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葬入口处。
罗盘最先有反应,十来根指针直刷刷地振动起来,直指中心墓室的方向,人心都跟着激动起来。
“罗盘好了”
“这是里面结束了”
罗盘失效,是因为被干扰。此时恢复能用,定是因为干扰的因素消失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已经尘埃落定。
外面的道友们摩拳擦掌,等待已久,当下就有师叔带着人往里面走。
一踏入,发现游走在空气中的真阳之气尽数消失。如此一来,也就不再局限于坤修,人手一下充足起来。
张玄明还要看着张小明,没有进墓葬里面,但是谈观花进去了。
再过了一会,定位器有了反应。显示在山的另一头,还隔着好几座山。没出来的只有何其跟另外一位师姐,必是两人中的一个。
张玄明坐上车,往定位器显示的方位前行。
颠簸的车中,张小明窝在她哥哥怀里,一边打呵欠一边问“哥哥,去找小姐姐吗”
“对。”张玄明蹙眉点头,看着前方。
哥哥都不看她。小黏人精张小明嘟囔道“哥哥,你是不是想换个大妹妹”
张玄明
张玄明认真道“妹妹不能换的。”
如果可以换,能让张小明长大懂事点,张玄明是有些愿意的。
张小明“哥哥也不能换的,姐姐有姐姐的哥哥”
张玄明心中想着事,便没告诉她不是所有人都有哥哥。他摸摸张小明的头“对,不能换的,我们小明真聪明。”
被夸了,张小明立马就变乐呵,也不再犯困,要站在张玄明腿上看车窗外。
张玄明一手抱着站着的张小明,另一只手拨打何其的手机号码。
但只听到提示已关机的机械回复声。
不过这份不放心没有持续多久,车开得很快,十来分钟就靠近了定位器在的地方。
张玄明等人一路往上,遇到席保天三人。
见他们一行人中有道士,且面上都带担忧之色,车身上还有当地玉皇阁的标志。三人就把何其在的方位、距离告诉一行人,跟在一行人后面。
草地上。
何其缓了会,自己坐了起来。但浑身还是累,过强运动过后,那种虚脱的感觉。
何其叼着棒棒糖,正准备爬起来,就见张玄明一行人到了。
“师妹”
“怎么样何师妹没事吧”
“怎么这一身泥”
被一群人围着,何其还是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席保天。
她看过去,对方朝她笑着点头,想来是放心不下,和何其记忆中的那行事周全妥帖的性格重合。
何其收回视线,接过一位师姐递过来的湿巾,却不往脸上去。
她有些恍惚地想,看来不想糟心的事,糟心的事还是会存在。
不过,这么多年没见,或许对方根本认不出来她
反正她现在一脸泥,猴似的,亲妈都得呆个几秒才敢认。
何其拿着湿巾擦手,提醒其他人“那些丢失的魂魄在中心墓室,我当时怕怕狐鬼逃出来伤人,追着狐鬼从墓洞出来,没顾得上。”
“狐鬼”
“对,一只三尾狐鬼。”何其擦干净手,想朝桃木剑的方向走过去。
却被拦了一把,由师兄代劳了。
何其连站起来都得帮扶,再有从墓葬里面追到这座山上,肯定体力耗尽,众人都看在眼中。
也恨不得不让何其动,一位师叔还问要不要背,被何其笑着拒绝了。
提醒过中心墓室里魂魄的事后,何其喝了两口水,就被扶着,朝着车的方向走去。
路过席保天时,张玄明含蓄地问“这几位”
何其道“不用管,不认识。只是差点被狐鬼伤到的路人,我顺手救了下来。”
这态度不像往常的她,显得颇有些冷淡。
其他道友尚未发觉,张玄明却熟悉何其,为此还多看了三人几眼。
他们一行人坐车离开。
席保天三人中,那名青年叹气“这些人真难相处,我们明明也是好心想帮忙,却被他们当小人提防。”亏得他还对“泥人”生出佩服和好感呢。
另一个中年人劝道“人家救了我们性命,感激就是,计较些小事干嘛。这些高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刚刚口吐鲜血还抢时间救我们,可见心性。”
席保天诡异地安静。
跟何其想的不一样,席保天认出她来了。
席保天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走,我们去玉皇阁一趟,上香谢谢神仙。”
上了车,何其靠在车上,笑道“回头这车要因为我洗个澡了。”
她身上脏,板着坐又累,要舒服肯定得靠着车背。
开车的师傅则道“洗车算什么,这回师妹可是头功随便靠,躺着都行。”
何其笑笑,眼睛透过后视镜往后瞥了眼。
后面没人,可何其心中又预感却并非如此。
何其头一回,希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太准。
旁边张小明看过来,手里拿着湿巾纸“姐姐,你辛苦了,小明帮你擦脸”
“我们小明这么厉害,还会擦脸吗快来帮帮姐姐。”
想到张小明救急的棒棒糖,何其对她十分喜爱。
张小明很吃被夸这一套,笑得开心,认真地帮何其擦脸。
等何其的脸擦干净,车就到了墓葬外。
谈观花等人带着找回来的魂魄,一起往玉皇阁赶。出事的人魂魄最好早点归位。
何其对此没意见,她可不想继续做泥人,先找地方洗澡吧。
至于烦人的事,在外面解决就挺好,不必要带回酒店那边。
回到玉皇阁,何其提出要洗澡,就有人给她一路安排好。
洗完澡,何其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准备去看看王师兄。
她可记着呢,为狐鬼冲锋陷阵第一魂,变坏的小荔枝王师兄是也
可何其没想到,她刚走出起居的殿宇,就撞见席保天。
席保天站在一棵古树下,手中提着一个袋子,望着何其,神情中也流泄出一丝讶异。
何其看他一眼,想要径直走过去。
走过古树,身后响起席保天的声音,“小其,是你吧”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何其就知道,她被认出来了。
她心里立时就堵得慌。
明明父女这么多年没见面,她只有眼睛长得像何明心,其他地方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为什么还能认得出来呢
他这些年,有在关注她们的日子吗
何其宁愿,他一走了之,就再不相见。否则,既然走了,又偷偷摸摸地注视,算什么呢。
何其抿了抿唇,转过身,一双清凌凌的眼看着席保天。
席保天见她转身,更肯定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朝何其走近,眼睛往下垂“你长得跟小时候很像,几乎没什么差。”
是这样
何其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她小时候拍照不少,但更多的是全家福,后来全部被她丢掉,剩下的照片不多。
记忆的照片里,跟如今的她也不过就三四分像。对着照片,能认出来,可要说多像未免有些离谱。
何其看着他垂下去的视线,神色冷淡,故意道“不是。”
席保天抬头,自顾自地道“小其,好多年没见了啊。”
何其哼一声,面露冷笑“你这话有意思。”
“我、”席保天叹气一声,眉心皱出几道岁月留下的竖纹,声音也比从前无力些,“我知道你不乐意见我。”
席保天把袋子递过去“我看你手机坏了,肯定不方便。”
何其扫一眼袋子,便认出是市面上很贵的一家手机,接着袋子里的东西就在何其心里换算成了钱。
何其脸黑下去,眼睛直视着席保天,带着冒腾出来火气,问他“我是你什么人要拿你的东西。”
落地有声,带着直接的质问和怒气。少女清越的声音,也似带着冰。
席保天觉得心里都被戳了个窟窿,灌进去冰冷的风,在这天气尚好的日子冻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看了足有半分钟,席保天手还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给出回答“小其,你怨爸爸,是不是那你就当这是你刚刚救”
“我不需要。我救下你们,与你无关,是头猪我也会救。”
何其的态度很明显。
她不需要什么手机,也不需要任何东西,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何其把这话写在脸上。
她也相信,行事周全情商高的席保天肯定看得懂。
就连席保天不想直面问题,何其也看出来了。
何其逼近一步。
少女灼灼的目光,看得席保天后悔不已。
他或许就不应该过来。可阴阳差错地遇见,看见气鼓鼓的少女后,他没忍住。
他不也记着过去的事嘛。
比起那个偷偷看过几次的孩子,他心中对孩子的印象、记忆,全部都是面前少女幼时的模样。
那些画面,那么生动可爱,掺杂在他的后悔和无奈中,是酸涩痛苦中时常用来回忆的甜意。
席保天像是认输一般收回手,他低声道“那就算了。你不要就不要。”
何其眨了下眼,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
“你告诉我。”
何其也不理解自己怂的时候那么怂,宁愿脏着脸躲着。这时候眼眶发热,却能开口找他要答案。甚至是追着对方讨要。
席保天后退了半步,紧抿着唇。
偌大一个中年汉子,身强体壮,却有种被逼着倒退的弱感。
席保天看着面前长大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开口道“小其,你不是我的孩子。”
这是前情。
真正的原因是,席保天苦笑着道“我不知道你妈妈她透过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她并不爱我。”
“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分开也正常,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有猜到这个爸爸不是亲爸爸的宝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