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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通道看起来漫长,但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终于,言落月的双脚再次踏上结实的地面。

    她的目光四下巡视一圈,从现在不知道又改成了什么名峰的环境上划过,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近乎乡愁的感慨。

    对于归元宗的其他人来说,言落月和巫满霜只是离开了两年多。

    但言落月本身,已经在灵界停留七年了。

    异乡虽好,终非故土。

    至少现在,言落月光是站在这片熟悉的地面上,心头就涌起了许许多多的想法。

    她想看看自家峰头又改成了什么名字,想去跟大师兄再要一沓新的草编。

    言落月想去找二师笔一起泡温泉,还想去丹峰参观一下常荔荔最新的研究成果。

    她想吃到熟悉的家乡菜蜜汁鸡翅、麻婆豆腐、水煮鱼、油焖大虾

    除此之外,还有小元师兄、八水师兄、她的游戏机事业

    只有回到故乡才发现,还有那么多的事要等着言落月去做呀

    与此同时,巫满霜脸上也泛起一丝怀念的笑容。

    他侧头看了看言落月的表情,然后顺利地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一张菜谱。

    揶揄一下,巫满霜故意道“我们先去食堂”

    “不。”言落月艰难地拒绝了这个充满了诱惑的选项,“我们我们先办正事。”

    说话之间,江汀白已经察觉到峰头多了几个人的存在。

    眨眼之间,一袭身着剑袍、颀长挺俊的身影,便已经御剑而至。

    “此处乃是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要不要改名峰,不知几位小师妹小师弟”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江汀白的语气迅速由公事公办的正直,转为见到亲近之人的惊喜。

    言落月踮起脚来,很用力地朝江汀白挥了挥手“大师兄我和满霜想死你啦”

    她和巫满霜一起,精心挑选了许多灵界特产,用来给大师兄制剑的养护套餐呢

    除此之外,他们还特别打包了一袋灵界特有的毛绒草梗,准备为江汀白的草编原料落井下石呸,增添色彩。

    江汀白跳下飞剑,单手一伸,素银般的凛冽长剑便已落入掌中,又被他流畅自如地还剑入鞘。

    哪怕言落月和巫满霜此时身上背满大包小裹,看起来宛如刚刚跋涉了几千公里的难民,也不妨碍江汀白对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岑鸣霄与梦魇信使纪影的存在。

    “小师妹,这位是”

    非常巧合的是,江汀白的声音,与纪影的提问,恰好重叠在一起。

    纪影恭恭敬敬地请教道“尊敬的母亲,我应该称呼他为”

    按辈分来说,这位既然是落月之木的师兄,那是不是就该被叫做“隔壁人界的江叔叔”

    还不等言落月脚趾钻地,江汀白脸上的笑容先是僵硬,然后迅速消失。

    江汀白震惊地看了看纪影,尤其着重留意了对方浅绿色的翅膀。

    紧接着,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的江汀白,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眼神,看向了外貌长大许多的言落月和巫满霜。

    虽然从楚天阔提示他,“你将会变成个锤子”时,江汀白就都某些事情有所预料。

    但现在这个结果也实在太令人猝不及防了吧

    镜中世界的时间流速究竟有多快啊。为什么才不到三年的工夫,小师弟小师妹就全部长大,

    而且连孩子都已经能彬彬有礼地叫“妈”了

    还有,在他心目中,小师弟和小师妹还是两个孩子呢。

    所以说,师弟究竟对师妹做了些什么啊

    江师兄错愕的思考过程,已经全部写在他的脸上。

    言落月本来想要纠正纪影,但一看见江汀白表现出这样外露的情绪,她就忍不住要皮一下。

    板起脸来,言落月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

    “修真界只一日,镜中已一年。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唉,大师兄,要不然从此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叫我小师妹,我叫你小老弟吧”

    江汀白“”

    江汀白震惊地看向巫满霜

    巫满霜默默地低下头去,姿态像是在乖乖忏悔的样子。

    江汀白仍存疑虑主要是,他曾经教过幼年版的言落月,对言落月恶作剧的模样实在太熟了。

    “真的过去了那么久吗”

    “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啦”

    言落月见好就收,笑嘻嘻地摆了摆手。

    一行人在江汀白的带领下,往待客堂走去。在路上,言落月和江汀白解释了事情经过。

    “这么重要的事,我得跟师尊说一下。大师兄,咱们师尊呢”

    江汀白道“师尊前不久去了鸿通宫。”

    “鸿通宫怪晦气的,师尊去那儿干嘛。”

    言落月反应极快,眨眼间就回过神来“哦,等等,我们已经在找鸿通宫麻烦了”

    想来只有此事,才能让一向喜爱躲懒的姬轻鸿如此积极吧。

    江汀白轻轻颔首,旋即也将修真界这两年的动态一一道来。

    身为顶级宗门,鸿通宫平日里行事飞扬跋扈,早就与各宗各派积累过许多摩擦,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而自从银光擂场私下里的勾当大白于天下后,鸿通宫顿时被架在风口浪尖上。

    一开始,鸿通宫也象征性地揪出了几个长老祭旗,当做演给天下人的交代。

    他们自以为,这事能够就此揭过。

    然而,此前一直隐忍退让的归元宗,却不知吃了什么药,居然联合了梵音寺和雪域,三大势力,对鸿通宫接连逼问,要他们给个说法。

    鸿通宫能给出什么说法

    鸿通宫究竟是不是好饼,别人不知道,鸿通宫自己还不知道吗

    如果可能的话,修真界自然希望鸿通宫可能任其自然地衰落下来,实现权力的平稳过渡。

    但身为即将“被衰落”的那个,鸿通宫自然并不情愿。

    到了背水一战的关头,饶是困兽犹斗,何况是这样势大根深的一个宗门呢。

    终于在前不久,两派之间的矛盾,剧烈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

    鸿通宫再也无法忍受修真界钝刀子割肉的手法,直接一脚踹翻了桌子。

    当天夜里,共有三十二个城池受到突袭。

    突袭者来自于城内的自己人。

    他们也曾是被人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或是某个家族里的客卿长老。

    这些人本该有着光明的未来,但非常可惜,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他们曾经饮下银光擂场的血酒。

    那一夜,三十二个城池纷纷陷入动乱,其中有九个城池直接在这场内部反水中伤了元气。

    鸿通宫就是要用这种手法警告所有人留意着,你们的势力范围里,未必没有还未被查出来的饮血酒者

    他们此举,本来是为了向天下立威,不想却反倒惹起众怒。

    于是,由三大势力为首,结成的东西北联盟一呼百应。

    共有上千宗门集结成队伍,参与了这场围剿鸿通宫的活动。

    要让江汀白说,这场围剿,未必不是对未来抵抗魔物大军的预演。

    而凡是加入的宗门,基本都打着在真正的大战之前,咬一口鸿通宫,喝汤补血的主意。

    “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双方斩出了第一剑嗯,你知道师尊的脾气。”

    姬轻鸿和鸿通宫之间,乃是隔着累累血债的宿怨。

    如今听见能找鸿通宫的茬,姬轻鸿焉有不去的

    光听这个描述,言落月就能设想出这幅场景

    在得知消息时,姬轻鸿那张总是带着看戏表情的面孔,想必也会浮现出报仇雪恨的快意。

    江汀白讲述的时候,岑鸣霄和纪影安静地坐着,手里各自捧着一盏茶,像是主人家最喜欢的那种客人。

    在言落月和巫满霜给这两年补课的时候,这两人也默默将人界情况记入心底。

    问过姬轻鸿,言落月又问起二师笔宓记尘。

    “大师兄,我二师笔不会还在掌门那里闭关吧”

    要知道,仿佛是从山茶镇上捉到了噬情魔以后,言落月就一直没再见过二师笔宓记尘。

    一开始她去问师尊,姬轻鸿笑眯眯地答曰,二师笔去了掌门那里闭关。

    虽然不知道把自己的徒弟扔给掌门带是什么操作,但鉴于这么回答的人是姬轻鸿,这事他好像也干得出来。

    但那之后的几年,言落月就一直没再见过宓记尘。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和巫满霜还能收到来自二师笔的礼物和红包之外,宓记尘这个人仿佛就消失在了三界之内,仿佛一个总是掉线的网友。

    日久天长下来,言落月也隐隐从大家微妙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从前也没听说过二师笔有什么隐疾。

    除非掌门那里,就是缺一只白玉笔批文件。

    不然,言落月想不到二师笔消失这么久的理由。

    在灵界的这七年里,言落月有时也会回顾当初的噬情魔事件

    关于江汀白怎么知道那片灰影的名字,还有噬情魔那似男似女的独特嗓音,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听了这个问题,江汀白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记尘在闭长关,再过些时日,你或许就能见到他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江汀白问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你找记尘是和这两位客人有关吗”

    “没有。”言落月站起身来,“不过,既然师尊不在,那我就带他们去见掌门吧。”

    无论是当年魔族被困的真相,还是修真界和灵界联手,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言落月得找一个说话有用的人。

    许久未见,掌门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几千年来的阅历,让他磨练出了一副处变不惊的肚胆。

    即使是听见了这两件大事,他也只是放缓了拈须的动作,并未露出任何失态的表情。

    言落月坐在一旁陪客。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感觉掌门对于魔族和外来异种并不同属的事,似乎并不惊讶。

    反倒是灵界相关的信息,他像是第一次听到。

    掌门换了好几个角度,和岑鸣霄沟通了许多问题,态度认真仔细。

    这个细节,纪影也同样注意到了。

    他年少气盛,初出茅庐,于是非常直白地问道

    “关于我们和那些入侵者的区别,您已经知道了吗”

    掌门缓缓点头,微笑着捋顺自己的胡须。

    “这些年来,我们复盘当初的伏魔之战,也从当初的事里发现了一些蹊跷,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还原真相。”

    “纪小道友只身孤胆,勇闯灵界,乃是一位少年英雄好叫小道友知道,魔界之中,有我们的人。”

    听见这话,言落月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不是“我们从魔族里得到了消息”,而是“魔界之中,有我们的人”

    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微妙吧。

    言落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

    在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又重提了那个话题。

    带着少许的意有所指,言落月道“掌门,二师笔在您这里闭关多年,着实打扰了。”

    “还好还好。”掌门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言落月征询的语气堪称隐晦,他的夸奖听起来也带着几分暗示。

    “姬师弟的徒儿们各个机智伶俐,记尘这孩子也十分踏实懂事,倒是令老夫聊慰寂寥。”

    两人没有继续就着当前的对话发散下去。

    很快,掌门就将话题从宓记尘身上引开。

    他和气地笑了笑“我听闻,荔荔那孩子近两年来,一直在炼制一种特殊的丹药,还说她都是受到了你的启发”

    “啊,这个”

    言落月回忆起来,她前往灵界之前,好像是建议常荔荔为异母魔研制一款绝育药来着。

    想到这里,言落月不免追问道“荔荔的研究怎么样了”

    掌门乐呵呵地说道“具体进度嘛,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年轻人有些新鲜想法,总是好事。你若心急,就先去找荔荔那孩子吧。”

    摆了摆手,掌门又把目光转向在座的其余两人。

    “至于岑小道友和纪小道友,还得劳烦你们为我这老头子答疑解惑啊。”

    听出掌门委婉的送客辞令,言落月笑笑,当即告辞。

    当然,在离开之前,她也没忘记和掌门要走几份落月之木的树枝。

    被薅了羊毛的掌门“”

    掌门有些地惆怅说道“你这孩子,还真是颇有乃师遗风”

    一看这行事风格就知道,言落月肯定是姬轻鸿的亲徒弟

    言落月要回落月之木的树枝,是为了炼制镜像树。

    在确认了“以体炼之术对抗傀儡噬情网”的思路以后,言落月便决定,要以镜像果和落月之木作为材料,先进行一次预演炼制。

    参考镜像果具有“一半受伤,另一半的伤势也会对称”的这一特性,言落月打算对镜像果进行体炼,让其成为自己的独门法器。

    然而抵达丹峰以后,常荔荔却给了言落月一个更大的惊喜。

    “一般来说,以灰线为结,复制伤害另一半果肉的伤害,是镜像果的特性。”

    常荔荔站在树下,对着这棵当初由言落月手植的果树,神情里充满了百思不得其解之意。

    “但这棵镜像树,它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异你看,它连树干都长成了半黑半白的模样。”

    言落月心头微动“也就是说”

    “我曾做过实验,在一边树干上刻下一道伤痕,另一边树干上也会立刻反馈出相同的痕迹。”

    常荔荔感慨道“果子的特性,居然衍生到了树木之上,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发现,只可惜我还没有琢磨出其中的原理。”

    言落月倒是有个合理猜测这棵镜像树,只怕是受到了她的气息影响。

    想当初,凡是埋下落月之木叶子的地方,第二年就会绽放常开不败的花朵。

    那么,由她亲手栽种、过去还时不时前来探望、浇水、撒点营养土的树木,发生变异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一来,言落月就可以直接体炼这棵镜像树了

    正好,落月之木的本体也是一棵树。

    这次炼制一旦成功,就能令言落月积累起一笔宝贵的经验。

    借用常荔荔的场地,言落月开炉起炼。

    体炼之术本就难为。

    而宋清池研究的原版,是施用在人体身上。言落月将这其中的主体由人改成植物,难度更是上升了一个台阶。

    再加上她一心将这次炼制,当做是未来的预演。

    三重条件合为一体,难度愈发更上一层楼。

    于是,直到这棵镜像树,被言落月成功炼化成一件生长的法器,整整花去了她小半月的时间。

    打量着眼前的最终成品,言落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念了个法诀,将这棵镜像树体积缩小,捻在手心里。

    然后,言落月依次拍了拍粉粉、墨墨和红红的小火苗尖。

    “辛苦你们啦。”

    “那我呢”巫满霜站在一旁,从容笑道,“有对我的表扬吗”

    早在言落月进行炼制的当天下午,巫满霜就已经找上丹峰。

    由于被巫满霜关注过的一草一木,都会莫名其妙的枯萎,常荔荔向来严禁巫满霜靠近她心爱的小苗圃。

    于是,巫满霜是展开翅膀,直接点对点降落,飞到这个小院里的。

    他的身影落下时,那对翼展宽阔、羽毛丰密的翅膀先是骄傲地扇动了两下,然后才被收起。

    正在轮值的红红看了,大概是想起自己过去的辉煌岁月。

    于是,他当场就扑到巫满霜身上,像是一只抱脸猫一样,超级认真地跟他努力打了一架。

    巫满霜“”

    “你还说。”言落月没好气地瞪了巫满霜一眼。

    “中间有一次,他们仨都跑去跟你打架了,炼器炉里差点断火。”

    巫满霜故作惭愧地低了低头,仿佛不动声色地强调道“不过,我把他们都打赢了。”

    言落月“”

    言落月无力扶额“怎么听上去还很骄傲的样子”

    而且,这股仿佛鸟类择偶一般,暴揍了其他雄鸟的炫技感,是怎么回事啊

    虽说螣蛇化身长了翅膀,但满霜的真身乃是一颗石头吧。

    这棵黑白分明的镜像树,被言落月缩小成细细的一条,宛如一根别致的发簪一样,插戴在她的发髻上。

    这场炼器持续了太久,言落月的手指有点发颤,一连绾了两三次,位置都不合心意。

    她雪白纤细的手指穿插在青丝之间,乌黑柔软的发丝被来回摆弄。

    其中一缕秀发调皮地逃脱了大部队,发梢在风中飞扬而起,又被巫满霜及时截住,捻在指尖。

    将那缕发尾在手指上绕了两三圈,巫满霜忽然道“我来吧。”

    “咦”

    不由分说地将言落月按在院中石凳上,巫满霜以指做梳,一缕一缕地拢起言落月的头发。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过言落月的头皮,指尖上好像带着电流,激起一股连通脊椎的微麻酥痒。

    每当巫满霜掌心捋过时,颈后就拂过一阵舒适的凉意。

    言落月不自觉地僵直了后背,努力保持语调平稳“感、感觉有点奇怪”

    “是感觉冷”巫满霜干脆将掌心拢在言落月后颈上,“那捂一捂就暖和了。”

    “不,这样反而更奇怪了。”言落月喃喃道。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感觉现在的自己,宛如一只被命运拎住了后颈的猫猫。

    虽说张牙舞爪地挥几下爪子就能逃脱,不过还是算了。

    此时此刻,言落月选择咸鱼躺平。

    唉,猫猫这样骄傲的生物,一向自诩为世界的主人。

    如果它们选中一个铲屎官,任由对方捏肉垫,还会主动给对方表演爪爪开花,那一定是心甘情愿地为对方而“喵”呀。

    微风和煦地拂过这间小院,巫满霜的手指轻重适中地在发间穿梭,一点也不会扯痛头皮。

    在身后熟悉极了、安全极了的气息里,持续炼器半月之久的言落月,终于感到久违的放松。

    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在甜蜜的安逸里,回想起曾经相依相偎的旧故事。

    “好了。”

    最终,还是巫满霜的一句结语,重新唤回言落月的意识。

    巫满霜从身后环过言落月的肩膀,双手拿着一面镜子摆在她的眼前。

    他温声道“你看看这样子,喜不喜欢呢”

    镜子里,少年人的下巴抵在少女的发旋处。

    镜面之中,同时映出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眸心深处,似乎都漾起了浮动的涟漪。

    “喜欢的。”顺着胸腔一下一下清晰又剧烈的跳动,言落月不由自主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又或者她不仅仅是在回答一个问题。

    扶了扶言落月头上那根别致的“镜像树簪”,巫满霜轻笑一声,坦言道

    “从前还是石头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拢一捧你的树枝,放在我的怀里。”

    但石头没有手臂,这愿望当然之只限于愿望。

    直到他们都修出人形的化身

    不止于一捧树枝,几片树叶,一朵盛放的花。

    现在,巫满霜能将言落月整个地拥在怀中了。

    言落月缓缓闭上眼睛,微微后仰。

    微凉而清新的气息将她包裹其中,而身后的那个怀抱,也是这样的熟悉。

    但这一次,她听见自己脑后传来一阵无比有力的心跳声,剧烈得仿佛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渐渐地,两颗心脏跳动的节拍变得趋同,仿佛他们本就不可分割地融为一体。

    “满霜。”

    “嗯,我在。”

    “满霜。”

    “怎么了”

    “嘿嘿嘿,没什么,就是叫你一下。”

    “好啊。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那我嗯,吸溜吸溜吸溜”

    “落月。”巫满霜闭着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样”

    言落月一下子精神振奋,靠在巫满霜的怀抱里仰起头,略带一丝恶作剧的味道笑了笑,问道“我怎样了”

    巫满霜轻声说“你总是这样光说不做,我也会有点烦恼的。”

    “”

    霎时间,言落月的大脑之中唯有一片空白。

    可恶,被他学去了。言落月震惊地想道满霜他竟然背着我偷偷进化

    就和生日宴会上,最期待的环节是吹蜡烛一样。

    言落月在完成炼器作品以后,最开心的时刻便是给法器起名字。

    “如果它的体积再缩小一点,缩小成针形,然后能放进耳朵里,我就给它起名叫如意金箍树了”。

    脸颊侧埋在巫满霜的肩膀上,言落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听见这个命名方式,巫满霜想了想,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你干嘛。”

    “替它祈祷一下。”巫满霜煞有其事地说道。

    “切。”言落月撇了撇嘴,大声宣布道,“但现在,我有一个更适合的名字。”

    听闻此言,巫满霜表情微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言落月就说道“鉴于被这只法器碰瓷呸,碰到的人,都会按照我减少的生命值,等量掉血,我决定叫它是兄弟就来砍我。”

    巫满霜“”

    巫满霜敏锐地指出这其中的漏洞“那假如对方不来砍你,拔腿就跑呢”

    言落月睁大眼睛,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那不是还有你吗”

    “确实。”眸光微沉,不知道预想到了什么,巫满霜缓缓勾起了一抹期待的笑意,“一直有我啊。”

    镜像树本身就是一件修真界中难得的奇物,由它炼制而成的法器,本身等级就很高,哪怕对大乘期修士亦能起到效果。

    再加上言落月在熔炼过程中,添加了落月之木的树枝进去。

    可以说,在配备了“是兄弟就来砍我”以后,除了傀儡噬情网之外,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成为言落月的一合之敌。

    配备了崭新的神级装备,言落月登时跃跃欲试,恨不得当场就找一个boss实验效果。

    恰好,由鸿通宫挑起的这场战役,尚才刚刚开始。

    在积极奔赴战场之前,言落月把若干枚炼器剩余的镜像果留给了常荔荔,感谢她对镜像树的照顾。

    作为回报,常荔荔也送给言落月一大包特制药粉。

    “你上次让我做的异母魔绝育药,我初步做出了几个版本,只是还没有实验素材验证效果。”

    常荔荔皱着眉头说道“落月你此去要是发现异母魔,记得帮我试试药哦对了,药粉可能还有些针对魔物的副作用,落月你都要帮我记下来呀。”

    言落月一口答应下来,随后便和巫满霜一起,踏上了前往鸿通宫之路。

    还没有行至鸿通宫,言落月和巫满霜就在半路上碰到了一股极其特别的修士。

    他们双眼血红,神情呆滞,一看就知道曾经饮过血酒。

    这些喝过血酒的修士,正在和一群打着“盟”字旗的修士交战。

    若论修为,两边实力本在仿佛之间,都是金丹上下。

    然而这群喝过血酒的修士丝毫不惧残损。即使被雪亮的剑刃刺入身体,他们也未曾显露一丝痛色。

    四目相对之时,可以看见这些人眼神浑噩,然有几分丧尸围城的气质。

    “这还是活人吗”战斗之中,有人咬牙切齿地骂道,“这简直是活着的尸傀鸿通宫狗东西,你害人不浅”

    到了这一地步,他们哪里还是活人,分明已经是外来异种的傀儡,专为战斗培养的走狗了。

    言落月见状,当即按下飞

    舟,前去帮忙。

    她的身影刚从跳下,底下那队修士就大叫了一声“道友小心”。

    原来,一见有旁人加入战局,那队傀儡当即选择自爆,血肉炸成了一蓬威力不弱的残酷烟花。

    言落月及时降下法器罩,把那队打着“盟”字旗的修士护在其中,避免了可能发生的伤害。

    “多谢道友。”那队修士松了一口气。

    言落月朝那自爆修士的方向看了一眼,奇怪道

    “曾经喝过血酒的人,有这样多吗直到现在都没有筛查干净”

    按理来说,银光擂场事发以后,各大宗门就曾筛查过一遍。

    后来,鸿通宫挑起三十二城的夜祸,此事之后,各城池间又细细地筛了一遍。

    没想到,现在仍然能随意在路上碰见这种血酒傀儡,这倒有些出乎言落月的意料。

    有人恨恨道“岂是如此这些傀儡,他们原本都是鸿通宫的弟子啊。”

    言落月眨眨眼睛,努力辨认,居然真从炸成碎片的衣服上,辨清了鸿通宫的剑纹图样。

    “”

    “鸿通宫疯了。”另一个人喃喃接口道,“我们这次讨伐鸿通宫,只是想尽诛首恶,至于宫中的普通弟子,自然会留着他们戴罪立功。”

    毕竟,修道者也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狂魔。

    像鸿通宫这样,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势力,若是都诛杀殆尽,说来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然而谁能知晓,义盟有意对普通弟子网开一面,反倒是鸿通宫自己,要对门下诸徒赶尽杀绝。

    那人哑声道“我们也是来到此处才发现,原来所有弟子入门之时,鸿通宫便已赐下血酒。至于日常修炼,鸿通宫更是惯用血酒辅助”

    于是大战开启时,鸿通宫的诸多弟子,不管是否曾有过弃暗投明的心思,在法诀的操控之下,统统变成最忠实的傀儡。

    “像是刚刚那样,我们和对方势均力敌,他们就会与我们斗法。但道友你们一加入,发现自己丧失优势,这些鸿通宫弟子就会直接自爆。”

    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已经几乎恨得出血

    “我真是不明白,以鸿通宫的身份地位,为何要背叛我人族,投了魔物他们这样对待宫中弟子,又对他们有何好处”

    言落月默然无语,轻轻地摇了摇头。

    显然,对于这场将启的大战,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都已经有所预感。

    所以,修真界组织起讨伐鸿通宫的队伍,想要在大战正式开启之前剪除奸细。

    而傀儡噬情魔一方,也想消耗修真界的有生力量。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把鸿通宫怼上前线做了炮灰。

    至于鸿通宫为何会背叛人族,站在魔物一方

    言落月喃喃自语道“要么,是鸿通宫高层已经尽数被傀儡噬情魔控制。要么,就是人心当真有这样卑劣。”

    言落月见过傀儡噬情魔的控制方式。被它控制的生物宛如人工智障,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且悍不畏死。

    鉴于鸿通宫整整瞒了三千年没有露馅,言落月倾向后者。

    轻叹了一口气,言落月拍了拍那位道友的肩膀。

    “我这就前往鸿通宫主战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亲自从他们口中问出来。”

    她要替一无所知拜入鸿通宫的弟子、替那些被牺牲的修真界前辈、替身为落月之木的自己,好好地问出这个答案。

    然后,她要卡着对方的脖子,摁着他们的脑袋叩进地里,永远跪拜向崔

    嵬剑阁的方向。

    赶到鸿通宫的主战场时,言落月正碰上姬轻鸿在一挑四。

    这四个大乘修士,都是老祖级的人物。

    他们能不顾脸面地对姬轻鸿展开围殴,可见对姬轻鸿十分重视。

    言落月抵达时,姬轻鸿的衣角已然裂开一道,雪白的鬓发亦被削去一撮,然而竟奇异地不显分毫狼狈。反而是和他对战的四人,看起来都被气得不轻。

    “贼兔子,你既敢口出狂言,今日就把性命留下吧”

    “留下性命,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姬轻鸿轻描淡写地说道,“哎呀,总比你把八辈子的膝盖骨都留在魔物面前跪碎了强呀。”

    话音未落,感受到暌违两年有余的熟悉气息,姬轻鸿眉头一挑,抽身急撤,同时笑道“我的徒儿们来了。”

    “无论谁来,你今天都得死。”另一位鸿通宫老祖阴沉沉地说道,“来一个,陪你死一个。来两个,陪你死一双。”

    听到这番发言,姬轻鸿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像是眼看着一出好戏终于开场。

    他慢悠悠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也是,你的那些徒弟,只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我的徒弟们”

    说话之时,姬轻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目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言落月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要被姬轻鸿当场叫破。

    谁知下一秒钟,姬轻鸿话锋一转,欣然夸奖道“而我的徒弟们,是两个神奇宝贝”

    巫满霜“”

    言落月“”

    言落月在心中崩溃捂脸。

    听听这话吧。

    知道的人明白,你采用了“神物奇才心情极好时的夸张手法,称呼宝贝”,进行了一番缩写。

    不知道的人听见,恐怕还以为你跨次元了呢

    不过姬轻鸿都已经这样夸奖他俩,言落月当然不会坍台。

    微微一笑,言落月拔下发间的黑白长簪,轻轻地吹了口气。

    “真的吗,居然有人要杀我”言落月惊讶道,“令人感动,我已经好久没听过如此宏伟目标了。”

    她十分真诚地,一字一句道“那你们得多多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