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海岛异域情调的咖啡店内,音乐缓缓流淌,浓郁的咖啡香味和温暖如春的环境,让红衣女郎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她熟练叫来侍应生,给自己点了一杯醇厚的黑巧咖啡,然后笑着询问苏叶,“先生想喝什么”
“海岛情调,”苏叶打量一下环境,笑着道。
所谓海岛情调,就是用椰奶,牛乳和咖啡调和而成的一款饮品,是所有年轻姑娘都喜欢的香甜口味,椰奶完美掩盖了咖啡的苦味。
女郎有刹那的诧异,嘴唇轻启,吐气如兰,“我还以为男孩在美人面前,都愿意展现自己的成熟呢。”
“喝黑咖啡就是成熟吗”苏叶失笑,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无论酒,咖啡,亦或者来这种场合,都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成熟,越是想证明,就越不成熟。
“是我想岔了,”红衣女郎微微垂眸,“小少爷想知道什么”
苏叶拿出一张白纸,轻轻放到她面前,动作娴熟好似送出一张餐巾纸般简单。
女郎微微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素描,陷入沉思。
这是之前苏叶根据丹德烈办公室内奴瓦蒂埃的画像,快速描摹出来的。
“这个人我有印象,”红衣女郎微微抬眸,打量了一下苏叶。
苏叶非常上道,直接掏出一小把金路易,足够三十枚。
“他是玛丽安的房东,亦是客人。玛丽安负责当他的管家女仆,而他把房间的二楼免费给玛丽安居住,唯一的要求是不得上三楼。”
红衣女郎眼中闪过喜悦,飞速把金币收入长筒靴中。
她今天的装扮,没有任何口袋,也没有拿手包,唯一可藏钱的地方,就是手套和靴子。
“那么,他也不介意玛丽安在二楼招待客人咯”苏叶惊讶,没想到奴瓦蒂埃居然在这里还有房产。
“是,只要不告诉客人他的行踪就行,”红衣女郎点点头。
“那么,你觉得我会是玛丽安的客人吗”苏叶微笑。
“当然,”红衣女郎娇笑起身,走到收银台,“再给我十二杯海岛情调,还是老规矩。”
“好的,”侍应生立刻熟练下单,红衣女郎本打算给钱,苏叶直接付了,“怎么能让美人买单呢。”
“你可真绅士,亲爱的,”红衣女郎立刻眉开眼笑。
“不不不,我是法国男人,和那些古板的英国佬可不一样,”苏叶晃了晃手指,表示自己很不满。
“噗,”女郎呲笑出声,“哦,你可真甜蜜。”
两人谈笑着一块离开咖啡店,往前走数步,来到一栋拐角不起眼的房子前。
这一片都是老房子,只有三层,外表被刷成灰蓝相间,显得很有格调,里面是略显沉闷的原木色,但却建得比较高大,每一层都比普通建筑要高,加上窗户大而多,光线很好。
站在67号前,红衣女郎敲响房门,很快一位打扮艳丽,真容被厚厚铅粉遮住的姑娘过来开门。
女郎送上两杯咖啡,“玛丽安,这是你要的咖啡。”
玛丽安看了眼苏叶,眼神亮了亮,再看咖啡外包装,立刻心领神会,“太好了,薇薇安,这正是我想要的,快进来吧。”
说着一把拉起苏叶,欢快得跑进房间,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
女郎笑着为他们带上门,重新回到咖啡店,今天的收入已经足够丰盛,她不用去吹冷风了,正好喝一杯热咖啡,享受一个美好的下午。
房间里的装饰很普通,碎花墙纸,棕红色地毯,胜在干净。
“快上来,”玛丽安也不管别的,直接拉着她上楼,走到一半时,楼上突然发出砰的一声。
玛丽安脚步僵住,苏叶挑眉,“有其他客人那我下次再拜访好了。”
“不不不,”玛丽安连忙收起恐慌的表情,强笑道,“那是楼上的租客,喜欢清净,我尽量小点声,只要不打扰到他就可以。”
苏叶耸耸肩,“好吧,看来这位美丽的小姐遇到了困难。”
玛丽安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得干干净净,甚至吓得浑身颤抖。
苏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听说莱诺医生研制出一款西药,能有效治疗那方面疾病。”
玛丽安脸似青似白,咬牙咚的一声跪下。
“起来,”苏叶轻轻把她扶起,“我们去你房间谈。”
玛丽安惊讶抬头看他,“您真的要去”
“走吧,”苏叶率先上楼,虽然这位姑娘的病具有传染,但需要身体亲密接触,因此她并不担心。
玛丽安停顿半响,终于下定决心,她想要活着,就需要钱救命。
而眼前这位尚且稚嫩的贵族少爷,是她唯一的客人了,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要怪就怪她以前受欢迎的时候,不懂得未雨绸缪,把赚来的钱都花光了。
虽然不明白楼上的房东先生,在知道她得了那病后,为什么还不赶她走,但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最近那位突然变得暴躁易怒,或许就是前兆。
深呼吸,玛丽安跟上前面少年的脚步,进入自己位于二楼的起居室。
这里装扮的很温馨,浅色调壁纸,白色蕾丝窗纱,淡蓝色家具,以及桌上热烈绽放的小雏菊,看着就像乡下无忧无虑的乡绅之女。
苏叶再看一眼壁炉上仅有的几本爱情小说,和客厅正中央占据大部分空间的钢琴,以及上面几本卷边的琴谱,确定了,这位玛丽安小姐,以前是一位乡绅之女。
可她现在却沦落红尘,看病都没钱的程度。
苏叶不会去揭别人伤疤,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上下打量这位表现很失水准的小姐。
她压迫的视线叫玛丽安感觉无措,惴惴不安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起居室内陷入安静,紧张和恐慌的情绪让玛丽安额头冒汗,却不敢擦,局促站在那里。
苏叶没直接逼问,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存单,快速算了一笔账,“莱诺医生的药研究出来了不假,但现在还处于寻找投资阶段,且实验成本极高。从实验数据到量产,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而前期必然卖高价。”
顿了顿,她看了眼玛丽安绝望的眼神,继续道,“真正平价销售,还需要两年,等到仿制品出来,可你的身体,压根坚持不到四年后。”
说着,她快速抽出一张纸,写了一个药品改进实现量产的方法,“你可以拿着这个作为敲门砖,表示愿意成为第一个试验人。他会免费给你治疗,还会食宿,甚至未来五年都会把你带在身边,作为他成功的活广告。”
“而这笔钱,是留给你的底气,等到他不需要你了,可以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去美洲,澳洲,随便哪里,到时你就是清清白白了。如果你聪明的话,在医生身边这段时间,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护士,等到安稳下来,也是一种不错的谋生手段。”
存单上是一百金路易,相当于法国工人五年工资,足够她当作底气和退路了。
玛丽安双眼迸发出灼热光芒,浑身激动不已,她明白,希望就在眼前。
即便那个敲门砖不好用,有一百金路易,也能获得莱诺医生的治疗。
她强制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手,嘴唇颤了颤,终于脱口而出,“我该如何为您效劳”
苏叶把奴瓦蒂埃的画像放在她眼前,“这人你认识吧”
玛丽安看了一眼,抬眼看向天花板,犹豫了一瞬,狠狠点头。
“那么,这份警察署公布的嫌疑犯描述,你是否有印象”苏叶拿出一份公告,是她顺手从警察署带出来的。
这公告被抄写了数份,贴出去一些,可大多在警察署和圣雅克街附近张贴,其他地方并没有。
“五十一二岁,深褐色头发,黑眼睛”玛丽安越念心里越犯嘀咕,这人好像自己的房东
不等她细想,苏叶继续道,“你是否记得,房东先生有一件蓝色燕尾服他常去圣雅克街吗”
玛丽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他有一件,但从未见他穿过,但去哪里,请恕我不知情。”
苏叶苦恼的揉揉额头,表情担忧道,“他是个杀人犯,杀害了位高权重的凯斯奈尔将军,国王陛下亲自下令,必须把人找出来。可警察署那帮废物,只会在他曾经出现的朱希艾娜街附近寻找,这怎么可能找到。”
玛丽安有点不敢置信,小心翼翼问,“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德维尔先生虽然性格古怪,但是个善心人。”
“不不不,这无关善良,而是政治政治你懂吗双方只有斗得你死我活才是政治,奴瓦蒂埃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位杀人犯先生并不是杀人魔,他是为了他的君主,才会对一位将军痛下杀手的。因为这位将军背叛了那位皇帝陛下。”
“什么”玛丽安不敢置信瞪大眼,“您的意思是说,德维尔先生是波拿巴党人”
苏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好似说漏嘴般不自然,轻咳一声,“我和你一个女人说什么政治,说了你估计也听不懂,好了,你只告诉我,昨晚楼上那位先生是否出去过”
“不不不,好心的先生,请您告诉我,他真是波拿巴分子吗”玛丽安激动道。
苏叶连忙示意她小声,“莫要被人听见。”
玛丽安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仇恨在一点点累积,最终烧红了眼,“他,真的是叛党”
苏叶挑眉,上下打量她,“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保皇党,劝告你一句,你一个女人,不要妄想插手政治。”在你没有绝对实力之前。
玛丽安不为所动,死死拽紧双手,手掌掐出血来似乎都没有感觉,只双目赤红瞪向苏叶,“他,到底是不是叛党”
苏叶顿了顿,“如果他是画像上的人,那么是的,这位叫奴瓦蒂埃维尔福,是最出名的波拿巴党人,和那位贝特朗大元帅一样狂热,你如果翻到两年前的报纸,可以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宣言和到处游说的消息。”
“我去杀了他”玛丽安当即要转身冲出去。
“我劝你不要,”苏叶的声音沉沉传来,“他现在可是国王陛下点名要的人,要是死在你手里,那你也会被调查出来,最终上绞刑架。我想,以你的能力,无论如何都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丹德烈先生,我说的是那位警察总监的能力,虽然不及我,却也不差。”
玛丽安脚步顿住,抓着门把的手死死不放。
“你是什么人”
“一名侦探,其余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苏叶老神在在道。
玛丽安霍得转身,死死盯着她,仿佛在分辨她是否在说谎。
苏叶不在意,撇了眼桌上的全家福,站在最中间的男人是保守的乡绅,也是旧秩序维护者。
旁边的夫人显然和丈夫一致,特意穿着路易十四时期的服装拍照,就是为了留住那个时代法国的荣光。
可事实上,那个守旧的波旁王朝早就不堪一击,时势造英雄,波拿巴正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之一。
只是革命者,终究会成为时代的靶子,被利益受到损害的人生吞活剥。
可在这之前,裹挟着大势,他终究创造出一番伟业,只不过在这伟业的脚下,是累累白骨。
而玛丽安的父母,估计就是这大业下的牺牲品,因为想要维护既得利益,却最终被逼家破人亡。
果然,玛丽安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我原本是乡绅地主家的小姐,一家三口生活在布列塔尼,无忧无虑过了好些年。可在我七岁那年,波拿巴上位了,我家就再也没好日子了,家里一次次被骚扰,父母也三番五次被人羞辱,为了活命,我们不得不把祖传的土地卖掉,就连房产都没保住。”
“之后离开家乡,在外面居无定所,那种如影随形,渐渐的父亲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母亲身体也不好。终于有一天,因为貌美,我被人盯上,那群恶魔想要强买我,父亲不肯,被他们活活打死。而母亲最终受不住,吃了安眠药,再也没醒来。”
“我沦落为交际花,以前年轻漂亮,被一位大人物看重,从他嘴里我才得知,原来我家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波拿巴党害的,是有人想要我家的产业,于是一次次打压我的父亲,就连我们离开了都不放过”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玛丽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不是所有的波拿巴党人都如此,可以说大部分人其实有理想有抱负,当然,在党群里,害群之马少不了,”苏叶实事求是,“你如果恨,应该找当初害了你父母的人报仇,而不是同为波拿巴党徒的奴瓦蒂埃。”
玛丽安不听,只咬牙切齿问,“那他是好人吗他有没有做不好的事”
苏叶避开她的视线,突然道,“这房子原本属于谁”
玛丽安不明所以,然后细细回想,“好似一位老妇人,她儿子死在战场,房子就到了他手里”
她嘴角逐渐翘起一抹嘲讽,“看,这不就是证据,他们的战争害死了老人的儿子,而他还霸占老人房产。”
“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维尔福家族并非善类,奴瓦蒂埃先生自己是波拿巴分子,他儿子却是保皇党,不久将迎娶国王心腹重臣圣梅朗侯爵的女儿,然后成为整个法国权势滔天的人物,他们都是合格的政治生物。但谁让这是国王陛下盯上的凶手呢,你不能动,动了就要付出代价”苏叶耸肩,一派轻松道。
玛丽安嘲讽,“你们也只看重利益,何曾管别人死活。”
“诶诶诶,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严格来说,我只是一名接受了委托的侦探,为我的委托人尽快解决烦心事罢了。”苏叶无所谓道。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找到他,然后呢”玛丽安问。
“然后告诉安德烈先生,让他上门抓人,”苏叶道。
“这么简单那你为何还不行动,你不是已经知道他就是奴瓦蒂埃了吗”玛丽安质疑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只是找到了这人的线索,但杀人的证据还没有找到,这位先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证据可不能把人处决,会让人以为国王为清除异己而诬陷,损害清名。国王陛下和安德烈警监早已猜到是他,这不是苦于没有证据嘛”
“证据证据”玛丽安喃喃,“什么样的才算证据如何拿到证据”
“这最有利的,就是看到他杀人过程的人证,要没有,物证也算,比如那件蓝色燕尾服,荣誉骑士团勋章之类的,如果上面有血迹,就是更充足的证据。最后如果找到凶器的话,我是说杀害凯斯奈尔将军的那把小刀,但这可能性不大,凶手杀人后肯定会快速处理掉凶器,除非那刀有特殊意义。”
苏叶循循善诱,不知不觉已经把玛丽安的思维彻底带偏,让她从一开始售卖消息的人,变成主动想要复仇的人。
没错,在看到那张全家福的瞬间,她就有此打算,之前给钱买消息的姿态,不过是为了迷惑她罢了,放松她的警惕心。
“好了,你就别想这些了,我已经盯上他,相信经过仔细调查,一定能找到他杀人的证据,到时候他会被送上绞刑架,也算给你报仇了。你若想帮忙,不如仔细回忆一下,他是否有那样的衣服,以及有随身携带小刀的习惯”
玛丽安神情恍惚,完全不顾她说了什么,只怔愣站在那里,半响表情才有了变化,逐渐变得坚毅。“我可以帮你”
“什么”苏叶故作惊愕,随即不相信道,“你能帮什么,消息就是最好的帮助了,你可不要做多余的事,要是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按照惯例,我明天会去打扫他的房间,我可以趁机翻一翻有没有你想要的证据,”玛丽安道。
苏叶闻言大喜,“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些钱是你的了。”
说完认真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发现了也别轻举妄动,以免奴瓦蒂埃对你痛下杀手,也别自作聪明写什么举报信,警察署指不定有他的人,除了安德烈先生,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后天我会再来一趟,到时候发现了什么,告诉我就是。”
她一副生怕功劳被抢走的模样,让玛丽安眼神闪了闪,轻声应下。
见此,苏叶起身离开,背对玛丽安的嘴角微微翘起。
有玛丽安出面举报,就不会有人知道,奴瓦蒂埃出事,有凯斯奈尔家族手笔。
不过显然这女人并不太聪明,能想到的方法无非栽赃,把带血的蓝色燕尾服和凶器小刀放在奴瓦蒂埃的房里,自己再给丹德烈写举报信,如此警察们就可以搜出证据了。
但苏叶并不相信她的动手能力,因此提醒了时间,得在后天之前。
玛丽安最迟明晚会办好这件事,到时候她过来一趟,把玛丽安准备好的栽赃之物完善一下,不留下任何破绽。
相信为了不让奴瓦蒂埃觉察房间里多了东西,玛丽安一定会想办法拖住他,让他尽可能待在外面。
而苏叶正好趁这段时间,翻找一下线索,找出他杀害凯斯奈尔将军的真正原因。
玛丽安看着她下楼的背影,眼眸逐渐变的阴沉。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个仇她得亲自报
反正也命不久矣,不如拖着仇人去死,不就是举报信嘛,她会写
离开67号房子,苏叶路过咖啡馆,见玻璃窗内,红衣女郎正在和几位漂亮女郎说话聊天,惬意极了,态度自然的挥手打招呼。
红衣女郎瞥见她,也满脸笑容,用口型道先生,下次见
下次啊,苏叶轻松地想,也未必没有下次,且先让她看看玛丽安的能力。
一下午跑了这么多地方,还费心费力找线索,苏叶早就累了,看着太阳渐渐西斜,招手叫来一辆马车,先回将军府。
在另外一条街道下车,然后用轻功回到房间,重新梳妆打扮,穿上华丽的女装,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去,正好碰到前来喊人的埃米。
“小姐,夫人留下五位客人,请您晚上作陪。”
苏叶立刻明白,这是凯丽夫人选定了人,让她把关的意思,“好的,我知道了,你让管家好好准备,她们肯在妈妈生病的时候前来探望,我感激不尽,让管家务必准备最丰盛的食物。”
“夫人已经交代过了,小姐,您不用操心,”埃米连忙道。
“我如何能不操心,父亲去世,妈妈又病了,我必须撑起这个家,”苏叶摇摇头,故作哀伤道,“对了,警察署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杀害父亲的凶手找到了吗”
埃米摇头,“还没有。”
苏叶蹙眉,“那父亲的尸身是否也不能下葬”
“是的,管家说还需要一段时间,必要的话,会进行解剖。”
“什么解剖那太残忍了,妈妈绝对听不得这个,”苏叶连连摇头。
“所以管家说,最好不要告诉夫人,她不能再犯病了,但又需要您拿个注意,”埃米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生怕她也被刺激得发病。
苏叶按着额头,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虚弱的靠在墙上,“你让我想想,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嘛。”
说完,她就脚步急促离开了,动作之迅速,几乎是小跑,生怕慢一步就被埃米逼着做决定。
走到拐角,差点撞到人都没发现,依然魂不守舍模样。
“哦,天哪,凯斯奈尔小姐,发生了什么,你脸色怎会如此差”差点被撞的夫人是留下来的客人之一桑切茨夫人。
她是位中等身材女士,喜欢用羽毛装饰自己的衣服和帽子,因此裙摆上是大片大片的绒毛,精致华丽的设计,绚烂的色彩,让她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
最重要的是,这是位有钱寡妇,继承了王亡夫遗产,虽有子女,可钱财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是那种可以动用大笔资金购买产业的人,但苏叶并不看好她,一是这人太高调,喜欢八卦别人,更守不住秘密。
二是她对经营没有多少头脑,虽然容易脑子一热,被人撺掇消费,可过后这些产业出现问题,她兴许会把错推到凯丽夫人头上,然后一直恶意诋毁。
未来她们有可能回到法国的,这里毕竟是她即将继承爵位的地方,两三年总要回来一次,搞得和流亡在外似的就不好了。
因此凯丽夫人好不容易经营出的好名声,不能被打破。
“哦,是关于父亲的事,”苏叶勉强笑笑。
“可怜的孩子,你是如此需要上帝垂怜,要是祂知道忠实的信徒正在遭受苦难,一定会怜悯的降下福祉,不叫祂可怜的子民如此痛苦,”桑切茨夫人以半咏叹调的方式,热切得注视着苏叶,眼中甚至出现泪水,好似特别感同身受。
苏叶嘴角抽抽,为这虚伪做作的姿态,也不知道凯丽夫人是如何忍受的,嘴里却道,“我只希望上帝能怜爱祂的子民,接引祂可怜被害的孩子上天堂。”
“会的,凯斯奈尔将军是那么好的人,地狱可不容不下他,”桑切茨夫人满脸真诚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健康的话,苏叶终于找到机会告辞,先去见了凯丽夫人,听她先介绍一下五位客人的情况。
“桑切茨夫人我已经见到了,她的性格不合适,”苏叶道。
凯丽夫人点点头,果断切换下一个人选,“文森小姐,她是公爵唯一女儿,母亲给她留下大笔嫁妆,但这些钱还掌握在她父亲手里,只有结婚才能获得支配权。公爵阁下是一位有私心的父亲,文森小姐是她最小的孩子,比兄长们小了十几岁。公爵继承人和公爵次子都不满母亲把所有嫁妆给妹妹,虽然没闹出什么消息,但惦记是肯定的。”
“文森小姐今年十七,如果能在一两年内嫁出去,这笔资金还能到手,可拖一拖,公爵阁下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钱很多吗”苏叶询问。
“估计有三十万法郎,”凯丽夫人想了想,给出一个天文数字。
“这么多”苏叶意外,怪不得公爵继承人都觊觎了,这可是一笔庞大数目,“公爵的三个孩子,都是公爵夫人生的,没道理给女儿留这么多,而不给儿子留吧”
“不错,其实当年公爵两个儿子得到了来自外祖父的馈赠,当年一家庞大铁路公司的股份,每年至少几万法郎的收入。正是如此,公爵夫人才决定把嫁妆都留给女儿,只不过那家公司后来倒闭了,两个儿子都没获得好处,因此对妹妹能得到的钱财更加觊觎。”
“直接是现金存在银行没有置办产业吗”苏叶不明白为什么不拿去做投资,就算投资工厂怕赔了,可购买田产房产或者债券,也比白白放在银行强吧。
“公爵并不是善于经营之道的人,”凯丽夫人隐晦提醒,要是擅长,当初也不会娶一个富商之女。
“那么,保守的公爵先生,会因为儿子们略显窘迫,而想要均分女儿的财产吗”这年头男人都看重儿子,尤其是继承家业的长子。
要是公司股份还在,或许公爵也能当个大方,宠爱女儿的父亲,可公司破产了,儿子们只能继承他那部分产业,加起来都没女儿获得的多,难道还能不动心吗
“不只是均分,他甚至想要让女儿放弃财产,”凯丽夫人面露不屑,“当初文森小姐和莫雷尔伯爵次子相爱,差点谈婚论嫁,莫雷尔家族提到那笔嫁妆,文森公爵就找各种借口不同意这门婚事。”
“那么我猜,当初公爵夫人去世前,是信任自己丈夫的,于是只让他托管,而没写下什么遗嘱,以及具有法律效力的证书。所以公爵打算等到自己去世,自己儿子就可以侵占这笔财产,而他是不知情的。”
这就是所谓的又当又立,文森公爵既想儿子得到钱,又不想坏了自己名声,于是干脆谁获得好处谁坏名声,而他还是清清白白,公正严明的好公爵,好父亲形象。
“是的,男人的虚伪,”凯丽夫人淡淡道。
“那么文森小姐的意思呢”有道是人自救,人恒救之,得先看看这位小姐的态度,才决定要不要用她。
“文森小姐在等一个机会,小莫雷尔先生也一直在等她,”凯丽道。
低头想了想,苏叶突然笑道,“我听说莫雷尔家族和班尼特银行的其中一位股东有亲戚关系”
凯丽夫人仔细回忆,不确定的道,“如果那也算的话。”
其实就是莫雷尔伯爵有个情人,是那位股东的侄女,说是亲戚,其实勉强,不过是想要通过这层关系,巴结上有权势的莫雷尔伯爵罢了。
“想来伯爵阁下当初提到那笔嫁妆,也是心动的,如果有机会,肯定想让其并入家族中,”三十万法郎呢,谁能不心动
“你的意思是,让这位伯爵动手,威逼文森公爵答应”凯丽夫人不确定道,莫雷尔伯爵应该不会这么干,要是想这么做,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在现在
何况两家的权势相当,他未必斗得过。
“不,只是由他出面罢了,如此等到事情爆发,所有的火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如此我们就能隐藏住自己,”苏叶笑着道。
“请告诉我,要怎么做,亲爱的,”凯丽夫人顿时精神了。
“首先,莫雷尔先生得放出伊索银行倒闭的内部消息,且这消息必须让文森公爵相信,”文森小姐的嫁妆,就存在伊索银行,要是知道这家要倒闭,一定第一时间把钱提走。
“其次,由那位股东先生出面,说服文森公爵把钱存入班尼特银行,许上一定好处,或者暗示可以暗箱操作,等到以后公爵继承人取钱会给予方便之类的,他会答应的。双方约定好取钱的信物和口令,而不是哪个人取,公爵会以为这是给他行方便,定然欣然应允。”
毕竟他的小心思不想暴露,就不能光明正大说让儿子来取,约定文森小姐的话,他肯定不乐意,信物就是最方便做手脚的了。
之后钱被人取走,公爵继承人也怪不了银行,毕竟信物和口令对方都有,没道理不让取吧银行是按规章办事的
“第三步是拿到信物,这个只能靠文森小姐自己,有银行股东的信物样子和口令,想来她找到会比较容易。”
“而第四步就要让文森小姐明白,钱放在那家银行,属于她还是莫雷尔家就不好说了,但她直接取出来,也会惊动最大股东,因此最好信物和口令都交给别人。而这个别人按约定去取钱,银行不能不给,因为这是规定到时只要想个办法把股东先生和莫雷尔伯爵支出去,再找人取出来就行。”
“文森小姐不可能白白把钱给别人,所以她必须秘密购买产业,让产业都落户在自己名下,如此等到事发,莫雷尔伯爵发现,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还会让儿子尽快娶她进门。从此这些产业捏在她手里,再不是其他人能随意处置的了。”
凯丽夫人听完,眼神发亮,“全程都不需要我们参与,只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引导文森小姐就够了。”
“不错,届时让凯斯奈尔家族暗地里的人出手好了,”苏叶点头,其实是打算亲自上,化妆易容后,谁又能认出她来
不管是引导还是交易,乃至取钱,都很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