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1章 云裳
    余八对这回的临时队伍有了个判断。

    他的经历并不算丰富,过关经历的连十根手指都没到,在同行里只勉强混个底层偏上。

    但他就是个老油条的性子,惯来会跟人,也会分人。

    像这种基本上都是新手或半新手的队伍,不好带,可也会跑出黑马,更是胜在听话。

    新人没有主见的居多,又猝然来到这么个高危环境中,不和方才那倒霉鬼一样开局就送人头,已经是素质不错的了。

    “各位,显而易见,这大宅子就是任务目标,且大概率没有引路人,要靠咱们自己摸索。”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清了清嗓子“几位新人,尤其是太徽的几位,这里可不是你们的修真界,死人的话,很可能就连你们的神魂也一起灭掉,你们的夺舍也不好使。我丑话讲前头,命只有一条,不是谁都有这位”他朝宋行杯努了努嘴,“都有这运气,兄弟,你怎么死的”

    宋行杯整个人都呈半透明状,还不比楚兰因飘着可以用长袍衣摆遮一遮。

    骤然被问到,宋长老反应机灵,胡扯一通“不小心着了道,鬼咬死的。”

    “哦,那你还挺走运。”余八道“被鬼咬有一定概念会被同化,你神志清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没说的是,这万幸也不知能续多久。

    有凌华在先,余八对太徽本土人也有大致的了解,失去肉身后修士便没有灵力法术,不过废物一个。

    又在心里嘀咕,最近几回的小秘境不知为何,会卷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进来,比如这次的太徽修士,花样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杂。

    根据线报,这次的副本竟就建立在太徽之上,以至于有大批本土修士参与。

    那迅速崛起的“凌华”,就是太徽的一个门派。

    从前余八对这种会风火雷电的修士十分不满,他们参与秘境本身就有先天的优势,战斗力非常的强。可后来他也就释然了,副本并不会偏袒谁,越是实力强悍,越有丧命的风险。

    况且副本内很多关卡对修士而言也十分头疼,譬如密码学、光电学,他们就一窍不通,除非经过“凌华”的培训,不然反而比同时代的新人好摆弄。

    提及凌华,余八只有一个评价,那便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天晓得为什么一个修真门派会捣鼓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且他们并不以闯关为目的,搭建的基地堪比收容所,不仅接纳太徽本土来者,连老弱病残也敢要。

    他们这般胆大包天,其余阵营皆作壁上观,原以为不久后凌华便会为这泛滥的好心付出代价,可谁知凌华非但没有覆灭,还越做越大,让他们得了名声,成为新人最理想的去处,导致其他阵营人力稀缺,也不得不出来抢人。

    余八手上也有几个拉新人入伙的任务,不过宁缺毋滥,这次队伍里,诸如江陌陌这种,还有另外好几个,他压根指望不上。

    余八最看好的还是那鬼官梅月,虽是个女流之辈,可却能任职冥府,相当于黑白无常,本事应当不小。

    其次便是那木灵根的修士,治疗的本事在闯关中常常摇摆在鸡肋和救命稻草之间,而木灵多变,偶尔还能当成移动绳索来用。

    至于那叫李普洱的少年,勉勉强强算他有年轻体力好这个优点。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那瞎子。

    瞎子瞎,余八不瞎,他看得出那姓楚的长得好。

    即使半指青绫覆面,对方下半张脸的轮廓依然赏心悦目,肤白如瓷,唇形姣好,只是缺些血色,显的病歪和孱弱。

    是他最讨厌的小白脸

    还他妈的躲在男人身后,死给老

    楚兰因虽然眼睛上遮了发带,可瞧东西完全不受影响,他连头都不用转,便能将余八灵线上的波动一览无余。

    他心中觉得好笑,出伸手,牵了牵沧山的袖摆。

    沧山回头道“嗯,兰因”

    楚兰因玩心大起,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哥,你可要护好我啊。”

    李普洱“嘶”

    他这声动静引来了江陌陌的共鸣。

    前脚江陌陌还夸木灵根修士不为美色所动,后脚便瞧见那修士耳朵悄摸摸红了一圈,登时长吁短叹,感慨其不争气。

    江陌陌对李普洱还挺有好感,直觉这位少年似乎是比较好讲话的样子,但太小了不定靠得住,还是要和酷酷的冥使大人多熟络下。

    而且尽管冥使大人寡言少语,孤高不好接近,但也没有拒绝她的搭话,并不完全是冷冰冰的。

    江陌陌的直觉向来准得很,低声对柳云裳道“高手,老娘服了,你看他尾巴和耳朵要冒出来了”

    柳云裳兰因剑你怎么了,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楚兰因似乎也注意到了柳云裳的注目,回头对她一笑。

    冥使半只脚踏出太徽生灵的范畴,他们的灵线泡过冥河水,又皆染过彼岸花的汁液,密密匝匝的红在体内纠葛,早已不复往昔的模样。

    楚兰因看不出端倪,也瞧不出不同,但却觉得这位鬼官并不令他讨厌。

    “”

    柳云裳高冷一颔首,当做回应。

    天知道在她心里怎样慨叹。

    兰因剑啊兰因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灵别百年当翻着跟头来看,这可太神奇了。

    而按照她的经验和临场判断,兰因剑虽不似当年孤冷,可也不会这般热切地和陌生人族随意唠嗑。

    剑灵一定和那木灵根的修士有关联,不知此人是何种来历。

    柳云裳脑中浮现一句话他们一定认识,不,他们铁定有染

    “好了,我们准备入宅”

    余八招呼了一句,却让开一步,对柳云裳礼貌道“冥使大人先请。”

    这种人柳云裳以前在朝廷也没少见,早就见怪不怪,她知道是推自己出去挡刀,也还是走在前头,推开了那鲜红到发黑的大门。

    一股凉风自内卷来。

    两盏悬挂的大灯笼被吹得一晃一晃,乱影洒落楹联,模糊了其上有关生死的字迹。

    宅内果然没有引路人。

    楚兰因四处望了望,从一团乱麻般的灵线中梳理出建筑物的轮廓,同时放出灵识,在脑海中勾勒出平面地图。

    这宅子的主人身份不低,以此大宅布局来观,称一声王府也不为过。

    “我们先结伴去找找线索。”

    余八对众人道。

    柳云裳行动利索,抬腿就往里屋去。

    眼见梅月向内走去,余八也忙不迭跟上,江陌陌等人也紧随其后,一群人涌入了正堂。

    楚兰因他们没跟上,仍停在前院。

    他也不闲着,在八字影壁下溜了一圈,又在抄手游廊中溜了一圈,也没溜出个好歹来,回到原地,等着木傀收回探路的藤蔓。

    沧山静默一刻,睁开眼道“书房与西厢房有异,房中邪气滋生。”

    “没错。”楚兰因点头道“其他地方都是幌子,这两间房就是关键。”

    向屋内看去,道“他们当这地方是个小秘境,其实也讲的通。但我很奇怪,除了没有引路人,那些人居然也照样闯,这像什么我是个丹修,可我来考阵术,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也能考完,小普洱,你有没有这种经历,小普洱”

    楚兰因叫了两声没听见答应,暗道不好。

    他一回头,就见李普洱浑身僵直,苦着脸对楚兰因道“楚长老,我背后好像扒了东西。”

    楚兰因一挑眉,飘到了他身后,随后十分清晰地“唔”了一声。

    沧山也走了过去,居然也“唔”了一声。

    宋行杯不一样,他荡过去,发出一声“呃”

    李普洱呼吸都要闭住了,一咬牙“给个痛快的”

    楚兰因想伸手去抓,被沧山的藤蔓绕住手腕,提醒道“小心爪子。”

    “哎,对。”楚兰因缩回手,赞同地点头,啧道“不过在这小胳膊小腿的,也能扒这么稳,不容易啊。”还补充道“小东西还挺别致,看,这都长圆了,不知道会讲话不。”

    李普洱深吸一口气,坦坦荡荡道“楚长老,木道友,我准备好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好汉不提当年勇,忽闻岸上踏歌声,快动手吧,我好害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兰因简直哭笑不得。

    沧山藤蔓一卷,李普洱只觉背上一轻,那沉甸甸坠在衣裳上的东西被扯了下来。

    他立即回头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就加入了大部队“唔呃。”

    藤蔓挂着的东西不是什么骇人的鬼怪,而是一只滚地锦。

    或许说,是一只滚地锦猫猫的灵魂。

    冥河水的气息萦绕在滚地锦的灵线中,而在它毛绒绒的背部,有一枚朱红色的彼岸花的烙印。

    楚兰因凑过去,大力揉起猫头,道“你是冥府的猫啊,你的灵线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只,不过你比它好看,它苗条,你就胖多了。”

    滚地锦忽然口吐人言“兰因剑灵,本喵君要顺着毛摸。”

    楚兰因手一顿,眨了眨眼。

    “本喵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滚地锦立起前爪,器宇轩昂道“柳逢喵是也。”

    “柳逢。”

    楚兰因将这个名字低声重复了一遍。

    随即他眉头一皱,语气竟十分严厉“你不是和云裳去轮回了吗”

    “噢,没有。”柳逢尾巴一甩一甩,答道“我们现在是冥府特派,来调查冥障之事,追踪一个叫宋行杯的可疑人士来至此处。”

    它耳朵一塌,成了飞机耳“可是我们把人跟丢了,剑灵,相逢即是有缘,云裳还是那牛倔性子,但此境危险重重,我们不妨通力合作,谋求出路。”

    楚兰因闭了闭眼。

    许久后,他才低声道“你说,那个鬼官是柳云裳。”

    柳逢猫没料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在他记忆里剑灵喜怒哀乐皆淡漠,效率优先,可以算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剑灵抬手示意,请他们在原地稍等片刻。

    然后迥自飘到影墙下,面朝墙壁,当场自闭。

    他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半晌,运气向前,轰然一掌

    墙瞬间塌了半面。

    柳逢猫的耳朵倏然立起,李普洱也有些惊讶,问沧山道“楚长老怎么了”

    沧山叹息一声,他看过剑灵的过去,知道兰因剑第二任剑主的过往。

    他走到影墙前,对还在自闭的楚兰因轻声道“兰因,柳云裳在里面,当面与她谈一谈好么。”

    “一个两个的,真是”楚兰因握紧了拳,却垂下眼,眼睫频密地颤动起来。

    有关柳云裳的记忆,如涨潮般汹涌席卷上剑灵的识海。他终于闭上眼,却道“她本来就命不好。”

    柳家皆出武将,乱世烽烟,柳云裳的爹死在马上,两个哥哥又接连战亡,她十四岁随军,戎马倥偬一辈子,死的时候才二十六。

    楚兰因下意识伸手要按在坍塌影壁的断口上,却触碰到沧山干燥的手掌。

    木傀的身躯也并不多么热,但足够给冰凉的剑灵一丝温度。

    楚兰因手指收紧,抓住了沧山的手,如在水中攀缘住一块木板。

    他想起柳云裳的死。

    剑灵颤声道“可以有别的方法的,本来可以有别的方法的,我那时候”

    沧山将他揽过来,楚兰因深埋下脸,抵了额头在他颈窝中。

    柳云裳和柳逢猫的出现,带出了兰因剑灵蛰伏于灵体内,在晞山岁月中慢慢才明白过来的,鲜少被灵物们的在意的情绪“悔”。

    “她是个凡人啊。”楚兰因哑声道“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她没有灵力,却要用剑,我以为只有一个办法,只有”

    只有拿命来祭。

    就在此时,坍塌的影墙背后,传来了一道女声。

    “兰因剑。”

    柳云裳一手一杆红枪,另一手摘下了刺有彼岸花纹路的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秀雅的脸来。

    她走到剑灵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兰因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你帮我救了我的黎国,给我来生搏了个好命格,是我自己倔不肯走,冥界人界不可互见,我一直想告诉你”

    她莞尔笑道“兰因剑,兰因,我怎么会怪你呢。”

    楚兰因抬起头,只见柳云裳面容如旧,风沙磨砺过她的皮肤,严冬摧残过她的筋骨,可百年一默,女将军纵横沙场的豪气融在彼岸花的芳香中,变了,却又像是从未改变。

    不过柳云裳指了指她红枪上的藤蔓,无奈道“你相好的这个藤,差点被我挑烂了,还特别执着地拽了我就跑,真是吓人。”

    话虽是这样讲,但如果没有藤蔓及时拉她出来,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晓剑灵的懊悔与自责。

    她心中软成一片,偏又不善表达,但兰因剑不再是那把游离于人世外的冷兵,那种悬在心中沉甸甸的记挂,也就放了下来。

    柳云裳欣慰万分,挑眉对沧山道“唉,年轻人,看在你是兰因对象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又指了指正堂方向,低声对他们道“说回正事,我感觉这群人中,有内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姑娘们的酒桌

    兰因剑认为的两个闺女,都认为自己是剑灵的长姐阿姊,这就有意思了,楚兰因表示我拿你们当女鹅,你们拿我当小老弟

    许久后她们二人相见,结拜了姐妹,并认真算了算剑灵和谢苍山的年龄差,越算越感慨我们家兰因还是个一千岁的小剑灵啊

    简直操碎了心,可惜算还算不清,索性喝酒,不醉不休,被自家的在酒肆找到带回去,也因此相熟,后来四人就经常聚一起打牌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