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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想念
    过去十多年,  裴炀就像傲娇只的猫儿,从不愿过多展露自己的爱意。

    傅书濯此刻突然明白,并不是猫儿不黏人,  而是因为他没感受到对方足够的喜欢。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  他也要把自己的爱藏起来。

    像一见钟情这样浪漫的戏码,  都硬生生被裴炀捂了十七年。

    傅书濯喝了口水,好似平静地继续问“然后呢”

    “他家境不好,  但很优秀,和我不一样。”裴炀低头扒了口米饭,“那时候我性格不好,  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总下意识想引起他注意力他刚开始应该挺讨厌我的。”

    比如下课时,坐在走道一侧的他故意不给想去卫生间的傅书濯让路,其实是想听傅书濯多说几句话。

    比如打篮球时他通常兴致缺缺,但只要傅书濯一路过,  他就像孔雀开屏一样拼命表现自己,  撩起上衣擦汗,  腹部绷紧这样腹肌明显点。

    傅书濯“不会讨厌你。”

    傅书濯心性本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最开始他觉得这个新同桌长得很养眼,  就是脑子不太好,天天跟他作对。

    后来又发现新同桌根本时野猫本猫,表面酷酷的,  内里有点小坏、小羞涩。

    靠太近会脸红,  会偷偷躲在墙角抽烟,  会面对女同学的表白手足无措,  拒绝人后又抓耳挠腮,  怕自己刚刚的话太过分伤害到对方。

    傅书濯最初是把裴炀当做自己平淡生活中的一剂调味,  拥有浓墨重彩的张扬。

    可慢慢他就被吸引进去,忍不住想靠近,想欺负,还想占有。

    “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不讨厌。”裴炀撇嘴,吃口鸭又继续说“好久之后才感觉他应该不讨厌我了,会允许我勾他的肩,弹他头。”

    “他冬天手总是生冻疮,我想用口袋给他捂,没想到他直接伸到我腿中间”

    傅书濯“”

    他当时其实只是逗猫玩儿,没想到裴炀默不作声地允许了。

    裴炀悄悄红了耳根“除了这个,其它都是我故意的。”

    傅书濯一愣“什么”

    裴炀“一些亲密接触”

    比如故意一副好兄弟的样子拿起傅书濯的手摸自己腹肌“怎么样,比你的好看吧”

    比如故意等傅书濯路过时,贱兮兮地一巴掌甩他屁股上,惹得自己被傅书濯摁桌子上求饶。

    再比如花钱打点好傅书濯宿舍的两位男生,故意让他们上演吵架不和的戏码,要求换宿舍,就把他换了过来。

    成了室友,能做的小动作就更多了。

    傅书濯以为的初吻也不是初吻,裴炀其实趁他睡着后偷亲过。

    傅书濯觉得裴炀接个吻都能害羞到躲他三天,其实是因为裴炀早上忘刷牙了,怕傅书濯嫌自己臭,硬是懊悔了好久。

    傅书濯“”

    要不是裴炀生病了,傅书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傻猫这些小心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傅书濯以为是自己把裴炀骗上了贼船,殊不知裴炀就差把自己绑住扔他船上了。

    傅书濯认真反思了自己,他过去是不是对裴炀的滤镜太重了,什么纯情,可爱,善良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裴炀带着不自知的小得意,“他先跟我表白的。”

    傅书濯“嗯后来呢”

    “后来”裴炀表情黯淡,“大一那年,他过生日,我想给他写个情书,但被我爸发现了。”

    傅书濯一怔。

    裴炀“我在书房跪了一个多小时,我爸就打了我一个多小时。”

    傅书濯喉咙一缩,心口止不住地疼“是不是很难过”

    “有点。不过幸好他跟我不在一个学校,所以受伤了我也可以以学业忙为理由不见他。”

    裴炀一副保护到对方的高兴姿态“也幸好不在一个学校,我爸认识我们学校的教授和校长,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查了半天他名字,但没查到。”

    “再然后,我就跟家里闹掰了。”裴炀有些发呆,“那时候想的很简单,我觉得我爸妈没那么爱我。就算没有我,他们应该也不会太伤心,我哥我姐也会给他们养老。”

    “可他不一样,他那时候只有我了。”即便隔了十多年,裴炀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无比认真。

    傅书濯眼眶一胀,有些想打断

    可裴炀还在继续“后来我们创业,越来越忙,有时候好几天他都不会亲我一下,喜欢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像每一个都比我优秀。”

    傅书濯“”

    是他疏忽了,大学再往后,他对周围人一直都处于恋情公开的状态,默认了不会有人看上他这个有夫之夫的逻辑,便也很少注意周围人接近自己的用心。

    他当自己光明磊落,偏偏裴炀极度不安。

    傅书濯“不会的,对他来说,没有人会比你优秀。”

    裴炀皱眉“你又不是他,别这样说话。”

    傅书濯“”

    果然还是“先生”更重要。

    “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一个月都睡不了一次可能我让他觉得腻味吧。”裴炀低着头,眼尾红红的,像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一样。

    傅书濯深吸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觉得你工作很累,宁愿憋着也不舍得折腾你”

    裴炀嘀咕“他才没那么贴心。”

    傅书濯“”

    血压飙升中。

    裴炀吸吸鼻子,努力抑制眼泪“再后来,我妈确诊了老年痴呆,发病出走遇到意外去世了。”

    “我那天刚好想偷偷回家里小区看看他们,却看到了楼下的灵棚。”

    有些事只有裴炀一个人知道。

    比如他跟家里断绝关系,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他每个月都会偷偷回家,像个跟踪狂一样,抓住爸妈傍晚出门散步的时间,远远跟在后面看几眼,填补一下想念。

    裴炀声音很轻很轻“我妈确诊痴呆六七年,去世两天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甚至不知道她清醒的时候,有没有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以上每一句话都是裴炀的心病。

    这些回忆才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一切,却被他当做成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

    他穿进张扬这本书,回不去那个残酷的现实了,也就好像可以当做那些痛苦的事从未发生过。

    原主和父母关系和睦,家人接受了身为同性恋人的傅书濯。

    原主和傅书濯深爱彼此,从未有过矛盾猜疑。

    原主母亲没有得老年痴呆,没有去世。

    原主没有生病,不会被迫忘记自己在乎的人与事,年纪轻轻就丢掉尊严苟活于世、拖累身边人。

    裴炀说着说着就奇怪地愣住,他顶着通红的眼眶问“你哭什么”

    傅书濯遮了下眼睛“进沙子了。”

    裴炀诚恳地说“你不如说是下午那鸭咬得你太疼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傅书濯声音沙哑,配合道。

    “”裴炀干脆扭过话题,“后来我就穿进书里,替代了你先生。”

    傅书濯“嗯。”

    裴炀极力说服他“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没骗你。”

    傅书濯尽力委婉道“可是,你说的这些故事,也很像我和他的故事。”

    裴炀想都不想地反驳“哪里像了,你先生又没和家里闹翻,你又没对他冷淡。”

    傅书濯“嗯除了这两点,其它几乎一模一样。”

    他还是没忍心戳开最残酷的一面,先面对别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许久,裴炀别开目光“才不是不一样的。”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裴炀终于正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事,张扬这本书跟他与先生的故事好像太相近了。

    “或许原主是世上的另一个我”他自欺欺人地想着。

    潜意识的抗拒让裴炀猛得站起身“我吃饱了,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不是他。”

    “裴炀。”傅书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

    裴炀脚步一顿,听见身后的人问“你能告诉我,你先生的名字吗”

    “”裴炀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提取不出相关的丁点记忆。

    傅书濯狠狠心,又问“能给我描述描述他的样貌吗”

    “他很好看,眉峰很艳,鼻梁很挺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抵到我的脸”

    越说裴炀的声音越颤,脑海中那张模糊的面孔慢慢清晰,逐渐被傅书濯的脸所替代。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裴炀把碗往旁边一放,加快脚步上了楼。

    傅书濯听见砰得一道关门声,他没追上去,给足裴炀缓和思考的时间。

    虽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傻猫自欺欺人,无视种种疑点,继续当做穿书活着,但至少有了进展,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

    傅书濯吃了口寡淡无味的米饭,也失去了胃口,他将桌子收拾好,又去院子里打理了下被风雨弄乱的月季枝蔓。

    最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走上楼敲敲门。

    没有回应。

    傅书濯试探地握住门把手下压竟然没有反锁。

    受惊的小猫蜷缩在床上,用被褥将自己完全包裹,对外界的声音不闻不问。

    傅书濯在床边坐了很久,也没在意裴炀是否睡着,他缓缓轻声说“和你说说我先生怎么样”

    “他很爱我,就算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他,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十七年。”

    “他失忆了,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可他还是会在拥抱时紧紧抓住我衣角,会在睡觉时习惯性往我怀里拱,会在接吻时脸红得不像话。”

    一段长久的安静后,被褥里传来裴炀低闷的声音“我睡着了。”

    “嗯,你睡着了。”傅书濯顿了顿说“但我真的很想他”

    “裴炀,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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