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说法,林润谦自然是不信的,只留下一句“你们认错人”后,就仓皇逃离。
尽管他心里清楚,姜永安之所以会将老妇人找来,并对他讲述这番故事,必是已认定了他的身份。
可并不代表他就要认可这层说法。
“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啊”苏箐箐满是不耐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催促道。
林润谦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多了几分纠结。
见此,苏箐箐立马折返了回来,双手撑在书桌上,附身紧盯着他的脸。
好一会儿才笃定道“看你这样,就知道是遇到大难题了。”
转身半倚在书桌上,双手环抱着胸,“遇到难题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勇气去面的。”
没有勇气去面对吗
林润谦深邃的双眸微颤动,话语里多了几分不确定,“那若是接受这个事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在知晓他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时,其实自己也有对身世有过猜测。
原以为他真的可以做到跟自己所想那般淡薄,可在听到老妇人那番话时,他承认,他的确乱了。
苏箐箐侧了过了头,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难不成既定的事实,会因为我们没有勇气,就改变”
耸了耸肩,“所以,既是已定的事实,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坦然接受。”
离开了书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对解决柳淮的竖事已有了头绪。”说着,就迈开了腿。
某些事还需要林润谦自己去想清楚,所以她在不在现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三日后。
在准备好一切事宜后,苏箐箐正式开始对柳淮进行第二次治疗。
为了防止“柳淮”逃走,她还特意让苏哲两兄弟守在了门外。
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的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柳淮”就已出现。
“若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说服我让我放弃,那你可以放弃了。”“柳淮”先声夺人,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现,碍着谁了。
对于他的态度,苏箐箐也不生气。
相反的,还觉得这样的他才是最为真实的他。
没有丝毫的遮掩与伪装。
手指一边有节奏的轻敲击着桌面,一边看着“柳淮”,“你一直都说,他招人厌招人嫌,那你自己呢你又是如何评价的”
“柳淮”先是一愣,后又得意的笑了,“只要我想,那我就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喜欢。”
微俯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本就是一个切实的例子吗”
苏箐箐笑了,点头应道“对,论讨喜而言,你确实比他做得好。”
话峰一转,“但他有的你却没有。”
不等“柳淮”回话,又道“你可知,你是在何种时刻出现的你一直都说他是个懦夫,胸无大志,可你可曾想过,他又背负了多少苦痛”
“柳淮”怔楞在了原地,似是在思索她说的话。
但苏箐箐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没办法,只因为眼前的人智商太过高。
稍不留神,指不定就要被带到沟里去。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柳淮”的确在思索她说的话。
当他仔细思索时,脑中就浮现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准确来说,是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那一个漆黑的夜晚,微风一扫过,年久失修的窗户就会发出“嘎吱”的声音。
而屋子里那道瘦小的身影,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惊,嘴里还不时嘟囔着,“娘,我错了,我错了”
“爹,不是我做的,那都是娘比逼我的”
砰
破败的门被一道重力推开,宋氏踩着小碎步缓缓进入。
满是嫌弃的用手挡了挡灰尘,嫌恶的弯腰,“记住,人是你杀的,是你担心有人跟你争宠,这才动了杀心。”
用力捏住了小柳淮的下巴,“可听清了”
突然怼近的脸,以及那阴森的笑容,让小柳淮的身体不住发抖,下意识点头。
宋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这才是娘的乖儿子。”
用手轻拍打在小柳淮的脸上,“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获得赞赏。”语罢,就像扔破抹布一般,将小柳淮给推倒在地。
殊不知,那时的小柳淮已浑身发烫,整个人也一直都处于游离之中。
七八岁的孩子,又连续被饿了整整两日,在这两日时间里一直都靠意志力强撑着。
而宋氏的到来,以及最后的话语,激起了他心底对爱的渴盼,这才有了他。
所以,宋氏是真的爱他
不,宋氏爱的只是那个听她话的傀儡。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淮”表情变得扭曲,不住摇晃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愤怒的冲上前,抓住苏箐箐的手腕,“是你对不对是你在我的记忆中动了手脚。”
恍惚的松开了手,“对,一定是这样。娘是疼我的,我才是那个最受大家喜欢的人。”
缩回已被抓起了红印的手,苏箐箐满是戒备的往后退了几步,嘴上却没松半分,“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不然上次他岂会那么容易就假装成你”
“只要他假意顺从,不横眉瞪眼,那他就是你,就是你娘眼中的乖儿子。”
杀人诛心,尽管这对“柳淮”来说有些残忍,但这就是不正争的事实。
“柳淮”痛苦的抱住了头,像被抛弃的孩子一般,迷茫绝望的蹲在地上,不时摇晃着脑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苏箐箐小心的靠近了几分,“你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他想利用你来获得他想要得到的。”
微蹲身,抬手轻扶着“柳淮”的肩膀,张嘴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无法说出。
尽管宋氏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可憎,但这并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去评头论足的。
尤其是在宋氏的儿子跟前。
就在她以为这次的谈话要以失败告终时,脑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攻克值增长20分
所以“柳淮”这是愿意去直面那段过往了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原本蹲在地上的柳淮,突然起身。
因蹲得太久,脑袋供氧不足,险些让他一个踉跄。
得亏他反应够快,这才避免了被摔倒在地的危险。
可苏箐箐就悲剧了,被他的手给扫到了一旁,直接撞在了桌角上。
身体突然传来的痛感,让苏箐箐疼得拧紧了眉头,怒指着始作俑者,“柳淮,是不是欠揍”
尝试过她拳头威力,柳淮拔腿就跑。
一直都听着里面动静的苏哲两兄弟,骤然听见声音,立马打开了房门。
不曾想,这门才刚塞了一个缝,就见柳淮如临大敌一般跑了出来。
而紧跟在后的不是苏箐箐又是谁
嘴里大喘着粗气,她半叉着腰指着正距离她五丈远的柳淮,“你有本事今晚就不要上桌吃饭。”
听见不能吃饭,柳淮立马就焉了,踟蹰着朝苏箐箐走近。
抓住机会,苏箐箐扬手就要给柳淮一记栗子。
不想挨打,柳淮立马举起了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出于好奇,苏箐箐还是放下了手,“说”
“他让我答应他,多陪陪她”说这话时,柳淮的表情极为纠结。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每次与宋氏的恶语相对,他早就对宋氏的关心与疼爱丧失了兴趣。
可他却
苏箐箐眨巴了一下双眸,“那就按照他说的来。”
伸手指着柳淮,阻止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拒绝话语,“你难道没发现,你们俩人对你娘的感情是相对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他的想法,但你也别忘了,你们其实是一体。”旁观者清,尽管柳淮对上宋氏时没好脸色,但却也嫉妒第二人格获得宋氏的喜欢。
撇开宋氏这个人的品性,就一个孩子想获得亲生母亲的肯定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她倒觉得,第二人格的请求比较合理。
柳淮这次没有说话,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去。
林润谦再度收到了姜永安的邀请。
跟前两次一样,他同样没有拒绝。
“我这次叫你来,是跟你告别的。”姜永安没有转身,矗立在窗户前,孤冷的看着窗外。
告别
林润谦微蹙着眉,未曾接过他的话。
姜永安也不介意,视线一直都落在远处,“你既决定走科举之路,纵使你不接受自己的身世,也会被旁人当作把柄来拿捏。”
转身对上了林润谦毫无波动的双眸,“当然,你也可以按照你既定的路线生活下去。”
踱步到了林润谦的身旁,抬手轻拍了一下林润谦的肩膀,“无人干扰你。”
历经十几载才找到了他,说不激动是假的。
可激动过后呢紧接着而来的就是迷茫,是让他去完成自己十几年都无法做到的翻案
这下倒换作林润谦心里没底了,心里对姜永安的用意也一直处在质疑阶段。
没错,他不信姜永安叫他来只是告别这么简单。
更不相信姜永安方才说的话,倘若这么容易改变决定,又为何要执着于去寻找
对上他微眯的双眸,姜永安还是妥协了,叹息了一声,“丞相要卸任了。”
林润谦的身体一紧,虽他还未步入朝堂,但对于当朝的丞相却有所耳闻。
现下是皇后的母族当道,而朝堂上唯一能牵制住的皇后党的只有丞相。
若是丞相卸任,那也意味着皇后的母族行事作风,将会更加的无所顾忌。
到时候不仅朝堂会乌烟瘴气,就是百姓的日子,恐怕也会水深火热。
“那皇上呢是何意”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姜永安又叹息了一声,“皇上也是有心无力,这些年一直都凭靠丞相来牵制皇后一族。”
林润谦回了他一个“你继续瞎说”的眼神。
姜永安轻咳了一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毫无所获,南王府的事,跟皇后一族脱不开的关系。”
手指敲击着桌面,“皇上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支持我暗中寻找南王府的后裔。”
狐狸终究是要露出尾巴了
林润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默不作声的看着姜永安表演。
姜永安晦涩的避开了他投过去的视线,继续一本正经的道“丞相一生无子嗣,门下的弟子也无成大器之人。”
余光悄悄的打量着林润谦的表情,小心的道“丞相跟南王是忘年交,在小世子满月之际,曾说过要收小世子为关门弟子一话。”
林润谦嘴角微抽,“那你们可以随意找一个顶替之人。”用不着在这儿来演戏。
姜永安连续干咳了几声,满是抱怨的瞪了他一眼,这才道“那些人可不好忽悠。”
林润谦笑了,那你是觉得我好忽悠
一会儿说南王府身上的血案会成为他科举之路的污点,一会儿又对他抛出橄榄枝
这是当他当猴糊弄呢
姜永安无辜的举起了手,“身份可以伪造,但这学识却无法强制灌输。”
林润谦不耐的揉了揉眉头,大有一种,你若不直说我就走了的架势。
读懂这一点,姜永安立马做出了妥协,“你看你的学识不错,若这时候由人引荐到丞相门下,那在丞相正式卸任之际,一切不都水到渠成”
“当然,为了万无一失,你在这期间也要将南王府一事做个了结。”
唯恐他会拒绝,又立马补充道“当然,若无法翻案也没关系,我到时候我会两手准备。”
大不了就让南王府一案石沉大海。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好一会儿,林润谦才启唇反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姜永安摇头,“不,你会答应。”
多了几分试探,“你在乎你现在的家人,柳家一事其实你已经感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
这话直戳了林润谦的心窝,的确,在知晓苏箐箐被带走时,那种惊慌与无助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自己的渺小。
那时他就在想,若是他有足够大的势力,若他能站得足够高,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委屈了
娘是不是也就不用为了某些事而不委曲求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