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灵络走直线的露琪亚瞬步全开,速度极快。然而里梅不愧是苟活过千年的老滑头,他敏锐地注意到死神会下意识地规避对普通人生活的直接干扰,干脆地埋头直冲商业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老港区。
天欲拂晓,为生计忙碌的市民正和横滨一起醒来。一旦进入人类聚居地,数不清的白色灵络自发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白色的海洋,再要从里头理出那一段正确的头绪可真不容易。
但里梅不知道的是,他全力运转咒力逃亡时在灵络上染出的一截黑色,在纯白的灵络之海中同样瞩目无比。露琪亚懒得跟他玩走街串巷猫捉老鼠的游戏,直接飞上此地最高的建筑,居高临下,用鬼道把他一步步逼迫出居民区,往人迹罕至的海滨赶去。
海水的腥味愈发重了。干涸的海床上到处都是濒死的海产。里梅深一脚浅一脚陷进滩涂的淤泥里,心叫不好。露琪亚也被海风熏得紧起眉头,抬起手指,六杖光牢的光华在她指尖跃跃欲试。
然而不等她释放鬼道,就听见里梅面朝大海撕心裂肺地喊道“陀艮救我”
不断下降的水位线猛然回涨,凶恶的早潮劈头盖脸打下来,里梅仿佛变成了泡沫,被海水卷着一起消失无踪。
而贪婪的潮水犹不放弃,昂着四五米高的头颅,气势汹汹地朝港区扑来。露琪亚拔刀在海滩前划出一道冰墙,硬是顶着汹涌的潮水把它给逆推了回去。
也就在这场角力的尾声,一声巨响夺走了所有横滨人的注意。有些年纪大一些的甚至直接开始抱着头哭号,直言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又碰到擂钵街的旧事重演。
他们说的是许多年前把横滨港区向下挖出巨大凹陷的大爆炸事件。时至今日,大众依然不清楚此事件的来龙去脉。上至市政,下至一般市民,无人不对此三缄其口。
这一次,听声音的方向似乎又是港区,只是不知道爆炸的余韵过后,横滨又会失去什么呢
对露琪亚来说,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就像一场黑洞反应。半路杀出的咒灵、紧追不舍的五条悟、还有横滨的半个海湾,都在这场大爆炸后湮灭无闻。
更熟悉五条悟的夏油杰豁然起身。即使隔着老远,他也能认出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来自好友的“虚式”。
那么问题来了,他满脸压制不住的震惊“悟怎么会在横滨”
夏油杰立刻拿起手机打出了快捷拨号的第一位,第一通响铃了好久都无人接通。他不死心地马上打了第二通,这回只响了一会儿就被接通,然而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一个让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声音。
“露琪亚”
自称加茂法年的陌生咒术师信誓旦旦地说朽木露琪亚的现世是为了杀死五条悟。
夏油杰听完差点没笑出声“你还不如说悟将来会杀了我呢。”
“他俩压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不是我去念了东京咒高,露琪亚现在都不会认识悟。更不要说死神的工作是斩虚,又不是杀人。”
“此言差矣。”加茂法年连连摇头,“倘若杀死五条悟是世界的意志呢”
夏油杰脸上烦躁愈盛,觉得同意认真听对方说法的自己简直有病。
“那我们的世界也太差劲了吧。连区区一个造物都干不掉,还要去外面请帮手。这样的世界我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延续下去的必要。”
“世界自有运转之法。若是从根源之理上否定了法,世界存续的基石自然也要崩溃。五条悟是顺应理法所诞生的生命,世界当然不能无缘无故将他抹消。哪怕是出于自救。”
“越说越离谱,就算世界要自救,那又跟要杀死悟又有什么关系到目前为止,悟始终站在拯救人的一方。就因为世界觉得他将来会灭世,所以现在要找死神来杀死他拜托,现代社会,疑罪从无,多读点书吧。倘若你说世界真的自有运转之法,这就是人类之理认可的法。”
加茂法年静静地接受了他连珠炮一样地质问,看着夏油杰的神情自带一股古怪的慈祥。
“你还是太小了啊。”他喟叹,“在我等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多这么强的咒灵。一个咒术师一生能遇到几个一级咒灵就很不得了,特级咒灵更是书本上的传说。可是,二十年前,五条家的六眼出生了。从此国内的咒灵等级和数量也随之激增。”
夏油杰反驳他“那不过是天元结界下的咒力动态平衡的结果。”
“是吗高专是这么教你的吗”加茂法年呵呵笑道,“那么,往一架天平两端不断加重砝码,虽然表面上可以一直保持平衡,但天平自身的极限在哪里呢”
“对于这架摇摇欲坠的天之枰来说,五条悟是最强,也是最重的砝码,这是由根源之理与世界之法共同决定的结果。因此此世中无法诞生比他更重的砝码,也即任何一人都无法杀死他。”
“但异世的天女不受此理与此法的约束。我听说她很活跃,一直在找回归故乡的方法。但恕我直言,作为进出世界的交换条件,在她杀死五条悟之前,她都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反之,一旦她完成了这个任务,世界也就不再需要另一枚超重的砝码,会被立刻驱逐出去。”
夏油杰越听面色越冷“但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难道是我搞错了,他们不是你最喜欢的朋友吗”
万物皆可夹的鹈鹕突然闪现在加茂法年身后,一嘴把喋喋不休的家伙咬成一团爆开的血雾。
风遥遥送来加茂法年的告别“我们还会再见的,咒灵操使。”
“加茂的赤血操术”
夏油杰咬牙切齿。其他的暂且不提,至少通名传姓这件事上对方的确没有欺骗自己。
夏油杰瞪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确实是五条悟的电话,但从听筒里传出的分明又是露琪亚没错。
等会儿,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一开始明明是露琪亚跟我去救被咒灵掳走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孩子也都平安回到了家里。怎么临到天亮突然局势一转,变成不轻易踏足横滨的五条悟跟露琪亚在一起追杀不知名姓的咒灵了。
他一夜没睡的脑子难得有些发懵,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同时失去了两个朋友。
“是我。”露琪亚艰难地用脑袋跟肩膀夹住手机,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只沉甸甸的长毛大白猫,“你找悟唔”
“悟怎么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啦,你别急。我让悟自己跟你说”露琪亚让猫攀到自己肩头,举着手机靠近它嘴边,“来”
“喵”
听到那一声清楚的猫叫,夏油杰不仅瞌睡不翼而飞,整个人都石化了。
露琪亚同样一脸莫名其妙。
在她看来,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明显可以分成两类。一个张扬肆恣霸道无匹的肯定来自五条悟,另一个几乎与自然气息无异,则是她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诞生自人类对森林的畏惧之中的咒灵花御。
五条悟的“虚式”,乃是他将代表负无穷的“苍”与代表正无穷的“赫”组合在一起的绝技,正与负的极限拉扯几乎可以媲美黑洞爆发时吞食天地的伟力。正面承受了这一击,花御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虚式”的副作用竟然是这样的吗
露琪亚带着白猫回到盘星教,白猫半点不见外地扒着她的头,四只亮晶晶的眼睛一齐从下方望上来。
“咳咳。”夏油杰握拳,表示即便如此,也休想让他违心点头说是。
露琪亚皱眉“那就真的很奇怪了。我找过去时就是这样。”
“这当然是诅咒的结果。”夏油杰知道死神对咒力的感应算不上敏锐,比如露琪亚就一直对自己身上的诅咒一无所觉,“猫身上有那个咒灵的咒力。特级咒灵死前的诅咒花样可太多了。”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他指指白猫,掰着指头开始碎碎念,“虚式轰掉了半个海湾,咒术界这下肯定知道悟来了横滨。不见人回去,第一个就要问我要人。也不知道最早找来的是总监部还是五条家,我又要还给谁才好呢”
“要是消息再泄露到黑市,诅咒师应该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也许刚好相反呢”露琪亚回想起在里梅私厨里的见闻,“对猫猫下手,要比对人下手难多了吧”
夏油杰伸手去戳白猫“大的也好,小的也罢,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没想到,指腹下没有传来蓬松的绒毛触感,而是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绝在外。
“他居然还开无下限”夏油杰惊呆了。
露琪亚却见怪不怪“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把这只猫认作五条悟我又没疯。”
“为了减少你自己和大家的麻烦,有什么办法就赶紧给他恢复正常吧。”
夏油杰生气地收回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坏笑道“不,我现在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翌日,横滨社交网络趋势热一被同一段手机小视频刷屏了。
画面中,以年轻英俊为卖点的横滨新兴宗教领袖披散着长发,像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拿羽毛棒逗弄一只纯白的布偶猫。然而猫猫丝毫不为所动,一双圆眼睛半睁不睁,生动形象地表达出对这种幼稚游戏的不屑。
不一会儿,从走廊另一边传来走近的脚步声。通人性的白猫一跃而起,长毛蓬松,像一枚行走的大福当它连蹦带跳冷不丁扑进对方怀里,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把人直接带倒在地毯上。
镜头笑得上下抖动不止,总算不忘拉近景。
即便如此,倒地的少女还是抱紧了白猫,没有苛责它分毫。镜头里,一对比海上的天空还要晴朗的蓝眼睛,和少女紫水晶一样剔透的眼睛高高兴兴地挨在一块儿,映着天边橙红的夕阳,让屏幕外的观众心都要化了。
美少女与猫
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