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晴怀里揣着福草辛辛苦苦地赶来,福草采下以后灵气不散能维持十日,必须在十日内炮制成药材服下才能解段泠歌身上的毒。如果超过了时间,则灵气消散,到那时就和普通的杂草无异了。
原本花白晴和夏旅思预计,采下福草后火速返回,三日后赶回来为段泠歌解毒,没想到事情有变,花白晴花了整整五日才赶到羽林军大营。
花白晴一是忧虑福草,二是忧虑夏旅思,一到门就急火火的说要见公主,却没想到眼前这二十几个士兵轰然围上来举刀要杀她。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看着那群黑甲士兵拔刀把她围在中间。
花白晴下一秒反应过来了不妙,夏旅思肯定出事了所以羽林军大营里也发生了变故。
“哇啊”花白晴身影一晃躲过了一刀。
她心里暗叫苦,她精通神行术,是很会逃跑没错,可是被一群持剑武士围在中间砍杀,哪有那么容易跑得掉啊。
花白晴用神行术在包围圈中抱着头胡乱逃窜,心里道“完了完了”
“啊呀救命”这时同时有几把大刀趁着花白晴身形定下来的时候一齐砍来。然而花白晴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她突然落入了一个轻柔且香馥至极的怀抱中
“唔师尊”花白晴毫不犹豫搂住她的腰,埋首在她怀中。
只见一个淡青色身着迤逦纱衣的身影飞身而起,她的语调又轻缓又虚弱,然而奇异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就在耳边说的一样。
“杀”
“遵令”
瞬间不知从何处窜出四道碧青色的身影,大营前一个小队二十来个士兵,一大半连人影都没看清便被一剑封喉,每个人喉头出现一个一指长的剑痕,然后直直倒下去。
剩下的几个惊恐地哀求道“你,你们是何人,不要杀我,不要,啊”
淡青色身影搂住花白晴,缓缓落入了纱帐中。四周围已经安静,纱帐又被抬起来了,飘逸的绫纱在大雪中飞扬,往夜色中离去。大雪中一会就湮没了轻浅的足迹,再也看不出有谁来过。
“师尊,那边出事了思思的公主她”
“江湖之外、朝廷政局,对抗的是千军万马,那不是你我能管的事情。”
“可是”
“多嘴。不许为旁人挂心。”
“唔,唔要抱”
花白晴在心中暗叹,如此一波三折,只能静待时机了。
王帐中,段泠歌神色冷然,矜傲强势的气息让人几乎不敢直视。段泠歌训斥道“想要六诫经,想寻传国宝藏,即是我死了,你们也只能做梦”
“这”郑左丞不敢上前,偷偷瞄十王爷。
十王爷脸上肌肉跳动着,他阴沉地笑“你不怕死。那她呢”
他说完从腰上扯下一个布袋丢到段泠歌脚边。
小娥壮着胆子快速捡起,打开布袋却惊吓得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公主这个是”
段泠歌急急地接过来,心疼又爱怜地握在手中,用力地咬着唇以至于唇色都泛白了。里面装着的是夏旅思的头发发辫被割了下来,上面系着的还是段泠歌亲手为她系上的发带。
夏旅思在他们手中段泠歌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更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心痛,她的语调结成了寒冰“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如果她伤了半分,我要你们统统碎尸万段”
十王爷一见到段泠歌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干对了。他奸笑“我们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我们还给了她一个,让她能找回以前的东西。听闻,她的身世非常不简单,我的公主侄儿,你说,如果给夏孟辅知道了夏旅思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根本不是他那痴儿世子,他会不会变成那个最想杀掉夏旅思的人”
“公主,你挺住”小娥哭着扶住段泠歌摇摇欲坠的身体。
段泠歌的心绪乱成一团,用了几秒细思,更是全身冷汗涔涔。夏旅思说过,福草很有可能在那个一千年后看见她画像并取得红玉的岩洞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夏旅思在岩洞中发生了什么十王爷和皇姑又给了她什么东西他们竟然能窥知夏旅思的身世她的妻子有危险
“你们不要动她她对你们要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你们要什么,冲着我来。”段泠歌的语气不再刚烈,只在这一瞬间,她便已经决定,就算全天下毁灭,她也要护着夏旅思。
郑左丞忙不迭说“我们要的不过是传国宝藏而已。六之其四在此,公主请吧”
他呈上一个铁盒,打开来,里面是许多灰黄色的羊皮碎。段泠歌长长叹息了一声,她转身到卧榻的暗格里,拿出了两本六诫经,一本是蓝色的封面,一本是明黄色用黄金包裹四角的经书。
十王爷和郑左丞都难掩兴奋之色。段泠歌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接着,段泠歌面无表情地撕下了封底的内页。原来这六诫经设计精巧,封底是由锻打得极薄的金片制成,外层粘覆着特制的绸缎,内层再用一层金片,两个金片中间巧妙地形成一个薄薄的夹层,恰巧可以塞入一些羊皮碎片。
段泠歌把两部经书里的碎片都取出来,然后三人摈退左右,一起在书案上拼凑起地图来。拼好以后,十王爷和郑左丞却发现地图是一个圆形,而且全无标记。
十王爷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泠歌眉目中冷然平静,她不紧不慢地以极细的丝线把地图一片片缝合起来。缝起来以后,段泠歌把书桌翻转,书桌背面赫然是一副四季星图,而书桌背面的,正是冬季的星图。
郑左丞精通星象,痴迷地赞叹道“所谓四季星图,根据季节绘成四张,皆程圆形,正合了这传国宝藏的地图。地图看不出门道,乃是因为要结合星图,通过口诀定位标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宝藏地图解析口诀有四套,暗合四张星图,不同的季节去寻宝藏,其解法迥然不同。若不明就里,永无可能寻得宝藏。而历代皇帝一直致死皆随身携带六诫经和当季星图,也只有继承大统的人,能够知道那解图口诀。我大南滇先祖的智慧,当真超绝世间”
“哼。”段泠歌冷笑,也不搭话。她默默念着口诀,手法翻飞地把地图在星图上移动成不同的角度,对应不同的位置。她的动作轻巧手法复杂,像是一只蹁跹起舞的蝴蝶,看得郑左丞和十王爷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一刻钟后,段泠歌停下了动作,拿起朱笔,在地图中的某个地方点了一个红点。然后再在地图上标记了南北方位。
十王爷和郑左丞再拿起地图一看,经过了段泠歌的标记,地图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山川、河流、地势走向,清晰无比。
十王爷冷笑“夏孟辅那个老匹夫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把羽林军带来这里,重兵严防死守,就是为了来这里想独吞传国宝藏的。”
段泠歌不言语,事到如今,任别人做何种猜测都不配得到她的只言片语。“图给你了,你们还想如何真不怕背负造反弑君的罪名造天下唾骂吗”
“嘿嘿,”郑左丞干干地笑“公主莫要诓骗我等。这传国宝藏设计得如此精妙,地图却如此简单,除了有地图,必定还需要你本人亲自伺弄,才能打得开宝藏的门。必须劳您御驾和我们走一趟,跟我们一起出发了。”
“今日大军休整,择日出发,眼看段澜和夏孟辅那个老匹夫也快到了,到时候你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十王爷厉声说。
“等等。”段泠歌挺直背脊冷然道“我可以和你们走,但是我要见到夏旅思,把夏旅思带到我身边来。”
“这好办,进了山里就能汇合,只要找到宝藏,随你要和谁在一起。”十王爷大手一挥出了营帐。
接着就是帐外军靴踏在路上、武器的碰撞发出的铿锵的声音,营帐的四周很快围了一圈甲士。
段泠歌与小娥被困在营帐中相对无言,小娥终于忍不住哭了,她拉住段泠歌的手呜呜哭着靠在她腿边“呜呜公主,你不要去找宝藏婢子虽不明就里,但是你不要去,我不让你去。”
段泠歌叹气抚摸着小娥的头,轻声安抚她“小娥别怕,我会想办法让你脱身的。至于我,我必须去,阿思在他们手上,她是我的妻子。小娥,等你日后嫁人便能理解,不惜任何代价我都要尽快赶到她的身边。”
当夜主仆二人几乎一夜未眠。
蓝陌留下来守卫段泠歌的一千羽林军在昨夜的突发事变中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尽数被十王爷的一万边关军擒获。第六日整个羽林军营戒备森严,所有军士都忙着整备出发。
一直到第七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十王爷下令大军开拔准备出发。可是临出发前段泠歌的大帐内进来了一队甲士,把小娥强行拖了出去。
“公主,公主呜呜”小娥哭着挣扎。
“大胆”段泠歌气得拍桌,推开了把守门口的士兵,掀开帘子出了王帐。
只见王帐前的空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人,十王爷把段泠歌随身带着的几百名宫娥、仆役、连同被擒获的羽林军士兵一起全部押在地上,十王爷麾下骑马带刀的士兵围了一圈。
十王爷的大军要进山寻宝,这些宫娥和仆役属于带不走的累赘,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把这几百人杀死。段泠歌一世骄傲,从不妥协,可是她此刻服软了,她请求道“王叔,这些仆从手无寸铁,恳请留他们性命。只需把他们关在大营,派几百甲士看守,待王叔事成之后再来处置,不会碍您的大事。”
十王爷哈哈大笑“哈哈,确实碍不了什么大事,可是我军令如山怎可更改。除非哈哈除非摄政公主跪在我面前求我,向我称臣,我可以暂时留他们性命。”
“不要啊公主”
“我等宁死,不愿公主受辱”
“公主,小娥来世还愿意伺候你”
营地里一片愤恨之声,段泠歌脸色苍白,熟悉的剧烈的头痛又突然袭来,她强忍着心中的郁结,双膝跪在十王爷面前,倔强的声音带着极力的克制“求王叔,饶他们性命。”
“乖乖,还真的跪了。本王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南滇国皇帝”十王爷粗粝的声音震天吼着。
“喔”士兵们也发出整天的吼声,重重跺脚。
“大军听令,随我一起拿下这江山,尔等都记头功出发”
这时,小娥回过神来,她赶忙爬起来朝段泠歌冲过去“不行,我要跟在公主身边。”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冲上去,一个人影窜上来抱住小娥的腰,是小竹子小竹子着急说“小娥姐姐你别去,你是女孩儿,吃不得那苦的”
何况小竹子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公主尚且不能自保,更别说他们了。跟上去的人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你懂什么,公主必须有人伺候,别拉我。”小娥焦急地踹开小竹子。
“那我去”小竹子下了决定“既然是这样,我家世子和公主都在那,我会把她们伺候好的”
小竹子说完把小娥一推,挣开要抓他的士兵,像泥鳅一样溜出去追到段泠歌的身后。
“哎呀”小娥反应不及,被两个士兵死死地钳住。她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看小竹子追到了段泠歌身后,然后对着十王爷和郑左丞又点头,又哈腰。
最后,小竹子弓身扶住段泠歌的手臂,被一大士兵簇拥着往前,越走越远。小娥颓然跪倒,抬头看看远处延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大山,传国宝藏真的在这里,几日以后,公主就要开启那个宝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