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不知道的是, 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
你道怎么着等凌云子重新装扮一番,打听好金陵按察使陈大人即将下衙, 一副高人模样打扮, 拎着百无禁忌,诸事皆宜的幡子,大摇大摆从衙门前走过,见到的就是之前发誓要绕道走的人。
凌云子脚步顿住, 转头就走,嘴里念念有词,“今日不宜出门。”
再次看到他, 陈景轩再也不能当作意外,看了身边仆从一眼。
仆从会意,立刻跟上去。
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凌云子回头一看, 见他们竟然追在自己身后, 还以为要找他算之前的账,顿时吓的立刻就跑。
他的速度不是仆从能比的, 转瞬就消失在街角。
这样快的速度, 这样好的身手,且见到他们就跑, 更让人怀疑了。
陈景轩已经在思考, 到底谁盯上了自己,会是京城那位吗
他的目的是什么杀了他, 还是从他身上挖出太子的势力
聪明人容易想多,而陈景轩是典型的聪明人,把前前后后的事一回想, 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为什么心想事成,顺利来到江南,难道真是夏金忠好心推动
不,那个贪财的太监,无利不起早,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所以是四皇子怀疑自己了,想要通过他,把太子的秘密势力挖出来。
江南官场和太子一向密切,不说别的,仅太子党的四王八公,就出自江南,在这一代有偌大的影响力。
而之前陈景轩也公干来过江南,所以四皇子会怀疑太子把一部分隐秘势力藏在江南,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在这一切都是四皇子的臆测,太子确实保存了实力,一部分就掌握在他手上,不过都在京城,并不是江南。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隐藏在江南
那他不得而知,也从未接触过,上位者从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下属,所有想要通过他把人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陈景轩细细思量,把自己回京城后的一举一动,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才松了口气。
柳霞和柳嬷嬷那边也处理妥当,没留一丝破绽,就连柳家都认可了是意外,只叹女儿无福。
来到江南后,他也没有做别的,就是打击人贩子罢了,就连那些官员都没私下里接触过,只在公事上往来。
虽然找人找得大张旗鼓,但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子才会更加认为,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实际要达成别的目的。
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仆从回来了,“追丢了,他的速度很快。”
陈景轩不觉得意外,见识了那老道的速度后,他就猜到是这个结果。
低眉沉思了一会儿,回衙门找来笔纸,把老道的样子细细描绘其上,“把它拿去给画师,给我多临摹几分,加上通缉告示,贴到各处。告示上就写,凡有此人消息者,情况属实,奖纹银十两,如能把人抓住,扭送官府,奖励纹银二十两。”
“是”仆从当即拿着告示出去了。
凌云子逃脱追捕后,立刻得意的大笑,“哈哈哈,让你们追我,追不到吧看我飞毛腿,嗖嗖嗖,嘿”
他兴奋了好一会儿,打算拿黄历出来,算一算什么时候是个好日子,再去找师傅的舅舅。
至于现在嘛,当然是去找一家好的酒楼,大吃一顿。
之前光惦记着完成任务,都没好好犒赏自己。
他不知道,就这么点小事,让自己变成全金陵城的通缉犯,要是知道,可不要暴跳如雷。
老道一向光明磊落,哪能想到有天竟要经历牢狱之灾,真是时也命也
他大摇大摆,来到街头小贩口中全金陵最好的酒楼醉香居。
一栋三层楼高的木制建筑,巨大的牌匾按照名家书法雕刻而成,字体雄浑大气,却又带有江南的灵巧和秀丽。
醉香居沂水而建,就在玄武湖旁边,风景宜人,杨柳依依,清风徐徐。
一扇一扇的木制窗户高高撑起,让整个大堂南北贯通,前面是热闹的市井烟火气,后面是美不胜收的桑泊,湖面上接天莲叶无穷碧,野鸭鸳鸯嬉戏其中。
坐在三楼的窗边,凌云子怡然自得,一手倒着酒,一手抓着筷子,对着窗外的两只扑腾着翅膀的野鸭指指点点,“用力,你倒是多扇几下,不就飞起来了嘛。”
旁边众人哄笑,“道长,岂不知鸭不会飞吗”
“呸,你们懂什么,那是它们没掌握技巧,都有翅膀,凭什么鸟可以,鸭子不行要我说,还是鸭祖宗自己不擅长学习,又没教好子孙。”凌云子不以为意,指点江山道。
“有理有理,岂不闻那些学好的就成了天鹅,”一老儒生摇头晃脑,“天生我材必有用,直挂云帆济沧海啊”
“那挨的着嘛,老书生,别吊书袋了,”旁边其他人笑嘻嘻道。
“就是就是,”众人也看不惯这位古板迂腐的老儒生,一天天的竟爱说胡话,就连诗都背窜了。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截搭诗,”老儒生一脸羞恼,脸都涨通红了。
有知道他过往经历的,笑得更大声了,不由调笑道,“周老,您还没被截搭题祸祸够啊”
所谓的截搭题,就是科举考试将经书语句截断牵搭作为题目,老儒生的学问扎实,就是有点死脑筋,年轻时候就这样。
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时候,遇到这么一道题,竟然在答卷里与出题官辩论,说他出的有问题,这是相反的两个意思,不能放在一起出题。
考官都无语了,把这当成笑话讲出来,引得众人哄笑。
老儒生自然落榜了,没有考中举人。
后来又参加了几次乡试,都因时运不济落榜,第二次是家中祖父过世,不得不放下科举守孝。
第三次是因为考前喝了冷水,考到一半闹肚子。第四次再次遇上了截搭题,可能是过于紧张,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出这凑在一起的两句分别出自哪里。
毫无疑问,老儒生再次落榜了,此后他似乎钻进了死胡同,拼命研究截搭题,弄得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常常上一句与下一句牛头不对马嘴。
由此科举的希望也断了,不过老儒生家境不错,即便只是个秀才,也能在醉香居这样的大酒楼消费得起。
众人的哄笑,顶多是开玩笑罢了,并不存在恶意,毕竟他还是本地乡绅呢,可不敢得罪狠了,可对凌云子就没这么友善了。
这老道一副算命的打扮,衣服松松垮垮,说话做事显得特别不靠谱,就有人半鄙夷半起哄的道,“既然道长觉得是鸭子们没学好,不如你去教它们”
凌云子一怔,看了眼窗外,忙连连摇头,“不好不好,我又不是鸭祖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行就不行,你说什么大话啊。”
“就是就是,”众人连连嘲笑,凌云子脸上一阵潮红,不由道,“我是会飞,但教不了鸭子,鸭子又不听我的,人还差不多。”
“哈哈哈,这老道竟然说自己会飞,”众人自然不信,纷纷起哄让道长飞一个。
飞就飞,凌云子决定好好让这些凡夫俗子开一开眼界,当即跳上窗户。
众人唬了一跳,忙上去拉人,“可别。”
他们只是开玩笑,没想真的让人往下跳啊。
然而凌云子动作更快,一个纵跃如大鹏展翅,用灵力托住身体滑翔,竟真的落在了露出盛开的荷叶上。
众人一阵惊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荷叶上辗转腾挪,身姿轻盈如飘絮,动作灵活宛如自由自在的鸟雀。
然凌云子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实际上他刚积攒出来的一点灵力正被快速消耗,生怕灵力没了直接跌落水中,有失高人风范,他运起最后灵力飞回了三楼。
刚站稳,背后就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还好还好,差一点就露馅了。
不过再后怕,还是要装出高人的姿态来,“怎么样你们可服”
“服服服,”众人狂点头,甚至有一人直接冲上来抱住他的大腿,“高人啊,请收我为徒吧”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没收住力道,重重砸在凌云子身上,直接把他推倒在地,发出碰的一声。
凌云子都懵了,后脑勺一阵嗡嗡的,空白了好一会儿。
他刚刚是在装b吧为何转眼就面朝天花板了呢
不等他想明白,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冲上了楼梯,四下一打量,立刻锁定躺在地上,正被人围观的道长,“就是他,拿下”
衙役们几个箭步冲上来,瞬间用铁链把凌云子锁住了。
凌云子更加懵逼了,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抓他
众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不过他们也好奇,七嘴八舌询问,“官爷,这老道犯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我们刚刚看见了,他可有本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按察使大人亲自下令抓捕的,能有什么误会”衙役反驳道。
“哪个按察使大人”有人不解发问。
“哎呀,还有哪个按察使,当然是金陵按察使陈大人啊”旁边人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哦,就是陈大人啊,”这人反应过来,“不对啊,陈大人一来就抓人贩子,这老道不会也是吧”
“我看像,瞧他一身破破烂烂,居然能来醉香居吃饭,肯定是拐卖孩子得来的赃钱。”
“就是就是,陈大人可是好官,明察秋毫,多亏了他,才抓到那么多人贩子,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呢,他说这老道是人贩子,肯定错不了。”
“呸,人贩子去死,真该千刀万剐。”
“就是就是,官爷们赶快把人带走,别污了人醉香居的地。”
众人纷纷唾弃,对着凌云子指指点点。
之前那个老儒生,本还觉得道长非常人,是他的知己,这会儿只想狠狠唾一口。
人贩子真是该死,他遮住眼睛,“快快拉走,这种人真是有辱观瞻”
这次众人纷纷为他叫好,虽然老儒生平日里迂腐了点,总爱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品行还是非常正直的。
凌云子因为灵力用完了,虽然身体素质比那些衙役们好,但被铁链牢牢束缚住,又被好几个人拉着,完全挣脱不开,只能稀里糊涂被押着带走。
经过这么一出,众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情,匆匆吃完离开了。
醉香居的掌柜觉得晦气,竟然叫来小二打水,好好把这层冲洗一遍。
老儒生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菜,闷闷不乐的回家,就见到自家小儿站在巷子口左右张望,不由皱眉,“鬼头鬼脑干什么还有你这么小,不是交代过让你不要随便出门吗”
刚还碰到一个人贩子,他对小儿的安全瞬间警觉起来,这要是被那个人贩子看到自家玉雪可爱的小孩,还不拐了去。
五六岁的小童一点也不怕自家阿爹,乐颠颠上来牵他的手,“爹,家里来客人了,娘让我叫您回去。”
“客人什么客人”老儒生不解,这不年不节的,谁会来金陵城
他是金陵城外百里周家村人,村里有一千多口人,都是一个宗族。
老儒生父亲原是族长一脉,后长兄继承族长之位,他出来打拼,赚得偌大家业,就回去在村里建了族学,请了好老师教导。
老儒生也被送回族学学习,考中秀才后才离开。
因此即便他长年居住在金陵城,对乡下亲族感情也很深,并不比父亲少。
“娘说是七叔公一脉,慧云姑姑的女儿后嫁的那位姑父,带着他阿爹。”小童口齿伶俐,当即就把来人情况说清楚了。
老儒生想起来了,他有一位族妹叫慧云,命运多舛,小时候就没了母亲,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吃的还是家里最少的。
老儒生的父亲在外经商多年,有些见识,知道好女配好郎,识文断字通晓道理的姑娘更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且这样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孩子,也更容易出息。
因此族学不仅有男童,更有女娃,至少会让她们上三年,习得一些字,知晓一些道理。
果不其然,认字的周家姑娘被周围有男儿的人家追捧,就连小地主也愿意为家中子侄求取,一时间周家有女百家求。
周家族人看到了利益,当然不会拦着女娃上学,甚至还修改了族规,言明周家要成为耕读之家,书香门第,无论男女,都要习字。
发展到几年后,就连娶的媳妇都要是认字的。
有钱一点的族人,直接聘那些秀才或地主家的女郎,没钱的也要找那灵透的,娶回来慢慢教。
然这样的风气,出现了一个另类,那就是慧云的继母。
这人并不想继女过得好,又不敢公然违背族规,就给慧云派干不完的活,干不完就不准吃饭,为的就是让她没时间去学堂。
慧云要上学,还要做农活,且常常挨罚,瘦得跟竹竿似的,老儒生经常接济这个族妹,但都是偷偷的。
因为七叔公的继妻知道后,会骂上门来,说她管教自家女儿,总有人拖后腿,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想看她家笑话,让她连女儿都管教不了,以至于继女顽劣不堪。
这年代毕竟是以孝治天下,要是慧云传出不孝顺继母的消息,名声就坏了,还会连累周家其他姑娘。
毕竟因为周家女子的识字懂理,抢了不少好婚事,当然也惹得一些人不满,不能让他们找到借口去诋毁周家姑娘的名声。
因此大伙儿即便再同情慧云,明面上也不敢帮她,只能悄悄带一些食物给她。
这也就罢了,慧云十五岁那年,继母说服了七叔公,把她嫁给了娘家侄子。
她那侄子是个读书人,看起来前途还不错,族中觉得诧异的同时,竟也找不出任何问题。
慧云嫁过去后,辛苦赚钱伺候一家人吃喝,要照顾病弱的公婆,还要供丈夫读书,等到丈夫考取了功名,成为了秀才,却被一纸休书休回家。
周家人都懵了,好一个忘恩负义薄幸之人,以为他们周家是好欺负的吗
当时的周家已经有了一位举人,三位秀才,还有不少好姻亲,已经发展成本地小有实力的耕读人家,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欺辱辜负自家姑娘。
然而那秀才竟然拿出一份纳妾书,竟是七叔公和继母亲手签字画押,把慧云纳典给他的,且没花一分一毫。
周家人气炸了,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父亲,他们去质问七叔公,他竟然觉得没毛病,自己瘦竹竿一样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妻子娘家侄子,能做妾已然不错了。
他还苦口婆心劝内侄,既然已经是他的妾了,就没有再休掉的道理,反正又不影响他娶富家小姐为妻。
这次周家可忍不了了,自家经营了这么久的清白名声,怎能出一个给人做妾的姑娘呢。
族长做主,拿回纳妾书,从此两人再无关系。
秀才还想拿乔,族长直接威胁,如果不同意,就把七叔公一脉逐出去,反正周家不能出一个当妾的姑娘。
继母吓了一跳,要真被逐出去了,自家两个儿子怎么办
忙回去劝侄子,早早了结此事,还能早点找一富户结亲,不然周家要是横加阻挠,坏了他的好事怎么办
侄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慧云已经利用完了,以后不需要她了,于是就同意了。
慧云回到了周家村,但娘家并不愿接纳她,好在族长仁慈,辟了一处差不多快废弃的老房子,找人修缮一翻给她居住,再赁了几亩地给她。
老儒生知道后,送去布料吃食,族人凑了一些锅碗瓢盆,算是安顿下来。
两月后,慧云肚子渐渐大起来,竟是怀孕了,而且都快三个月了。
这显然就是前夫的,周家人商量了一下,把慧云送到老儒生家中安胎,一年后抱着女娃回去,就说是捡来的,为防老来孤苦无依。
外人没有怀疑,慧云独自抚养女儿周蕾长大,周蕾生的花容月貌,后经媒人介绍,嫁给了外县一位举人的小儿子。
这小儿子在周家族学附学,无意中见到周蕾,就喜欢上了,禀告父母,求了媒人来说亲。
这本是好姻缘,女儿出嫁后过了几年和乐日子,慧云就是在这时候去世,算是含笑而终。
可随着她的去世,似乎也带走了女儿周蕾的好运气。
夫家来了一位表妹,对她丈夫一见钟情,这位表妹的父亲也是举人,且表妹竟和她有四五分相似。
表妹更年轻,背后有靠山,丈夫的心不知不觉就偏了,一次意外,三人一同去寺庙上香,突遇大雨,丈夫只顾着护表妹去躲雨。
她因为路滑崴了脚,直接被两人抛弃在大雨中,之后丈夫也没来找,在雨中被淋了许久,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是一位砍柴的中年樵夫经过,心生不忍,把人背了回去。
因为这件事,夫家非要说她名节有失,要休了她。
周蕾是个硬气人,直接扬言要告丈夫和表妹无媒苟合,周家也不愿意周蕾传出那样的名声,于是支持她,吓得夫家和表妹的父亲前来和解。
倒霉的是,这表妹的父亲,竟然也是周蕾生父,那个负心薄幸算计了慧云的秀才
他是不知道这件事,周家人知道了,一时间左右为难。
女告父,要是被揭露,周蕾就完了,周家也会被连累名声尽损。
不管这人多糟糕,当女儿的都不能去告,甚至连反抗都不能,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没办法,周家只好退一步,周蕾和丈夫合离,让出位置,但夫家和表妹父亲要弥补她两百两。
对两位举人来说,也只是出一点血罢了,为了名声,干脆利落答应了。
但对于一个乡下姑娘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容易引来觊觎。
为了保护自己,周蕾果断嫁给了那个樵夫,并夫妻二人带着老父亲搬去了姑苏居住。
这些年几乎没有来往,不知道这侄女婿此时前来是为了何事
回到家中,老妻正招待客人,他上前就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侄女婿战战兢兢坐着,时不时去看自己的老父亲。
老儒生定睛一看,这比自己还老的老翁浑身哆嗦,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妖怪啊,妖道吃小孩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眉。
侄女婿一脸愁苦,起身行礼,“见过周叔,原不该来打扰的,只是父亲自那日卖茶回来就被吓坏了,一直念叨妖怪妖道之类的,晚上还发起了高热。我们急急忙忙请来大夫,好不容易烧退了,人更傻了。找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知道您老在金陵城有人脉,就厚着脸皮前来拜访,想请您老帮帮忙,介绍一些好大夫为老父治病。”
“应该的,”老儒生没有推辞,对于孝顺的人,他一向愿意提携,当即当让老妻收拾客房,派下人拿着他的名帖去请城中大夫来。
侄女婿感激不尽,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边凌云子被带走后,直接被压入大牢,陈景轩并没有急着去审问,而是把人晾在一边,先让人秘密调查身边人,看是否有监视的人在。
因为他的动作隐秘,不动声色,竟真找出这么一人,似乎是老皇帝的属下。
陈景轩皱眉怀疑,老皇帝监视他做什么,总不至于也怀疑他藏匿了先太子的势力吧
想想老皇帝的性格,这时候一定愧疚万分,对先太子只余下怀念,不会再有猜疑。
毕竟猜忌一个死人做什么估计现在先太子在他心里,已经剩下风光霁月,清风朗月,光明磊落等美好的形象了。
所以是有人收买了老皇帝的手下那这人可真是手眼通天,皇上还没到彻底起不了身呢。
陈景轩再一次怀疑是四皇子,他以老道有可能是人贩子为由,打算独自审问,实际上是想问出老道幕后的主子。
而这借口也不会引起那监视之人的怀疑,毕竟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不是吗
凌云子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投入大牢后就一直喊冤,闹腾个不休。
狱卒们鄙夷,“你个人贩子,到了这里还敢叫嚣,且给我们等着,等大人审问清楚,就判你一个斩立决”
“胡说胡说我不是人贩子,”凌云子跳脚,自己可太冤枉了。
他恨不起跳起来,和这群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可惜那捆住他的铁链一直没有解开,他被牢牢固定在监牢里,即便稍稍恢复了一点灵气,也不足以让他挣脱这精铁打造的链条。
这可是陈景轩在知道他的身手后,专门从武器库里翻出来的。
狱卒们可不会相信他,这些犯人刚进来的时候,哪个不喊冤
最后怎么着,只要用一点手段,全都招了。
有狱卒不怀好意,对着狱头道,“要不我们先给他一点教训,省的不老实”
狱头想了想,看了眼墙上挂的刑具,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那个狱卒顿时兴奋起来,拿下一根特质的马鞭,向凌云子的牢房走去。
凌云子脸色大变,非常识时务地开口,“我是来找陈景轩的,陈景轩你们知道吗他可是”
想到师傅的身份不能暴露,为难了一瞬,连忙改口,“我们可是有旧交”
狱卒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眼见狱卒手里的鞭子已经扬起来了,凌云子更着急了,“笑什么笑我说的是真的,他是京城人,和前科探花林如海关系很好,自然和我也是朋友,不信你们去问他。”
“哈哈哈,”狱头快要笑抽过去了,断断续续解释道,“难道你不知道下令抓你的,就是陈大人啊”
“攀关系都不知道找个合适的人,我看你这人满口谎言,不打一顿不知道老实”说着直接一鞭子抽到凌云子身上。
“嘶”剧烈的疼痛,让凌云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好痛,啊啊啊,住手,快住手,我说的是实话。”
然而没一人相信她,又一鞭子抽下来。
那可是特制的鞭子,不仅疼,还会让被抽的人产生细细密密的麻痒,让人恨不得挠破皮去。
“有书信,林如海写给陈景轩的书信”他大喊道。
那狱卒一愣,停下动作,看了狱头一眼。
狱头刚想说话,正在这时,监狱的大门被打开,陈景轩带着人走进来。
他对众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要亲自审问这人贩子。”
狱卒们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抽打凌云子的狱卒,走到陈景轩身边时,顿了顿,仿佛想说话,被狱头使眼色打断了。
等走到外面,他不解问道,“刚刚那老道的话,不回给陈大人吗”
“你知道什么”狱头压低声音,“他刚刚喊得那么大声,大人一定听到了,他让我们走,估计是不想我们听到什么内幕,这点事都不懂,以后还怎么在衙门混。”
“哦哦,”狱卒虽然不懂,和那位林如海大人认识,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既然头儿这么说,那就是吧。
不过他心里却止不住猜测,会不会那位林大人也参与了拐卖人口,嘶,不能想不能想,这些大人物的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被人暗忖官官相护的陈景轩,其实并没有听到凌云子说的那句话,打发众人离开,径直来到凌云子面前,目光沉沉,“你背后是什么人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我真的是意外撞到你,”凌云子简直是欲哭无泪,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只是撞一下罢了,有必要把他抓起来责打,还冤枉他是人贩子吗
天理昭昭啊,如海,你快来救我
“意外”陈景轩冷哼,“意外在大街上撞到我,又意外出现在衙门门口你别说自己是去那里找人算命的。”
“不是不是,”凌云子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是去找陈景轩的。”
陈景轩眸光越发深邃,“还说不是来找我。”
“都说了是误会,等等你难道就是陈景轩”凌云子惊讶睁大眼。
“说吧,你接近我想做什么,又受何人指示你的同伴是哪个”陈景轩从旁边取出火钳子,夹起一块烧得红通通的铁皮。
其实他并不愿意用酷刑让人屈服,只是这些人都嘴硬,不吓一吓,永远学不会老实。
凌云子惊恐的瞪大眼,忙道,“我是你师傅的舅舅”
随即,他意识到不对,立刻改口,“你是我师傅的舅舅。”
舅舅这个词,触动了陈景轩的逆鳞,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担忧那唯一的外甥女,“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即如此,我成全你。”
说着,他直接把铁片戳到凌云子眼前。
“哇哇哇,书信,”凌云子吓坏了,胡乱道,“有书信为证”
陈景轩一愣,把铁片离远一点,“在哪儿”
凌云子战战兢兢看了那铁片一眼,忍不住害怕的吞了吞口水,“怀,怀里。”
陈景轩扔掉手里的铁钳,上手摸了摸,从他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似乎浸过水的纸张,展开。
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抬眸瞥向凌云子,眼底意味不明。
凌云子倒是松了一口气,“看吧,我就是你外甥女的徒弟,我师傅现在就在如海府上,我是专门为师傅送信的,你这人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真是的,要是当官的都这幅德行,百姓真是倒了大霉了。”
陈景轩看着他不说话,凌云子更得意了,“还不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我一定会和师傅说,她”
“你胡说够了没”陈景轩开口,见到凌云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神色冷凝道,“且不说我没有外甥女,只有一个外甥在宫里。”
“啊这,”凌云子傻眼,看来师傅这个舅舅不知道真相啊,那他该如何证明自己如海没在信里说明白吗“不不不,你有的,你外甥女就是我师傅,宫里那个义忠郡王是对,和我师傅是亲兄妹,或者亲姐弟。”
“嗤,”陈景轩一句话也不信,且不说他有外甥女的事,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就算是,那也不过是刚出生一年的奶娃娃,怎么可能当这老道的师傅“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重新夹起铁片,脸色阴郁可怖。
“不不不,书信上写了,是真的”凌云子吓死了,虽然经过刚刚,那铁片的红色褪去一点,依然能让皮肉烧焦。
“你说的是这个”陈景轩把书信扬到凌云子面前,只见皱巴巴的纸上,笔墨已经晕染开,只能模糊看出几个字,剩下的完全看不清了。
完了
凌云子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整个人备受打击。
他恍惚想起,自己在学猴子跳跃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掉到水里,爬起来后没有在意,继续练习。
难道就是那时候,让书信上的字晕染开了,可明明纸没事啊,他是检查过信封,见没问题这才重新揣回怀里的。
天要亡我凌云子啊
眼见红铁片越来越近,凌云子几乎要哭出来了,嘴里念念有词,“师傅啊师傅,您赶快救救您的宝贝徒弟吧,他就要被您舅舅害死了”
凌云子见他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提舅舅两个字,怒气横生,红铁片直直朝着他身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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