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会在中午太阳正好的时候, 出来走一走,面向湖面一遍遍转动手里的佛珠,表情平静, 神情平淡,可那略快的手显示她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这是一个恨到了极致的女人,也是一个压抑到了极致的女人。
她正以念经的方式来压抑自己, 免得泄露出愤恨的情绪。
或许她的伪装比较到位,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念佛向善的人,可苏叶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疯狂滋生的恶毒, 几乎要将整个人吞没。
她正一点点积压怒气,等到再也忍不住的那天, 或许身体不行了, 临死前最后疯狂一回, 不管不顾直接拖着所有人去死。
有愤怒压着不发的人最可怕,到达临界点会彻底丧失理智。
据苏叶观察, 阿茹娜离那种状态已经不远了。
这样的人很好说服, 真的,都不需要多少口才,只要让她看到希望,就能不顾一切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苏叶并没有出面,给苏合简单分析了一下,让他自己去接触。
苏合听她教导这么多天,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晚就偷偷潜入阿茹娜的帐篷。
苏叶闭目休息,其实神识跟着去观察了。
这是最后一次对苏合的考验,如果他能圆满完成, 苏叶就不用担心他的忠诚问题了,可以放心大胆启用。
他去的时候,已经凌晨,可阿茹娜却没有睡,依然跪坐在蒲团上,一遍遍念着经书。
苏合没有说话,进去就站到前面,用影子覆盖她脸上被投射的唯一光源,阴影在那一刻扭曲了表情,仿佛黑暗的恶灵,一点点侵蚀这个女人的心。
半响,她终于念完经,睁开眼睛,微微抬头。
那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我想你认识我,”苏合首先开口。
阿茹娜没有说话,手里转动的佛珠却陡然加快。
“果然,”苏合笑了一下,“下午卖菩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看了我好几眼。”
“孩子,没有人说过,你和你的额布格长得很像吗”阿茹娜淡淡道。
“那真遗憾,”苏合道,语气里只有平静。
他父亲死的早,当时他还没有长成,看不出像不像。
而她母亲是父亲被分出去后娶的,草原上本就逐水草而居,父亲经常受兄弟们欺辱,为了避开那些人,会带着他们这一支去别的地方。
偶尔才会和额布格团聚,母亲通常也没机会出现在额布格面前,因此对于他的长相几乎没什么印象。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父亲那一辈的人,几乎在他长成前死绝了。
所以没人说过,他的长相竟还有这个问题。
苏合不由笑了一下,“你记得可真清楚,有三十多年了吧”这是有多恨啊,才能把三十年前已经死掉的仇人记得这么牢,在看到对方孙子的第一时间,立刻认出来了。
阿茹娜冷冷看着他,“怎么,是我对你没有赶尽杀绝,让你以为我放下仇恨了,竟敢跑到我的面前来”
苏合冷笑,“你还不够赶尽杀绝吗猫戏耗子一般,撵着我们到处跑,每当我们在一个地方停留,没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被人抢。”
“弱肉强食,本就如此,”阿茹娜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是啊,弱肉强食,所以你儿子死了,你不敢对上罪魁祸首,只能对无辜人下手。”苏合嘲讽道。
“谁无辜你吗你是背叛者的孙子,就一点也不无辜,我要让那群人的血脉全死绝”阿茹娜咬牙切齿,脸上是刻骨的仇恨。
“死绝”苏合冷冷一笑,“你也就只能欺压欺压我们这些弱小的部落罢了,对上真正的主谋,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不仅过的好,子孙都上百了,你又能怎么样”
阿茹娜面皮子狠狠抽动了一下,手里的佛珠串啪得一声崩断,由于过于用力,手上竟勒出深深的红痕,看着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血就流出来了。
苏合瞧了一眼,嘲讽道,“怎么,不敢承认”
“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半响,阿茹娜终于平静下来,“我就是要你们不得好死,只要你们一安稳下来,我就让人去抢走你们所有物资,顺便赶你们离开,呵,像丧家犬的滋味不好受吧”
苏合蓦地捏紧双拳,用力过猛以至于青筋暴出,可面上却紧绷着没泄露出任何情绪。
虽然苏合已经为他分析过了,他也差不多猜到自己父亲和大哥的死,大半是这个女人害的。
可真正听到,依然叫人恨得心绞痛。
阿茹娜注意到这一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是来报仇的那就动手吧,长生天在上,我一定叫你和你所有家人给我陪葬”
“呵,你不是信佛吗长生天还会要你”苏合咬牙挤出几个字。
阿茹娜索性闭上眼,一言不发,竟真的不害怕半夜出现的仇人,即将对她不利。
苏合知道她有依仗,但那些人距离他们都比较远,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在那些人到达前杀死她。
然而阿茹娜这个女人,竟丝毫不慌。
此时,苏合不得不承认,苏叶的判断是对的,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一个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危险分子。
她疯到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可她还有仇恨,刻骨的仇恨,想来不会随随便便放弃,那就是有后手了。
而这个后手能确保把她所有仇人都杀死
苏合突然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有安排,但你到现在还没有行动,就说明这个安排还不够完美,至少不能保证把哈丹巴的血脉屠尽,对吗”
苏丹巴实在是个能生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估计就是生了十多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
而他的儿子又生了几十个孙子,女儿更是嫁到各个部落。
阿茹娜想要解决哈丹巴一人容易,可杀了他之后呢,汗位还是由他儿子或孙子继承。
他的血脉依旧享受着草原上莫大的权柄,凭什么凭什么她唯一的儿子死了,她的血脉断绝,哈丹巴却子孙繁盛
这大概是阿茹娜最不能忍受的一点,因此她苦苦压抑着,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哈丹巴的血脉一网打尽
然而凭她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办到的,苏德虽然有野心,能力却一般,很多时候只能靠平衡来保住权柄,并不是那种能征善战的人。
阿茹娜陡然睁开眼,眸中满是狠辣,“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妨说出来,拐弯抹角没用”
苏合嗤笑,明白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事,已经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
阿茹娜的情绪实在太好掌控了,只需要一点点言语刺激。
这是苏叶的原话,苏合确实感受到了这点,心情越发平静,对接下来的话更有信心了。
谈判的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阿茹娜从一开始就输了。
“半月前,大楚的戚家戚十一带骑兵偷袭了锡林郭勒草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直接冲入蒙古包最中心,斩杀了锡林部首领与其三个儿子,将军六人,部众六千。几乎把这一支的精锐全歼。之后又连夜奔袭,去到勒尔部,杀死三千人,剩余皆被俘虏。”
阿茹娜大惊,“戚家”
作为老一辈的人,她从长辈的嘴里听过戚将军的威名,只是没想到戚家神隐了这么久,居然又出现了,“是那个戚将军的戚家”
“不错,”苏合微微颔首。
阿茹娜眼睑微垂,手指想要去捏佛珠,却发现空无一物,只能死死拽紧,“然后呢,戚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合冷笑一声,“瓦剌野心勃勃,想要占据东北平原,发展壮大后,再来吞并我们鞑靼部落。而戚家是那头拦路虎,他们当然想提前铲除戚家人。可惜的很,戚家可不是好欺负的,尤其他们针对的是戚家那个天才。”
顿了顿,他稍微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总之,瓦剌偷袭人家不成,被狠狠报复了回来。”
戚家损失了二百侍卫,瓦剌这一次可是直接两个部落没了,且还是比较有实力,上万骑兵的大部落。
说来锡林郭勒草原的南部是比较肥美的草场,那里有湖水滋养,且又是入东北平原的关隘,平时都是重兵把守,把两个大部落安置在那里。
另外一处就是更北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那里是瓦剌王庭所在,且也有一个缺口可进入东北平原最北端。
现在锡林郭勒草原的两个大部落都被大楚攻下了,主力全歼,其余皆俘虏,可谓是损失惨重。
要是反应慢一点,说不定这块草场直接成了人家的。
“瓦剌现在要面对如狼似虎的戚家军,又损失了一批精锐,正是虚弱的时候。且他们不能退,面对戚家的挑衅,只能打回去,所以开战是必然的。哈丹巴野心勃勃,你觉得他会放弃这个一举吞并瓦剌部的大好机会吗”
苏合看了她一眼,阿茹娜黑沉沉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亮光。
“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阿茹娜喃喃。
“不错,只要他的野心开始膨胀,就意味着有机可乘,当他身边不再是铁板一块了,你报仇的机会就来了。”苏合的声调中带上了丝惑,引导着那深埋心底的仇恨,彻底爆发出来。
“也未必”抿抿嘴,阿茹娜竭力让自己保持理智,逼着自己冷静思考,“要是他赢了呢”
目前看,那大楚人还挺厉害的,想来是瓦剌的强劲对手,这边再有哈丹巴夹击,溃败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一来,哈丹巴的势力岂不是要增长了
打赢了就能获得更多的物资,牛羊马匹,甚至是人,只要打胜仗,实力会越来越强。
“这就需要有人出面反他了,”苏合向帐篷外看了一眼,“苏德不也一样野心勃勃他想成为鞑靼的大汗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仗可打,有抢夺物资增强自身实力的机会,想来他舍不得放弃。”
阿茹娜明白了,这是让她去说服苏德先跟着哈丹巴去攻打瓦剌,然后在关键时刻反水。
“他没这个本事,”阿茹娜嗤笑,这家伙就是个野心勃勃,能力却不行的家伙。
“我有”苏合坚定道。
“你”阿茹娜怀疑的看向他。
“我可以帮他打赢仗,然后说服其他人和他一起反叛,只要你把手里的骑兵交给我统领,让我有实力加入这场战役,”苏合若有似无微笑。
这其实很简单,但凡利益分配,就没有公平可言。
草原上的规矩,你打赢了,抢来的物资自己保留一部分,其余的上交给大汗。
这看似很公平,毕竟是大家承认的汗王,这样做很正常。
可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哪个部落和谁打的问题。
草原上的战争很少把人混编到一起,都是部落首领带着自己部族的勇士,听从汗王的指挥,你去打这个部落,他去打那个部落等等。
这是汗王的调配权,有能力远见的汗王,会力求公平,不会把那些好打又富裕的部落全留给自己人,难打或者比较穷,打下来也没什么油水的部落全留给别人。
然而事实上,只要稍微一挑拨,所有人都可认为自己部落对手是最糟糕的。
要么对手人数众多,是个难啃的骨头,要么收缴的财物比较少等等,总有某一方面,别人比你强。
而这个对比的人,是汗王亲信亲近之人的话,就更容易滋生出不满的情绪,挑拨起来很容易。
你又不是人家心腹,捞不到好处的,跟着他有什么前途
如果大汗公正无私呢,完全按照能力划分
那可以挑拨他的亲信和亲近部落,你平时和汗王这么好,结果呢,有好处他压根没考虑过你。
跟着他混没前途嘛
除非这个汗王真的人格魅力爆表,像成吉思汗那种的。
可哈巴丹不是,苏叶通过各种信息,已基本推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私心重,野心大,对亲近之人委以重任,对看不惯的人从不手软,且手段都放在明面上。
像苏德,他至今没把放在苏德部监视的人收回去,重权而无大局观,私心重又气量狭小。
所以当鞑靼各部响应王的号召,纷纷赶来和他一起打瓦剌,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离心离德。
再有苏合的推波助澜,戚十一的逼迫威胁,鞑靼部分崩离析就近在咫尺了。
阿茹娜浑身一颤,想到这个结果,顿时不寒而栗,几乎是沙哑着声音低吼,“你休想”
再怎么说,她也是鞑靼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部落出事。
苏合嗤笑,“你不会以为哈丹巴倒了,大漠会沦为大楚的地盘吧”
“难道不是”阿茹娜不确定道。
“想什么呢”苏合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表情,“大楚那是什么地方,繁华富裕之地,哪有人原来来我们这苦寒之所。他们才不会想要掌握草原和大漠,只是不想我们有能力南下劫掠罢了,人家看不上这贫瘠的土地,种不了粮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鸡肋。”
阿茹娜稍微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南边的汉人,从来不把他们大漠放在眼里,确实没人愿意来,除了商人。
“那我也不会助长你的野心”阿茹娜斩钉截铁道。
她认为苏合就是来骗兵的,想借她的势起来,然后统一整个草原。
她不愿意看到哈丹巴好过,难道就愿意看到哈尔乌部落过的好吗
苏合丝毫不着急,只慢条斯理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如今孤身一人,需要你的势力去报仇,才给了你掌控我的机会。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介意去投奔哈丹巴,然后借着他的势力先灭了你这个仇人。到时,我先取得他的信任,再想办法对付他也不是没机会。”
阿茹娜怒目而视,“你敢”
“我当然敢,”苏合轻笑,“我都敢直接跑来找你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可以直接杀了你,现在”阿茹娜咬牙。
“没关系,你谋划为儿子报仇的消息,会在我死后散布整个王庭,到那时,想必哈丹巴一定很高兴,终于找到借口灭了你和苏德部”
听到这里,就没必要再听了,阿茹娜的防线已全面崩溃,她甚至找不到话去反驳。
苏叶收回神识,合眼休息,直至天亮。
晨曦将至,遥远的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昭示着新一天又开始了。
有那要把羊群赶到更远处去吃草的人,已经骑上了马,摸黑赶着羊群前进。
等到远远把蒙古包抛到身后,天色渐渐变亮,太阳一点点跃出地平线,把草原的宁静彻底打破。
苏叶起身,春景送来热水和食物,等她收拾妥当,吃饱喝足,他们也把交换来的皮毛打包好了。
和这个小部落的人告辞,骑上马缓缓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和来时不一样,队伍里少了一个人,可谁都没在意。
苏合一大早就起来了,或者说他整晚都没睡,等到天亮,就骑着马奔出去,找到一个高高的山谷,注视着苏叶一行人远行。
回到苏德部,又等了两天,整个商队这才打包换来的商品,踏上回家的路。
来时是满满的货物,回去也不遑多让,都换成了大楚更值钱的毛皮,药材和牛羊。
其中变化最大的是苏叶,她原本只有几匹骆驼,和一个伺候的人。
然而回去时,不仅有了许多毛皮,更是多了很多沉重的金子和宝石,以及几千只羊。
这收获是肉眼可见的,前后对比明显,不免引起其他人嫉妒。
他们跑了几年生意,都比不得苏叶这一次挣得多,真叫人感觉不公平。
然而没办法,苏叶的实力摆在这里,已经折服了商队中所有侍卫,让他们唯她马首是从,就连韩腾都对她客客气气。
这让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也不敢舞到苏叶面前来,只敢跑到韩腾面前嘀嘀咕咕,说苏叶坏话,却被韩腾一句话堵回去,“他能拿出那样的宝贝,你真以为是普通人”
那人哑然,死鸭子嘴硬道,“能有什么,不都是商人。”
韩腾嗤笑,“什么商人,那是读书人,举人姑苏去年乡试第一名,出自姑苏林家,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嫡长子这样的人,你觉得自己可惹得起”
那人目瞪口呆,“他他他竟然来经商”
“人家是来游历的,经商不过顺带,”韩腾轻描淡写道。
何况本朝也没规定读书人不能经商,不然那些官老爷为什么家里都有庄子铺子
只不过官场潜规则,看重清流,注重面子,经商归经商,让你家的下人去干,且不能打着主家的权势去欺压普通百姓罢了。
苏叶此举不算出格,只是游历途中一段历练罢了。
“何况,他把换到的羊和毛皮卖给我了,”韩腾不想叫其他人也跟着生事,干脆把事情挑明。
苏叶确实把换来的羊和羊毛,以及其他动物皮毛都卖给了韩腾。
她毕竟只有两个人,不好运送这些东西。
而韩腾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叫她吃亏,都是按照西平府的市价略低一点收购,相当于抵个路费。
这么一交易,苏叶轻轻松松赚了十万两,简直是暴利
当然了,她这纯粹是借韩腾的光,人家带她入沙漠,客户资源,事后还帮她处理换来的牛羊,不叫她操一点点心。
真要她自己一点点去摸索商路,其中的风险不知凡几,也不可能换来这么多钱。
所以权力有时候,真是赚钱的利器。
有和没有区别太大了
回去的路比来时舒服多了,也短的多,不需要绕路去找各个部落,天气好起来,温度升高,草木发芽,风景都不一样了。
加上收获满满,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经过一个月旅途,终于回到西平府,从广阔人丁稀少的草原,到人声鼎沸的榷场,再到守卫深严的西平府,瞬间感觉非常亲切。
张简仨得知她回来,匆匆找过来,确认她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苏叶笑着表示这一趟收获很大,明日细聊。
张简仨体贴离开,放她好好休息。
当初租的客栈院子还在,春来在里面等着,因为教全城人制作蜂窝煤的关系,他们的房钱已经被客栈老板免了,甚至表示出想住多久住多久,院子一直为她保留的意思。
苏叶自然推辞,她以后不太有机会再来这里,留着也没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成为女帝后,来过西平府,住过这里的事被挖出来。
这平平无奇的院子瞬间出名了,成为无数后世学子来西北必打卡的圣地。
此时春来收拾的摆设装饰,一直保留到后世,让人见识了这位杀伐果断女帝风雅的一面。
甚至有人争论,或许风雅的不是她,是她身边的春来女官,那是林家婢女出身,从小受到熏陶。
看林家那位大楚第一才女就知道,是把风雅刻在了骨子里。
她家的婢女肯定不一般,以至于女帝走到何处,何处就留下了风雅的传说。
当然了,这话也有人不同意,女帝虽然是徒家血脉,却也在林家长大,还是当成嫡长子培养的,怎么可能不受熏陶
至于她和她丈夫荡平亚洲,杀人如麻这事,都是皇夫做的,和她女帝有什么关系
屠夫不配成为女帝配偶,可惜他军功太甚,女帝不得不把人关进自己的后宫,免得放出去继续杀人。
胡说戚军神哪里待过一天后宫了,明明和女帝日出临朝听政,夜则同寝安枕,天天待在一起。
每次提到女帝和皇夫的话题,总能掀起一番骂战,唯粉,c粉,事业粉,历史粉,甚至毒粉,都会反复横跳,立场相当不坚定。
因为两人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功绩太大,总有一点能戳中你的心。
以至于每次两人相关,都能上热搜,就更不用说他们住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穿过的服装,说过的话,欣赏过的风景了
苏叶不知道,这个小院居然在自己走后,真的无人再居住过。
她此时只觉得客栈老板倒是个有良心的商人,会因为她帮了城里百姓,就免费出租院子,颇有西北汉子豪爽大气的作风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正式接待张简仨,这次张简次没来,因为大楚和瓦剌的战争兴起,榷场那边的学院正面临搬迁的问题。
谁知道战争一旦开始,会带来什么不可预料的结果
万一瓦剌人跑到西平府城外来了呢,不要说没可能,按照苏叶的计划,很有可能
所以张简次打算组织学院搬走,搬入西平府是不可能了,毕竟大多都是外族人,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的。
可放在外面也实在不安全,不管是学院夫子,还是里面的学生,都是宝贵资源。
那么搬到哪里合适呢
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好像去哪里都不合适,学院很大,从夫子到学生,超过六百人。
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睡,自然是想掩藏都掩藏不住的。
最后没办法,只好把人都迁往张掖郡,那是大楚掌握河西走廊最西边的一个城市,往东还有一个武威郡。
两地都修建了城墙,有军队防守,瓦剌骑兵来了,只要人不太多,带着攻城器械,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且要是学生中出现问题,也只有张掖郡出事,后面还有武威郡作为防线。
这个方案只能算退而求其次,但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学院就地解散,学生各回各家吧
要知道现在解散了,等战争过去,这群学生能回来的一半都不到。
张简次花了大力气培养他们,不是为了让人学个半吊子,似懂非懂,囫囵吞枣,然后直接停学,浪费已经学到的内容。
而是等将来大楚真的能打下大漠和西域,用来管理这片区域的。
以前的教化确实是为了羊毛计划服务的,通过商业掌控草原经济,再通过思想教育,让他们认同大楚文化,进而汉化成自己人。
可随着苏叶的到来,戚十一的野心,计划悄然改变。
打下来的地盘需要治理,就得对大楚文化深深认同的官员来干。
大楚朝廷考出来的进士们,是不可能来大漠或者西域就职的,这对他们而言,相当于流放,除非犯错,不然没人愿意。
而前期又需要大量的管理人才怎么办只能就地培养了。
因此张简次的教育不仅不能停下,还得加快速度,争取赶上戚十一打地盘的速度。
为了争分夺秒培养好城内城外两个学院的人,他放了十二分心思在里面,直接跟着外院迁去了张掖,至于西平府的内院,暂时交由同伴来负责。
说完了张简次的去向,张简仨转移话题,说起了戚十一此战的后续。
在带着人突袭两个大部落后,戚十一没有消停,直接带人清扫了锡林郭勒草原南部的各个小部落,有些望风而逃,而有些想要反抗,全部被斩落马下。
此一战,打出了戚十一的威名,也迎来了瓦剌部落的疯狂报复。
他们直接从呼伦贝尔大草原进发,召集了十万骑兵,誓要碾压戚十一,把他杀了祭旗,然后直接攻进东北草原。
既然之前的计划行不通,那就直接打吧。
反正他们自认为自己积蓄够了足够实力,不惧打仗
且瓦剌王庭还有余力调集五万骑兵,镇守在肯特山脉山脚,防备鞑靼人打过来。
这番布局不算错,是最稳妥的做法,起先他们确实成功了,戚十一带着那千人骑兵,直接望风而逃,把到手的战俘都扔下了。
这些女人,孩子,老人,牛羊,除了马匹,全都成了最先奔袭而来的瓦剌骑兵们的战利品。
先行骑兵获得了大量物资,为保这些不损失,他们不得不停下不去追击戚十一,这就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可戚十一怎么会逃呢,他只是把战俘扔下而已,等那些瓦剌骑兵停下,他们就折返回去,时不时骚扰一番。
等到人家骑上马,打算追击的时候,又立刻望风而逃。
小股骑兵的作战优势在于,跑得快,即便对方的战马速度和他们一样,战士的精力也一样饱满,可跑着跑着,一定会分出前后,从全体突进,变成一小部分在前。
这时,戚十一就会带人折返,吃下冒头的骑兵,砍杀一个来回后,眼见后面的骑兵追上来了,再次奔逃。
这样的骚扰突袭来了两三次后,那些瓦剌骑兵再也不敢冒头,变成齐头并进,一旦戚十一折返,立刻形成包抄。
这次戚十一真的跑了,直奔西拉木伦河的方向而去,好似打定主意回老家避难。
他只有一千人,而瓦剌一万骑兵在追,怎么看都实力相差悬殊,加上他们已经想到了克制戚十一突袭的方法,虽然速度慢一点,但也一直追着戚十一屁股后面跑。
他们相信,早晚能追上戚十一的,因此不知不觉越追越深入,直接越过了大兴安岭和燕山山脉的关口。
紧接着,他们就中了埋伏
早有一支三万人的部队埋伏在这里,在戚十一成功突袭后,戚家已经带着训练过的大楚士兵和临时招募来的女真人开拔进入锡林郭勒草原。
但他们并没有前去和戚十一汇合,接手他获得的战俘和物资,而是一直等在这里,等到戚十一把一万骑兵引过来,打一个开门红
是的,戚十一从来没想过吞下那些战俘,只是诱饵罢了,诱惑瓦剌人南下。
事实正如他所料,瓦剌人以为他只有一千多人,其余部队还没赶到,可以提前占领西拉木伦河。
正好钻进了戚十一布置好的圈套,这一万瓦剌人三千被歼,七千被俘,一个都没逃出去,而他们的战马,也成了戚十一的战利品。
之后戚十一换上瓦剌人的战马,瓦剌人的铠甲,带上一万人,压着一千俘虏,施施然回到瓦剌军营驻地。
瓦剌从未想过,一万对一千还会失败,因此远远看到自己人回来,一点都没防备,就这样被他们靠近了。
在将近千米差不多能看清之时,戚十一果断发起冲锋。
于骑兵而言,千米转瞬就到,不等巡逻兵示警,他们已经奔袭到围栏附近,直接冲开了营地大门,趁对方没来得及上马,就杀到了核心地带。
这一战,从早打到晚,再从黑夜打到天空破晓,瓦剌人的气势彻底被瓦解,死了两万余人,俘虏四万人,只有三万人逃走了。
至于原先的战俘和物资,再一次落到戚十一手里
这一次后续部队很快赶到,陈兵锡林郭勒草原,和呼伦贝尔草原的瓦剌王庭遥遥对峙。
俘获的瓦剌人已经分批运走,有的留下打散,充入各个军营,训练过后成为戚十一手下的兵,有的送到东北东部去开荒,有的则运到燕山去修建道路。
此一战,戚十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获全胜,打得酣畅淋漓
张简仨讲述的时候,都忍不住语气激动,听的人也跟着热血沸腾。
苏叶不由露出微笑,“动作很迅猛啊,接下来他的计划是什么”
连续奔袭两三个月,又是打仗又是逃跑的,铁打的人都吃不消吧
“鞑靼人果然忍不住,哈丹巴召集十万人,打算和瓦剌人正面较量,对战肯特山脉脚下。其中他自己部落四万人,苏德部落两万人,苏德掌握的一万人和阿茹娜的那一万,由苏合统领。其余部落共计四万。”张简仨道。
“这么少”不应该啊,这可是绝佳机会,鞑靼难道不想一举吞并整个瓦剌
“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张简仨叹道,计划总是赶不是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