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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静默,两人一鸟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萧慎站在原地,表面看似泰然自若,实则内心兵荒马乱,脑速转得飞起,试图找出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这只该死的鹦鹉,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淫言秽语。

    “它”沈青琢瞠目结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刚才说了什么”

    即使他对那方面的需求很低,但他毕竟并非不通人事的纯情少男,鹦鹉最后学的那两句,尤其那个打着颤儿的尾音,活灵活现,分明就是男子做那种事时

    等等

    沈青琢蹙起眉心,这鹦鹉口口声声叫着先生,话是跟谁学的不言而喻,那么

    “你这鳖孙儿”这时,鹦鹉又开口了,对准了七殿下,扑棱着翅膀骂得起劲,“鳖孙儿鳖孙儿”

    若是往常,被一只鸟指着鼻子骂,萧慎早就拔了它的鸟毛烤来吃了,但今日这情况,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才是鳖孙儿”他登时佯装生气,幼稚地跟笼子里的鹦鹉对骂,“不对,你是鸟孙儿你这鸟孙儿”

    鹦鹉回骂道“死鬼死鬼”

    “死鸟死鸟”萧慎上手就想进笼子里抓鸟,一时不察却被鹦鹉狠狠啄了一口。

    “嗷”萧慎疼得叫了一声,立刻将受伤的手举到先生面前,告状道,“先生这该死的鹦鹉不知打哪儿学来的骂人话,竟还敢啄我的手”

    沈青琢内心的震惊被小徒弟孩子气的举动冲散了几分,垂眸望过去,果然见他手背红肿了一小块,不由失笑道“你跟一只鸟较什么劲儿”

    “它骂我啊”萧慎又将手举高了些,语气委屈巴巴的,“难怪我怎么教它,它都不说话,合着是只学坏不学好”

    “这鹦鹉不是太后送你的么”沈青琢也纳闷,“跟谁学的”

    “该不会是太后日日在背后骂我,被这鹦鹉学了去”萧慎一脸气鼓鼓的,“我马上就把这鸟烤了,给先生补补”

    “哎,别别别”沈青琢赶紧劝道,“太后赏你的鹦鹉,你也敢烤了吃”

    萧慎扁了扁嘴“可你看它,净不说些好话。”

    沈青琢笑道“也不全是坏话,方才它不还夸先生又美又棒么”

    “这可不是我教它的。”萧慎已然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地甩锅道,“白日里我都在书房和演武场,夜里怕吵,将它交给了宫人们,真正教它的时间也没多少。”

    沈青琢恍然大悟,许是那些宫人们私底下说了些什么混话,被这只不正经的鹦鹉学了去。

    但

    小太监的那物件儿都没了,会发出这种的声音吗

    “嘶”见先生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萧慎连忙出声干扰他的思绪,“疼,手疼”

    沈青琢回神,望着那没破皮的手,颇有些无奈。

    但与其说小徒弟这几年越来越娇气了,不如说只是想趁机向自己撒个娇罢了。

    “好啦,先生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啊。”沈青琢语气温柔得像哄小孩儿,郑重地捧起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吹着气。

    温热馨香的气息羽毛般拂过手背,萧慎脊背一僵,只觉一股难言的酥麻自手背皮肤上炸开,又透过血液和经脉传递至大脑,舒服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唔”

    “怎么了”沈青琢抬眼,“还疼么”

    萧慎“不”

    “好舒服啊好舒服”可恶的鹦鹉,又活蹦乱跳地叫了起来。

    萧慎扭过脸,目光如刀般恶狠狠地扎在鹦鹉身上。

    等先生走了,看他怎么一根一根拔掉这死鸟浑身的毛

    “这小鹦鹉,属实是被人教歪了。”沈青琢啼笑皆非,松开手走到笼子前,伸手逗了逗鸟。

    萧慎目光一紧“先生小心”

    然而,还没等他将先生拉开,便见那鹦鹉歪着脑袋在先生手背上蹭了蹭,嘴里继续喊着“先生先生”

    萧慎“”

    这该死的鸟,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不过,鹦鹉是很聪明的鸟类,你耐心些教它,很容易掰回来的。”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在手上,触感很奇妙,沈青琢笑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鹦鹉五彩斑斓的羽毛。

    他不由想起了小徒弟,从一根歪了的小树苗长成如今俊秀英勇的少年,足够耐心的引导不可或缺。

    萧慎面色阴沉地瞪着那只鸟,嘴里却乖巧地应道“好的,先生。”

    沈青琢回过头,“对了,你给它起了名字吗”

    “还没有。”少年的面色霎时阴转晴,笑眯眯道,“就叫它傻鸟好了。”

    这鹦鹉简直就像是成了精,立刻又骂道“鳖孙儿鳖孙儿”

    萧慎指着它,威胁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沈青琢不得不给一人一鸟拉架“好了,别吵了,先生来给它取名吧。”

    萧慎“这死鸟也配”

    “不如就叫它小八。”沈青琢稍加思索,笑眯眯道,“简单又好记,八谐音发,寓意也好。”

    萧慎脸色“刷”地一下就黑了,抗议道“先生”

    “怎么了嘛”沈青琢假装不明白,转头又去逗鹦鹉,“小八,以后要跟小七哥哥好好相处哦。”

    鹦鹉立即学会了“小七小七”

    “先生”萧慎气得大喊一声,自身后扑过去,一把熊抱住先生,“你怎么能怎么能把我和一只鸟相提并论”

    “瞧把你委屈的。”沈青琢微侧过脸,抬手掐了一把气得鼓起来的脸颊,笑盈盈道,“你既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一个代称而已,别这么小气嘛。”

    其实早在抱住先生的一瞬间,萧慎心里的那点不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将下颌搁在先生颈窝里,偷偷嗅着先生好闻的味道,压低嗓音问道“那先生养了我,就会对我负责到底吗”

    沈青琢一怔,似是没想到小徒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嗯”萧慎收紧了手臂,心急地追问道,“先生会对我负责到底吗”

    “你想我怎么对你负责”沈青琢收回视线,“先生对你,还不够好啊”

    够,但也不够。

    仗着先生瞧不见,黑曜石般的眼眸一片幽沉,少年却刻意用天真撒娇的语气问道“我说的是负责到底,先生会一辈子陪着我的,对吗”

    这一回,沈青琢沉默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萧慎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往下沉,直至沉入无底的深渊。

    “一辈子长着呢,想那么远做什么”沈青琢再度开口,语气有点飘忽,“先生不正陪着你么况且,先生还要亲眼看着你登上龙椅呢。”

    喉结滚动了一下,萧慎半真半假道“我不管,先生既养了我,那我就属于先生了。先生再想甩掉我这个包袱,可不行嗷”

    沈青琢并不正面回答,扒开他的手臂,直接将话头引到别处,“对了,先生一直说找时间考考你的功课,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小狗脸顿时垮了下来,“改天不行吗”

    先生好不容易来找他一次,他只想抱抱先生

    “怎么先生考你还要挑日子啊”沈青琢微一挑眉,“还是说,你最近没有好好学习”

    萧慎信誓旦旦地回道“怎么可能先生尽管考”

    鹦鹉嚷嚷道“傻蛋傻蛋”

    萧慎“”

    这死鸟迟早被他拔毛火烤

    翌日,沈青琢带领锦衣卫的兄弟们,开始搜查各个宫殿,各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与裴少傅的猜测一样,沈青琢也认为凶手至今仍藏在宫中。但这几日,锦衣卫差不多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个人影儿也没找着。

    那么,就只剩下各宫娘娘和皇子们的住所没搜了。

    沈青琢一身大红飞鱼服,纤纤玉指搭在绣春刀鞘上,姿态秀挺地站在风仪宫殿门前。

    孔尚厉声喝道“锦衣卫奉旨搜查犯人,还不速速让路”

    “你说搜查就搜查有文书吗”领头的太监不甘示弱道,“风仪宫没有什么犯人,若是锦衣卫冲撞了娘娘凤驾,你们担当得起责任吗”

    “你”孔尚半抽出绣春刀,正准备硬上,却被沈大人一个手势阻止了。

    沈青琢微微一笑,温声道“这位公公,锦衣卫也是奉圣上之命办差,劳烦公公向娴妃娘娘通报一声。”

    那太监看了一眼他腰间挂的金牌,嚣张的神色有所收敛,“大人请稍等。”

    “呸给他们脸了”孔尚“啐”了一声,“这么嚣张,最好不要被我们搜出点什么来。”

    沈青琢但笑不语。

    片刻后,三皇子萧弘曜走出来,英眉微皱,“沈大人,这是何意”

    “三殿下。”沈青琢拱手行礼,“锦衣卫奉圣上之命,搜查杀害潘厂公的凶手。”

    萧弘曜面色不变“那沈大人可找错地方了,凶手不可能藏在风仪宫。”

    “例行搜查而已,三殿下不必紧张。”沈青琢直起腰身,淡淡笑道,“还请三殿下,行个方便。”

    萧弘曜目光微沉,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侧身让步,“请”

    沈青琢做了个手势,孔尚便带着锦衣卫涌入殿门,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搜查。

    萧弘曜站在镇抚大人身侧,貌似随口问道“沈大人,潘崇一案,可有新的进展”

    “此乃北镇抚司机密,恕卑职不能告知。”沈青琢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无碍。”萧弘曜大方一笑,又问道,“那今日,沈大人第一个搜查的便是风仪宫吗这总能说吧”

    沈青琢摇头“并非如此。”

    萧弘曜不露声色地引导“难道沈大人是随机搜查”

    “自然不是。”沈青琢下意识摇头,“风仪宫挨着东宫,方便锦衣卫一道搜查罢了。”

    萧弘曜瞬间抓住了关键词,立即追问道“东宫为何第一个搜查东宫”

    沈青琢“那杀人的宫女就出自”

    尾音戛然而止,沈大人自知失言,迅速岔开话题道“对了,卑职要提前恭喜三殿下了。”

    萧弘曜眯了眯眼“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青琢“卑职昨日听闻,圣上有意为三殿下封王赐地。”

    闻言,萧弘曜表情微微一僵。

    依照大雍皇室的惯例,皇子们自幼和母妃一同住在皇宫里,除了太子之外,年满十八岁的皇子就会被外放到封地就藩,只有极少数的皇子可以留在盛京。

    比如大皇子,光熹帝怜悯他体弱多病,便在盛京开了王府让其居住,而二皇子是太子储君,自然一直居住在东宫。再往后,便是三皇子萧弘曜了。

    萧弘曜前年便满了十八岁,但光熹帝迟迟没有提出分地封王,就这么将剩下的几个儿子养在皇宫里。

    而一旦皇子们就藩建王府,此后若是没有皇帝的召见,便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封地。这也意味着,三皇子封王后就必须放弃经营许久的朝中人脉,失去竞争皇储的资格。

    除非他在封地上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再一路打回盛京,但这也势必要背负上弑君篡位的罪名。

    果不其然,萧弘曜脸上不见一丝喜色,沉声问道“沈大人此话当真父皇的确亲口这样说了”

    “这”沈青琢迟疑了一下。

    萧弘曜“沈大人但说无妨,本殿下左耳进,右耳出。”

    沈青琢压低嗓音回道“昨儿内阁次辅曹大人与圣上提的,说是三殿下年岁已至,却一直住在宫中不前往封地,不符合礼制。”

    萧弘曜勉强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

    “卑职也是无意中听见的,一时不慎说漏了嘴,还请殿下过耳即忘。”沈青琢拱手作揖,“圣上若是有了主意,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

    短短两句话之内,萧弘曜已重新挂上风度翩翩的笑容,“沈大人放心,本殿下今日就当没听过。”

    沈青琢微一颔首。

    此时,孔尚自殿内走出来,回禀道“大人,没有搜查到犯人。”

    “那是自然的,风仪宫怎么会窝藏犯人呢”沈青琢淡淡命令道,“让兄弟们撤了吧。”

    “是,大人。”孔尚转身,高喝道,“撤”

    带刀锦衣卫立即整齐划一地撤离风仪宫。

    沈青琢再度拱手,客客气气道“今日惊扰了娘娘和殿下,改日卑职再登门,亲自给殿下赔罪。”

    萧弘曜笑道“沈大人客气了,慢走不送。”

    目送那道端方又绰约的背影离开,萧弘曜的表情倏然转为阴沉。

    他快步往中殿走,踏进殿门时唤了一声“母妃。”

    “人走了”娴妃半躺在贵妃榻上假寐,两旁跪着打扇的婢女。

    “走了。”萧弘曜在案桌旁落座,喝了一口冷茶,面色依旧很难看。

    “怎么了”娴妃看了儿子一眼,开口道,“这沈青琢倒是个妙人儿,如今在皇上面前风头正盛,又同时掌管着锦衣卫和北镇抚司,身上却瞧不出一丁点的傲气。”

    萧弘曜“正因如此,母妃不觉得他可怕吗”

    “他若是我们的敌人,自然值得提防。”娴妃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但眼下,我们大可以利用他,来对付东宫。”

    “东宫”萧弘曜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示意那两个婢女退下,这才道,“方才沈青琢无意中说漏嘴,曹仁在父皇面前进言,怂恿父皇尽快将儿臣外放至封地。”

    “什么”娴妃躺不住了,口中骂道,“曹仁这个老匹夫”

    “看来,东宫憋不住要对我们下手了。”萧弘曜将茶盏重重放至桌上,“母妃,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小小封地吗”

    娴妃冷哼道“这就想将你赶出宫去做梦”

    萧弘曜冷笑一声“二皇兄对我动手之前,也不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

    娴妃惊喜道“难道我儿已抓住太子的把柄”

    “有没有抓住东宫的把柄不重要。”萧弘曜面无表情道,“既然锦衣卫抓不住犯人,儿臣便想办法造出证据,给东宫坐实了杀人灭口的名头。”

    风仪宫正密谋之时,沈青琢带领锦衣卫去到了长乐宫。

    他一出现在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张口就喊道“沈公子您来啦”

    “大胆”孔尚低喝一声,“你这小太监,与沈大人套什么近乎”

    这小太监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敢”

    “行了,孔千户,你别走到哪儿都吓唬人啊。”沈青琢笑着骂了一句,算是给小太监解围。

    孔尚往后退一步,讪讪回道“是,大人。”

    沈青琢下颌微抬,示意他“你带人进去搜吧,按规矩办事,不必有所顾忌。”

    然而下一刻,得到消息的萧慎正好大步踏出殿门。

    “先”他下意识唤道,却在触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瞬间又改了口,“沈大人。”

    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新鲜,萧慎又叫了一声“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奉圣上之命,搜查犯人。”沈青琢慵懒地捞起腰间的金牌,展示给他看,“七殿下,行个方便”

    他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身后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带刀锦衣卫,尽管沈大人弱柳扶风,玉面含笑,整座皇宫中却无一人敢轻视他。

    这是萧慎第一次见先生作为锦衣卫的头儿,执行公务时的状态,明明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气质却与私下里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让他很想当众

    冒犯一下

    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故意放缓语速,挑衅道“若是本殿下,不行这个方便呢”

    沈大人面上笑容不变,但那笑意并未到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底。他嗓音温柔轻慢,却莫名裹挟一股锋锐的杀气,“那七殿下,可就不要怪锦衣卫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后站的两排锦衣卫,齐刷刷地抽出腰间挂配的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