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放纸鸢归来,丫鬟们小声叽咕,兴奋不减,倒是顾氏有些乏了。
她诞子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今儿颠簸一路,又精神高涨许久,有些撑不住了,只告了吴熳、周雪月一声,先行去休息了。
吴熳则在堂屋中,一面同周雪月闲叙,一面仔细观察她,发现周雪月似也遇到了极兴奋之事,情绪高涨,精神紧绷。
顾氏晚饭也未出来用,想是累狠了。
吴熳同周雪月用过饭后,一齐去瞧了她,确认她无恙,又嘱咐了丫鬟婆子们仔细看好顾氏,一有情况立刻去通知她,丫鬟婆子们都点头应下,吴熳方与周雪月分手,各自回房休息。
吴熳进门后,叫了兆利来,问那小婢情况,兆利只摇头,回并无异样。
吴熳心中疑虑更深,周雪月明显不对劲,可又不知她主仆二人意欲何为,只能叫兆利嘱咐带来的两个护卫夜间警醒些。
是夜,月光如洗,透过窗纱照进屋内,房中光影灰白。
吴熳久久不能入眠,本是独自一人更好睡,如今男人不在,她倒不习惯了,只盯着顶上纱帐发呆。
忽的,窗边传来窸窣声,吴熳精神一振,身子不动,左手轻轻摸到枕下的小银刀,握紧刀柄。
似是什么野物,撑开窗屉进来,厚厚的皮毛划过窗棱,而后四肢落地,爪子轻微划过地砖,无声靠近床榻。
床幔被野物吻部掀开的瞬间,吴熳阖上双眼,放缓呼吸,紧绷的身子迅速软绵下去,如深睡状。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魅惑气息袭来。
狐狸!
吴熳继续佯装深睡,只觉那狐狸在她的衾被边缘轻嗅了嗅气味,仰头停顿片刻,后慢慢往上,鼻尖将要碰到她露在衾外的肩膀。
正是现在!
吴熳猛地睁眼,风驰电掣般掐住它的脖颈,翻身坐起,挥刀扎向狐狸的眼睛。
狐狸恍惚一瞬,不知女子为何还能动作,忙左右挣扎,只这女子力气大得惊人,眼见那薄如蝉翼、闪着寒光的刀刃即将刺中,它情急收缩颈部,令其细如管,趁女人不察,才得落地。
只那刀势极厉,他逃脱,女子亦不放过他,迅速俯身,反手一挥,竟将它的右耳齐根削了下来,鲜血喷洒纱帐。
狐狸顿觉剧痛,哀嚎不已,淫.邪的眼中划过恼恨与后悔,转身欲逃。
可这又是狐息,又是脖颈伸缩自如的异状,怎能不叫吴熳知晓它是个什么东西,房中墙壁上骤然亮起普通人瞧不见的曜金色火焰。
落入狐狸眼中,亮如白昼,刺眼至极,且那熊熊的功德之力,叫狐狸畏惧,无处可逃,它抬头望了一眼没有火焰的房顶,迅速化作一缕白气,向上冲去。
可惜,意图被人看透,房顶上亦如着火一般,火舌遍布,空隙全无。
狐狸被烧焦一片皮毛,轰然落地。
一时摔得动弹不得,只滑动眼珠,见那白日里且感慨世间少有的妖艳姝丽,如杀人的鬼魅一般,持着滴血的银刃靠近它,狐狸身上的皮肉止不住打颤。
吴熳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白毛狐狸,心中闪过无数种猜测,此是周雪月主仆派来的?太弱了些,意欲何为?
狐狸见女人细长苍白的手指转动,刀回正手,且离他越来越近,害怕极了,慌忙忍痛翻身,戒备后退,后仰天长啸。
吴熳一听这跟胡三姐呼唤胡四姐一模一样的啸声,立时停住脚步,握紧手中银刀,眯眼警惕四周。
只迟迟不见“救兵”前来,再看那狐狸,也似极慌张焦急的模样,吴熳皱眉。
忽然,寂静的房中,响起“咚咚”两下敲门声。
吴熳与狐狸皆移眼看向房门,吴熳问了一声,“谁?”
兆利还是丫鬟?吴熳心中疑问,后又否定,兆利和丫鬟来,不会不出声的。
她戒备望着房门,果见反锁的房门自开了,门口处空空荡荡的,微风习进来,亦缓解不了屋内的烈焰之热。
狐狸见门开了,欣喜异常,趁机想跑,却被吴熳控火拦住,狐狸冲太猛,又被烧得嗷嗷叫,满地打滚。
吴熳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位置,又来了,那种明明有东西存在,却瞧不见的感觉。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放了一团火将那东西围住。
只还不待她有其他动作,那东西便慢慢显出身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唇红齿白,月白长袍,身后垂着一条长长的狐尾,一看便叫人知晓它的身份。
面对异火,少年虽眼含畏惧,却不慌乱,见了持刀伤狐的吴熳,亦盲目不动手,只恭敬行礼后,方道,“仙师恕罪,小仆一时不察,竟叫他跑了出来冒犯仙师,还请仙师饶他一命,交由小仆带回去,予家中主人好生惩治。”
一言一行,知礼守礼,叫吴熳看得稀奇,觉它与昨日街上,调皮拿石块砸人东西的非人之物,肯定不是同一个。
只狐狸听了少年之言,龇牙咧嘴,“嗷呜”声不断,眼神怨毒,似不满,又似恐吓。
吴熳不解,只问少年,这狐狸跑她房中来做甚?
看少年的模样,不像跟周雪月一起的。
少年闻言,面色尴尬,支吾半天说不出个缘由。
吴熳隐隐会意,戾气顿生,看向狐狸的眼神满是杀气。
此是只公狐狸,来淫她的!
少年忽感屋中气息凝滞,女子杀气漫身,慌忙解释道,“仙师容禀!此狐已去势,无法失礼仙师的!”
吴熳微愣,回首看了看少年真挚的神色,又低头望向狐狸,见那狐狸闻言,像是羞愤,怨毒更甚,异常暴躁,在火焰中不住转圈,似倘能出去,必要扑抓少年撒气。
少年见此情状,却根本不放心上,只一味与吴熳求情保证,他家主人一定会严惩此狐,还言此前这狐狸一直被囚困,今日因他疏忽,才叫它跑了出来,去势也是主人从前的惩戒之一等等。
吴熳闻言沉吟,这狐狸有色心色胆,却没成事,且她已削去一只耳朵,也算解气,若少年所言属实,那他的主子下手也狠,叫他带走也无妨,便撤去了半边火势,便宜少年行动。
可她同意了,却有人不同意。
“不能放他走!”
吴熳见周雪月带着她的小婢,穿戴齐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步流星到了房门口,似也忌惮她的异能,不愿进入室内。
只在门口道,“奶奶有所不知,此狐作恶多端,淫了诸多良家妇女,奶奶乃修道之人,遇此淫恶之狐,当诛之而后快才是!”
吴熳挑眉,见周雪月边说,边眼带憎恨瞥了一眼狐狸,又似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屑移开,不愿再看,只直直盯着吴熳,眼含期待祈求。
而她身后的小婢,瞧着那狐狸,暗含责怪,似恨铁不成钢。
这就有趣了,吴熳动了动嘴角。
少年亦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事,临了竟叫人阻了,转头一瞧,看清来人,惊讶道,“是你!”
这一个接一个来,说话声响,住在不远处的兆利听见动静,想着白日里大奶奶叫他戒备之事,忙叫一护院去守住顾夫人门口,自己带另一护院进了院。
竟见奶奶门口堵了三个人影,兆利着急,与护院拔刀奔跑上前,却被里头大奶奶喝住,叫他们在远处守着就行。
吴熳叫远兆利两人,接着听少年与周雪月对质。
“……你虽被他害死,但我家相公助你活命,引你入仙途,又囚困他多年,已算两清,为何死揪住他不放!”少年义正严辞,后又朝吴熳拱手,不欲与周雪月纠缠,准备带了狐狸就走。
哪知周雪月上前挡住,不叫他动作,眼睛恨得通红,望向吴熳道,“大奶奶,杀了此狐,功德如救千人,您真要放过这大好机会?”
俨然将吴熳当作积攒功德修炼的道人。
吴熳只笑,她眼下再不明白情况,怕就是个傻子,反问她道,“如此功德,便让与‘圣仙’如何?”
周雪月这是想拿她当枪使,她应当是与这狐狸有仇,却忌惮少年的主子,不敢亲自动手,遂引了这狐狸来,欲叫狐狸非礼于她,借她之手杀掉这狐狸,端是好计。
只能叫她一个神通广大的狐仙都忌惮的,那胡四相公是轻易能招惹的?
周雪月哪是送功德,分明是找替死鬼来了。
而那小婢,却实打实想报她那日烈火围烧之仇,期望着这狐狸真能非礼她,叫她于世于夫不容。
吴熳略过这主仆,只对少年道,“带它走吧,记住你主子会严惩之言。”
少年再次作揖致谢且保证,绕过周雪月踏进室内。
周雪月气得咬牙,又万般无奈,她之功力比之少年强百倍千倍,但她实在畏惧胡四相公,不敢轻易动手。
如今,好容易这狐狸不在胡四相公的庇护范围内,如州又出现了吴熳夫妇,这双双有能力灭除它之人,再结合天时地利,她秘密将狐狸放出,引至吴熳跟前,就差一点儿便能杀死它,她真的要眼睁睁看这淫狐被救走吗?
周雪月想想她因这狐狸屡生怨气,致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心一决,将她如何遭这狐狸祸害之事道了出来,期盼吴熳生怜,助她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