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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江淮闻言,取过立于门边的缨枪,信手一转,缨枪在他手中划过一弯破月般的弧度,背在了身后,随后踏出主屋,问道“衙门内都按照我的吩咐准备妥当了吗”

    荣婳亦握紧手里的剑,跟着江淮出了门,玉骨背好弓箭,三下五除二爬上房顶,搭箭蹲下。

    那捕头见到荣婳的瞬间微愣,这不是江大人的那个通房眼下这身着劲装软甲,手提长剑的模样,竟颇有几分女将军的大气。

    眼下也不是瞎看的时候,捕头冲江淮重重一点头,“兄弟们都守在了墙下,若有人搭梯便拦。且已按照大人吩咐,在衙门里准备了水,以防火攻。”

    江淮点头“告诉大家伙儿不要慌张,以守为主”

    捕头应下,去大门口主持局势。内院也进来一批捕快,迅速持兵器在墙下埋伏起来。

    江淮伸手扣住荣婳的手腕,拉着她去了前院,进了衙门大堂。

    衙门大堂正对着大门,大门紧闭,已抵上拒马,初秋晌午的烈日下,灼烧着门外的闯门呼喝之声,撞门的重击声宛如敲在鼓面上的重锤,每一下都砸在心间,门缝因撞击一开一合,仿佛随时都有崩塌之势。

    江淮和荣婳并肩立在大堂外,望着衙门的大门。

    荣婳屏气凝神,不住的给自己安定心绪,手里握着剑,脑海中一遍遍演练学过的剑法,时刻准备迎来一场恶战。

    而就在这时,江淮忽听一阵鸽哨声破云而来。

    二人抬头,看向天空,江淮眸光微动,对荣婳道“是李直”

    “他们已经在外面准备就绪,一旦有事,他们会从外面接应我们。”江淮说道。

    荣婳心里更踏实了一些“我听出来了,是镖局所用联系的鸽哨,你学会了”

    江淮点头“去围剿鸣蛇的前一晚,李直教了我。”

    说着,江淮取出怀中鸽哨,衔在唇间,吹出一段哨声。

    外面哨声再起,江淮再回。几次来回后,江淮取下鸽哨,对荣婳道“知州衙门外围了有近三百人,老少皆有,以男子居多。”

    “三百人”荣婳喃喃道。

    江淮又道“我已让李直留意领头号召之人,上次刚入岐州之时,我就怀疑暴民是有人煽动,想来这次也不例外。若能趁乱拿下煽动之人,想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江淮朗声对守门的众人道“看好门”

    说罢,江淮扣住荣婳的手腕,对她道“随我来。”

    荣婳跟着他,一路被拉到卷宗室,江淮将缨枪立在门边,进屋开始收拾卷宗,边收拾边对荣婳道“背后之人想来已经知道我查到了赤赭石矿,这次闯衙,应该还会销毁证据。岐州这三年未能上达天听的折子,真实的情况记录,都在这里,这些都将会成为至关重要的证据。我们得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荣婳听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上前道“收拾哪些,我帮你。”

    江淮给她指了几摞卷宗“你收拾那些。”

    荣婳点头,放下剑就开始帮江淮收拾,而就在这时,赵林也慌里慌张的赶到了卷宗室,“公子这这这”

    赵林不会武,见到今日这儿阵仗,早就吓坏了,江淮见他来,对他道“去找铁锹,去后院找块空地挖坑。”

    赵林闻言,愣了一下,复又慌里慌张的跑回了后院。

    荣婳帮着江淮将所有需要的卷宗和折子留底收拾好,装在箱子里,又一起搬去了后院。

    赵林和赵管事已经挖好了坑洞,江淮便将三口箱子都埋了进去,盖上杂草伪装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赵林这时哆哆嗦嗦道“公子,江南路途遥远,去江南的书信还未到,眼下这般,我们该去哪里搬救兵”

    荣婳闻言不解,江淮一介书生,家贫无助,送书信回江南,是找谁当救兵

    江淮看了他一眼,眼里隐有怒意,语气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去,别进屋。”

    “好、好好”赵林连忙跑开,自去找藏身的地方。

    江淮也知道赵林担心什么,朝廷的人就算不眠不休的往岐州的赶,最少十日功夫,更何况根本不可能不眠不休,所以最快也得十五日左右。

    而这期间,他能仰仗的帮助,便是江家,但是江家远在江南,鞭长莫及。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在知州衙门能撑几日是几日,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只能带着荣婳跑了,能躲一日是一日,只要撑到朝廷来人即可。

    以他的能力躲过追杀不算难,只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该躲去何处,条件艰苦的情况下,荣婳的身体状态能撑到什么程度

    江淮想了半晌,侧头看向身侧的荣婳,心下有了决议。

    而就在这时,一直立在屋顶上的玉骨忽然拉弓,对准左侧墙外,一直箭“咻”一声破空而出。

    随即便听传来一声惨叫,紧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玉骨看向底下,道“江大人,外面搬来了梯子,左右共七把,正在翻墙。”

    说着,玉骨又搭箭,朝另一面放出一箭。

    江淮对玉骨道“玉骨姑娘,莫伤要害。”

    这些暴民都是普通百姓,他若以官身伤及百姓,只会更加触怒暴民,引起他们更强烈的反扑。

    玉骨点头,顺势搭箭“大人放心,箭锋已摘,我射他们麻经罢了。”

    江淮松了口气,同时不免感叹荣家出来的这些人的见识和质素。

    玉骨每一箭都是射爬到最高的那个人,待那人倒下去,就会连带着压到一片正在攀爬的人,倒是挡了一阵子。

    但到底外头人多势众,且玉骨不伤人,对方基本没有损失,麻劲儿过了之后,他们又会加入攀爬,很快,她就有些抵挡不住。

    这时,守在墙下的捕快们就起到了作用,每每有人从围墙上露头,就用竹竿一竿子捣回去。僵持许久,也无人跳进知州衙门。

    虽然他们暂时挡住他们进墙,但是外面的攻势并未减弱,反而俞见迅猛。

    站在屋顶上的玉骨忽道“人比刚才更多了。”

    于此同时,李直的鸽哨声再起,也告知了他们人来的更多的消息。

    果然,不多时,翻墙冒头的人越来越多,江淮持枪加入了阻拦的捕快中。

    荣婳便去了另一边,将剑跨在腰上,取过一根竹竿,见有人冒头,便一竿子照脑门打下去。反正她力气有限,又打不死,打呗。

    于是,荣婳看准机会,见有人从墙外冒头上去就来一下,对面人就捂着脑袋“嗷呜”一声缩回去。

    荣婳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打了几次,忽然觉得还有些好玩儿,彻底放开了,一下一下打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叫嚣起来“来啊有能耐接着上啊”

    而另一边的江淮,见有人攀梯子冒头,他并不像捕快们般用杆子捣人,而是持枪一把将枪头刺入竹制的梯子中,随后枪柄用力一拧,便拧劈了梯子,梯子拦腰折断,爬梯子的人下饺子般掉了下去。

    离江淮最近的捕快见状,不由咽了口吐沫。

    他们江大人不是文官吗文官怎么会有这种腰劲和臂力要知道,梯子搭得很高,他们站在地面上,抢这样插上去很难用劲,饶是如此,他们江大人还是轻易毁了一架梯子。

    捕快默默收回了眼,崇上尚武之德的文人也不是没有,小看了。

    江淮专注于破坏梯子,待右侧墙外搭上来的几个梯子都处理干净,暂时没有人上来,江淮便提枪准备去另一边。

    怎知他刚转头,却见荣婳双手拿着竹竿,跟只小松鼠一样在墙下窜来窜去,见到有人冒头上去就是照脑袋一竿子,嘴里还满是嚣张又猖狂的叫嚣,看起来不像打架,像玩游戏。

    饶是这等危机情况下,看着此情此景,江淮仍旧忍不住失笑。心下愈发喜欢荣婳的性子,她这样类型的人,饶是跌进泥潭里,旁人悲伤落泪的时候,她或许都能发现有趣之处,然后快乐的玩儿起泥巴。

    江淮走过去,依样行事,又将这边墙外的几个梯子全部破坏,众人这才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荣婳见状,长长吁了一口气,停下,撑着手里的竹竿站着,转头看向江淮道“哪有你那样拿枪的”

    “嗯”江淮一脸困惑。

    荣婳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抢嗯,有点儿沉,拿不动。

    荣婳复又将枪塞回他手里,退开几步,到院中开阔之处,用自己手里的竹竿做演示。

    只见荣婳后撤一步,身子一沉,将手里的竹竿刺了出去,口中道“看到吗这叫潜身刺。”

    江淮憋住笑,“嗯”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荣婳。

    荣婳起身走步,将手里竹竿一下用力推了出去,复又快走几步追上,将竹竿握住,作势补上一枪,转头又对江淮道“这叫八步赶蝉。”

    江淮也万分配合的做恍然大悟状,“哦”

    于枪法她也就会这两招,但不妨碍在江淮这个文官面前装内行,荣婳收了竹竿,走到他面前,教育道“枪要这样使,你刚才那样,抓着端头,很容易使不上劲儿,而且一点儿招式都没有。”

    荣婳教育完,身后按了按江淮的肩头,安慰道“不过没关系,你能破坏了梯子已经很厉害了,等以后回了京城,我教你习武。”

    江淮这下真的憋不住了,展颜一笑,露出两颗犬牙,连连点头“好,好。”

    房顶上的玉骨,手虚握遮住唇,轻咳了一声,默默移开了目光。

    就方才那几下来看,江大人的腰劲和臂力绝不容小觑,他能持抢端破坏梯子,足可见对枪的使用,已到了不拘泥于招式的地步。虽也对他一介文官有此能耐感到诧异,但此时玉骨还是替他们小姐感到尴尬更多一些。

    这么折腾了一下午,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外面的人闯了一下午也没能闯进来,许是累了,陆续也没了动静。

    江淮抬头想屋顶上的玉骨问道“玉骨姑娘,外面情形如何”

    玉骨道“人没有撤,但暂时没有再攻的意思。”

    江淮点头,先安排众人吃了些东西,以应对接下来的围攻。

    众人没敢离开自己坚守的地方,是江淮荣婳和玉骨给众人送的吃的,大家垫了垫肚子,玉骨回了房顶,其余人靠墙休息。

    江淮和荣婳坐在主屋门前的台阶上,江淮问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小姐要紧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了吗”

    荣婳点头,拍拍自己衣襟“我的大部分东西都在镖局,就一些银票,装着呢。你呢”

    江淮道“我没什么重要东西。”

    说罢,江淮忽然想起来,之前荣婳不要的那件小衣,还在屋里。如果他们必要的时候要逃,肯定不能让她的小衣留在这里,若被人搜出来拿在手里,这可没法儿忍。

    念及此,江淮犹豫片刻,对荣婳道“我进去下。”

    说着,江淮转身进了里屋,去净室将自己的行李都翻了出来,将之前藏在最底下的那件小衣重新取了出来,收在了贴身的地方。

    再次出来,江淮复又回到荣婳身边坐下,荣婳转头问道“什么东西忘了”

    江淮微微低眉,而后道“一件私物。”

    “哦。”荣婳没做多想。

    就在这时,屋顶上的玉骨忽然道“江大人,动了。”

    话音落,众人忙手提兵器,再次警觉了起来,只听墙外传来男子的吼声“江淮你上任岐州,却毫无作为在京里已遭百官弹劾,我岐州水深火热,怎能容得下你这等无能之辈你既拿不出粮,也拿不出解决之法,那我等只好掀了你的知州衙门,把你们取之于民的东西全部抢回来”

    话音刚落,忽见无数个瓷瓶,宛如下雨般被丢进了墙内,清脆的破碎之声不绝于耳,有的碎在屋顶上,有的碎在地上。

    无数瓷瓶落地而碎的同时,一些漆黑的液体也顺着铺散开来。

    未及众人反应,便见一个个火把丢进了院中,但凡落在瓷瓶附近的火把,当即便点起一股旺盛的火焰,知州衙门的霎时间火光四起

    江淮忙道“躲开,是油,不要沾上。救火”

    所有人闻言,连忙去取准备好的水,江淮今日已经料到了或许会有火攻,毕竟知州衙门里收着许多要紧的卷宗和折子留底,但没想到真的被他猜准了,幸好提前有防备。江淮愈发确定暴民动乱背后有人煽风点火。

    众人连忙取水灭火,就连一直躲着的赵林见火也跑了出来,跟着大家伙一起灭火。

    荣婳正欲加入,却被江淮一把拉住,命令道“别离开我跟着。”

    许是形势太过紧张,以往只拉荣婳手腕的江淮,此刻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神色严肃且不容置疑,荣婳有一瞬的震愣,他掌心的温度滚烫,整只手都被他包在手心里,感觉温暖又安全。

    她尚未反应过来,却忽觉江淮的指尖从她掌心划过,随即手指滑进了她的指缝中,紧紧扣住,将她拉到了他的身后。

    荣婳不觉抬头,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神色严肃,双眸警惕的看着墙外不断扔进来的火把,丝毫没有留意他们已然相扣的十指。

    荣婳抿唇偷笑,都这样了,江淮跑不出她的手掌心了吧

    而就在这时,忽见捕头灰头土脸的跑过来,急急对江淮道“江大人衙门里因干旱存水有限,眼下已是没水了。火势由油点起,这些火,根本灭不掉。我们怎么办”

    江淮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下令道“你们去前门,开门跑。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从后门走,他们见不到我,你们就安全了。”

    江淮正欲松开荣婳的手,让她跟着捕头他们一起走,怎知却被荣婳握住不动。

    江淮这才觉察出来,他似乎,又冒犯了

    但眼下也不是考虑冒不冒犯的时候,他忙对荣婳道“跟他们走”

    荣婳火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威胁道“这是你第三次叫我走再有一次我就真的走”

    初到岐州一次,得知矿场真相那晚一次,今晚又是一次。

    江淮正欲讲道理,却忽见前院所有人都从院门处跑了进来,急言道“江大人,正门闯进来了跑”

    再顾不上什么,江淮拉住荣婳的手,便带着众人朝后门走去。玉骨上前一把提住腿都快吓软的赵林,提溜着他就跟着众人跑出去。

    赵林看着身边面色冷峻的玉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神女天降,哑声道“多、多谢玉骨姑娘。”

    “闭嘴”玉骨冷冷道。

    江淮拉着荣婳的手,拉开了知州衙门的后门,那一瞬间,一群人乌压压的涌了进来。

    江淮和荣婳十指紧扣,一人提枪,一人拔剑,瞬间便被人群所淹没。

    但仅仅一瞬,便见江淮手中长缨枪如游龙般刺出去,绯红的官袍广袖亦如蝶舞般翩然而起。随即他以寸劲发力,左右两下抽下去,枪杆震颤,隐有嗡鸣入耳。

    但凡挨着江淮枪杆的人皆吃痛后退,硬是生生打出一条路来。

    他本打算将荣婳推出去,交给玉骨和捕快等人,他自己去引开这些暴民。可回头一看,他和荣婳已被团团包围,乌压压的人群挤散了所有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人在哪里。

    不得已,江淮再次握紧荣婳的手,拉着她便跑了出去。

    而已经面对过一次敌人的荣婳,眼下已完全没了最初那种心慌意乱,以剑背做刃,一剑剑抽向身后追来的人。她虽然功夫平平,但是比起完全不会的百姓,那可是强上不止一点点。

    就这般,江淮以缨枪开路,荣婳以剑断后,两个人在乌压压的人群中跑得跟泥鳅似得,谁也抓不着。

    若前有人挡路,江淮便以枪头自上而下狠狠一记风点头,抽的人直接倒地不起,捂着后脖颈子许久起不来身。

    两侧若有人围上来,他便是用寸劲发力,以枪杆打人,一杆子下去坐倒一片。

    被打倒的人,看着那名分明身着绯红色官袍的青年,眼里满是惊诧之色。

    矜贵的文官他们见过,使枪的马上将军他们也见过,可唯独没见过一身官袍垂落,广袖翩然,还把枪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

    还有他拉着的那名女子,这他娘的有点儿女子的样儿吗冰凉的剑背抽下来跟鞭子一样疼。

    荣婳一路跑得心惊胆战,手下的剑招就没停过,江淮抽空看了一眼,见她断后的招数干净漂亮,神色亦是坚韧,灿烂的像是书里走出来的女将军,一时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信心也变得更足毕竟,真的不是他一个人在抵御,而是有一个人,与他十指相扣,陪在他身边,一同去闯过这重重围困。

    二人相互配合,很快突出了重围。众暴民见江淮拉着一名女子跑了,没人再去管衙门里的其他人,都朝他追来,其余人暂且安全下来。

    但他们哪儿能弃江淮于不顾,当即在暴民身后怒吼着追了上来。

    看着远处已经变成两个点的江淮和荣婳,衙门众人心里叫苦不迭,他们身为捕快,功夫竟是不如主子好,跑得那么快,真是追都追不上

    玉骨将赵林一把推到安全的角落里,飞身跳上一旁的屋顶,就去追荣婳。

    江淮拉着荣婳跑了一阵儿,忽见道旁有一匹马,直接翻身骑了上去,紧着俯身掐住荣婳的咯吱窝就把她提上了马。

    情况紧急,江淮抱得时候没注意,是从正面抱了荣婳,眼前荣婳虽然上了马,却是背对着马头,面对着他。

    江淮在马屁股上重重一下,那匹一声嘶鸣,就朝前跑去,荣婳当即连连惊呼“江淮江淮,没马鞍啊啊啊没马鞍,硌硌硌。”

    说着,荣婳两手紧紧抱住了江淮的脖子“硌硌硌硌硌,啊啊啊啊,好疼”

    荣婳腿劲儿有限,没有马鞍根本夹不住马肚子,坐下去硌得两腿内侧剧痛,不坐下去颠得根本骑不住马,她只能把江淮当人形柱子,整个人攀了上去。

    为了借力,她一手甚至绕过江淮的脑袋,扳住了他的脸颊,胸膛贴上了他的另一侧脸,挡住了他一大半的视线。

    江淮俊逸的脸,生生被她扳出几条猩红的手指印。

    这还不算完,为了不接触硌人的马背,她两腿直接搭上了江淮的双腿,腰劲儿一收,整个人紧紧挂在了江淮身上。于是就成了江淮骑马,她骑江淮。

    没有马鞍,也没有缰绳,江淮只能抓住马匹的鬃毛,手臂收得很紧,荣婳紧紧被他圈在怀中。

    荣婳看着后面的追兵,用尽力气把江淮当柱子抱着,哭唧唧道“江淮,呜呜呜,好难受。我就没骑过这么难受的马”

    马匹颠簸,没有马鞍撑着,荣婳又是这么诡异的姿势挂在他的身上,几乎马匹每颠簸一下,荣婳身子就往下掉一下,然后又发力攀回去,来来回回,接连不断。

    荣婳接着哭唧唧,声音也因颠簸颇有些轻颤,道“江淮,江淮我要坚持不住了。”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江淮都一言不发,只目光猩红的看着前方,抓着马匹鬃毛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亦是经脉根根暴起,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荣婳紧紧盯着身后追来的暴民,见他们越落越远,心中终于看到了些希望,她感觉自己快从马上摔下去了

    又跑了一阵儿,马匹忽然腾蹄跃障,马蹄落地的瞬间,荣婳身子也跟着往下一坐。而就在这时,荣婳忽听耳畔的江淮呼吸一落,旖出一声格外难受的轻哼,与他浑雅的嗓音配在一起,竟、竟是有些销魂

    荣婳以为他伤着了,不由问道“江淮,你怎么了”

    江淮深深蹙眉,只道“你别叫我名字,也别乱动”

    她就这么骑着,知道自己骑哪儿了吗还跟着马颠簸的节奏磨来磨去。关键是还一直叫他名字,嘶惹得他想把怀里的人就地吃了

    他自认已经是好定力,换成别人,到了这种程度,还逃什么命,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把人办了再说,等会儿追兵上来做鬼都行

    江淮这话说得严肃,荣婳听着满心里委屈,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颠簸的缘故,身体里莫名有种奇怪的燥热,这种不曾感受过的异样,让她有些烦躁,干脆骂道“这是在骑马又没有马鞍,我怎么可能不动你讲不讲道理”

    江淮闻言无语,只能松开一只抓着鬃毛的手,环住荣婳纤细的腰,紧紧抱住,固定在怀里。不是想趁机占便宜,是不固定住她,他真的顶不住。

    如此一来,他只有一手可以抓鬃毛,双腿只能更用力的夹马肚子,连带着自己和荣婳一起,都架空在没马鞍的马背上。

    江淮忽就万分感激小时候爹定下的习武规矩,幸好严厉,不然就今天这马背上这么高难度的姿势,他和荣婳早早就滚下去喂追兵了。

    而且江淮忽然意识到,若等日后他们真的成了亲,他这能耐,他们或许能尝试很多更高难度的吧

    江淮带着荣婳一路跑出了主城,远远将一种暴民全部甩在了身后。

    玉骨靠腿跑自是也没追上他们,但是她刚才亲眼看到了江淮的枪法,现在非常放心小姐跟着他。她连忙跳下屋顶,去找李直等人汇合,抓紧准备去接应营救他们俩。

    见身后没了追兵,他们二人已栖身在夜色里,荣婳不耐烦道“别跑了别跑了,甩掉了甩掉了”真是坚持不住了。

    江淮闻言,对荣婳道“松手,我回头看看。”

    荣婳这才发觉,她抱着江淮脑袋,胸膛还贴在他另一侧脸颊上,“啊”

    荣婳松手,所幸眼下腰被他紧紧抱着,臂力稳稳将她拖住,她即便松了手,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江淮眼睛没有乱瞟,转头看了看身后,见确实没人追了,这才扯一扯马匹鬃毛,让马速度缓了下来。

    江淮抱着荣婳,看了看四周,见他们到了郊外,这里虽没有山林,但是道两旁有小树林,不远处还有一片沙棘林,沙棘林茂盛,若能进去,也可藏身。

    念及此,江淮带着荣婳往那边而去。

    马匹停下,江淮这才松开荣婳的腰,让荣婳坐回了马背上,但因着倒坐,两人四目交缠,离得很近。

    方才惹起的火,丝毫未从江淮身体里褪去,心中忽然腾起一股冲动,脑中有一瞬的白,待他反应过来时,手已拖住荣婳的脖子,唇已离她寸许。

    江淮一惊,呼吸当即错落,怔怔的望着她的眼睛。

    荣婳也睁眼仰头看着他,大眼睛里依旧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清明,全然没有他这般的紧张,更没有像他一样,每一根血脉里的鲜血都在滚滚沸腾。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江淮一遍遍的在心里念着这四个字,可手就是舍不得将她松开。

    挣扎了许久,江淮终是闭目,深吸一口气,手一点点从她脖子上抽离。但靠着理智将她松开,心间那种粘连在她身上每一处的眷恋和欲念,都叫他格外的不舍。

    江淮收回手,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舔了舔躁得发干的唇。

    身后传来荣婳落地的声音,但听她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淮现在不能看她,绕着她走去身后,拽住马匹的鬃毛,牵着它走过来,指一指不远处的沙棘林,说道“过去那边看看。”

    二人到了那一片沙棘林外,江淮松开马,接着微弱的夜光,四处看了看,对荣婳道“过来,这边可以进去。”

    荣婳依言过去,见正好有一条弯腰可以进去的空隙。

    江淮叮嘱道“沙棘有刺,你跟紧我,别碰到。”

    荣婳点头应下,跟着江淮走了进去,饶是前面有江淮开道,她的手背还是被刺刮了两下。

    进了沙棘林中,江淮踩平浓密的灌木中间的那片,二人过去坐了下来。

    江淮喘了口气,这才道“想来李直他们会来找你,希望他们比暴民先到吧。如果他们先到,我们或许能找地方去躲几天,如果不是,又运气好没被发现,我俩就在这儿藏着吧。”

    荣婳点点头,对江淮道“你这官儿当得也太凶险了。等这次的事解决,我回京去跟我大侄子说说,让他活动活动,把你调回京里。”

    江淮闻言失笑,手肘撑着曲起的膝盖,揉一揉太阳穴,而后道“好啊,那可又得麻烦小姐了。”

    他这算不算吃软饭的小白脸但是吃荣婳的软饭,他想想还挺高兴。

    荣婳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不麻烦,这事儿本来也怪我嘛。”

    说着,荣婳抱起了自己的剑,擦拭上面沾到的尘土。

    江淮看看她手里的剑,想起方才她丝毫不拖后腿的配合,对她道“上次在河口村,你吓得都忘了自己会武,但是今天,你很出色。”

    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闪着灼眼的光芒。

    荣婳这种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人,闻言当即冲他挑眉一笑,而后道“我早都跟你说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江淮目光缠在她的脸上,揉太阳穴的手指曲起,撑住了头,方对她道“但我觉得你或许还能做的更好。”

    “怎么说”荣婳看向他,眼里满是期待。

    江淮眼睑微动,缓缓道“这些日子听你说起很多荣家祖辈的事,太老夫人是突厥的部落公主,她见过广袤的天地,敢爱敢恨,大胆勇敢。你母亲叱咤生意场多年,有头脑有手腕,是荣家实际的掌权人。祖父统领过河东道十八州,父亲凭一己之力扭转当年的收复之战。你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继承了他们的精神和意志,你又怎会差”

    荣婳听罢,怔怔的望着江淮,眼里满是动容与感激,隐带哭腔,撇撇嘴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荣峥和娘亲只会嫌弃她不听话,爹爹虽然会一味的护着她,但是从来不会这么夸她。京里的人嫌弃她商户出身,她也没什么朋友。

    江淮这一番话,仿佛在她心里注入了一股力量,让她打心底里对自己有了信心。

    虽然她之前也很有自信,但是没被人认可过,偶尔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高看了自己。

    但是今天,江淮,这位二十岁考上状元的五品知州,有理有据的亲口跟她说,她很好,而且还能做到更好,这就完全不同了。

    荣婳看先他,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江淮闻言失笑,点头“不是我这么认为,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荣婳笑了,轻轻咬唇,看来她以后真的不用再怀疑自己了,她做的很好,而且以后能做得更好

    如此想着,荣婳冲他抿唇一笑,认真道“江淮,你真好”

    话音刚落,荣婳似是想到什么,忙道“你不让我叫你名字来着。”

    江淮嗤一声笑了出来,只得道“刚才不能叫,现在和以后可以叫。”

    “刚才为什么不能叫”荣婳好奇的不解问道,不就是个名字吗

    江淮挑眉,那种时候,被她弄得心猿意马,再叫他名字,岂不是火上浇油但这话又不能说,江淮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微压,话里有话道“等以后再告诉你。”

    荣婳白了他一眼,嘟囔道“老是神神秘秘的。”

    江淮正欲再逗她几句,却忽见不远处传来人声,他忙朝荣婳做一个嘘声的动作,而后伸手扒开灌木丛,朝来路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