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风雪里, 他只是稍作停留,便继续往江域中心走。
白衣踏雪而来。
身后雪落如同九霄垂下的一条天道。
他从九霄之上,
从天而降
“天神降世”
人群中有人讷讷出声。
“天神下凡来救我们了”
“神来救我们了”
声音沸腾。
是神啊
雪越下越大, 来人眉睫覆了白雪。
人群看不清晰他容貌, 只觉整个人冰雕雪砌, 但能感觉一种超脱世外的气息, 强大神圣, 他走过时, 人群恨不得俯首跪地。
火焰冲破冰层, 他一拂袖,空无一物的手中,凝成一把冰剑的虚影, 仙神剑意, 顷刻间将翻滚出的焰火寸寸冰封。
容泽握剑站在阵法中央的血水里。
风雪开出的道上来人。
容泽只看了一眼,握剑的手猛地用力,眼中酸涩漫上来,视线模糊。
整个人微微发抖,想迈步上前, 却不敢动一下,生怕眼前是幻影,一动就灭。
他紧紧盯着来人, 什么都不敢思考, 百年的思念绞的心脏要碎了。
身边人同样如此, 一动不敢动。
某个名字在他们喉间涩然滚动着,始终发不出声音
血阵中狂风呼作,莲台中心的焰火掀起巨浪。
来人走近,带动降雪。
一步过, 山河火海成冰川。
“来者何人”
“是褚仙尊吗”
人群中有人替他们问出口。
走来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剑寒白衣,眸色淡若飞雪,让人魂牵梦萦百年的脸上,眉心间灼灼光华,显出一种天神般的高贵与圣洁。
眉眼还是百年之前的模样,整个人的气息却遥不可及。
曾历经万魔窟之难的修士都震惊到心底发慌发颤。
亲眼目睹他身死,他又如何能好端端地回来呢
不是他
关朔眼眶红了,不死心望向来人“你是不是”
而褚长溪没有看他,他走到阵法中心的冰面,白衣落地,他蹲下身,指尖一点霜花,穿透冰层而下,直达江底莲台中心。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天神降世是为何而来。
踏过一地冰雪,浑身气质若天神,发着光,他是来救世。
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他探查,避退为他让路。
他半蹲在江上,低头时,墨发垂落,站在他身侧的宣斐,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替他拂去发上的雪,又胆怯的停下。
再起身,他才说了话,声音也如百年前那人剑出霜寒的清冷。
“莲台需毁,方可断尽业火。”
分明是他
闻驰生激动到颤抖,指尖抚摸落在剑身上的雪,冰凉的触感,睫毛震颤。
看着衣袍如雪,气质清冷的仙神之身,唇角扯出苍白笑意,心底轻喊他的名字长溪,长溪一声一声,最后发出声音“褚长溪”
然后来人动作微顿,茫茫雪中回望过来。
在所有人眼中,衣衫翻飞,他什么也没说。寒江冷月,皎皎当空,他一身霜花,视线平静。
没人敢如此笃定。
细雪簌簌,落了一路,他随雪天降,是天神降世。也与那风华绝代的已逝剑尊,竟是容貌一致。
但没人敢真的确定。
怎么敢
直到那人转身,玉冠下的发丝拂过脸颊。
他伸手,竟对身边人说,“借剑一用。”
容泽强忍眼眶湿意,什么也没问,只柔声道“好。”
不确定他是谁,也不知他借剑有何有意。
但只要是那人模样,似乎答应什么都理所当然。
以容泽修为,命剑已通灵,即使落入他人之手,也无法催动剑灵。但褚长溪将这位师兄的命剑握在手中,竟丝毫没感觉到排斥。
是剑主人心里丝毫不设防。
褚长溪握着剑,心底淡笑一声,执剑而立。
剑在手中,剑意微变,水蓝色的光缓慢流淌,他眉眼发丝也浸在光中。手腕一动,运起剑法。
一声剑鸣清啸,以他为中心,形成万千剑阵,一丛丛冰棱拔地而起。
冰面下张牙舞爪的焰火开始惊恐逃窜。
但剑光从天神脚下,漫过整个江底,水蓝色的光,远在下界之外,远古强大,缓慢笼罩整朵红莲。
湮烬之觉醒了神君之力。
褚长溪手腕一转。
剑意如云波滚浪,冰寒淹没了焰火热意。
莲台在摧毁,做最后的挣扎,焰火成利爪往江面上撕扯。
褚长溪握剑,剑尖直达江底。江水断流,斜劈开一个口,冰柱如山峰急剧堆叠,分至两岸。
剑意过处,仙山云雾腾起,如同雪衣轻拂。
容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苍吾的山峦,云峰,两岸花红,千千万万道玉阶
他看到玄天楼。
看到白衣仙人执剑翩然。
看到花红落他衣摆,他云端走下,不染凡尘。
看到他剑下霜花,如梦似幻。
褚长溪
那是他师弟,他看着对方从单薄的少年人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肩负起苍生之责。
是他吗
容泽眨了一下眼睛,用力看过去,看到莲台碎裂,冰峰乍起
这是
“苍吾剑法”
有人更快的认出,“神君使的是苍吾剑法”
苍吾啊
所有修士开始从那“不敢想”的思绪中,胆大妄为,荒谬猜测。
剑出,雪降。
一剑碎红莲业火,整个江域焰火熄尽,被大雪掩埋。除了那人,这世上再没有哪一人出剑,能有如此威力。
波澜壮阔,浩瀚无垠,仿佛能平定人世间的一切灾祸。
修士们不是没见过这番景象。
不是没经历过。
在百年前,苍吾剑尊,一次又一次救他们于危难之间,一次又一次天降飞雪。
“是他吧”
“一定是他”
除了褚长溪,似乎再没有人能
冰蓝剑光褪去,风雪也轻浅。
那人身形渐渐清晰,声音也如九天之外,神座落下。
“莲台已碎,但阵法还在。”
容颜覆霜,他云淡风轻收剑,月色落他身侧,万籁俱静。
那道身影有人太熟悉了。
很多人红了眼,喃喃“褚仙尊”
声音很轻,但周遭太静,整个山河都响彻。
所有人目光都凝在那道身影上,根本想不起还有什么阵法,只要有褚长溪在,他们就不必再怕。
那人将剑物归原主,放进蓝白衣衫人手中。而后抬眸的那刻,星光漫漫,雪满山河。
似没打算有所隐瞒。
人们听到他音色清冷,低头轻喊“师兄。”
师兄
师兄这个称呼忽的落地,反倒不真实起来。
长久地沉默。
很多人惊骇的魂不附体。
修士们愣愣望着法阵中央,仿佛降世的神君,触不可及的身影。
喊容泽师兄,使苍吾剑法。
褚长溪
直到此刻,所有人内心都被搅动的天翻地覆。
是他
真的是他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百年前,万魔窟
修士们想不明白。
但视线落在那抹白衣身影时,却奇异般安下心,张张嘴,眼泪落下来。
那人是褚长溪。
是百年前整个仙门弟子景仰之人。
“褚长溪”
“是褚仙尊。”
这个名字像天雷,炸开在整片江域雪原上。
很多人开始向江域中心跑,望着那人跑不顾还未修复的心脉,不顾仍然在痛的灼伤。
只要看着他。
他们就无需怕。
什么苍生大劫,什么生死大难。
什么业火,什么魔尊。
主要有褚长溪在,这天就塌不了。
因为曾经无数次被他庇护。
他活着,斩妖除魔,护他们性命。他死时,以自身根骨安定邪佞,庇护天下。
那身影在时,他们仰望。
不在了,他们在无数话本传说里思念。
现在,他竟然回来了
好好地回来了
一路跟过来的闻怀景,听了一路的轻泣,见了一路的眼泪。
他在一片水雾里,看着那抹白衣。
他忽然笑了。
好像开始真正懂得了酒楼里人们的笑谈。
以一己之力,护天下太平。
那人啊,就是无所不能。
修士们在大雪中仰头,茫茫月色,剑寒雪衣,狂风卷着碎雪,众生自视如蝼蚁。
仿佛突然开窍,黑夜里的眸子亮如电“不,他本就不是死了。”
有人惊喜大喊。
“他是神啊”
神,所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忽然都有了解释。
那个闻名仙门的苍吾剑尊,仙门第一人,只是天神下凡渡修的身份。
真正的他。
是神。
众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他是神,他没有死,真正的仙神之体,如今在他们眼前。
游静汀躺在血泊里,仰着脸看天上孤月。
看月下人,看那挺拔身姿也如覆雪的利剑。
游静汀终是闭上眼睛,声音很低,似悲叹“真是个傻子”
他涩然笑起“好像只要拿苍生骗他,就能把他骗回来。”
泪水一颗一颗落,关朔声音颤抖“褚长溪”
宣斐低下头,而后唇角一点一点扬起,弯下身,泪水划过脸颊,落在雪上,他哭,也笑,无声地大笑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游静汀一直隐瞒的
红莲业火没了,但依附而成的逆转时空阵法还在。
褚长溪从容泽身上移开目光,往江岸边望去。
那里,巨大的黑蛟卧在水面。
在它身边,立有一人,帽檐下散落着白发,红眸敛在阴影里,正凝视着他,或许目光从不曾有过一刻偏移,从他现身开始。
没有阻止,甚至不曾上前。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静静地等。
帽下阴影半落,肤色惨白,唯唇上染了血色,似咳血不止。见他终于望过去,缓缓张合,仿佛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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