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特的指导下,伊恩花了两天的时间成功让自己适应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已经能够准确地估算出自己和物体之间的距离感了,不至于拿个水杯都拿空。
房间里的人在这几天里陆续清醒了过来,他们看着年纪都不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应该是还在读书的年纪,但是他们总是沉默地坐在床上,倾听远方的战火声。只有在护士小姐进来给他们换绷带的时候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孩子不该出现在战场上,那是属于成年人的战争,他们得为自己的欲望买单,而不是将其他人拖下水。
伊恩身上除了眼睛的伤他在镜子前看过了,那是一道从上眼皮连到颧肌的2、3厘米左右的竖条伤痕,有一点吓人还遍布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伤口,有些是子弹的划痕,冷兵器的残余物,他记得是在乌萨斯时受的伤。还有一些却很难分辨,护士汉娜小姐说那大概是烧伤留下的痕迹,伊恩对此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他猜是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他进行身体复健的时候,有时候会离开房间在外面的长廊上走走。那里坐着很多受了伤的民兵,垂头丧气的,脸上挂了彩,他们身上的伤比房间里的要轻一些,不至于连床都下不了。偶尔会有些孩子跑过来,三四岁左右,在一些男人身边叽叽喳喳。
“这里以前是儿童医院。”汉娜护士拿着一个金属托盘站在他身边,望向那些孩子,“楼下还有一些孕妇,因为临近预产期,不方便移动,我们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的。”
“我又该吃药了”伊恩问。
“只是抗生素,老天,你的炎症一直没好,你怎么会给自己搞出这么多种类的伤,难不成你去哨兵堆里打滚了吗”汉娜将两粒裹着蓝色糖衣的药拿给伊恩。
“也许我真的去了”伊恩就着水将抗生素咽下,“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关于之前的任何事。”
“我们已经在准备撤离了几天之内等到了西西弗斯你可以彻底检查一下,”汉娜说,“今天上午开始炮火声就停了,这说不定是个好兆头。”
“喔,这里全都要转移去西西弗斯吗”伊恩问道。
“嗯说服他们并不容易,但是新生儿受不了太大的折腾,我们必须确保他们能生活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里。”
“如果有需要可以和我说,”伊恩比划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呃,我在神经生物学上有点研究,如果他们的情绪上有什么问题、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问我。”
“这也是个好消息,伊恩,谢谢你。”汉娜眨了眨她褐色的眼睛,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愿失忆没有影响到这些。”
“还有一件事,嗯这里有墨镜或者什么的吗”伊恩问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怕这也许会把孩子吓到。”
他的眼睛在昨天就愈合了,不用缠着绷带,伤疤好起来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汉娜在帮他拆绷带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他们在这里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好吧,我去帮你找找看的。”汉娜说完之后又沉默下来,然后将伊恩手里空了的塑料杯拿走。
“不过,我目前的建议是,你可以对他们笑一笑,你看起来总是很僵硬。”
伊恩揉了揉自己的脸,“唔抱歉,是以前的习惯我会改的。”
在罗德岛的时候他每天都穿着那套严实得不能再严实的隔离服,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他也早就习惯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他人,笑容不是指挥官的必需品,做出表情来回应他人也并非他的工作。
但汉娜或许说的没有错,这里的孩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在战争里成长,伤痕反而是他们身边最常见的东西。
所以当几个小朋友在距离他三四步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时,伊恩没有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任何的恐惧。
“你是亚洲人吗”一个小小的,脸上有雀斑的金发小男孩问他。
rts在他的大脑里火速转了一圈,告诉伊恩这个星球上的人种分布,伊恩点了点头,“是的,东方那边我猜。”
很久以前他去炎国时,乌有先生也说他很像炎国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亚洲人。”小萝卜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们可以坐在您的旁边吗”
“当然可以。”伊恩笑了一下,他坐在窗边的长排软椅上,遥远的金色阳光扫在他的发尾后颈上,带来一点暖意,“你们不觉得我吓人吗”
小萝卜丁在他边上排排坐,谨慎且好奇地打量他,“先生,我觉您很漂亮,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亚洲人,他们都没您长得好看。”
另一个萝卜丁说“我爸爸说伤疤是光荣的勋章,一点都不吓人。”
“我爸爸的脸上也有伤疤,是他在打退一个哨兵时留下的,我觉得那很酷”
伊恩以前并不擅长应对孩子,虽然他很喜欢和孩子们相处,但是他总疑心幼崽过于脆弱,会被他那一身厚厚的黑色隔离服吓到,所以大部分时候他总是远远地看着。铃兰和爱丽丝倒是很喜欢和小朋友相处,经常能看到他们给待在罗德岛上的治疗矿石病的孩子们讲故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我爸爸受伤了,他住在这里。”金头发的那个这么说。
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空荡t恤的男孩说“妈妈要生宝宝了,我在陪她。”
短头发的小姑娘伊恩一开始差点把她认成了男孩怯怯地说,“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去了前面还没回来。”小姑娘的手指指向玻璃窗,那片萧条的黄色土地,在地平线的后面。
伊恩沉默了一会儿,柔和的目光缓慢地从他们稚嫩的脸颊上扫过,那里仍然带着属于孩童的天真,似乎什么都没有消失没有被磨灭,希望的火焰还在燃烧,等待着未来的未来。
“抱歉,”他对当下的场景有些无措,似乎一不小心挑起了沉重的话题,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你们想听故事吗”
小萝卜丁们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他报以好奇的目光,“什么故事复仇者们”
这个世界的幼崽们是听这样的故事长大的吗确实在某种意义上符合了国情。
伊恩摸了摸鼻尖,带着点不好意的笑容,“是童话故事,抱歉,我只知道这些。”
还都是他听爱丽丝讲的。
“可以吗”他询问道。
小萝卜丁们期待地点头,比起将午后时光消磨在消毒水与伤痕庝嚎之中,不如听漂亮的东方男人给他们讲童话故事。
小姑娘说,蓝眼睛抬起来望着伊恩“我喜欢那些故事,公主和王子、糖果屋、美人鱼还有花仙子但是杰森哥哥还没有给我们讲完,他前两天就出去了,我一直等着他讲后面的呢。”
接着小姑娘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红,手足无措地比划了一下“杰森哥哥超帅的我们都很喜欢他”
“那等杰森哥哥下次回来,你们可以告诉他该讲新的内容了。”伊恩说,露出一个生涩的笑。
他清了清嗓音,将那些留存于他记忆过去的,沾染着温馨色彩的故事温和平缓地复述出来。
记忆里好像也是这样的一天,旷野的天气很好,穿过玻璃舷窗时能望见外面一片暖洋洋的金色,爱丽丝待在游戏室里,孩子们玩累了就睡了过去,伊恩坐在角落里对她说,“她们总是很喜欢您,爱丽丝小姐,您的故事很受欢迎。”
那个仿佛真的是从童话世界走出来的棕发女孩笑了笑,用一种带着自得笑意的口吻对他说道“童话就是因为有足够守护它的力量,才能保持那份纯粹和美好,罗德岛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人人都爱纯粹与美好,因为那是病痛和战争的对立面,越是深陷其中的人,越是渴望这个。
等到伊恩的故事会结束,已经是傍晚了,小萝卜丁们讲故事期间还聚过来了好几个意犹未尽地被护士长领走,伊恩则被汉娜撵回了病房。
“看来你不需要这个了”汉娜拿来一副墨镜,“他们已经喜欢上你了。”
“还是要谢谢你真的帮我去找了。”伊恩对汉娜说。
“喔,”汉娜应了一声,耸了耸肩膀,“顺带一提,这副墨镜可能是默克多先生的,录入员写清单的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这和盲杖放在一块儿,所以我猜这都是他的。”
隔壁床的先生闻声侧过头来,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接过了墨镜,摸了摸,“这确实是我的,谢谢你,汉娜小姐。”
“不用客气,晚点我会帮你把盲杖也拿过来的,不过它有点破损,似乎变成了两半,整理的人给它缠了绑带,希望你不要认不出它。”
马特点头微笑,好像时间在他的周身都变得缓慢了些,直到汉娜出去之后,他才歪了些头,看向伊恩,他已经将镜片泛红的墨镜戴上了他们很合适。
“听说你下午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嗯,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很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所以我想让他们高兴点。”
“不介意下次让我也当个听众”马特咧开嘴巴笑了一下。
“当然,我很欢迎。”
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炮火声,边线安静地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夜晚躺在床上时,再也感受不到地面沉闷的轰击起伏。
伊恩博士,您确定了吗
是的,请开始吧,rts。
好的,已为您匹配到最佳源石技艺,正在装载中
代号爱丽丝
装载源石技艺中梦境操控装载完毕。
投影成功。
伊恩只觉得一种柔软的触感忽然从他的头顶生了出来,紧接着,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大幅度地提升了,即便病房内关着灯,外面也没有光亮,他还是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很多东西,就好像眼前戴着一个夜视仪一样。
尾椎上生出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身体重重地压住了一般。
伊恩身体僵硬地侧过身,拥有柔软细腻触感的厚厚毛茸茸尾巴从他的后背挤了出来,从被子边缘钻了出去,在空气里晃了晃。
“”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两个毛茸茸的尖尖耳朵这好像让他的听觉也敏锐了很多,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四只耳朵
伊恩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愣神了几秒钟,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些慌乱出来。
等一下你之前没说过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怎么突然变成菲林族了
罗德岛注册在籍的干员爱丽丝小姐登记的种族就是菲林族,这是投影的正常情况,确保源石技艺的装载不会出错。博士,需要rts取消吗
不,没事算了、也就几个小时,我可以接受。伊恩叹气,幸好现在是在晚上,没有人能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他小心地侧着身体,摇摆的长长尾巴铺在略带凉意的床上,暗沉沉的天幕从短短的窗帘缝隙里投进一道长长的浅色月光。
梦境操控。
他在心里默念,就好像他天生就该知道这个源石技艺该怎样使用一样,一种难以察觉的精神网络仿佛蛛丝一般扩散开去,延伸到周围。
爱丽丝是造梦者。
而现在的他借用了这个能力,给夜晚才刚刚入睡的人们编织一场足够温柔的梦境。
他当然清楚这无法抵消战争带来的痛苦,但可以继续燃起希望的火苗。
因为没有人会拒绝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1马律师的导盲棍biy cb本来就是能拆分的所以马律师很感谢整理人员对他武器的“维修”,也十分痛苦地和绷带纠缠了很长时间,才成功把它拆下来。
2干员的源石技艺参考iki里的,如果在干员履历里没有直说出来,我就用天赋的名称来称呼了角你倒是出点有效设定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