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近乎整个前半夜都没睡,实在困得不行,又不想他再闹腾了的时候,温印忍不住转身。
李裕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
温印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伸手环上她后背,抱着她靠在他怀中入睡。
温印“”
温中懊恼,早知道这么简单,就早转过来了,更不用被他折腾得前半夜都没阖眼。
温印轻叹。
不过许是真困了,也许是真的在他怀中有熟悉的踏实和温暖,温印也揽上他腰间,呢喃道,“鱼宝宝,晚安。”
“睡吧。”他也似是听到她声音,人都未醒,还是下意识应声。
温印笑了笑,靠在他怀中睡了。
翌日醒来,温印下意识伸手挡在眉间。
因为昨日睡的时候就是晨间了,睡了不久就有阳光刺眼,那时候伸手挡在额头前,才睡得舒服些。
后来晌午后醒了,又折腾许久,阳光耀眼的时候又睡了过去,也是用手臂遮挡眼前的阳光,所以眼下迷迷糊糊醒来,也代入了。
温印缓缓睁眼,才想起她同李裕在一处,但床榻上没有人。
她惯来起来得早,但这次有些晚了,是昨天和前晚太累了,疲惫至极。
李裕不在身侧,整床被子都盖在她一人身上。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盖一床被子的,温印伸手,床榻上没被被子遮盖的地方,凉凉的,那他应当起来很久了。
温印也和衣起身,“李裕”
她轻声唤了一声,没人应她。
她随意伸手绾了绾耳发,入了耳房内,李裕不在;温印从耳房中折回,在屏风后换衣裳。如果李裕不在耳房,又不在内屋,那要么在外阁间,要么就出屋去了,无论哪一种,她都要换好衣裳。
温印撩起帘栊,一眼见到李裕坐在外阁间屏风后的窗棂上,仰首看着窗户外,眉间凝重,也有疲惫之色,应当坐了很久。
李裕是坐了很久。
后半夜温印翻身搂着他入睡的时候,他醒了就没再睡着过。
那时候他就来了这里,一直仰首靠着窗棂坐到眼下,见天色从黝黑慢慢到天边浮现一抹鱼肚白,到晨曦光露,最后到眼下的天色大量,他一直仰首靠在身后,没动弹过。
从昨晚起,他就一直在想事情。
温印就是娄长空,这一条他早前从未想过,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就将两人切割开来,根深蒂固,所以今日才会怔那么久。
如果温印就是娄长空,那说明她一直活着。
无论他记忆中的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还是一个无限接近真实的梦,那时候的温印应当也是活着的。
一直以娄长空的身份活着,但特意没见他
她是特意避开他的。
这次他和温印重逢,温印知道是他还活着的时候眼中都是惊喜,也哭得不行,但那时候的温印,为什么要避开他
早前所有的轨迹都是一样的,除却那个时候,他折回娄家找她。
李裕僵住。
陆冠安几人
李裕脸色煞白,忽然间,心里好似被重器猛击过一般,整个人好似落入深渊冰窖,指尖也掐得咯咯作响。
温印她
他心底好似剜心蚀骨,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印会在背后处处帮他,却不肯见他。
即便李坦和李恒都除了,东陵的危机也解了,他登基做了天子,她还是远离他。
还有她早前大病一场
李裕指尖轻颤着,她根本没去苍月,她一直在长风。
温印当时出事了
李裕眸间氤氲,心底猛然似针扎一般。
她大病一场,一直到后来都没好。但她知晓他还活着,发檄文讨逆的时候,她尽了她最大所能帮他。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只是没见他。
李裕仰首,好似窒息。
温印远远看了他许久,他都没反应过来。
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这么早就在这里,但窗外阳光映衬下的李裕丰神俊朗,不止是小奶狗,还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成熟意味。
最重要是,好看
温中再次唏嘘,有一天,她竟然会觊觎李裕的美色。
不,绝对不会被他的美色蛊惑。
“阿茵”
在她胡思乱想出神的时候,李裕似是看到了她。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低沉和疲惫,还有,心情不好,甚至难过
温印微楞,既而双手背在身后上前,“怎么这么早”
他看着她,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意,但明显,笑得有些勉强,又不想她看出。
温印没戳穿。
李裕轻声道,“嗯,我习惯早起了。”
温印微讶,“你以前不是的。”
“后来就是了。”他温声。
他没同她说起,他以为她没了,就开始整晚睡不着,然后起很早。
温印业已上前,他坐在窗户上,温印正好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他愣愣看她,温印眸间明显舒了舒,她见他脸色苍白,倒是还好
李裕伸手绾过她耳发,“不多睡会儿”
温印看了看窗外天色,“睡挺久了”
她一直习惯早起,反倒眼下有些不习惯。
李裕笑了笑。
温印凑到他跟前,从他角度往窗外探头看去,“窗户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看这么久”
她说话的时候,他鼻尖都是她发间的馨香。
好似早前的亲近之后,两人多了许多说不出的亲密在。
他还在看她的时候,她借着看窗外的时机,亲了亲他脸颊。
他看她。
温印继续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亲完他之后,温声道,“早。”
李裕终于笑了,不是早前那种勉强扯出的笑意,而是会心的笑,仿佛才将早前不开心的事情抛在脑后。
温印满意颔首,“笑好看,要多笑。”
他果真嘴角扬起的幅度更高了些,也伸手揽过她,“你再亲我下,我笑给你看。”
“哦”温印似恍然大悟一般,慢慢凑上他唇边,慢慢亲吻他,不是唇间轻轻沾在他唇畔上,而是认真亲他。
亲了很久,直到她松开双唇,他眼中都是余味和不舍。
他刚想开口唤她,温印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好了,给我笑一炷香”
李裕“”
李裕好气好笑,“奸商”
温印明显不满,“商人当然不能吃亏,怎么就成奸商了”
李裕低眉笑笑。
温印还在不依不挠说着话,他抬眸看她,其实没听她在做什么,但是觉得,她在,好似一切都不同了
没什么不好。
正好温印说完,“我回去了”
这次她再说回去了几个字,他也不恼了。
温印转身都走出几步,又回头,“什么时候走啊”
“听你的。”他温声。
她眨了眨眼,“两刻钟”
“好。”他从善如流。
“那我走了。”
他还是应好。
温印顺带捞了下下一道走,下下“喵”了一声,不知道她捞它走做什么,反正一会儿都要一起的。
但下下的抗议无效。
温印抱着下下出门时,正好遇到彭鼎。
彭鼎嘴角抽了抽,就这么正面遇上,招呼也不好,不招呼更不好,彭鼎的面瘫脸都要抽肿了,最后挤出了“娄老板”三个字。
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温印好。
他知道温印同殿下关系恐怕很亲密,但在彭鼎看来,娄长空又是男的,这种亲密关系,他唤公子也不对,最后所幸叫娄老板万事大吉。
温印朝他颔首致意,而后径直走了。
彭鼎心中微舒,正觉得了了一桩大事,又忽然见温印驻足,转身看他,温声道,“记得让他吃早饭。”
彭鼎“”
彭鼎“”
彭鼎环顾四周,周遭没有旁人,刚才娄长空这句话是同他说的
还能让他提醒谁
这里是殿下的房间,就只有殿下一人
这两人,就这么,如此的
彭鼎想死的心都有了
“哦,好。”彭鼎应声。
温印这才抱着下下,哼着小曲走了。
远处,洛铭跃和江之礼似做贼一般,脑袋凑在一处。
“听说了吗那个才是娄长空早前那个是装的。”洛铭跃悄声。
江之礼什么都没说。
洛铭跃继续道,“娄长空昨晚和前晚都在殿下屋中,他们昨日近乎一整日都在一处,你不会不知道吧”
将好能之礼“”
江之礼脸都青了,“你知道殿下身边最重要是什么吗”
“什么”洛铭跃敏锐。
江之礼伸手敲了敲他的头,“那我教你,你记得了,不该说的不说了,不该问的问”
洛铭跃“”
江之礼这才收手,郑重道,“洛铭跃,殿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不清楚,无论是边关死里逃生,离院被困,还是即便没有被逼得跳崖,但逃出定州城时也是险象环生。你在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要轻易揣测”
“哦。”洛铭跃应声。
“哦什么”江之礼看他。
洛铭跃凑近,“江之礼,你是特意同我说,让我别轻易揣测你是吗”
江之礼“”
洛铭跃笑道,“放心,我才不揣测你呀,自恋”
江之礼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一侧,彭鼎上前,“公子,正好来寻您,主家说两刻钟后出发去项城。”
“好。”江之礼应声。
主家明明是要去苍月的,苍月和项城是两个方向,他听侍卫说起过,早前是娄长空要去项城。
正好彭鼎又道,“公子,主家找您。”
江之礼收起眸间诧异,同彭鼎一道入了屋中。
李裕正在看信笺,一侧放着碗筷,应当是用过早饭了。
江之礼微讶,殿下好像很久都没用早饭的习惯了,说了也不好使,今日
江之礼思绪时,李裕看他,“来了彭鼎告诉你了吗先去项城”
“说了。”江之礼应声。
李裕看了看他,“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拱手,“没有。”
李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既然他不问,李裕也不多说,继续刚才的话题,“先去项城一趟,长空在那里有事,然后等他事情处理好,我们一道去苍月。”
“啊”稳重如江之礼都忍不住出声。
还要,和娄长空一道去苍月,殿下这是
江之礼欲言又止。
李裕低头,继续看着信笺,“我同他有事要商议,一路正好。”
李裕言罢,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江之礼,“怀瑾,看看这个。”
李裕接过,见是汪云峰将军的字迹,说的是驻军调动的事。东宫同李恒交锋上,国中就没消停过,前一阵双方都在频频调动驻军,眼下,李坦的旨意到了汪云峰将军处,让南洲出兵。
“你怎么看”李裕端起茶盏。
江之礼叹道,“汪将军不想被发现,恐怕还是要派兵,派多派少都得要动,怕李坦疑心。”
江之礼说完,李裕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是朝一侧的彭鼎道,“叫洛铭跃来。”
“是”彭鼎去做。
江之礼略微错愕,早前这样的信笺,殿下不会知会洛铭跃的。
眼下,洛铭跃应召而来,也有些懵,“殿下唤我”
“嗯。怀瑾。”李裕嘱咐一声。
江之礼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洛铭跃,顺道出声,“这是汪云峰将军给殿下的书信。”
洛铭跃怔住。
一年了,就算觉得殿下已经开始慢慢信任她,但手中接过信笺的时候,洛铭跃还是百感交集。
也看得格外慎重。
等她看完,李裕一样问道,“你怎么看”
洛铭跃拱手应声,“殿下,不能派”
江之礼转眸看他。
“哦,怎么说”李裕问起。
洛铭跃知无不言,“这就是试探,如果所有不是东宫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大家都不派兵,那汪将军不派,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如果旁人中没有一个派兵,只有汪将军和少数人派了兵,反倒成了心中有鬼,宁肯派兵求心安。所以,我觉得这根本不是调兵,都打了这么久,如果真要调南洲的兵早调了,这是试探的一种,李坦想要知道朝中还有哪些人是亲李恒的,如果这个时候真派兵,就弄巧成拙,中计暴露了。”
江之礼听完,脸色都不怎么好好看了。
李裕轻声问起,“那应该怎么办”
洛铭跃应道,“在南洲地界上制造小暴动,驻军要留下平复暴动,但同时告诉东宫,如果边关有紧急军情,南洲驻军刻不容缓。”
守边关,义不容,换言之,南洲驻军是来维护边关稳定的,不动有其道理,李坦也不会再多想汪云峰的站队。
一石三鸟。
李裕看向江之礼,“怀瑾,你觉得呢”
江之礼知晓,这是殿下给他留了颜面,江之礼拱手,“言之有理。”
李裕也没戳破,温声道,“好,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去给汪将军回信,洛铭跃,你同怀瑾一道,然后差不多再收拾下”
李裕看向一侧的铜壶滴漏,轻声道,“一刻钟后出发。”
“是”两人拱手应声,而后退出。
江之礼明显见洛铭跃高兴,殿下能让他参与这些事,是信任他,又采纳他的意见,洛铭跃当然高兴
而且让她同江之礼一道,就是日后能名正言顺参事的意思。
洛铭跃欢喜,也转眸看向一侧的江之礼,兴匆匆道,“江之礼,是不是你在殿下面前说我好话啦”
江之礼愣住,没有应声。
洛铭跃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是你,日后请你吃好吃的。”
洛铭跃言罢,欢欢喜喜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江之礼想起早前殿下同他说过的话。
你怎么知道洛铭跃不对,这件事上,他是对的。
江之礼想起刚才,殿下是特意让洛铭跃感激他的。
殿下运筹帷幄,也给他留了颜面。
前方,洛铭跃已经走远,却还是回头看他,“江之礼”
他抬眸。
洛铭跃的笑意写在眸间,“谢谢你真的”
江之礼愣住。
两刻钟过得很快,温印回去简单收拾,似是一转眼的功夫,顺子就来提醒,“东家,木家的人来了,说木公子在等了。”
温印出了苑落,果真见李裕的马车堵在她苑外,是不让她的马车上前的意思。
李裕已经坐在马车上,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她,熟悉的声音朝她道,“上车。”
三月了,温印已经脱下了狐狸毛披风,披上了春日的薄披风,踱步到马车窗前,轻声道,“不去了,旁人看到不好。”
李裕伸手刮了刮她鼻子,“你当旁人傻,你接连两晚都睡在我屋里,马车分开坐”
温印“”
李裕托腮看她,“那也行,你不来,我去你马车。”
温印奈何,“不用了,就你马车吧。”
至少还宽敞。
李裕伸手牵她上马车,又朝彭鼎道,“叫江之礼来。”
江之礼来的时候,李裕在马车中看册子,温印在一侧看着账册,两人在一处很和谐,也似很熟络了,总归,一分违和感也没有。
江之礼问候,“主家,娄老板。”
温印和李裕都看向他,李裕说道,“对了怀瑾,这一趟同长空一道去项城和苍月,刚好可以掩人耳目,你告诉大家一声,将称呼唤了。”
江之礼没明白。
李裕温声道,“日后,长空是东家,我们都是娄家的人,跟着长空一道去项城和苍月的。”
温印也握着账册转眸看他,一幅,我怎么也才知道的模样。
李裕笑了笑,没特意搭理她,而是同江之礼道,“记得让大家改口,去项城正好熟悉一下新称呼,等去苍月的时候免得露出马脚。娄家同苍月有生意往来,这么去苍月安稳。”
江之礼倏然会意。
难怪殿下要同娄长空一处,原来是基于这个考量,江之礼心中长舒一口气,也恭敬朝温印唤道,“东家。”
温印尴尬笑了笑。
江之礼下了马车,温印才恼火看向李裕,“我是东家,那你是什么”
李裕刚想开口说,公子两个字。
温印先开口,“老板娘吗”
李裕“”
李裕手抖了抖,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说
好啦,四更啦,其实将近五更了,尽力了
明天见
这章最后一章周末红包,记得吐泡泡,明天中午12:00统一发,晚安
前世会有番外,没有鱼宝宝脑补的,但温印确实受伤病了,怕大家瞎猜难受,提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