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秦籍以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为借口,又要搜山。
秦籍来了不足十日,将整个麓林书院指使得团团转, 事情太多。思戒堂也大约也意识到了他们要找的与魔族无关, 而是这位小重山长老的私事, 办的便很不得力, 多是托词, 也没认真找。
秦籍不可能说出实情,只好让自己的人也找了几日, 没什么结果。秦籍焦头烂额,也顾不上盛流玉, 谢长明便把小长明鸟扣留在身边, 没让他回去。
终于,秦籍没有借口再留下去,
于情于理, 盛流玉该去送他。
谢长明不想让他去, 小长明鸟自己却想去。
最后是让许先生陪他一起去的。
许先生是个病秧子,又是个老油条, 小重山的人在他手中也占不到便宜。
送走秦籍,还有几天考试。考完后,连下了十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鸟是长在树上的, 不喜欢总待在屋子里。
谢长明是个有钱的散修, 便每日在书院里别的山峰上租院子。那些偏僻的、灵气不足的山峰的都是人烟稀少,除了他们,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是翻些闲书,偶尔也下棋。谢长明赢的多,输得少, 但盛流玉的棋品实在太坏,会纵容猫在棋局上打滚,把自己将要输掉的局毁掉,分不出输赢。
谢长明看着乱成一团的棋盘,抬眼看着对面的盛流玉。
小长明鸟有点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将落在地上的棋子捡起来,指尖沾了点雪,又轻轻道“猫还太小了,不太能待得住,总要蹦蹦跳跳的。”
谢长明替他递上擦手的热毛巾,默认了他的耍赖。
这样算下来,谢长明顶多只赢了一半。而猫着实会看人脸色,知道自己是猫仗鸟势,有了特权,着实嚣张,有时候把刻意把谢长明手边的棋子全打翻,获得捉弄谢长明的快乐。
看在鸟的面子上,谢长明放过它几次,后来也不惯着它了,让它每一个棋子用爪子捧回去。猫敢怒不敢言,费力捧回棋子的模样像是作揖,十分滑稽,被可恨的人类和不护着它的主人嘲笑许久。
猫生了大气,恶狠狠地喵了几声,恶从胆边生,连主人的命令都敢违抗了。
盛流玉拽了一下怀里猫的尾巴,胖球闭着眼,一动不动,宛如一只死猫。
谢长明挑了挑眉“盛流玉,你把猫养死了,不能再乱蹦乱跳,也不能搅乱棋局了。”
盛流玉轻轻哼了声,没回答。
接下来的一局,盛流玉寸步难行,他踌躇半晌,犹豫许久,终于吹来一阵邪风,大的将棋盘上的棋子都吹飞了好几枚。
谢长明撑着额角,似笑非笑道“猫还小,你也小么”
盛流玉捡起棋子,放回原来的位置,装模作样道“我你不是说过我作为一只长明鸟还是幼崽,那应当不大吧。”
谢长明低头,看他重新摆好的棋局,有几个棋子移了位置,将原来将死的白子又盘活了。
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才开始只是想搅成流局,现在却要赢了。
谢长明终于忍不住笑,问他“你和别人下棋也这样”
盛流玉恍若不知,只是指尖颤了颤,白玉的棋子险些掉在棋盘上“怎样”
谢长明站起身,从他怀里抱起装死的猫,举起猫爪,将棋盘打乱。
盛流玉扔下棋子,发出清脆的一声,他恼怒道“我不和别人下棋。”
说这句话时还是很傲慢的,像是能被这样对待是谢长明的荣幸。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下棋也不为了下棋,为了玩,为了有趣,为了谢长明在他做这些耍赖的事时看自己的眼神。
是很安宁,含着笑意,闪着光,比纵容更多一分温暖,从未在别人那得到过的眼神。
盛流玉将棋盘推开,夺回猫,很明显是拒不承认的,最后远远地留下一句“反正你输的那些局也是放水。”
之后也依旧下棋,猫依旧搅局,风依旧突如其来,还有盛流玉懒得用猫或是的时候,便会直接说是下错了,要悔棋重下。
谢长明很纵容他。在饲主过度的纵容里,小长明鸟的棋艺大约没什么长进,倒是耍赖的技巧有了长足的发展。
晴天的时候,盛流玉也会飞到温暖的、更接近太阳的枝头睡觉。
这样平静的日子,在十数日后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石犀提着剑,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谢长明在此时,要来和他比试。
谢长明放下手中的书。
他们两人一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三年前的折枝会和不久前的比试,几乎从未打过照面。
石犀道“三年前被你打败时,我就一直想自己输在什么地方。毕竟动手的时候不觉得你有多厉害。”
对于石犀这样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而言,被人打败一次是很难忘。
可对于谢长明来说,输了的经历则要惨烈得多。
他活了三世,只输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十多岁时,路遇劫匪,仓促捅死一个人跑到山中,阴差阳错进了万法门。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也是在第一世,他惨败于追杀自己的正道之人的手中,跳入深渊献祭。
谢长明不知道石犀要做什么,暂且沉默地听着。
石犀继续道“后来你也不再参加折枝会,我几乎将你忘了。直到前些时日的比试,你又赢了我,我还是没觉得你有什么厉害之处。”
他顿了顿,又道“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并未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谢长明放下书,猜到了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大约是盛流玉口中所言的天人感应。
石犀又咬牙切齿道“怎么,我还不配你用真功夫与我比武吗”
仿佛输了比对方放水还难以接受。
石犀今年大约是加冠之年,生的丰神俊貌,穿一身紫衣,扎高马尾,甫一拔剑,更添了几分少侠的风范。
他站在谢长明身前,用剑遥遥地比着。
谢长明本来是不会接受这些无关紧要的比试要求的。
他的刀是用来杀人的,或者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不常用,出鞘必然要沾血的。
可此时的境况却又有些不同。
他才答应过盛流玉要在折枝会上赢过石犀,现在不战而败,似乎不太好。
而鸟现在还在旁边的树上歇息着。说是睡了,实际上对外人的声音和气息及其敏锐,大半可能是醒来了。
总不能叫鸟瞧见他不能赢。
谢长明垂着眼,半边脸映在雪一般亮的剑身上,却巍然不动。
片刻后,又抬起头,随手抽出刀,应战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鸟装作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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