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安娜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
“天哪,天哪,我的老天,你究竟在干嘛”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大半夜的,你就这样孤零零一个在外面待着你脑抽了吗”
布鲁斯接过纸巾,专注地望着她,然后耸耸肩,眼中闪动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抢劫犯” 她猜测。
“问题不大,”纸巾捂着鼻子,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嗡嗡的含糊不清,“我解决了。”
安娜皱眉上下扫了一遍鼻青眼肿、狼狈不堪的哥谭王子,哼道“显而易见。介意我问问是怎么解决的吗”
“一个扔到警局门口,另外几个遛了。”布鲁斯有点暴躁地回答。
啊这,安娜顿时觉得自己即小瞧了布鲁斯韦恩,也小看了哥谭民众。
该说不愧是哥谭人吗连家喻户晓手握无数权力的韦恩少爷也敢下手,就不怕被报复话说,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有几下子,但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空无一人的小巷瞎晃悠,怎么把“快来抢劫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突然间,安娜因为一个念头僵住了。
不,这不可能
可冥冥之中,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真相。
“你故意的。”安娜缓缓地说,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专门穿得这么惹眼,在夜晚招摇过市,只为了和人切磋”
她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布鲁斯没有吭声。
片刻后,他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轻佻地勾唇一笑,斜眼看过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生活无聊,总得给自己找点刺激,不是吗”
安娜从没见过这样的布鲁斯韦恩,不禁一时失语。紧接着,她胸口处骤然烧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怒火,一种令她瑟瑟发抖的激烈风暴。
“你这个”
她气得发懵,发现自己手里竟还抓着切鸡肉的叉子,便想都没想去打布鲁斯的脑袋。
布鲁斯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拿叉子戳我”
安娜不搭理他,仍在踮脚尝试用叉子去敲青年的脑壳。看来塞德里克猜错了,自那块鸡肉之后,他不会是第一个被教训的倒霉蛋。
“你干嘛用叉子戳打我”布鲁斯往后躲闪,像个盯着考砸的sat成绩的优等生,困惑不已又难以置信,“还是用过的”
“少给我废话,过来”
“凭什么”
布鲁斯身形高大,尽管安娜愤怒地挥舞着叉子,却始终没碰到他的脑袋顶,反而在追逐的过程中,在对方本就无药可救的外套上蹭掉了上面的油渍。
他们一追一躲,嘴上你来我往,像两个幼稚园小孩在打架拌嘴,画面一时有些可笑。
“因为你是个混蛋” 终于,安娜地大吼道。
这句指责成功让布鲁斯呆了一瞬。
叉子借机敲上了亿万富翁的脑壳,而他竟然闭眼畏缩一下,尽管安娜并没有那么用力。
“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安娜气得双眼喷出火来。她停都没停地又敲下去,布鲁斯这次躲开了。
“那是一群抢劫犯。”青年忿忿地反驳,因面部伤口而有些呲牙咧嘴,“你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理由
安娜怒极反笑“你应该庆幸他们只打破了你那高贵的鼻子,韦恩少爷,万一他们有刀怎么办有枪你会死的”
听到她的话,布鲁斯眼中的愤慨淡下去。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是我该考虑的事。”
言下之意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安娜呼吸一滞。紧接着,她听见自己用既不愤怒也不惊讶的平静语气道“即使在某次重逢时,我会落到一具冰冷的尸体身旁”
布鲁斯望了她一眼,蓝色眼瞳闪了一下,也许有什么情绪,也许没有。
管他去死。
“好啊,你放心,到时我会记得给你一脚”安娜一把抛出叉子,布鲁斯灵巧地闪身躲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怒气冲冲地跑走了。
深夜的哥谭本就人烟稀少,布鲁斯所选择的地界更是凄冷空旷,平日盘踞的一些小混混在和他两败俱伤后撤退。因此安娜几乎称得上是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半条街道。
布鲁斯韦恩是个混蛋
不识好歹、自以为是、不知死活的混蛋她边骂边跑。要命的、冷酷无情的混蛋
不懂爱惜自己的混蛋。
安娜渐渐放缓脚步。
愤怒的、迷茫的、压抑的
无所适从、憎恨罪恶、厌恶自己又恐惧失去的
孤身一人的
安娜停在风中,默默地昂起头,盯着头顶的路灯三分钟,眼睛被刺得流了点眼泪。
她抬手胡乱蹭了一下,整个人呆滞两秒,回过神,然后恨恨地跺脚“妈的”
她开始往回狂奔。
返回原地时,布鲁斯已经走远了。他一瘸一拐地迈着腿,影子在路灯下变成很瘦、很单薄的一条,像一匹在黑暗中踽踽前行的孤狼。
“等等”
安娜跑得急,甚至呛了两口风,在追上青年时短促地咳嗽一声。
布鲁斯想都没想就要脱外套。
“您自个儿穿着吧,脏死了”安娜没好气儿地说,动作粗暴地扯出几张纸巾,“怎么,少爷自己连脸都擦不干净吗”
布鲁斯挑一下眉毛,没作声。
“弯腰”安娜粗声粗气地命令道,然后在对方选择服从或拒绝之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带猛地往下拉。苍天有眼,她早晚要被这些不知死活的男孩们气成高血压患者。
布鲁斯欲言又止“我”
“闭嘴”安娜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于是布鲁斯不说话了,或许因为女孩难得一见的凶相,亦或她眼中的泪花。
安娜踮着脚,开始一点点地清理青年脸上的血迹,她的动作很细致,很小心,温暖的指尖在寒风中轻柔地扫过他的肌肤,染上几分相似的温度。
布鲁斯没有躲闪,反而低垂着头,任由安娜轻易地控制他、贴近他,暖色灯光的衬托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柔和。
用掉足足一整包纸巾后,安娜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攥着领带的手。她沉默了一下,问“你打算怎么跟阿尔弗雷德解释。”
“实话实说。”
“他会禁足你的。”安娜道,“尽管韦恩集团ceo因打架斗殴被禁足听上去荒唐,但我发誓一旦看到你这幅样子,他完全干得出来。”
布鲁斯掀了掀眼皮。
“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安娜皱起眉毛,语气又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韦恩大少爷,难道你没考虑过自己行为的后果吗只要你稍微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无所谓。因为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阿尔弗雷德在乎我也在乎”
就在此时,布鲁斯突然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下“如果你真在乎,就不会从八十层跳下去。”
安娜一下愣住了。
她手里还攥着沾血的纸巾,指尖因为对方今晚唯一一句尖锐之言而变得冰凉。布鲁斯抿唇凝视着她,似乎有些后悔,又好像在控诉。他蓝眸中燃烧着静默的火焰,让她心底泛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发问,“我跳楼是我的事,况且我又不一定会”
“死。”
在布鲁斯晦暗不明的视线中,安娜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地止住了话音。
两人顿时陷入难堪的沉默。
安娜咬紧嘴唇,努力摆着冷脸,内心却绞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愧疚。
是啊。
当时,布鲁斯眼睁睁看着她坠楼,心里究竟会想些什么
她从未考虑过。她只记得那只手曾试图抓住自己,却是徒劳无功。
自那以后,他又等了她多久
而她甚至忘记了他。
哥谭寒风刺骨,他们面对着面站在空无一人的暗巷里,好像在比赛谁先冻死,又好像在进行“谁先说话是小狗”的挑战。可能过去了五分钟,可能过去了半小时,布鲁斯突然问
“你冷不冷”
安娜吸了吸鼻子,鼻涕泡都快冻出来了,却还在那嘴硬“不冷。”
布鲁斯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有点想笑,但也没笑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那件脏兮兮的外套终究还是披在了安娜身上。他低下头,注视着女孩的眼睛“下次再做那样的决定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好吗”
安娜张张嘴,仿佛被某种柔软的东西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心脏,她非常急促地仰了一下头,好像生怕回复晚了一样脱口而出“好。”
然后她停顿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问“布鲁斯,我答应你,那你也能不能答应我”
不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
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把夜空推远。
青年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安娜不放心地问。灯光下色调模糊,她的眼睫不安地颤了颤,眸子里都是细碎光片,恍若从天而降的繁星落入其中。
“好。”
半晌,布鲁斯嘴角微动,很轻地笑了。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好可爱哦。不过布鲁斯,不可以立下无法实现的承诺哦已经想写掉马了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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