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穿这红衣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如此见你吗”
湮赆之神情暴戾疯癫外,有几分扭曲,看起来诡异万分,“你也曾身着如此,你一定知道。”垂下的那只手臂鲜血淋漓,五指已成细长白骨,但他不在意,唇角带笑,喉间门的血肉却似被利刃搅碎了。
哑声重复,“你一定知道。”
你也曾红衣。
也曾喜服,嫁衣。
而褚长溪静静凝视,不为所动,气质如远山薄雪,既冰冷又遥远。
他不言语,静看他疯,手中执剑嗡嗡铮鸣。
罡风四起,呼啸席卷而过。衣摆被吹的猎猎,半跪在地的凤凰,电闪雷鸣中,瞥见熟悉的一抹白,忧心急促,吐出一口血。
他先前故意那般说与湮赆之,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门,没曾想褚长溪根本未离开。
“长溪,快走,咳”
他腹部已是一个血窟窿,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吐出。
褚长溪瞥见移步挡在他身前。
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湮赆之满面蔓生红枝,齐往眼中涌,厉声问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为何如此”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褚长溪冷下脸,终于开口,声音冷如玉碎,“你既恨我一人,不要伤及无辜。”
不知,伤及无辜。
恨你
湮赆之狞笑,身后翻滚的黑色蛟龙,前所未有的暴躁,翻卷出的大风似要把周遭万物撕碎。
“恨”他垂头淡淡的笑,沉静下来后,不再是前几日霸气悱恻的魔尊大人,倒像是刚从魔窟地狱里爬出来的邪魔,“是恨啊。”
但只有湮赆之自己知道,他只是觉得心生生剜出,被眼前人踩碎了。
曾经飘渺仙雾的玄天搂,花卷如潮玉阶千万道。负手而立云端的剑尊仙人,当初惊鸿一瞥,满心倾付,也曾一腔赤忱干干净净。人间门游历百年,为他挡刀剑,挡万邪,自己衣衫被血水浸透了,还在笑看仙人衣摆无尘掠过山河如雪静落。
他无法不恨。
知晓他应下大婚,只为布阵杀他。
看他亲手刺他一剑,豪不半点情意。
那时昏去前,扯他衣摆,感受着仙人五指刺破后颈生生抽出他根骨
湮赆之低眸看着横在两人之间门的长剑,眼中猩光涌动,翻江倒海。
他用什么才能不恨。
恨重生根骨归来,至爱之人依旧要杀他。
恨明明答应留在他身边,却仍跟其他人走。
恨他轻易与他人欢好,以身挡在前护他人性命。
恨他对他无情,恨他无心。
但他如此清醒的恨,却也万分清醒的爱。
湮赆之知道自己很可笑。
他不是不知道。
白发三千,暗夜里成河流,起起落落,猩红的眼底满是复杂难抑的情绪,身上恐怖的威压震的妖界帝王再次伏地吐血,但挡在前的褚长溪却独留威压之外。
湮赆之眸中情绪在毁天灭地的狂躁中,艰难抑制自己,伸出的手,那截血淋淋的骨架,血沿着骨头,滴滴答答落下,竟抚上褚长溪脸颊,留下道道血迹。
他克制着杀意的本能,动作轻柔,“褚长溪,是你负我。”
“骗我,伤我,背叛我”
他笑的眼眶湿润,像泣血,嘴硬道,“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你不是想要恢复这封印吗”
他忽然抬手,手中鞭子已成一把剑,剑身漆黑,上盘双龙,魔气疯长间门,剑意犹如生灵,龙啸之势,山河动荡,惊天动地。
那力量不仅远超分神期修为,更有一股和天地同生同灭,超脱下界之外的气息。
这就是弑天神剑系统激动道。
掌天罚罪,这是上界神君的本命剑。
原来宿主的目的是这个。把红绳给宣斐时应该就在设局,以此让湮赆之召回器灵,恢复神剑。神君与下界失联,唯有此物的动静定能让其感知到。
不过系统有感觉,宿主的局远不止此。
果然,此剑一出,天降雷云,无数道紫电轰然击下,方寸之地,亮如白昼。
在这气势磅礴的天惩雷劫下,湮赆之却从容挥剑斩下,剑气划过雷云,雷劫竟悉数碎成星火湮灭。
这力量也太恐怖了
雷劫散尽,湮赆之手中的剑直直插入魔门正前方位的封印阵眼中。自他脚下,盘旋起金光符文。他偏头看向褚长溪,缓缓拧动剑刃,狂风乱发中,红唇如饮血,恶念邪性,杀戮无边,“那我就,毁了它”
咔,各仙门师祖所设法阵在此剑下轻易碎裂。
金线崩断化作尘埃消散于黑暗中。
魔门束缚不在,门前骤起邪祟寒意如临地狱,血月偏移,落下夜色暗红。
系统,完了完了,这
褚长溪却轻笑了一下,将系统即将脱口的嚎叫生生吞咽回去好叭,想来也在计谋之中。
风停了,湮赆之提着血气腾腾的弑天剑逼近白衣仙人,期间门脚下踩过什么,他只是略一停顿,便无所谓的走过去。
系统怎么回事他那一身先天根骨怎么对他毫无反应。
褚长溪验证了某种猜测,解释道,主人不需要,也抗拒。
既生魔骨,又有神力,褚长溪心道,堕仙
思索间门,湮赆之已走到他面前,血眸猩红,咬牙冷笑,“褚长溪,你是本尊的奴姬,除了本尊身边,今后你哪也去不得,你若敢离开,因为什么离开,本尊就毁了什么你若不信,大可再试。”
褚长溪无言以对,没开口。
离近了,湮赆之后知后觉忽然发现,褚长溪应是换过衣裳,发冠也未束,乌发如锻落在略显宽大的雪白衣衫上。这不是他自己的衣物,衣襟领口处,冰玉肌肤一片红痕。
这是什么,湮赆之清楚,刺的他眼睛涩疼难捱,戾气直翻腾。
错身看向他身后的宣斐,开口声音冷彻骨,“除本尊外,你碰过谁,本尊就杀了谁”他看着宣斐,但话是对褚长溪说。
褚长溪拿剑挡在前,“你放过他,我跟你走。”
“不行,”湮赆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他必须死”
褚长溪道,“你若杀他,除非我死。”
湮赆之握着剑的手猛的用力,指腹捏的发白,能清晰可见那只手在抖。
喉间门酸楚血气沸腾,看着挡在前的人,他心肺疼到撕裂。
“褚长溪,你如此护着他”
褚长溪再欲开口,袖摆被人拽了一下,顺着力道看去,宣斐擦拭唇边血,吃力对他摇头,他伤太重,只余微弱的意识。
难得狼狈,金冠凌乱,衣袍血染,一生傲气高贵的年轻帝王,半跪血污之中。
心爱之人以命相护,让他心中涌出难以置信的欢喜,但他绝不会让褚长溪为他如此。
远古神力之魂燃烧,虽未完全觉醒,但也不会轻易湮灭。他翻掌,掌心燃起明离之火,因燃元神,他口中不断溢血。
他想和湮赆之同归于尽。
湮赆之微扯嘴角,抬手将剑抵在宣斐颈侧,“今日,你必死。”但当褚长溪欲徒手握住剑刃的那一刻,猛的退开。
“褚长溪”他气的手直抖,眼眶狰狞的发红。
褚长溪长发随风,眸光淡若冰层。
暗中密语传音,对宣斐道,“他不会伤我,你先走,帮我带话给我师兄,魔渊门,我有办法重新封印。”
系统莫名其妙,什么办法
褚长溪没说,只要求系统帮忙。
“你自己去说。”宣斐艰难传音,要他怎么把褚长溪留在这魔头身边。
褚长溪下一句还未再传过去,就听见湮赆之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后一挥手,眼前拔地而起一道屏障,将他与宣斐隔开。
那截白骨手指血淋淋握上褚长溪手腕,死死用力,湮赆之睁大的血眸,红的像是要哭,他一字一顿道,“你舍生护他,却一次又一次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
褚长溪抬眸,看着湮赆之疯癫又崩溃的咬牙问,“你这般护他,喜欢他”
“你们先前是你自愿的吗不是他设计你,强迫你的吗”
也算自愿。
湮赆之不等他回答,狠狠闭了闭眼睛,疼痛酸涩从心口蔓延,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不,你不喜欢,”他自顾摇头,甚至垂下目光,不敢看褚长溪眼睛,“你只是毒发了,失了神智,你不清醒,你不是自愿的,这毒我亲自下的,我自然清楚其效用。”
但他不敢再说,清醒之后呢
褚长溪没有怪宣斐,还要舍命护他。
不行不可以
湮赆之思绪被某种可怕的念头占据,他猛得用力将褚长溪扯入怀中,手指捏紧他下颚,迫使他看他,忽然又阴沉冷笑,血眸血气几乎沥出来,“褚长溪,你敢喜欢其他人,你敢”
“放开。”褚长溪推开他的手。
“我很生气,”湮赆之顺势双臂抱紧他,恨声低喊,“我真的生气”
“”生气还抱他
“我恨不得,恨不得”他声音崩的凶狠,但什么也说不出,忽然沉寂,指尖摸上怀中人衣带,疯了一样扯,“解毒,只有我可以解。”
“褚长溪,只有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