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叶沐再迟钝,再发烧，也听懂了沈之越的暗示。
但有些事该怎么说呢，就是虽然你懂了，却还是怕自己不够懂,想对方说的再清楚点。
于是,叶沐支吾了两声,这样问道“那学长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还没定。”沈之越又反问她“你呢”
叶沐“我我就是社畜一枚啊,哪有假期。”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之越清清嗓子,这才意识到假期的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了，便又说道“据我观察，你应该没有男朋友。”
叶沐心里快跳了一拍，可她脸上情绪压制的很好,再说还有口罩在。
听说在社会上混，如果异性问你有没有男朋友,那就是对你有意思,如果你对对方没意思,哪怕你没有男朋友,也可以说“有”,对方一听就懂了。
但对于沈之越,叶沐却不想撒谎，而且她很庆幸，自己现在真的没有男朋友。
她垂下眼,“嗯”了声。
沈之越听到了,又继续试探“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有没有出错,我想,你我之间是有感觉的。当然,也可能是我太自信，单方面产生错觉，如果是的话，你就告诉我，不必顾及我的面子。”
叶沐很想笑，真的很想笑，但不是觉得好笑，而是窃喜那种。
就在这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感冒要好了。
叶沐看了他一眼，又别开“哦，是吧。”
这答案有点模棱两可。
沈之越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你不介意，咱们要不要再把关系推进一步”
这次，叶沐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沈之越就一直盯着她看，却只看到她眨着眼睛，左顾右盼，也不知道是在闪躲什么。
直到叶沐终于忍无可忍，问他“学长，你追求人的时候，都是这么有礼貌吗”
沈之越一怔。
叶沐终于看过来“你每句话都在问我的意思，你想让我怎么说呀”
“我”沈之越还是在她面前第一次词穷，“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
叶沐问“哦，就是给我充分后悔的时间，是吗”
沈之越“不，我当然是希望你能答应。”
叶沐瞪着他，忽然说“你刚说你有假期，这意思是不是要跟我培养感情可是等你来了工作，你就要进剧组了，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是吧那到时候，咱们是不是要远距离恋爱异地恋”
沈之越“这的确是个问题。”
叶沐又问“所以即便有这么多现实问题，你也想试试”
沈之越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显然已经考虑过了“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试试。”
“哦。”叶沐不再说话了。
沈之越等了一会儿，见她又抬头看天，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便问“那你的答复是”
叶沐叹气“哎，你在这方面真的很不聪明啊。”
隔了两秒，沈之越才反应过来，遂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叶沐瞥了他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便又继续看天。
直到沈之越轻咳一声，去碰她的手，先是用手指试探一下，见叶沐没有躲开，才整只手握住。
叶沐的手并不凉，她在发烧，掌心很烫。
沈之越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叶沐“真的么，去哪里”
沈之越“郊区有个小动物园，除了一些可爱的小动物，还能看到小熊猫。”
叶沐“啊，什么时候开的，我都不知道。”
沈之越“开好几年了。不过现在天冷，只能在室内跟小动物互动，其实最好的季节是春天。”
叶沐“那咱们先去一次，等到春天再去一次”
沈之越“好。”
叶沐“就只是去小动物园么，还有别的节目么”
沈之越“哦，周边的话还可以自驾游，我带你去露营。郊区的夜空很美的。还有植物园、鲜花港，一个景点可以逛一整天。”
叶沐有点想笑，沈之越的行程真的非常夕阳红，可她看得出来，他已经努力了，而且这些地方多半是他去过的，并且是他真心觉得不错的。
也是，他是导演，他看世界的眼睛本来就与普通人不同。
叶沐忍着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沈之越没有动，犹豫了一下，用手揽住她的肩。
叶沐问“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呀，还叫学长”
沈之越说“这个看你自己，我都行。”
叶沐“哦”了声，又道“总不能叫你沈之越吧，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沈之越只是笑，没接话。
叶沐继续道“难道要叫之越么，有点肉麻吧还是越越，呃，有点恶心”
沈之越“”
叶沐又笑着转开话题“你一个人的时候，假期都在做什么”
沈之越说“那就很单一了，基本上都是在看片拉片。上院线的电影都会看一遍，然后在家里看老片。”
的确很单一。
叶沐“不闷么”
沈之越笑道“这是我的工作、专业，也是我的个人兴趣，能结合到一起是很幸福的事。”
叶沐“就一直没有觉得烦过”
沈之越说“前几年有过，那时候已经入门，不再是雾里看花了。一旦看出门道，就觉得电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失去了一种当普通观众的乐趣。有时候跟圈外的朋友聊起来，发现角度都不一样，朋友评价一个电影就一条原则，就是好看或不好看。那时候我就觉得，懂得太多反而成了一种障碍。”
这倒是，一个人一旦进入专业领域，渐渐就和专业外的人产生断层，会觉得外面的人什么都不懂，却又希望大家都能懂。
而专业外的人呢，就是不想懂这么多，只是想躺平而已，而且还非常乐忠于用“不懂”来评价“懂”。
然而现实就是，电影就是专业人士拍给非专业人士看的。
不会儿，沈之越又问叶沐“你呢，打算一直做这行”
这还这一年中，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叶沐恍惚了一下，回想着刚入行的自己，又想到如今的处境，说“应该不会，最多再干一年吧，就要回家帮我爸经营画廊了。之前黎染介绍了剧组过来拍戏，戏还没上，但我爸对此抱了很大期待，说以后画廊就是网红打卡地了，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让我早点过去。可能我以后要长期和油画打交道了。”
沈之越说“油画我不太懂。”
叶沐接道“怎么说呢，虽然它是静态的，呈现形式和电影、广告不一样，但从艺术的角度看，都是大同小异，都是对生活的理解。现在油画流行的比较杂，抽象派，印象派，写实派，都有市场。不过国内市场比较小，买油画的人都是不愁物质的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聊行业，聊生活，直到剧组的人陆续出来了。
叶沐起身相送。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之越不见了，最后一辆剧组的车也走了。
叶沐回身看着空荡荡的人行道，正准备给沈之越发信息，这时路边传来“滴滴”两声。
叶沐转头，这才发现他的车不知何时就停靠在那儿。
叶沐立刻跑上车。
沈之越问“地址还是上次那个”
叶沐“你还记得么”
沈之越“嗯，我储存了。”
叶沐微笑着看他，半晌不言语。
等车子开出一段，沈之越才问“随便聊点什么”
叶沐想了想，说“哦，你知道么，你那些校级奖状，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看一次。还有你大学时期的照片。”
沈之越诧异道“它们还在”
“在啊。还摆在教学楼一层最醒目的位置。”叶沐说“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进了这个圈子，会不会有机会认识你”
沈之越没接话，但他的表情很丰富。
叶沐看得出来，他是既觉得尴尬，又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那一路上，两人的话题又变成了母校和老师。
不会儿，叶沐住的小区到了。
她下了车，就听沈之越说“到家发个微信给我。”
“好。”叶沐走开一步，又转过来，“那，周末带我出去玩”
沈之越笑道“好。记得按时吃药，先把病养好。”
叶沐“没问题”
叶沐一回到家里，就埋进沙发里扑腾，手舞足蹈地发出“嗷嗷”叫。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顿时觉得更热了，还有点出汗，但这不是那种发烧的热，而是兴奋的热。
叶沐很快给黎染发了条微信“染染，我恋爱了”
半分钟后，黎染回了“”
黎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黎染“速速报来”
叶沐笑嘻嘻道“嗯哼，友情提示，你也认识哦。”
黎染又发来几个问号，跟着问“沈导”
叶沐立刻发了小表情过去。
黎染跟着发来一串“啊啊啊”，然后说“你可太棒了”
可叶沐还没得意多会儿，黎染就话锋一转“快告诉我，睡到偶像的滋味儿如何”
叶沐“”
黎染“”
叶沐“黎染同学，你现在作风很彪悍哦，我们只是谈恋爱。谈恋爱懂不懂，还没到动手动脚的时候呢，讨厌”
黎染“哦。”
黎染发过来一张抽烟的表情图“没劲儿。”
叶沐“”
叶沐又问“你呢，最近有什么动向”
黎染很平静地说“巧了，前段时间，我睡到了我上学时的偶像。”
叶沐“”
可叶沐还来不及发问，黎染又道“不过已经没啥感觉了，只是为了成全自己少女时期的梦罢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叶沐“”
隔了几秒，叶沐委婉地问“那啥不太行，还是”
黎染倒是很直接“一个字，小。”
叶沐“”
黎染“我也是缺心眼，当时还问了句，你进来了么”
叶沐“噗”
一阵沉默。
黎染说“反正我把恋爱的额度都给你了，你要用心去谈，可别像我。”
叶沐心里一阵怅然，本想鼓励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叶沐只说“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