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曼玲晚上回到周家,给阮宵带来一身衣服。
因为她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那些被褥被套,所以还能睡一晚。
她把衣服交给阮宵时,最后问一遍“真不跟妈一起睡啊”
“妈”阮宵急眼,“我都多大了,还跟你一起睡。”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阮曼玲叹气,一副“儿大不中留”的样子,摇摇头,“那只能麻烦少爷一晚了。”
闻言,阮宵回头看周牧野。
周牧野已经洗好澡,正跟商瑶在客厅谈话。
阮宵往前挪了两步,靠近阮曼玲。
他有些害羞地低头,翘起唇角,放轻声,道“妈,你是不知道”
阮曼玲见他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奇怪“怎么了”
阮宵手里握着换洗衣物,来回搓了搓,细声细气道“阿野下午刚到家,见我不在,以为我去国外了,在雨里追了我一条街他才不嫌我麻烦。”
说出最后那句结论时,阮宵的小脸要多俏,有多俏。
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大概已经控制不住扬到天上去了。
“真的”阮曼玲暗暗惊讶,道,“小周少爷就这么怕你跑路追也要追回来”
“嗯”阮宵点点头,抿唇压抑住嘴角甜甜的笑,半推半就一样地承认了。
“宵宵,你老实跟妈说”阮曼玲拉过阮宵的手,发福的圆脸严肃几分,道,“你,小周少爷,你们”
阮曼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欲言又止,末了,回头望向周牧野的方向。
此时,周牧野不经意朝这边投来一瞥,正好跟阮曼玲对上视线。
周牧野眉眼疏离,隔着段距离,家教良好地朝阮曼玲轻颔首,当做打招呼。
阮曼玲却是表情有些紧张地转回头。
此刻,阮宵心里乱得很,他怕阮曼玲说中什么,也期待阮曼玲能看出点什么,可万一真叫阮曼玲看出来了,又苦于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回答。
反正在他心里翻腾来翻腾去的,都是些甜蜜的负担。
阮宵咬咬下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极力忍住笑意,道“哎呀,妈,你就别问了”
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阮曼玲开口,道“宵宵,你跟妈说,你是不是欠小周少爷钱了”
“”阮宵愣了一下,茫然,“什么欠欠钱”
“还欠得不少吧”阮曼玲皱眉,扒拉一下阮宵,说得有理有据,“要不然,人家少爷怎么冒雨也要把你追回来”
阮宵脸色一下子通红,抿紧唇,呼哧呼哧喘气,眼眶都红了一圈。
不知想到什么,他一下子就丧失了分享的心情,双手抱紧自己的衣服,气鼓鼓地扭头就走“妈,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了”
就说周牧野冒雨追阮宵,阮曼玲第一反应是认定阮宵欠了钱,这事对阮宵影响挺大的,也挺伤自尊的。
孩子直到躺倒在床上,都关了灯还睡不着。
阮宵翻来覆去地思考,最后实在堵得慌,无意识间仰面蹬了蹬腿,差点把被子给蹬掉。
“你行了吗”周牧野在一旁被阮宵烦得够呛,睁开眼。
他本来就还没倒过来时差,休息不好,虽然精神疲惫,但入睡有点困难。
阮宵这才回过神,赶紧侧过身躺好,面对周牧野,一下子乖了不少,压着声说话“对不起阿野,我都把你忘了”
周牧野很倦,黑暗中轻眯着眼,借窗外清冷的月色看对面人“你怎么这么好意思”
阮宵往被子里缩了缩,捉住被子蹭自己的脸“都说对不起了嘛对不起嘛”
周牧野揉揉眼,声音低哑“你睡不着”
“嗯。”
“想什么”
“就”提到这个,阮宵略显不高兴,在被子里拱了拱身体,嘟嘟囔囔,“我妈说你大雨天在外面追我,是因为我欠你钱,为什么要这么怀疑我我真服了。”
周牧野沉默片刻,声音清醒不少“你跟你妈说了”
阮宵还没意识到问题“对呀。”
被子里,周牧野抬起长腿压在阮宵身上,带点报复性质的“以后不许拿这事跟别人说。”
阮宵心虚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像周牧野这么骄傲的人,发生这种误会,丢脸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他到处说。
阮宵硬着头皮,假装无辜“为为什么呀”
周牧野语调轻飘飘“你说呢”
阮宵转过脸埋进枕头“我不知道”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周牧野的腿还架在阮宵腿上,淡声道“玲姨那么说你不高兴”
阮宵转过脸重新看向周牧野,干脆不装了,小声道“我妈看不起我。”
周牧野勾一下腿“怎么”
阮宵哼哼唧唧“你追我就是为了追债吗”
“我就这么没魅力”
“你追我就不能是因为你对我”
话说一半,阮宵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黑水水的眼睛看一眼周牧野,彻底闭口不谈了。
周牧野在这时接着问“我对你怎么”
阮宵埋下头,揉揉脸“没什么”
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周牧野却朝阮宵靠近几公分,放轻声“你倒是说,我对你怎么了”
阮宵向往后挪,却因为周牧野的腿还压在身上,禁锢住了动不了。
有些躲避地道“没真没什么。”
周牧野又靠近一些,带着点催促的意思“说啊有什么好害羞的”
夜色温柔,即便是窃窃私语,都带上了缱绻的味道。
阮宵脸上滚烫,感受到周牧野的气息拂在眼睑上,长睫毛轻颤了颤,不敢抬头。
他心上被羽毛轻挠过一样,骚动不已,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临到最后,还是因为太过羞涩和怯懦而放弃。
阮宵想说“你追我就不能是因为你对我有意思,你喜欢我”。
对此,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但周牧野一向嘴欠,保不准要说他自恋。
所以他才不要主动说出口。
有些受不了此刻这般挠心挠肺的气氛。
阮宵直接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掀,盖住,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阿野睡觉”
周牧野低睫,看缩头乌龟阮宵,一下子变得很扫兴一样,冰冷声线低下去
“为你跑了一条街,哄哄少爷我怎么了”
“讨厌鬼。”
阮宵还把头蒙在被子里“”
谁讨厌鬼了
半夜里,万籁俱寂。
阮宵睡梦间听到耳畔有人叫他名字,朦朦胧胧醒来,才听清是周牧野在梦呓。
阮宵困得很,还没完全恢复意识,他咽了咽口水,抬起一手摸摸周牧野的脸。
不知道两人晚上怎么睡觉的,周牧野此刻偎在阮宵身旁,脸就靠在他细腻的颈间。
可能是因为阮宵有所动作,周牧野醒了,不过显然同样没醒透,声音讷讷“宵宵”
阮宵懒懒地从鼻腔里发出个音节,应了一声。
周牧野轻声说“我做梦了”
阮宵“什么”
凌晨的夜里,犯困加上意识模糊,两人说话都轻飘飘的,谁都说不清是在谁的梦里。
周牧野将脸往阮宵颈间埋了埋,嗅那淡淡的橙花气息“我梦见你走了,我在后面追,怎么都追不上”
阮宵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过了一会儿,再次阖上。
即便是此刻,心里也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柔软。
周牧野“你身上还带着从我家医院卷走的两个亿但就是追不上”
阮宵“”
不得不再次睁眼。
已经有清醒的趋势了。
“两个亿都追不上”阮宵不理解地拧起眉,道,“你要是欠我两个亿,我在梦里能直接赶超你。”
周牧野闭着眼轻笑“你那么喜欢钱”
阮宵咕哝“你不喜欢”
周牧野一手抚握住阮宵的细颈,凑上去亲他的嘴,声音模糊不清“唔我还是更喜欢你”
阮宵早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纯白的被子里,两人跟猫一样互相依偎,迷迷糊糊地亲了又亲。
过了不知多久,又再次睡了过去。
阮曼玲开火锅店,最高兴的要属阮宵。
他每天训练回来都要去看一眼火锅店的后厨房,看布置得怎么样了,闻着满厨房的香料气息,直咽口水。
再等等,他就可以敞开肚子吃火锅了,或许还能建议妈妈开发一系列炸鸡的套餐,那他简直如坠天堂。
可阮宵万万没想到,眼瞅着家里火锅店就要正式营业了,云燕那边却对他下了一道减肥令。
“啊”
练功房里,阮宵一脸懵地看着云燕,“减肥”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嗯。”
云燕的眼神十分犀利,从上到下地对阮宵来了次全身扫描,最后捏住阮宵一边柔软的脸颊,揪起一坨小肉丸。
“还不够瘦,把你这婴儿肥减减,可以看起来更成熟,方便以后塑造形象。”
阮宵虽说有点婴儿肥,但脸只有巴掌大小,因此根本不显胖。
但云燕有着近三十年的专业舞蹈演员经验,所以在芭蕾舞演员的形体上,带有近乎变态的苛责。
她并非病态,而是职业需要。
演员比一般人都要瘦,是为了在舞台上、镜头下给观众更好的视觉享受。
阮宵还有些懵懵懂懂,问“云老师,怎么减”
云燕说“平时饮食注意点,一会儿回去前,给你列张食谱清单。”
“噢噢。”阮宵摸摸脑袋,低头想了想,没忍住,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老师我以后还能每周吃炸鸡吗”
“炸鸡”云燕音调拔高,以一种震惊的眼神看阮宵。
阮宵垂下视线,大概猜到不行,于是保证“那我以后两周不三周吃一次吧。”
说这话时,一脸的沉痛,仿佛为了艺术做了巨大的牺牲。
“你还吃炸鸡”云燕却冷笑一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碰炸鸡了。”
“”
阮宵惊得久久不能开口说话。
他一度以为云燕是在跟他开玩笑,但看云燕冷酷无情的样子,绝非戏言。
“扑通”一声。
阮宵跪倒在地,垂着脑袋,整个人都不行了。
他失去了一生挚爱。
云燕的食谱,除了沙拉、鸡蛋,就是各种白煮肉,最多加点黑胡椒。
就算有五谷粗粮等主食,但在分量上也是绝对克扣的。
跟以前阮宵的饭量相比,现在的食谱简直就是严重缩水。
但阮宵没办法。
他怕云燕,所以云燕的话不得不听。
大概是孩子的伙食上不去,餐餐都吃得很不满足。
尤其是在学校里,沈天诚他们聚在一炸鸡外卖的时候,阮宵只能远远地看着,对他来说,那堪比酷刑。
因此,阮宵那几天的气压属实有点低,闷闷不乐的。
减肥的第一天,阮宵看着三两口就空掉的餐盒发闷。
减肥的第二天,阮宵把粘在餐盒底部的生菜碎叶捻起来塞嘴里,意犹未尽。
减肥的第三天,阮宵已经开始舔餐盒边缘的沙拉酱了,放下碗时,碗就像被水洗过一样的干净。
第四天晚上,周牧野留宿火锅店。
火锅店的一楼是大堂,再往上走两层,到三楼就是阮曼玲和阮宵居住的地方。
阮宵的房间在走廊的角落,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一张小床靠着墙。
关了灯,过了许久,周牧野正要睡着时,突然感到一旁在细细地颤动。
周牧野默了一瞬,睁开眼看向一旁。
从睡前开始,阮宵就一直背对着他,被子蒙着头,一直没出声,周牧野还以为他睡着了。
不过显然,动静是阮宵弄出来的。
周牧野撑起身,拍开床头灯,将被子往上一掀。
他看到。
被子底下,阮宵咬着自己的手,泪眼朦胧,抽抽噎噎,一直压抑着没出声。
“”
周牧野“怎么了”
阮宵偏过脸,清丽的眼底一片模糊。
他将糊满口水的手指从嘴里抽出,张了张嘴,似乎想忍,可最后还是“哇”的一声,没忍住哭得很大声。
“阿野我饿”
周牧野“”
孩子饿到吃手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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