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我找无芥问一处酒楼。”钟酩说, “那家酒楼专开给三界修士,叫做不醉仙,要不要去看看”
江荇之望眼天上的月亮, “现”
“月对酌,岂不正好。”
“我”江荇之正想说算, 转头却对上钟酩的眼神。眸光沉转间,像是担心他。
他话头顿一, 转道,“那就去吧。”
钟酩弯唇,“好。”
两道身影向皓月,飞身出。
无芥所说的“不醉仙”开原, 玲珑的酒楼悬浮于半空之。
他没多久便到。
江荇之站楼外,几片花瓣忽从头顶飘来,落他肩头。他仰头看去,只见一轮银盘,“不醉仙”的楼顶支出一棵繁盛的桃花树, 明明已是入秋时节, 桃花却如三月里常开。
钟酩注意到他的视线, “喜欢”
江荇之点点头,钟酩就说, “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两人这会儿正跟小二走进酒楼, 江荇之狐疑地扫钟酩几眼, 传音道, “柏慕, 你可不要有什么奇思妙想。”
他还记得对方随手把上古凤凰血弹进他月衔珠里的模样,怕这人把人家的桃花树也给挖走。
钟酩似是洞察他的想法,“你放心, 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不是犯事给你添堵的。”
江荇之忙表达信任,“当然。”
随小二一路上楼,楼清静,纱幔飘飘,乐音袅袅。厢房之间隔得很开,互不干扰。
钟酩要坛桃花酿,和江荇之一道进间靠窗的厢房。雕窗正开,几片桃花瓣随风打旋落进窗台。
江荇之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正好小二端酒进屋,“这是仙君要的桃花酿,名为三千醉,二位慢用。”
他说完退。
一关上,钟酩一手拎起酒坛,一手拉住还走神的江荇之,“走吧。”
江荇之转头疑惑,“走哪儿去”
回答他的是腕间传来的力道。
再回过神,钟酩已带他从窗口踏月出。哗啦两人的衣衫逆风翻动,江荇之吓一跳,“我靠”
两人很快飞到屋顶,脚踏上实地。
一棵巨的桃花树蓦然闯入眼帘,月色之恍如梦境,视觉的冲击叫江荇之一怔原处。
钟酩自前方回身,叫他一声,“灯灯。”
江荇之回神,“嗯”
钟酩宣布,“你喜欢,这里就是我的地盘。”
“好”好强盗。
钟酩说完拎酒坛坐到桃花树,“砰”地蹦开坛盖儿。丝丝醇香从坛口蹿入鼻尖,酒未饮意微醺。
江荇之看他一副霸道不讲理的样子,堵半天的心头反一松。
算,今天什么都别管,就是来放纵一回的。
“柏护法,上酒。”他手一挥走过去,靠粗壮的桃花树干席地坐。
钟酩给他斟上酒,精巧的杯盏盛清冽的酒水,江荇之接过来低头抿一口,口感醇厚回甘。
这样的酒,一般后劲儿都足。
他嘬酒水问,“我待会儿要是喝醉怎么办”
钟酩坐他一侧,拎酒坛看向他,“那不正好,醉才好忘记烦心事。”
“也对。”江荇之很快嘬完一小杯,手一晃把杯子伸到钟酩眼皮子底,“来,给本灯满上”
钟酩笑一声。
以他的实力和地位,三界之内恐怕没人敢这么使唤他,但江荇之这样他却觉得很可爱。一口一个“本灯”,气焰嚣张的模样。
像只猫张开爪子,挠他的心上,阵阵刺痒。
他就拎起酒坛给人满上,由人折腾,“好。”
汩汩酒酿滚入杯,江荇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攥酒杯,修的手指搭杯沿上,几滴清酒溅起来沾湿指尖。
混酒香,钟酩忽然觉得自己也有醉意。
“你慢点喝。”他放酒坛,叮嘱道,“三千醉和凡间的酒不一样,灵力很难催解,当心宿醉起来头疼。”
说话间,江荇之已经一仰尽,舔唇看过来,“什么”
钟酩,“”
还是只选择性失聪爱贪嘴的猫。
江荇之又把杯子伸过去,“再来一点。”
钟酩无奈给人倒上。他倒酒,江荇之问,“你怎么不喝”
“我若喝醉,谁把你搬回去”
“你怎么没点信心”江荇之不赞同地皱眉,“我好歹是乘巅峰,难道就不能一起飞回去”
“”钟酩抬眼,觉得他怕是已经不清醒。
江荇之看他不喝,也不勉强,“你酒量好不好,有没有喝醉过”
扣坛沿上的手顿顿,钟酩眼睫垂,指尖感受到酒坛内壁粗糙的质感,“不清楚。只喝过一次,那一次就醉。”
江荇之说,“那就是酒量不好。”
钟酩不置可否,轻声道,“喝你的。”
眼前的人便顺从地继续喝起来,刚刚的话题轻易翻篇。簌簌桃花,江荇之的脖颈仰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喉结随吞咽的动作上攒动。
钟酩一旁看他这人概想不到那一次自己喝多少。
那是他刚发觉自己喜欢上江荇之的时候。陌的情感来得猝不及防,汹涌酸胀。克制的他一次碰酒,一杯杯酒去,情潮却更加清晰,眼里梦里全是江荇之。
这身影他脑海里,一晃就是几百年时光。
旁边传来的视线太专注,江荇之放酒杯,清清嗓子打岔,“那你喝醉是什么样”
钟酩说,“你不会想知道。”
他说这话时,眼底暗藏火光。
江荇之呛一,攥酒杯咳起来。被酒沾湿的唇光泽莹润,随咳喘微微启张。
钟酩盯一眼转开视线,他若是喝醉,定不会像现这样忍。
他对这人的念想已快疯魔,全靠一丝理智压。
酒一杯接一杯去。
酒香掺花影,花影糅月色。
江荇之靠树干前,酒劲儿渐渐涌上来,他脑海陷入滞缓,抬手落手间外衫滑一截也没发现。
发丝顺脖颈滑入敞开的襟口,露出漂亮的锁骨。他耷拉眼睫,又伸手去够快见底的酒坛。
一只掌裹住他沁凉的手腕,钟酩将他的手拿开,“醉醉就不喝。”
江荇之抿抿唇,目光迟缓地看向他。
钟酩,“”好,看来是醉得不轻。
他伸手替江荇之拢好散开的衣衫,指尖擦过泛红的脖根时轻轻一颤,花好定力才压那些趁人之危的想法。
江荇之却不依他,手腕挣挣又蹭起身来,要越过钟酩去拿酒喝。
酒这东西,一喝上头根本停不来。
他半边身子压钟酩怀里,带微醺的热意。钟酩搂他的腰身,忍忍道,“江荇之,别闹。”
江荇之定定地看酒坛,酒香像是勾人般从坛口钻出来,诱他再喝一口。
他自钟酩胳膊上偏头,和人据理力争,“你说的,一醉解千愁。”
声音沾染酒气,都比平时气人的调调软几分。江荇之没有别的意思,落钟酩耳朵里却像是撒娇。
钟酩受不他这样,搂人的手又紧紧。脑子里乱作一团,顿半晌只会重复一句,“别闹。”
江荇之扑腾一,一脚踹树干上。
砰的一声,头顶细碎的桃花瓣簌簌掉落,撒两人满身。
钟酩半抱江荇之,后墨色的发丝间,不仅花瓣是粉的,耳尖也是粉的。
或许是因为脸颊太红,江荇之仰头看来的时候,眸光更显得清亮。
钟酩呼吸一窒,突然咬紧牙根一把将人按入怀里,不去看这张动摇他理智的脸这人天就是来降他的。
“唔”怀里的人被按得闷哼一声。
钟酩胸口起伏,巴抵上江荇之的头侧。
他原本想,只要一直陪江荇之身边,来日方,总能叫江荇之为他停驻视线。但没想到江荇之早有喜欢的人,还喜欢得要命。
就好像,一丝机会也不留给旁人。
“不给我机会,却又总是叫我有机可乘”
钟酩一手捏上江荇之柔软的耳垂,低头间咬牙切齿,“江荇之,你真能折磨人。”
话落,怀的人突然静。
一刻又像是被什么触发一样,“啪”地从钟酩胸前抬起头来。动作太猛,撞得他巴都是一痛,“嘶”
江荇之却恍若未觉,只顾抓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钟酩酝酿的情绪都被这一打破,他揉巴,“什么”
江荇之却不说话。
实际上,他这会儿脑子已经浑浑噩噩的不清醒,像是一团浆糊。但这团浆糊,那句熟悉的话又一瞬扯动他的神经。
让他回想起太穹幻境里的那一幕
墟剑抚他的脸,低头来时,语气隐忍,“江荇之,你真能折磨人。”
灵力催不散的酒精麻痹神经,江荇之有片刻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甚至对上面前男人同样隐忍的目光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里那个人。
他抬手捧起钟酩的俊脸,捏捏。手腕很快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握住。
“江荇之。”钟酩嗓音嘶哑,“你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样来”
江荇之定定地看这张脸,脑好像停止思考,只凭借本能开口,“我想看你舞剑。”
带薄茧的指腹贴他手腕内侧擦擦,“要求真多。”
话是这么说,钟酩却起身抽出古煞剑,低头深深地看他一眼。
也好,自己也该冷静一点。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挥手出,剑光月清冽。
江荇之靠坐树干前,看向沐浴月光舞剑的玄衣男人。
一招一式,熟悉又陌。眼前的身影和脑的身影时重叠,时分裂。
他挥手抓来酒坛,就坛子仰头,视线依旧落钟酩身上没有移开。醉人的桃花酿滚入喉头,汩汩溢出顺巴脖颈流淌,浸湿衣襟。
剑风带起细碎的桃花瓣,一式间倒飞起。轰
映入江荇之的眼底,扬扬洒洒绽漫天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州。
他鼻尖突然一酸,轻轻闭上眼,睫毛颤颤。江荇之觉得自己肯定是醉得厉害,想借酒劲暂时忘掉的人,脑海里反越发清晰。
剑风停,脚步声靠近自己身前。
一只手往他眼角蹭蹭,“江荇之。”
这次指尖却是干的。
江荇之没哭,只是心头酸胀得厉害,泛滥的情绪被酒精发酵,全都漫出来。
他抬手覆住颊旁这只带剑茧的手,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里,面前的人逆月光,轮廓仿佛严丝合缝地嵌入他心所念。
低沉的嗓音问他,“你又想谁,江荇之。”
月高风清,酒色惑人。
江荇之再忍不住,半眯一双醉眼,“一个人。”
他说,“我心装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