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母亲竟然失败了。一个预知到自己的儿子即将犯下滔天大罪的母亲,舍弃了私情想为社会除害。可惜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竟有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
“很好,再推敲一下就可以刻在墓碑上当墓志铭了。”
罗严塔尔放开了女子的手,将落在额前的深褐色头发拢上去。方才男人抓住自己手腕的触感,像一个温热的环,还留在女子的手腕上。罗严塔尔将修长的身子倚靠在十字花纹的墙壁上,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低着头。
“我真的无法理解,虽说到你父亲时代为止,特权一直都为你们所有,不过现在失去了,真的会这么愤恨不平吗那项特权不是你的父亲或祖父靠自己的劳动得来的,想想看他们是不是每天都悠闲地过着日子呢”
爱尔芙莉德本想大声辩解,不过又咽了下去。
“在那样的生活中,何处有正义所谓的贵族其实就是制度化的盗贼,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用暴力夺来的叫做邪恶,那么用权力夺取的就不算吗”
罗严塔尔将靠在墙壁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带着失望与扫兴的表情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好一点的女人呢,真是太扫兴了。快走出这屋子,去找一个适合你的男人吧,找一个整天怀念着过去的时代,倚恃权力与法律来保障甜美日子的废物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说几句话。”
金银妖瞳的青年提督用拳头在墙壁上捶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这世上最丑陋的就是既没有实力也没有才能,却靠着世代相传,将政治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相形之下,纂夺这种行为要强上一万倍。至少,纂夺者为了得到权力,一直在做着必需的努力,而且他也知道,权力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爱尔芙莉德听了这一番话,虽然都没有沙发上站起来,整个人却像是化成了一道强烈的风暴。
“我完全明白了。”
隐藏着暴雨前热雷似的声音吹近了罗严塔尔。
“我完全明白,你根本打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叛逆者。如果你认为自己那么有实力有才能,那你就试试看好了。在你如此骄傲自满的最后,大概也会想背叛你现在服侍的君主吧。”
爱尔芙莉德喘着气说完之后,罗严塔尔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的两只眼睛好像充满了兴趣似的凝视着这个曾经打算杀害自己的女子。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出声了。
“皇帝虽然比我要小九岁,不过他是靠自己的力量得到这整个宇宙的。我虽然痛恨高登巴姆的皇室和那些大贵族,却没有像他那种想要将整个王朝推翻的气概,这是我及不上他的理由。”
罗严塔尔转过身来,背对着说不出反驳言词的女子,大步走出了客厅。爱尔芙莉德默默目送着他那宽大的背影逐渐离去,却又猛然地把自己的脸背过来,因为在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期盼那个她本该憎恨的男人能够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她的视线于是停留在墙壁上那幅自己并不想去欣赏的油画上,在那里静止了大约十秒种之久。当她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这座宅邸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她的视线能够捕捉到的了。在那个时候,罗严塔尔是否回过头来看过她,爱尔芙莉德当然没有任何求证的机会。
4
当军部的重要人物正在为派遣舰队到地球这一个出征计划忙得不可开交,气氛极为热络的时候,帝国政府的其他部门当然也不可能在睡觉。
整个学艺省在尚书杰菲尔特博士的直接指挥之下,开始了“高登巴姆王朝全史”的编纂工作。这当然是高登巴姆家族崩坏以后才有可能实现的事,藉由那些过去被冠上国家机密的美名而遭到封锁的资料,当可以使一些仅以非公开的情报或是谣传的形态而为人们所知的事实,呈现在光天白日之下。
同盟军的退役元帅杨威利本来立志成为历史学家,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却因为父亲过世,受制于经济上的窘境,只得在现实的地面上过着毫无卓越可言的人生。这样的他,如果看到帝国学艺省那些每天在未公开的资料宝山里过日子的研究人员,只怕会羡慕得全身的水分都化成口水,如涌泉般地流出来。
皇帝莱因哈特没有指示学艺省刻意挖掘高登巴姆王朝所造的恶罪。这是没有必要的事。任何一个王朝、任何一个权力体制,一定都会公开宣传自己的善行,而隐瞒罪恶的一面。所谓未公开的资料绝大部分都是罪恶与不法行为的证据。他纵使不说,研究家们也一定会从这个丰富的矿藏中,把高登巴姆王朝所有恶行丑闻都挖掘出来。下这道多余的指示,只会伤及一个君主的雅量。
不过五个世纪以前,高登巴姆王朝的始祖鲁道夫冯高登巴姆可没有和莱因哈特一样的想法。他是一个绝对主观主义者的代表,他那坚定得令人惊异的信念就像他的双胞胎兄弟,与一起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他最初是军人,后来则作为政治家获得了成功。无论在上,还是在精神上,他都有着挥霍不尽的过人精力,他就像是一个固执在初级方程式上的中学数学教师一般,凡是不与他抱持相同的思想、相同的价值观的人,最初他会先予以铁拳,而后再给予死亡。因此死在他个人所谓的正义之下的历史学家不计其数。
莱因哈特不想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