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渐疏。
谢名朝匍匐在地,衣衫破碎发冠凌乱。
一双黑色的长靴踏雪而来,在谢名朝两身之外停住。
薄言背光而立,谢名朝有些看不清他脸,“你开挂。”
薄言微微侧头,好整以暇回视,“何出此言”
谢名朝咬牙控诉,“法天象地何时成了你的神通分明是”
薄言接过话头,“分明是那只金翅鸟”
微微抬手,掌心便多了一只金色的葫芦,正是此前在葫芦山所得的那个。
取下盖头,薄言将葫芦递给谢名朝,“尝尝吗还剩最后一口。”
谢名朝死死盯着葫芦,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原来如此,我竟忘了,你们还有这番交情。”
谢名朝所说的交情,指的正是薄言和金翅鸟此前的交集。
薄言与那金翅鸟相识于第一次k赛,那会儿的金翅鸟还是一只魔化的凶兽,凭借着法天象地的神通和此界的裂隙四处逃窜,包括谢名朝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对手。
只有薄言从金翅鸟的过去下手,知晓他魔化的原因,是有人误烧了他幼时最爱的灵葫藤。那灵葫以山间晨露无根灵雨为食,成熟之后自结为酒,甘香淳烈。金翅鸟酷爱此酒,寻觅多年无果,才日渐疯魔。
若不是薄言将灵葫种找回来,那金翅鸟也不会甘愿在葫芦山安定下来,如此过往,送一壶酒,借一回神通,也算不得什么。
不是薄言自己的本事,谢名朝并不服,“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你,是输给运气。”
薄言抬臂抱胸,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有些好奇,“你眼里除了输赢,可还有其他东西”
谢名朝哂笑,“怎么,你还想拿对付那些畜生的招数对付我忏悔吧更好的明天在等着你哈哈哈可笑至极。”
薄言并不接茬,只是问,“如果这次和你同场的是你弟弟,你也会为了赢毫不犹豫下手吗”
听他提起谢名已,谢名朝本就暗沉的脸更加阴冷,“薄言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不是你,名已怎么会死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欠名已的,我这次讨不回,下辈子变成鬼也会让你偿命”
薄言点点头,稍显满意,“那就是不会了,还有点人性。”
谢名朝气结,“你”
刚开个头,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声忽然插进来
“他们谢家兄弟诡计多端,为了苟命可是能屈能伸的,你别因为他说了两句你喜欢的话就被他骗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栗发男人,抱着一只猪出现。
这人沙海闻
哇哦,梦幻联动
沙海闻谁啊
酒店之王的那个反派
好家伙,他竟然另有身份
我赌一毛钱,是弟弟,亲弟弟。
亲弟弟1
谢名朝面露警惕,小心瞟了眼薄言。
薄言没看他,多看了会儿眼镜男怀里的猪,过了会儿不确定问道“这是,小米”
小米是组里同事米姐的爱宠,薄言之前见过几次,有些印象。
眼镜男闻言微微撇嘴,“哥,我还比不上一头猪”
来人是薄闻。
“哼哧哼哧”听见薄闻对自己的称呼,那头“猪”很不满地拱了拱。
薄言这才发现他一样,“你来做什么”
薄闻凝噎片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夹出一封信丢给谢名朝,“谢名已进入兄战组的原因,和我哥进入同一个场的原因,喏,看看周继深怎么说。”
他边说边靠近,“当然,直播录像那么直观的证据你都不信,我也不指望一封口供能说服你,给你看呢,只是单纯想再羞辱你一下。”
说罢,薄闻转头对着薄言眨了眨眼。
谢名朝一字不漏看完,面色如纸。
良久,他盯着地上的脚印,“他自愿入组,又自请下场,他的死确与你们无关。”
薄闻点头,“你早这么明理不就得了”
他问薄言,“他想杀你,怎么处置”
谢名朝争辩,“杀他是我的任务,就算没有名已的事,我也逃脱不开”
薄言反问,“是吗你的驯兽之法就只有杀戮这一条吗”
谢名朝失语。
薄闻狠狠赞同薄言,“没错,谢名朝,你太激进了。这些年如果不是周继深挡着,我一定不会容你如此为非作歹”
薄言侧眸,“哦原来只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薄闻掩唇咳了一声,“怎么会,局里事务繁忙,有所疏漏也是不可避免的,相比之下,哥比我厉害多了,你管事那会儿就没有这种疏漏,等这次回去,我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薄言轻哼,“我没说要回去。”
薄闻面露紧张,“不回去不回去你要去哪儿”
两人自顾说话,谢名朝被忽略了个彻底。
他出声打断,“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杀气太重,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不轻易动手,一定好好用爱感化它们或者你们给我调组也行,去哪儿都行”
他眼底带着雾气,卑微又谨慎。
薄闻下意识去看薄言的反应。
见薄言看着谢名朝不说话,没有立刻拒绝,薄闻眸底蓦然一黯,低头与怀里的小米使了个眼色。
薄言动了动嘴,似乎正要开口,地面骤然闪过一道虚影。
只听见“呲溜”一声,原本匍匐在地上的谢名朝就失去了踪迹。
原地只剩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猪在吧唧嘴。
薄言“”
薄闻摸了摸鼻尖,故作惊诧,“哎呀,小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给吃了”
然后一脸无辜朝着薄言耸肩,撇清关系,“你也看见了,和我没关系,是小米嘴馋。”
小米前蹄跪地,一个劲哈气,似乎有些难受。
薄言在她身边蹲下,熟练地从她的喉部向腹部轻按。
薄闻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薄言没理他。
过了一阵,小米打了个闷嗝儿,脸色终于好转。
薄言这才有空理会薄闻,“你都不吃的东西,给她做什么”
薄闻怔愣,“我什么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薄言将小米抱起来,放在怀里顺气。
薄闻的眼神有些奇怪,“你都没有这么抱过我”
薄言手上一顿,蹙眉,“你说什么”
虽是疑问,却不带半点疑惑之色,薄闻感受到其中的警告,背脊顿寒,不敢再皮,“哥,该结束了,你跟我回去吧,局里不能没有你,我想搞一次大清查,需要你帮我。”
薄言继续撸猪,“你忘了我原本是来干什么”
薄闻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冷脸转移话题,“都怪周继深那个狗东西,是他居心叵测骗你在先你放心,我已经将他革职送入埃斯塔纳了,一应财产全部充公绝对不会再有人碍你的眼回去我自动退位让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薄言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直播结束,但我的度假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看着薄闻,“至于你说的那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很是平静,薄言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看向小米时多了一丝温度,“小米我带走了,你想干什么随你,不要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薄言便闪身飞走了。
遁光经过空中被困的谢灵均身前微微停顿,随着谢灵均周身禁制的消失,那遁光也很快消失在天际。
“哥”
“阿兄”
余下的两人,皆欲言又止。
无理取闹一时爽,求哥原谅火葬场啊,啧。
如果一个人想过得开开心心,永远不要和哥哥对着干谢灵均薄闻
重点是这个吗这个直播要结束了
怎么就结束了土拨鼠尖叫,啊
我有种矛盾感,有种被老薄深深欺骗的感觉。
我也,总感觉他一个手指头能按死这些人,但就是不这么干
谢名朝就这么没了好歹也是个反派欸,这么轻易就狗带了吗
我不管,谢名朝死了我就很开心
老薄舒服了我就很开心
没错给我度假度个千八百年的假直播别关就好了
度什么假先吃席
一个千年老怪陨落,你们在欢天喜地准备吃席,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开席在哪里我坐在哪桌
二百年后,葫芦山。
绿色的藤蔓绵延不绝,极目望去蔓枝上挂满了黄黄绿绿的葫芦,一辆飞舟悠悠飘进山谷。
一个胸前绑着块大布包的蓝衣男人从船上跳下来,稳稳落地。
不远处的凉棚下,一只昏昏欲睡的小金翅鸟忽然惊醒,黑溜溜的眼睛扫了眼阴影下的摇椅,椅子上的男人扣着扶手随着摇椅轻轻晃动,他脚下,睡着一只正在舔嘴的猪,仿佛对异响一无所觉。
于是金翅鸟也再次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过了片刻,凉棚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略显刻意的咳嗽,“咳,阿兄,果然还在这儿”
摇椅没有停,上面的男人只是微微挑眼,盯着来人胸前的布包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自谢家一别之后,谢灵均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但薄言有意躲他,因此两人并未再见过。
相比二百年前,眼前的谢灵均变了不少,周身的气质更加沉稳,也有了两分捉摸不透。
没有得到回应,谢灵均也不尴尬,“几年没来,阿兄养的葫芦越发水灵了,老远就闻到酒香”
金翅鸟闻言目光微凛,谢灵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讨酒的意思,就是单纯夸一夸。”
金翅鸟并未收回视线。
谢灵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怀里的布包里忽然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
“唔”
然后钻出来一颗乱糟糟的头。
谢灵均胸前的布包,裹着一个孩子,约莫两三岁大小,是个白白糯糯的女娃娃。
“哒哒,我们找到大阿哒了吗”
薄言听见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睁开眼,刚好看见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
谢灵均眼神温柔,摸了摸女娃的头,“到了,就在这儿呢。”
女娃娃似有所感,转头往薄言这边看过来,看见不断晃动的摇椅,顿时眼前一亮。谢灵均胸前一轻,下一刻女娃娃就坐在了薄言的膝头,随即顺着爬上薄言的胸口,抱着薄言的脸狠狠吧唧了一口。
两双黑漆漆的眸子四目相对。
女娃“大阿哒大阿哒驾哈哈哈”
薄言“”
女娃娃看不懂薄言的疑惑,继续揪着他自顾玩耍。
薄言额角微跳,虚虚揽在她身后,眼刀子转头朝谢灵均扎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谢灵均抠了抠手,眼神有些躲闪,“也没什么,就如你所见,我有了个女儿。”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上了个厕所,转眼他多了个孩子
我就想知道和谁生的这是
老薄眼刀你在说什么疯话
等会儿,我记得谢灵均这是刚从逐浪城过来吧
难道是夕湫
你们是不是忘了夕湫早和箫剑星成亲了啊,儿子都生了,哪儿来的可能和谢灵均搅在一起
有些事情,把握住时机就好了捂嘴
想一想箫剑星刚一出关就到处追杀他,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薄言从弹幕收回视线,眼神怪异,“是夕湫”
谢灵均越发不自在,含糊“唔”了两声。
薄言凝噎片刻,不信似的又问胸口的女娃,“你叫什么”
女娃娃露出四颗小米牙,“妈妈叫我小乖,哒哒叫我嘟嘟。”
薄言又问“哥哥叫什么”
嘟嘟点头,“啾啾,箫啾啾。”
薄言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沉了不少,怕吓着孩子,抬手将嘟嘟的头按在颈窝,耐心拍了拍再转向谢灵均。
对谢灵均薄言远没有对孩子这么客气,“你趁箫城主不在,偷他家了”
谢灵均挺直腰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薄言冷笑,“不叫偷,那你跑什么”
谢灵均果然绷不住,“他自己没本事抓住道侣的心,倒有脸来怪我我当时也不过一时兴起,又没打算加入他们,就算有意加入,他也不至于如此残害我,修仙之人何必拘此小节简直心胸狭隘”
薄言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你倒是心胸宽广,怎么不想想若你与箫城主互换,会是如何感受”
谢灵均一噎,“我绝不会斤斤计较”
薄言不想听这些鬼话,“你们这些破事我不想管,但若箫剑星追杀至此,你连累了我的葫芦田,我必不会饶你。”
谢灵均连忙保证,“不会不会我们绝不会在这儿打。”
顿了顿,谢灵均补充,“只是有一事,还得麻烦阿兄。”
薄言“你说的一笔勾销,我凭什么帮你”
谢灵均“你都没问我什么事。”
薄言“你带着孩子过来,还能是什么事嘶”
话未说完,薄言低嘶了一声。
他顾不上谢灵均,微微松手低头去解被嘟嘟抓在手里的头发,“嘟嘟,不可如此。”
话音虽沉,面上却闪过一丝无奈。
小孩子惯会看脸色,一点不怕他,甚至变本加厉,咯咯乱笑,“大阿哒哒哒哒哒ua”
“嘟嘟。”更加沉声。
薄言养过弟弟,养过猛兽,但却从未养过糯唧唧的女娃娃,随时怕自己手粗弄伤了她,这一纠缠,就纠缠了半晌。
好容易从嘟嘟手里逃脱,薄言松了口气,撑着嘟嘟的咯吱窝拉开半身,就要甩给谢灵均,“拿走拿走,赶紧拿”
手已经伸出去,可对面却已经空无一人。
薄言“嗯谢灵均”
一道悠远的传音自山谷中响起,“阿兄嘟嘟就先拜托你照顾几日,等我了结了和箫剑星的恩怨再来找你们你们们”
头顶的魔音缠绕不去,耳旁的畅笑连绵不绝。
薄言咬了咬牙,片刻后抱着嘟嘟起身,“当我这是托儿所吗”
“大阿哒”
嘟嘟一把箍住他的脖子,贴了贴很是亲昵,一点没有意识到被他爹抛弃了。
薄言冷静下来,收回视线看向怀里,指尖微动。
片刻后,终究忍不住戳了戳那对肉嘟嘟的粉腮,“想不想出去玩”
“嗯”嘟嘟肉腮震颤,坚定点头,“想”
薄言眼底升起几分温暖的笑意,“我想想从哪儿开始好呢”
谢灵均跑路。
老薄我也跑路。
谢灵均卑鄙的我。
老薄记仇的我。
离开此界,完。
作者有话说
end
感谢大家的陪伴,哥哥完结了
虽然没有拉感谢名单,但每一瓶营养液我都有认真喝,谢谢,感恩耐心捉虫
完结至此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一个故事百来多章,各种原因很难每一章都保持在最佳水准,精准踩在每个人的舒爽点上,更何况这不是个爽文每天都在和放飞的天性作斗争,流下了不学无术的泪水
这个故事算是带了点脑子写,但不多,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吃力,不够好的地方我首先会质疑我自己,就为了少收到几个2哈哈能力有限精力有限,这已经是我当前能给的最好答卷,这次写得很开心,结束后会复盘,争取下次更饱满一点
老薄回去带崽了,我果然对男人带崽有执念捂脸之后有空应该会正经开一篇男妈妈养崽文
关于下一篇,暂时还没有确定
专栏豪门大佬看见弹幕后也是男主无c,但可能会有单箭头所以我放言情了,欢迎了解dna资本家没有感情的吃瓜机器盛听蛰,他虽然没有老薄温柔,但他比老薄狠辣啊
大家如果对言情感兴趣,也欢迎关注揣崽后和佛子互穿了,之前的有些预收暂时写不到我就收起来了,等我充电完毕,再回来开坑
总之谢谢大家,很高兴能和你们同行一程,尤其是追更这么久的天使,辛苦了,下次我争取存点稿准时更。今天不摸摸了,抱抱大家最后祝各位天使永不缺粮,日日满仓有缘再见一首难忘今宵送给大家
限时限定完结感言奉上
202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