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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坦白
    傅书濯一顿,  心里有所预感。

    裴炀脑子里天人交战中,他一面为坦白后将失去的而难过,一面又在告诉自己,  “傅书濯不是你的”。

    傅书濯深爱的猫不是他。

    傅书濯想要拥抱、亲吻、狠狠占有的是世界上另一个裴炀,  不是他这个窃取别人人生的小偷。

    该说的吧。

    否则他越陷越深,  和傅书濯做的越来越多,  将来知道真相后傅书濯就会越痛苦。

    裴炀深吸口气“你是唯物主义者吗”

    “”傅书濯转身,  傻猫不知道是不是怕他跑掉,无意识地把布条一端紧紧绕在自己手上,轻易拽不掉。

    他斟酌道“得看什么事。”

    如果裴炀想说的是“穿书”,  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有跟汤医生联系,还有他资助的阿尔兹海默症研究团队都清楚裴炀的情况。

    大家给出的一致意见都是尽量不要刺激裴炀,  如果能让他自己想明白、说出来,再好不过。

    不过以现在情况来看,  大概率仍然没想明白,但不想再继续骗他了。

    裴炀轻吐口气“其实我不是失忆。”

    “装失忆骗我”傅书濯接过话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的”裴炀低下脑袋,低声喃喃,“我不是我,  不是你的猫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裴炀。”

    傅书濯微叹“为什么不是”

    裴炀迷茫了一瞬“我也不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有天看到一本叫张扬的”

    傅书濯“”

    真就和他推断的一样,  裴炀只记得自己写的,  便以为自己穿书了。

    傻猫。

    “你说。”

    裴炀“张扬里有两个主角,一个是你先生裴炀,  一个是你。我睡一觉醒来就穿到了你先生身体里。”

    傅书濯顿了顿,  今天的坦白让他始料未及,  他需要尽快想出一个最好的回应,使之对裴炀的影响达到最小。

    裴炀声音还算平稳,可那双平日漂亮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我不是故意想骗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对不起。”

    傅书濯“所以你就撒谎说你失忆了。”

    裴炀“嗯”

    傅书濯“那今天为什么想告诉我真相”

    裴炀紧紧攥着布条,嘴唇都要咬破了。

    “因为你很爱他”裴炀怔然道,“我顶替着他的身体和你相处,对谁都不公平,你应该有知情权,他也不该被这样替代。”

    傅书濯微叹,他走近几步,抚去裴炀脸上不自知的眼泪“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自己穿书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裴炀睫毛轻颤“我睡醒就到了你家床上,这不是我认识的世界,除了穿书没别的解释。”

    哗啦啦的雨珠砸在黑色雨伞上,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变大了,地上原本浑浊的泥水也被冲刷得清澈。

    两人站在破败的巷尾,偶尔有行人匆匆路过瞥上他们一眼,转而朝更远的雨幕冲去。

    傅书濯问“在原来的世界,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问题,尽可能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保持谨慎。

    “和你先生名字一样。”裴炀有些不安。

    傅书濯试图引导“相貌也一样”

    裴炀咬紧唇,他不由自主提高声音“你不信是不是但可能就是因为同名同姓,我才会穿到他身上。”

    傅书濯连忙安抚“没有不信,但这事太离奇了,给我点消化的时间,行吗”

    裴炀僵了许久没说话,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打湿。傅书濯试探握住他的手,把歪掉的伞扶正。

    “我们先回家,坐下来慢慢说,可以吗”傅书濯牵起裴炀的手,“这里风大,我有点冷。”

    裴炀很轻地嗯了声,却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

    尚未坦明真相时,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与傅书濯亲昵,可真相都说出口了,再这样未免太不要脸。

    傅书濯也别强求“肩膀能碰吗伞太小了,得挤挤。”

    “嗯。”裴炀鼻子有点酸。

    傅书濯搂紧他肩膀,朝着小屋方向走去。折腾了一下午,鞋也没买,幸好程婆婆找到了。

    他先带裴炀去隔壁大爷家把宰好的鸭带回来,作为他们的晚餐。大爷还贴心地松了些鸡毛菜,可以烧汤或清炒。

    回到家,他们也并没有坐下来第一时间谈事,而是开始煮饭做菜。

    裴炀紧绷地跟在身后,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话或许傅书濯是在拖延时间,又或许根本不相信他,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

    淘完米,傅书濯按下煮饭键,他转身对还死死抓着布条的裴炀说“我们吃饭的时候,边吃边说,好吗”

    “好”

    裴炀恍惚地想,慢一点也好,还能再贪念一点相处时间。

    厨房里一时安静无比,却又十分契合。傅书濯烧鸭,裴炀递啤酒,傅书濯洗鸡毛菜,裴炀打蛋。

    灰色的布条仍然连着两人,总长不过两米,傅书濯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让裴炀觉得过近而紧张,也不叫他因为太远而不安。

    “剩下的做个鸭汤,明早

    傅书濯提到明天时的态度理所当然,让裴炀一时间也觉得他们还有明天。

    可真的会如此吗当傅书濯发现原主真的已经消失不见时,怕是没心情等待明天的鸭汤了,或许还会崩溃

    裴炀指尖猛得一缩,不知道坦白这个选择是对是错。这对傅书濯来说打击太大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裴炀陷在自己的想象里,慢慢懊悔,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索性回不去,为什么不干脆骗傅书濯一辈子这样至少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裴炀眼眶慢慢红了,差点被锅烫着都没发觉,还是傅书濯第一时间抓过他的手“疼吗”

    “疼”

    傅书濯连忙抓着他手冲冷水,裴炀往回缩了几次“腿疼”

    傅书濯一怔,他蹲下身看了看,裴炀的裤子不算干净,之前被程婆婆抱过,上面都是泥水。

    “她掐到你了”

    不用裴炀回答,傅书濯也能确定,他拉着裴炀上楼,半引导半强硬地把人摁在床上,扯下裤子。

    傅书濯蹙眉“都肿了。”

    他握住裴炀腿弯前前后后都检查一遍,有七八个肿起来的月牙印,因为是程婆婆的指甲太长掐出来的。

    裴炀僵硬地往后退,却被傅书濯不容置疑地拉到身前“上衣也脱掉,换套干净的。”

    裴炀张张嘴,想说我不是你爱的那个裴炀,这样真的不太好。

    可理智只占据了微弱的一分,其余所有都在竭尽全力地劝他顺从亲密。

    衣扣解开,裴炀的一切都展现在傅书濯面前,傅书濯几乎用尽全力克制着想吻下去、想把面前人嵌入怀里的冲动,给裴炀套上了干净衣服。

    傅书濯摩挲着他腿部皮肤“没破皮,明天应该就消肿了。”

    裴炀呐呐地嗯了声。

    这不是什么大伤,但裴炀皮肤白,看起来很扎眼。

    楼下有人敲门,是终于把母亲安抚好的程实。他来给傅书濯和裴炀道谢,买了两瓶好酒。

    傅书濯没打算要“裴炀胃不好,所以我们都不怎么喝酒。你不用客气,今天是我们应该做的。”

    程实轻吐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们,太耽误你俩时间了。”

    傅书濯思忖片刻“你有没有认识的鞋店质量好一点的。”

    他跟裴炀今天这双鞋又湿了,再不买明天就不用出门了。虽然明天很可能也不会出门,今天坦白完,他和裴炀都需要“消化”时间。

    程实连忙点头“有有有,不过不是什么大牌子,但质量特别好”

    傅书濯加了联系方式,老板说选好款式可以帮他们送上门,刚好下雨天,不忙。

    他没急着买,回屋开始准备做饭。

    裴炀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身形板直,手搭在膝上,像是在等待最后审判的罪人。

    傅书濯给他端饭,并盛了碗汤。

    裴炀心一横“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他。这些天很对不起,你要是觉得恶心,想怎么样都行。”

    他闭上眼就是昨晚的亲昵,还有俱乐部更衣室那一次,对所有人的愧疚在绕在心口,缠得他将近窒息,全然不能细想。

    “叮”得一声,手机响了。

    傅书濯垂眸看了眼,是他临时联系上医生团队,那边给到的答复。

    别让气氛太紧张,尽可能平和地去聊“穿书”这个话题,引导他进入现实。但不要一次性说太多他不能接受的事,比如生病,比如您先生母亲去世的事实。

    如果他出现应激反应,要立刻停止引导,及时安抚。

    傅书濯喝了口水,半开玩笑说“既然觉得对不起,那就好好留下来。”

    裴炀“”

    “你说的你不是我先生,那我先生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裴炀抿了下唇,“他可能可能回不来了。”

    “这样那你是不是他有什么关系吗”傅书濯悠悠道,“反正你们性格这么像,身体是他的,脸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

    “”裴炀一呆。

    傅书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也很好,只要当作不知道,我就可以把你当作他继续生活下去。”

    反正他也回不来了。

    裴炀瞠目结舌地看着傅书濯,嘴张大半天没说出一句字。傅书濯这段话既离谱又混账,简直渣男本渣

    他气得都顾不上难过了“你先生没有了,你不伤心吗”

    这混蛋

    傅书濯有点想笑,但好在忍住了“你想要我伤心吗”

    裴炀“”

    好像不太想,又好像有点想。

    傅书濯继续忽悠他“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要过得糊涂一点,不能太较真,这样才会活着轻松点,你说是不是”

    “”裴炀脑子一团糟。

    这算什么他把傅书濯当先生的替身,傅书濯把他当原主的替身

    他憋了半天“你这样对得起他吗他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啊。”傅书濯摊手,“没办法,我先生命苦,就喜欢我这种混蛋。”

    裴炀“”

    他本来打了一肚子的草稿,被傅书濯弄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甚至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开始思考这样将就一辈子的可能性。

    傅书濯悠悠道“你不也喜欢”

    “放屁,我才不喜欢”裴炀脸憋红了都,“我都结婚七年了。”

    傅书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他长得帅吗,有钱吗,比我大吗你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高兴吗”

    “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大。”好面子的裴炀扭过头,闷了半天却回答不出最后一个问题。

    和先生在一起快乐吗

    他和先生到了七年之痒,先生待他冷淡,他们很久没有过拥抱、亲吻、占有彼此。

    而他和傅书濯在一起,只要不想多余的事,总是轻松且安心的。

    裴炀不敢承认这样的事实,他沉默了很久“你不要开玩笑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傅书濯正色道“没有不相信你,既然你不是他,那把你的人生说给我听听,可以吗”

    裴炀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和先生的一切像是格式一样被写在大脑里,真要回想的时候,竟然找不出头尾。

    就像蒙着一层纱,所有的情绪都被淡化,好像只有和傅书濯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是真实的。

    裴炀努力提取那段真实且并不美好的人生“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教室里,我”

    傅书濯鼓励道“什么”

    裴炀安静了许久才说“我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对坐在窗边的他一见钟情。”

    这是别扭的小猫,从未诉之于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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