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感到自己在空中漂浮，上下移动，像是风中的沙粒，伴随着风浪四处翻滚。
她能看见散布在灰色天空上的白云，躲在云朵后的太阳，以及它惨白、令人不安的光线。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和浓重的血腥气。
灰色，红色，枪声，炮火，尖叫，横尸遍野，便是这个世界此时拥有的一切。
“呜呜呜”
她本能地循声望去。仓皇逃窜的人群之中，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她的面前横着一具小小的尸体。
啊。
得帮帮她。
她需要我的帮助。
安娜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然而刚爬到一半，有谁却违背她的意愿将她架了起来，动作粗暴，像对待一个物件而非人类。
她没力气挣扎，只听到头顶传来某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似是某种她不理解的语言。
“”
“”
她昂头看去，两个酷似骸骨怪兽的半机械生物正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侧，交流着什么。它们持有武器八成是枪，虽然她认不出款式。有什么染红了它们的衣物，那是属于人类的新鲜血迹。
安娜愈发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地狱。
原来真有比沙漠更糟糕的地方她恍恍惚惚地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思索着，这已经是第三次连续穿越了，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回家
她一惊，顿时浑身发凉，冷汗直流。
这是一个比眼前的人间炼狱更可怕的事。
就在此时，左边的外星生物点点头，像和同类取得共识，它举起枪托，狠狠地砸下来。
安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嘀嗒。
嘀嗒。
嘀嗒。
水落下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安娜迟钝地掀起眼皮。她的头又晕又重，耳边不断嗡嗡作响，像一发炮弹刚刚落在了身旁。胸口处沉重的压迫感令人有种想吐的冲动。
我在哪儿
脸颊贴着地面，很冷，好像躺在一块冰上。她动了动手指，听到远处飘来的声音。
“醒了。”
低沉、轻柔、带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漠然，听着就让人不爽。
安娜挪动手臂，撑起身体，方才的水声是发尖滴落的鲜血，她额角被划了个大口子，头部遭到重击，又不知躺了多久，流出的血积成了一条细细的小河。
流血致死也能穿越么她晕乎乎地想着，仰头寻向声音的来源，却只看到一排阶梯和一个金灿灿、仿佛在发光的王座。
以及王座之上，一轮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那人问。
安娜喘着气，头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微微发颤“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你是谁”
王座上的人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蝼蚁也配询问字也好，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也无妨。”他略微昂起下颔，慢条斯理地宣言，“吾名洛基奥丁森，乃是谎言与诡计之神，阿斯加德与中庭之王。”
那人刻意放低的声音犹如一柄泛着银光的刀刃，优雅而危险十足
“也是你的主人。”
安娜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的主人只有任天堂和我自己。”
话音刚落，一遭重击狠狠打上她的右腿。小腿的剧痛逼迫她下跪，臣服在那人面前。
“呜”她咬牙咽下痛呼。
“又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王座之上的男人淡淡地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把她的倔犟放在眼里，只手持权杖，缓缓起身。
安娜抹了把脸，擦掉糊在脸上的血迹，努力拼凑起思绪，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眨巴着双眼，终于看清了高台上的臭屁精。
以及两张始料未及的面孔。
安娜猛然瞪大双眼。
克林特，还有布鲁斯
他们肩并肩伫立在台阶右侧，面无表情，双目失神，微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怎么回事
安娜握紧双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此时洛基已然踱步到她跟前，杖尖挑起她的下巴，“非常强大、似曾相识蝼蚁，这就是为何它们把你带我面前么”
“鬼才知道呢。”安娜直视着他的眼睛，勾起一抹笑容，咬重音道，“自封的蝼蚁之王。”
洛基沉下脸色。
“果然不该和虫子多费口舌。”杖尖下移，点在了安娜的胸口。
蓝光亮起。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的大厅里，安娜和洛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终于，装x失败的洛基一甩权杖，转身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把她给我扔进牢狱然后，把那位叫来”
于是，安娜就像袋面粉一样被扔进了邪神的监狱。该死的听话的外星狗。她四仰八叉地躺着，瞪着天花板，想不出也没精力再想任何事。
一个四四方方的独间，地面还算干净，没有家具。隔间左边无人，右边是名半死不活的狱友。
听到隔壁的动静，她的狱友动了动。
安娜下意识地侧头望去，是个块头不小的男人，正阖眸靠在墙边低头休息，金发，破破烂烂的满身伤痕，一看就没少受折磨。
怎么越看越眼熟。安娜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然后缓缓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史蒂夫”
那人慢悠悠地睁开眼，愣了一瞬，从脑海深处翻出尘封久远的记忆“安娜”
“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一瞬间，安娜打心底舒了口气。太好了，她想，这个世界终于至少有一处和她所知道的曾经相符，未曾经历残酷的改变。
史蒂夫挪到栏杆边，身形有些踉跄，安娜注意到他有一条腿不自然地微微发颤，
“你受伤了。”他抓住栏杆，急匆匆地问，眉心划过一丝心痛，“是他们做的么”
安娜点点头。
“一个孩子”史蒂夫咬紧牙关，眼中燃起浓浓怒火，双手发力，安娜几乎以为他要捏断栏杆了，“他们怎么敢”
“我没事的，史蒂夫。”安娜摇摇头，额头上的血不再流了，伤口也已凝结成痂，尽管她还是晕乎乎的，小腿也在隐隐作痛，但她相信问题不大。
起码，跟史蒂夫相比的话。
老天啊当男人靠近她的时候，安娜才真正看清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瘦了许多，原本灿烂如金的发丝满是灰尘和干涸的血渣，那张昔日神采奕奕的英俊面庞已毫无血色，嘴唇干裂，泛着一点虚弱的、不详的青灰。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都经历了什么。
“史蒂夫，你”
“我也没事。”史蒂夫牵起一抹安抚的笑容，敌人的折磨并未折断他的意志，“先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安娜。”
“好好。让我看看，呃，我落到了大街上，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外星人在肆虐，我被抓到了一个叫洛基的臭屁精跟前，然后把他惹火了，被扔进了这里。他还说要叫别人过来。”安娜一口气将方才的种种全盘托出，“复联的大家呢对了，克林特和布鲁斯样子很奇怪，就好像好像”
“你怎么”史蒂夫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安娜的问题，“他们被洛基的权杖操控心灵，沦为了他的傀儡手下。”
安娜倒抽了一口凉气。
史蒂夫苦笑了一下。他垂下目光，开始讲述安娜想要知道的一切。
“一年前，阿斯加德的洛基率领奇瑞塔军队入侵地球，尽管人类顽强抵抗，但三个月后”史蒂夫沉重地叹道，“地球依然沦陷了。”
“狡猾的九头蛇借机向洛基抛出橄榄枝，两方邪恶势力合作，让战况愈发艰难，许多人都牺牲了。”说到这，史蒂夫微微停顿了一下，“包括我的朋友，娜塔莎。”
那个有着明艳笑容的红发大姐姐。
安娜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在那之后不久，雷神索尔来到了地球，和我们联手进行了最后一次反击。如你所见，那也不幸地失败了。最终，雷神逃亡他乡，据说阿斯加德也未幸免于难，神盾局瓦解，我和大部分抵抗者被捕入狱。”
“这是我在这里的第四十六天。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外面剩下的唯一一股未被消灭的反抗势，便只有蜘蛛侠带领的反叛军了。”
史蒂夫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会输复联怎么会输”安娜喃喃自语般念着，“这不可能”
“我很抱歉。”史蒂夫望着她的眼睛，嘴唇轻抿，“但我们的确输了。”
“本以为是洛基的来袭出其不意，军队又数量庞大，才导致我们节节溃败、最后满盘皆输。可如今想来，事情似乎不知这么简单。”史蒂夫沉凝片刻，严肃地问，“安娜，我需要再确认一下。你刚才是说洛基打算把你的情况通知给某人，对么”
“安娜”
安娜恍若未闻，整个人呆坐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就在刚刚，毫无缘由地，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任何行为都有后果。
“我、我不确定”她听到自己磕磕巴巴的回复，舌头根本不听使唤，“史蒂夫，我、我”
“安娜，没事的。”一只手抚上她的头顶，安慰般的轻拍着，“不要哭了。”
她抬头，望见史蒂夫宽慰的神情。他脸上混着血与灰的痕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唯有一双湛蓝的眼眸明亮依旧。
眼泪顿时落得更凶了。
安娜真不明白，不过短短一别，这个世界竟变成了这般绝望至极的样子。
为什么
忽然间，心如乱麻的她想起了什么，攥着史蒂夫脏兮兮的袖子，声音颤抖着
“那托尼呢他还活着么”
“托尼你是说托尼斯塔克”
安娜飞快点头。
“在我苏醒之前，托尼就已经去世了。据说他被挟持，尽管设法逃脱，却永远留在了阿富汗的沙漠里。他是我好友的孩子，我们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史蒂夫目露悲痛，又转而有些疑惑地问道，“但安娜，我必须问一个问题。”
“从刚才开始，你所说的复联，究竟”
“指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托尼没走出沙漠。
最初的复联从未集结。
我始终认为，必须是那六个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