋内吃年夜饭。
众人见徐媚和赵方林,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坐在主桌次位置上的郑员外,迎上前,笑着对徐媚道“这不是我徐家亲侄女吗”
徐媚笑道“郑伯伯,过年好啊。”扫了一眼桌面上丰盛的饭菜,继续道;“我家里冷冷清清的,就临时决定来郑伯伯家里凑个热闹,也没事先跟郑伯伯说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
郑员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大笑,道“我与你爹交情深厚,别说年夜饭,就是管我侄女儿一辈子饭我也是愿意的。”
徐媚笑的如同不谙世事,好似非常高兴听到郑员外的话,欣喜道“我先谢谢郑伯伯了。”
“你是我侄女,别说客气话。快快快入座,正好我这刚上菜。”
徐媚跟着郑员外做到主桌上,郑员外看了一眼站在徐媚身后的赵方林,笑着试探道“赵先生喝酒了的”
赵方林猛地睁大眼睛,显得很不清醒的样子,嘿嘿一笑道“喝了一点儿。”
郑员外皱了下眉头,将视线从赵方林身上移开,对徐媚开玩笑似的道“你爹出门时没给你安排护卫吗,怎么叫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跟着外出,而且还是个醉酒的”
徐媚面露无奈,道“大年三十嘛,除了无家可归的,都想回家过年,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放他们回去了,但是他们一走就显得家里很冷清,想着郑伯伯家里四世同堂,人多热闹,就临时决定过来蹭一口饭吃。路上遇到赵先生,就拉着他一起来拜访了。”
赵方林快速瞟了一眼看起来只有美艳这个长处的徐媚,心中暗忖“也许美艳外表下是七巧玲珑心。”
只是外表太过夺目,将她本身的其他闪光点掩藏了起来。
你看她说着不着调的话,却让旁人无比相信。
郑员外哈哈大笑,对徐媚道“媚儿,你来了你郑伯伯这儿就放心好了,这几天放心用我家的护卫。至于赵先生,他公事繁忙,我看”
还未说完,徐媚笑着打断道“他既然有喝酒的时间,那说明今天不怎么忙。郑伯伯,我看要不也让赵先生再吃一点儿。做我身边就行。”
郑员外内心并不乐意赵方林在场,但是徐媚提要求了,他如果不答应,显得很有鬼,只好点头道“当然可以。来人,加一把椅子。”
徐媚说了一声谢谢,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看过去,发现主桌下首位置上的青年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郑孟怀,一身黑棉衣,长相中等,个头中等,是混在人群中不会引起人特别注意的存在。
徐媚转了转眼珠,问郑员外“郑伯伯,孟怀哥娶亲了吧”
郑员外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来,语气里带着烦躁,“没有。一天到晚鬼魂没个正行。”
徐媚扫了眼坐在下首的郑员外的续弦萧氏,收回视线,看着郑孟怀,道“孟怀哥,你让郑伯伯伤心了”
郑孟怀猛地回神,看到徐媚对着自己笑,瞬间一脸痴相,激动到几乎口吃“媚儿妹妹,你、你真的越来越美了。”
郑员外蹙眉,责怪道“臭小子,收起你的蠢样子。”
郑员外的续弦讥笑,颇为嫌弃。
徐媚淡淡一笑,极其自然地转了话题“郑伯伯,这桌菜那个菜最好吃”
郑员外愣了一瞬后才明白她的意思,哈哈大笑,连着给她夹了好几样菜。
一餐饭吃的其乐融融,中间徐媚没有提一句债务的事儿,弄得一旁的赵方林内心着急,不知不觉间又喝了几杯酒,身上的酒气越发的重。
饭后,赵方林趁着郑员外与下人说话,给徐媚使眼色,到了放着瓷瓶的角落问道“徐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让他们还钱”
徐媚朝堂屋正中笑着与下人说话的郑员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道“你今天喝了不少酒了已经。”
赵方林闻言一愣,随即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撒酒疯吧。”
赵方林满脸疑惑。
徐媚笑着问道“怎么,不知道什么是撒酒疯”
她瞟了一眼赵方林身后的瓷瓶,不待赵方林反应便伸手推了下,赵方林没站稳,一下摔倒在瓷瓶上。
叮咛桄榔的一阵响,撞到了不少东西。
那个瓷瓶最先摔的粉碎。
赵方林惊呆了撞坏这么多东西,他是不是得赔上一两个月的月钱。
引得郑家众人都投来视线。
徐媚倒是镇定,不过,下一瞬,她就变脸了,一脸惊讶道“赵先生,你醉啦”
说着,她附身要去拉赵方林。
赵方林哪敢劳烦她,几乎下意识就要自己爬起来,但刚一动身就领略到了徐媚的眼神那意思就是要他做个真正的酒疯子。
什么是酒疯子
就是说一些平常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
那现在应该说哪些话、做哪些事呢
今天主要任务是催账
赵方林眼睛一亮,大声哎哟,连声喊道“郑员外还钱,郑员外还钱,郑员外还钱”
每个字都喊的很清楚,但脸上又的确是醉态。
郑员外压着怒气走过来,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赵方林,问道“怎么回事”
赵方林蹭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郑员外面前,嘿嘿一笑,道“郑员外,你还欠我们徐记盐铺一万两银子,哦,不,已经快一年了,光息都得有一千两了。郑员外,你准备什么时候还钱啊”
他的仪态的确很像是醉态,加上他身上的酒气,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喝醉了,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很清晰,不太像喝醉的人。不过,像不像,郑员外也没心思去研究,他现在全身心的气愤赵方林这个家伙砸了他家的东西,想要发作,但是徐媚就站在身边。
郑员外转了下眼珠,转头对徐媚笑道;“媚儿,大过年的,赵先生是什么意思,砸了我家的东西,是想我们来年不利”
徐媚面露愧疚之色,赔笑道“郑伯伯,赵先生喝醉闹事是他不对。不过,人家说酒后吐真言,那刚刚赵先生说的一万两的本钱银子和一千两的利息,应该是存在的。我作为晚辈实在不该大过年的惹郑伯伯的不痛快,但是这账目的事儿实在关系巨大。郑伯伯,你也知道我们这徐记盐铺看起来是搭理着应天府的官盐生意,十分风光,但实际上,时刻受到官府的监控,一旦查出有一万多两银子去向不明,那我们徐记可真是要完蛋了的。”
郑员外终究老谋深算,听明白了徐媚的意思,眯着眼道“亲侄女这是要让我过年过的不痛快了”
他的语气很重,声音也很大,让堂屋里的所有人知道他是生气了。
郑家人不约而同围上来,郑孟怀就站在徐媚身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徐媚的后颈。
徐媚并不畏惧,反而淡淡一笑,道“也不能说存心让郑伯伯不痛快。”
郑员外蹙眉,张嘴要发作。
“郑伯伯,我是来给你免账的。”徐媚打断他,扫视了一圈郑家的人。
赵方林闻言不由看向徐媚不是来收账的吗,怎么还没进行呢,就要免账了
郑员外也被徐媚的话给镇住了,面上有疑惑之色,问道“免账是什么意思”
徐媚朝身后越来越粗沉的男人气息瞥了一眼,笑道“人多口杂,不如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比如郑伯伯的书房。”
郑员外对于免账有些心动,想再卖卖关子,但一看到站在徐媚身后快要控制不住人欲的儿子郑孟怀,火冒三丈,硬声道“那我们去书房。”
徐媚无所谓的样子“好啊郑伯伯。”
说罢,徐媚、赵方林跟着郑员外往书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郑孟怀还要跟上来,但郑员外一个瞪眼便止住了他的脚步,只能留在外面,但是没一会儿想到什么,便急急忙忙地跑出郑家。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郑梦怀领着沈佑庭进了堂屋,边走边说“媚儿妹妹,被我爹带到书房,估计没个好”
沈佑庭黑衣黑裤黑靴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阴郁之气,不论是气质还是外貌,所过之处皆能引起别人的侧目。他刚走进堂屋,就被郑家的人注视,而他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步子极大。
郑孟怀在书房门外站定,连着敲了三下门,没人应,刚要再次敲门时,站在他右侧的沈佑庭一抬脚踹在书房门上。
哐当一声,书房门后的插销被踹掉了,门敞开了。
屋内的人都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