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剑灵的爱好很杂。
而且大部分都是在晞山时养成的。
用杀红尘的话来说,那都是被谢苍山给惯出来的人族的坏毛病。
比如他根本不用吃饭,却喜欢进厨房,最上头的那段日子,不知造成了多少次的晞山爆炸事件,以至于乔岩等人都炸习惯了,能边对着滚滚浓烟边嗑瓜子。
凌华宗在荒山正式开宗后,灵气复苏,焕然一新。
与清修的宗门不同,凌华宗的护山灵屏只从大门覆盖至宗内,地方其实不大,其余土地则以低价盘给了商户,建起房屋,开通商道,引入百姓。
山脚下渐渐有了城镇,也有了集市。
随着人流集散量的增多,镇子的规模越来越大,竟也成甘州内名列前茅的大镇。
尤其是入夜后,十里沁水河,火树银花,清歌不歇。
修士、凡人、乃至魔族和妖族,间或世间灵物,于凌华镇中往来,也不必幻化掩饰,头上长角,或飘着走路,根本无人会惊奇,各做各的生意,各过各的日子。
夏日树荫下,也常有四个种族凑一桌打麻将的景观,草木灵与凡人比邻而居,我来卖绿豆汤你来卖蒲扇,拉横幅搞促销也不是稀罕事。
楚兰因当年其实并不常下山,他身上戾天深渊的寒气未散,夏天还好,冬天就是行走的大冰疙瘩,连修士都扛不住,何况凡胎。
与人接触时,最好要有剑主陪同,将剑灵的寒气吸纳转化,镇入体内方可。
但那时候谢苍山亦在养伤,楚兰因寻思着就不折腾他,省的他再吐血昏迷。
但这也不妨碍楚兰因发展爱好,灯笼、皮影戏、画糖画儿他玩,打首饰、织衣裳、做鞋他也试过,而且剑主也陪他一块儿,别提多自在了。
于是他今天假装自己是个锁匠,明天假装自己是个厨子,总不重样,把晞山闹得鸡飞狗跳,永远不知道明天是怎样的惊喜和惊吓。
谷生阳当年随舅舅去凌华宗拜师时,带上了百川剑。
头天夜里,谷生阳没睡着,百川也没睡着。
听闻晞山上,有一个隐居的剑尊,也有一把凶煞的兰因剑。
他见过那把剑。
那把被牵在剑尊身边的剑,灵体虚弱,远远看去还有些木讷。
“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啊,是不是已经被折了”
百川在鞘内问小主人。
兰因剑出戾天深渊的事,惊动了几乎天下的兵灵。可他们也都知道,那并不是好事,竟大多是惋惜慨叹。
戾天深渊内没有一丝灵气,对于存粹依靠灵力存活的剑灵而言,就是一座葬兵冢,暗无天日地消磨着灵体,而一只木讷的,已经傻掉的剑灵,一把已经不再能控制的剑,后果可想而知。
“你说他还活着吗”百川又问。
在谷生阳受的教育里,剑灵的疑问并不是都要回答,但他被百川缠的久了,也不能平心静气地打坐,只答道“谨言慎行。”
百川就扫兴了,可他是传承千年的名兵,跟随的又是正道之首的仙道盟盟主,这句话听了不知多少次,这次的小主人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小古板,于是他也就不再追问。
上晞山前,他还在默念“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然后他们就被一道剑气扫下青石长阶,他在鞘中嗡鸣,悄悄探出一寸。
只见长阶尽头,一只剑灵一席如火红衣,发中一枝桃花,夭夭灼灼,叉着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和我打一场仙道盟百川,我要当剑界的武林盟主,我赢了,你就要叫我老大”
兰因剑还活着。
真正的“活”了过来。
他的灵线千疮百孔,他的灵体意气风发。
百川看着被烟熏得同样灰头土脸的楚兰因,轰然大笑的同时,却更觉出另一些微末的快乐。
那是对于剑灵而言,即使已经不再锋利,不再名动天下,也可以不被遗弃的可能。
“完了。”杀红尘吐出一口黑烟,哭丧着脸道“鸡好像跑出去了”
楚兰因仰天长叹,道“失策。”
明明谢苍山说厨艺是需要一段时间沉淀的,合着他沉淀了几百年,啥也没沉淀出来,还变本加的更糟糕了。
就在这时候,李普洱和屠小窗终于出现。
李普洱大喊道“公子莫慌,我们来救火了”
他们各自提了一桶水,对着剑灵们兜头就是一泼
三只黑漆漆的落汤灵“”
杀红尘问百川“这是你们仙宗养出来的,你们人界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百川剑梗着脖子“这是老大他们宗的弟子”
楚兰因拧了把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道“这谁,我不认识。”
总之,最后,烧鸡还是奇迹一般上桌了。
这还要多亏屠小窗的功劳。
天知道一任魔界之君为什么会做烧鸡别问,问就是救场如救火。
楚清把烧鸡端上桌时,古戚的目光就和见了鬼一样,显然是被那只热爱锻炼的鸡吓得不轻。
不过很快他就在楚清含羞带怯的神情中把走地鸡忘了,对楚清道“可有伤到”
“没有。”楚清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啊,手生了。”
古栩心道你这哪是手生啊你这是手返祖了罢。
不过他更看不惯古戚这种惺惺作态,撕了条鸡腿送到嘴里,随即皱起了眉。
古栩虽从小养在外面,却也没让自己受过亏待,山珍海味更没少吃,对于这样一只不功不过的烧鸡,如何也不会觉得美味。
他吃了,古戚自然也不会落下。
哪怕他极度看不上这种凡间食物,却还是动了几筷子。
而闵青痕则把筷子伸向了烧鸡盘边的一盘凉拌莴笋。
楚兰因眼睛一亮,心中夸道有眼光
大菜他拿不下,但剑灵还有剑灵的骄傲,小菜他还是可以轻松搞定的。
沧山把莴笋放在米饭上,非常自然的吃了下去。
楚兰因眼神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沧山不错,很下饭。
然后就用一筷子莴笋下了一碗白饭。
饭后,闵青痕借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古戚也说有事务缠身,要先告辞,只是他在走之前还提走了古栩,说是有家中要事与他商量,请他一同去。
古栩吹了声口哨,心中冷笑连连,但还是随他走了。
楚兰因注意到,古戚在某一瞬间,目光在前方古栩的身上不着痕迹地一扫。
那是一个厌恶的眼神。
人都走了,古戚和闵青痕的棋也不再继续,索性和局。
楚兰因对棋一知半解,左右现在闲的没事,就坐下去收拾起残局。
谁知收拾着还收拾出一肚子气来。
如今棋盘局面,黑子已经被白子逼入绝境,似乎再过几子,就能拿下全部江山。
难怪那古戚走之前笑嘻嘻的。
楚兰因心中想木傀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呢,谷生阳可是从小被训练下棋,下棋和喝水一般平常,不怪我家木傀比不过。
棋盘是古戚送给楚清的小玩意儿里的一件,可楚清其实根本不会下棋。
但这黑白两色的子皆是由玲珑玉石制成,华美剔透,楚兰收完黑子收白子,越收越气,扔了一枚棋子到嘴里嘎嘣咬碎了。
剑灵尝不出酸甜苦辣,人间的东西他们吃了也没味,还要用灵力克化掉,实在得不偿失。而诸如玄铁、玉石等,他们倒是能吃,灵气越多越好,可以当补品服用,灵气不多的则能用来磨牙。
兰因剑的灵气比较特别,由煞气化灵,寻常玄铁他吃了也没效果,每天吃铁看起来也非常奇怪,于是也就许久不吃了,然而这回他心里不爽,把这玲珑白子咬了个粉碎,仿佛恨不得把谷生阳也变成棋子嚼碎了才舒服。
等到沧山去而复返,推着轮椅过来帮忙时,棋钵居然已经见了底。
沧山一猜便猜中剑灵的心思,无声笑了起来,楚兰因一抬头见他。
他抓了剩下的白子塞到沧山的袖子里,倒像是让木傀也来磕。
最后甚至把棋钵也按到木傀手里,闷闷道“回晞山后我翻两本棋谱给你,你多读,凌华宗里肯定有厉害的棋手,到时候你们多练练,你这么聪明,肯定学的快。”
兰因剑灵就是这样,近千年的岁月走来,他其实明白很多的道理,他知道棋艺不精要勤加练习,但又会赌着气,把棋子还有棋钵都给他,救好似一个笨拙的安慰。
沧山双手托着空空如也的棋钵,眼角眉梢笑意愈深。
灵线又交织错落成了楚兰因似曾相识的样子。
剑灵这次倒也习惯良好,说起正事来。
“一寸相思已经下进去了,就看会发作成什么样子。”楚兰因道“大概古戚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寸相思下在一堆叶子里吧。”
要在短时间内促成大局面不容易,有一寸相思这种好东西,剑灵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但这药终究是出自灵草,效应远没有迷心术那么强,可是却也真正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如同这个障机缘巧合的有读记忆的功能,一寸相思也可以有多种的用法。事实上有太多的感情,譬如占有、控制、嫉妒、攀比,都被冠以“情”的名义。
“以人为棋。”楚兰因想起从前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第四任,那人就喜欢这样玩。
他看向沧山,低声道“人心在怀,如何为棋,我不觉得有意思。”
沧山道“是啊,这个并不好玩。”
楚兰因点了点头,道“那你以后陪我玩点别的吧,再给我念念那些带图的话本子,都买的很好的样子,而且容易绝版,真是太讨厌了。”
而后半月,古戚几乎每天都来,来时不是见闵青痕在,就是见古栩在。
闵青痕是楚清师父,常来教书也就罢了,可古栩在他敲打后,只消停几日,居然和闵青痕约好,一起来听课了,说是自己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发蒙,根基虚浮,也想来补补基础。
这理由无懈可击,古栩也不问兄长,直接上了帖子至族老处,族老自然乐意族中弟子发奋,也不再往其他地方想,遂允了他。
且古戚渐渐发现,闵青痕和古栩的关系,似乎比从前要融洽。
闵青痕严厉非常,古栩却也不再阴阳怪气顶嘴,反倒是因为他总是挨骂挨板子,还让楚清来关照。
一寸相思到底不是真正的蛊,它没有明确的下蛊人的概念,也就是说,中此药者会爱上谁,也不好说。
古戚对楚清爱自己充满信心,一寸相思也只会应在他这里,虽说如今多出两个多事的人来,但其实也不足以够成威胁。
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然而还没等古戚把这不舒服自我开解掉,家中卜命祭台之首的孙子渺,新算出了一道天机签。
签诗旧时凤前羽衣侍,落入凡尘不鸣时,流水落花尘埃定,天地恩泽一太平。
天地恩泽。
签文一出,古氏大惊。
与此同时,年前去到宗门拜师的古羽华,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提问时间
老迢因为天道的偏爱,大家对签文谶言都深信不疑,请问孙子渺的扮演者,这次扮演正道神棍,有何感想呢
杀红尘太轻松了这活儿太轻松了,台词少任务轻,而且这老兄是个大大啊,好可惜不能一读他的大作我就分享给兰因了
老迢那请问白月光古羽华的扮演者,你接下来的茶言茶语练好了吗
百川qaqqaqqaq
老迢兰因,你当初怎么练的厨艺呀
楚兰因拒绝回答。
老迢那你又是怎么买到绝版话本的呢
楚兰因这可有的说了,给你看xxxxxxxxxxx这都是有价无市,还有老杀的分享。虽然我现在看不出字,但我相信以后会出现一个有缘人来给我读。
谢有缘人苍山翻开合上吸气兰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