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时间这么紧,我们东西又多。马叔,下山去哪里啊,路远不远”
马忠国,“不远不远。你让苍梧带着你走,牵着马驮上东西,腿脚利索一下午就走到了。”
马要驼东西不能骑,也就是说只能靠脚走一下午。这距离还不远
马叔,你跟我对远不远的概念好像不太一样。
白玲听得有点脚疼,但马忠国说话时的神态又是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这世上所有人类都应该拥有在山间连续行走一下午的能力。
她对上他的目光想要问一问有没有什么不用走那么久的法子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感觉说出口她就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成了次一等的人类,不太正常的人类。
燕桑榆在一旁说道“马叔,我马上就高过马背了。你去年说我高过马背就把你家红云的小马驹给我这话算不算数啊”
燕苍梧瞪了燕桑榆一眼,“说什么胡话。”
燕桑榆不服气了,“马叔以前自己说的。你们大人不能说话不算话吧。我就想要一匹小马”
他还没有到变声期,童音叫嚷起来又尖又细,他再次郑重其事毫不退让的重申了自己的要求,“我就要小马”
燕苍梧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你要小马干什么”
白玲光是听着燕苍梧的声音就知道他的忍耐程度差不多到了极限,她小心的走到了兄弟二人之间,准备在燕苍梧抽人的时候最快拦下来。
燕桑榆,“哼,用处大了去了。我骑它去上学不行吗”
林场因为道路不便和工作性质的原因,几乎家家都养马,自然基本上家里的孩子都会骑马,有好几个大孩子自己都有小马骑,每天骑着小马去上学别提有多神气了。
谁能抗拒来自一匹小马的诱惑
他一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他哥那匹乌骓下小马,等了好几年才知道乌骓是匹公马不下小马驹。
马忠国赶忙打圆场,“苍梧,你别生气嘛。这话我的确说过。桑榆你有马背高了来,你站起来给马叔看看。”
燕桑榆笑嘻嘻的放下笔马上站了起来,向马忠国展示自己的身高,完全不在意燕苍梧沉沉的目光。
马忠国将手里空了的汤碗放在桌子上,起身绕着燕桑榆走了一圈,像是相看一匹小马一样,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腰。
“好着嘞。这娃娃长得好。你哥高,我看你以后也矮不了。这大半年没见你,长得这么高了。长得真是快啊。明天马叔就把小马给你带来。”
燕苍梧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线羞愧。
燕桑榆却高兴极了,“谢谢马叔。马叔,你说话真算话”
马忠国笑呵呵的,“行,天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燕苍梧将马忠国送出帐篷,“我送送您。”
出了帐篷,冷风迎面吹过来,燕苍梧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玲余光扫过凳子,想也没想拿起凳子上搭着的外套掀开帘子叫住了燕苍梧,“燕大哥,你的外套先披上。”
破旧的厚袄被小姑娘抱在怀里,接过来的时候她抓过的地方好像还残存这一点温度。
山上风大,迎面吹来的风使她头顶细碎的发丝都竖了起来,小姑娘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接连上下扑闪了好几次。
燕苍梧接过衣服,低声说道“风大,你快回去吧。”
白玲察觉到马忠国的注视,侧过头躲着风,睁开眼睛冲马忠国笑了笑,声音清脆,“马叔,一路小心。”
燕苍梧拿下她抓着帘子的手,大手轻轻一推将她推回了帐篷里。
白玲转过头正对上燕桑榆狭促的目光和奇奇怪怪的笑容。
她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你看什么呢作业写完了”
燕桑榆低下头写作业,嘴上说道“我看白玲姐你怎么这么好,还给我哥送衣服。这么怕他冻着啊我也冷,姐,要不你给我也找件衣服吧。”
白玲,“那可不是。他冻着以后谁给我做饭,谁还能做数学题。你会做饭吗你会做题吗你会我现在就给你找衣服。”
燕桑榆不说话了。
看着帘子合上,燕苍梧这才放下心来。
他送马忠国走出几米,这才压低声音,“马叔,您太惯着桑榆了。”
马忠国牵着马走出几步,乐呵呵的,“现在好了。桑榆终于肯回来了。我本来还担心呢,这快要下雪了要是孩子还在外面跑,不知道有多危险。山上一下雪,别说了人了,有些动物都得被冻死。他想要一匹小马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愿望嘛,我家都有三匹马了。小马长大了也得有个去处,桑榆高过马背了,又咱们林场的人。我看给桑榆正好。他从小就喜欢马,乌骓都照顾得很好,这小马肯定也会照顾好的。”
听马忠国说这话,燕苍梧也有些感慨,这一次巡山两天不在家,他本来觉得燕桑榆肯定会跑,因此看到帐篷里没有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倒是看着白玲的行李家里他锁起来的柜子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有些意外。
白玲要去接燕桑榆放学,他却不想去,他觉得燕桑榆肯定不在学校。但白玲坚持,他也就没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把人真接回来了。
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想让燕桑榆这小子安安生生的待在家里比让狗抓耗子还难,更别提让他老老实实去上课。
燕桑榆会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乖乖去上课,这样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切说到底,多亏了白玲。
那小子不喜欢他,但愿意亲近白玲。
燕苍梧眉目温和了些,“这小子懂什么,您太抬举他了。马到他手里都是浪费了。”
马忠国,“小马驹跑又跑不快,驮又驮不动什么。给小孩和女人骑最好。你家桑榆骑马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你要是能教会白玲知青,我这匹小马就不算浪费了。你也别跟我客气了。就送到这里吧。”
燕苍梧驻足在枯草间,目送着马忠国翻身上马在夜色中走远,直至那道身影停留在山坡转过身来对他挥手,示意他回去。
他这才掉头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白玲坐在桌边看着自己带来的参考书,但脑子里全是明天要下山的事情,燕桑榆得偿夙愿,难得安生,乖乖的坐在桌边写起了作业。
燕苍梧掀开帘子回来,白玲被他怀中的几颗大白菜吸引了目光,“是要把菜也拔了带走吗”
燕苍梧,“嗯,我准备把地里的菜都,这就是冬菜了。”
他放下白菜又拿起铁锹钻了出去。
白玲起身想要跟着去帮忙,燕桑榆却拽住了她,把她拉回来坐下。
他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好好坐着吧。这活用不着你。他自己一个人够用了。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就把自己的衣服收一收。”
白玲还是拎着铁锹出去帮忙了,倒不是她多么热爱劳动,主要她还有话想问问燕苍梧。
本来她刚才就想问马忠国的,但硬生生出去送个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让燕苍梧给推回了帐篷。
山上住帐篷,下了山住哪里
还关于燕桑榆的问题,她也想单独跟燕苍梧聊聊。
她今天是找人问着路才找到了燕桑榆读的学校,那学校离帐篷,大人都要走老半天,这下山还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远了。
燕苍梧从来没跟她聊过有关于燕桑榆上学和在学校的情况,马忠国说燕苍梧亲自抚养弟弟长大,很不容易。
她本以为燕苍梧这么会照顾人,应该将燕桑榆也照顾的挺好。
但燕桑榆瘦巴巴的,跟个野人一样。当然这孩子那么狼狈,很大的原因是他不回家。
可一回家就挨打,不回家的原因,一半是燕桑榆的确太皮了,另一半是燕苍梧对弟弟的确有些过于严厉。
最要紧的是燕桑榆明显吃软不吃硬,燕苍梧偏偏嘴巴比煮熟的鸭子都硬。
不过卜胜武那一遭,燕桑榆会扑上去护着哥哥,至少能说明他们之间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存在的。
按理来说,以她对燕桑榆的了解,总觉得这孩子跟人精似的,敢跟大人叫板,在学校一群孩子里他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
可今天她在学校看到的情况是燕桑榆在学校被一群小孩嘲笑,明明他们的老师就站在门口,可这种情况居然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生了。
这根本就是明晃晃的校园霸凌。
白玲听到那些笑声和难听的词汇时真的很生气,但她不想在燕桑榆面前发火,一上来就打小孩并不是解决校园霸凌最好的方式。
说到底小杂种,没爹没妈这样的词汇和信息并不是小孩子会知道的,他们只是在重复从大人口中听到的词汇而已。
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需要学校里的权威也就是老师来介入解决更为合适。
今天那种情况明明只要老师出面说一句,孩子们就不会这么大胆。
老师的默许,其他家长在背后的口舌,才造成了这种令人愤怒的局面。
她说到底并不是最有资格站出来的燕桑榆家长。
这孩子性格跟亲哥一样硬,挨了打也不哭,不认错,受了委屈也不跟人讲。
当哥哥的不会跟家人说软话,弟弟更绝,对家人连哭惨卖委屈都不会。
一般小孩子受到其他孩子的嘲笑和攻击会向大人寻求帮助,哭哭啼啼的告状,可燕桑榆看到她的时候明明表情很生气很委屈了,但还是在逞强,一个字都没有向她讲。
真是怪了,燕苍梧对马忠国也挺客气的,对人都和气的不得了。
在团部的时候,燕桑榆哭的最大声。
怎么回到家里,对着彼此就不行了。
白玲想问问燕苍梧,他知不知道自己亲弟弟在学校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