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扒开灌木丛,朝来路看去,只见一片橘红的火光照印在来路上空,只闻其声,尚不见人。
李直等人一向小心,这种时候来找人不会点火把,来的只能是暴民。
念及此,江淮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衔在两指间,直接朝沙棘林外,马匹的屁股上扔了出去。
马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下,那马一声嘶鸣,抬蹄跑了出去,江淮紧着又扔出去一块石头,再次砸在马身上,马匹吃痛,彻底朝远处奔腾了出去。
来路上的人已持着火把冒了头,江淮一把搂住荣婳,将她按倒在踩平的灌木丛里,自己也爬了下去。
二人爬在地上,江淮的手臂搭在荣婳后背上,护着她,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举着火把的暴民。他们已经走上了路,离得很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但听有走在最前的人说道“刚才听见马蹄声往前面去了。”
“追岐州就这么大,他能跑去哪儿这些白吃俸禄不办事的贪官,有一个杀一个。”
说着,众人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江淮和荣婳看着,队伍很长,粗略估计眼下已有四百多人。江淮蹙眉,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他们要杀他,但是他不能杀他们。正面打起来,就算他武艺不俗,还是吃亏较多。
长龙般的队伍陆续走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他们,江淮和荣婳各自转身,躺在了被踩平的灌木上。
怎知还未来及松口气呢,却忽听一阵马匹急蹄奔来的声音,二人连忙起身看去,正见是李直等一行五十多人骑马追来,还未完全离开的暴民全部回头,将他们团团围住。
火把冲天的光照进队伍中,江淮见来人不仅有李直等荣婳的那三十个护卫,还有知州衙门的捕快。
众暴民一见捕快服侍,当即怒从中起,抄起手中兵器就和众人打了起来。
李直等人纷纷下马,加入了混战,一时场面陷入了嘈杂。
按理来说,一群暴民,在李直和捕快等这些训练有素的高手面前,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江淮却发现,暴民中混着一群人,武力值竟然能与李直等人打成平手。
江淮心下一沉,方才在衙门外,他们逃出来交手时,他并没有遇见这样的高手。
他很快意识到,一定是暴民追出来后,躲在暗处的那些人,见着了他的身手,才混入其中。
若是这种情况,一旦被追上,荣婳的功夫,怕是不足以自保,而他也不见得能在一众高手中保证她完全无恙。
到了这等时刻,江淮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荣婳平安,哪怕他死在岐州,荣婳也要平安无事
念及此,江淮对荣婳道“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出去帮忙。”
荣婳应下,二人起身,江淮伸手拨开荆棘丛,护着荣婳走了出去。他松开手的时候,带刺的荆棘弹回来,划过他的左脸,江淮嘶了一声,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二人出了荆棘丛,江淮拉起荣婳的手,朝李直等人跑去,等跑到人群外,江淮持枪打进去。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来到李直身边,他直接拉过荣婳,在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江淮开口道“保护好自己。”
五个字轻飘飘的从耳边擦过,江淮已将她推到李直身边,在荣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李直等人当即护住荣婳,荣婳诧异的看向江淮,但见江淮转身,抢过李直骑来的一匹马骑上去,冲破人群,直接朝远处跑去,转头厉声道“我在这儿”
众暴民,连同藏在暴民中的高手,全部放弃和李直等人缠斗,趁机抢过几匹马,朝江淮追去。
荣婳看着一哄而去的众人,一时愣住。捕快们当即找回自己的马,喊着“江大人”追了上去,李直等人重点是保护荣婳,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追。
荣婳一把扣住李直的手臂,看着江淮远去的方向,问道“江淮是会武的,他会没事的吧”
李直蹙眉道“小姐,刚才交过手,暴民中藏了几个高手,这次不好说。他们接着煽动灾民浑水摸鱼,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灾民,哪些是别有用心之人,根本无法一网打尽。”
荣婳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发着愣喃喃道“高手,竟是还有高手。”
江淮是因她才被外放,她不能让江淮死,绝对不能
荣婳眼珠在眼眶里转得飞快,只一瞬的功夫,她忽然抬头,眼亮如星,“灾民无非就是想要粮,给他们粮,他们就会撤,那些人就会暴露出来,即便不暴露为了藏身他们也不会再为难江淮。”
荣婳用力将李直推出去,厉声道“你们都去帮他,快他们手里还有曼陀罗花,保不准还有别的毒,玉骨也去”
说着,荣婳转身,跨上了一匹马,拉转马头,冲他们厉声道“全部去帮江淮谁也不许跟着我”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她绝不能让江淮死。
说罢,荣婳手中的剑狠狠抽一下马屁股,朝反方向跑去。她去陇州,去买粮,只要粮食到位,真正的灾民们便不会再闹事。
李直等人看着跑远的荣婳,也知眼下江淮更危险,小姐只要不和江大人在一起,基本就无人为难,她离开也好。如此想着,他们不再耽搁,朝江淮追去。
荣婳纵马没入黑夜中,夜愈深,愈凉,马蹄跑过静谧的夜,前后道路上空无一人,唯有自己的马蹄声清晰入耳。
冷风钻入荣婳的衣领,荣婳这才觉出害怕,看过的志怪故事如浪一般钻入她的脑海中,仿佛前方的黑暗里,随时都会跳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朝她扑来。
她从未孤身一人走过夜路,更没有孤身一人,从一个地方,跋山涉水前往另一个地方。
恐惧带着无助感在心间袭来,她有那么一瞬生了退却的心,甚至低着头看着马背,连前面的黑暗都不敢直视。她后悔了,她有些想回去,或者应该,至少叫一个人陪着她。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在沙棘林中,江淮跟她说过,她做的很好,她还能做得更好。
荣婳心微颤,握紧了缰绳,她一直自诩不凡,当初江淮拒绝镇边候府提亲的时候,她还说是因为江淮没看到她的好。旁人编排镇边候府,看不上她的时候,她也自信满满的说,那些人都是俗人。
可是现在,她远离京城,远离保护自己的护卫,甚至连这些年形影不离的玉骨都没在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却生了退却的心。
可她若是退缩着,惧怕着回去了,她还有何脸面,说别人只是看不到自己的好,看不到荣家的好。
她这样想着,心间多了一些勇气,可她还是有些不敢面对眼前无边的黑夜,也有些无法想象,该如何走完从岐州到陇州的路。若是遇上危险她该怎么办
她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用怕不用怕,江淮说她做的很好,她还能做到更好。
她可以,她做得到
如此想着,荣婳握紧了缰绳和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了前方。
前方依旧是一望无边的黑夜,她是会武的不是吗若是遇到危险,她就拔剑,像今晚冲出知州衙门的时候那样冷静分析,寻找对方的破绽。
今晚能很好的配合江淮断后,剩下的路,她就能很好的赶到陇州
刚才江淮一定是看出了人群中有高手,方才推开她,自己骑着马引走了所有人。他能独自一人离开,她又为什么不能
江淮是在用命保护她,她又怎么能让江淮死
李直和玉骨,他们一定会护住江淮,她也一定能从陇州带粮回来,一定能阻止所有的灾民暴乱。
“驾”荣婳再次用力抽了一下马,骏马急蹄,奔驰的速度更快。
足足跑了半个多时辰,荣婳方才见到岐州边界,正是他们入岐州时的那条官道。
但不知道为何,不远处的官道上,今晚竟是设了关卡,有不少官兵在看守,几个火盆的光在夜里十分显眼。
荣婳到了关卡后,勒马停下,官兵迎了上来,问道“来者何人”
马不安分的来回走动,荣婳朗声道“荣家商号掌柜,有急事回京。”
那官兵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她回去,说道“州内发生暴乱,知州大人下令,今夜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岐州。”
荣婳闻言蹙眉,知州大人下令她天天在江淮身边,她怎么不知道江淮还下了这道命令,他反而是对官兵封锁岐州很不满。
荣婳看着那一排长长的关卡,忽然反应过来,江淮说岐州有人意图谋反,背后之人权势滔天,莫不是这些官兵也勾结在其中
若当真如此,想想今日州内要杀江淮的暴乱,这些官兵不去帮江淮,反而在设关卡守着,恐怕就不是阻止暴乱,而是要堵可能会逃出去的江淮。
念及此,荣婳冲那官兵笑笑,道“原是如此,劳烦兵爷。”
说着,荣婳拉转马头,往回走去,走了一段路,绕过拐角,避开了官兵的视线。
荣婳找了隐蔽的地方,抻着脖子看出去,仔细观察关卡。
关卡设得很长,连道旁的树林里都能看见举着火把的官兵影子。
官道和小道都有关卡,相比之下,她若是冲出去,自然是大路比小路好走,那就闯官道上的关卡。
荣婳朝官道上细细看去,关卡不高,堪堪到胸口,这拒马,或许是能拦住其他的马,但是她今晚骑出来的马,是李直等人骑来的,是从京城带出来那批中的其中一匹,越过这点障碍不算什么。
官道上官兵有十人左右,其中有一个背着箭筒,其余基本都是步兵,有两个骑兵巡逻,手中提枪,马上无箭。
荣婳低头,看了看自己马匹上配备的弓箭和箭筒,将剑悬在腰间,取下了弓箭,背在了身上。
之前她面对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暴民,现在要面对的,却是实打实经过训练的官兵。
荣婳闭目,深吸一口气。她做得很好,还能做得更好
念头落,荣婳睁眼,两腿重重一夹马肚子,的马箭一般朝关卡冲出去。
荣婳同时拉弓,对准那个有弓箭的官兵,一箭就射了出去,锋利的箭头准准钉在那官兵的右臂上,废了他的远程威胁。
其余官兵见状,立马惊觉,统统进入备战状态,不远处的官兵也朝官道上赶来。
荣婳再次弯弓搭箭,直接射向两个骑兵中其中一个的马匹的脖子,紧着又搭箭,另一个骑兵的马也被她当场废了。
众官兵持兵器朝她冲来,荣婳神色一凌,拔出腰间的凌霄剑,骑着马冲进了人群中。
一杆当即就从左面刺到了她的眼前,荣婳后仰一躲,手中剑顺势斩过来,荣家当年河东道铸剑留下的凌霄剑,轻而易举的就削掉了那杆的枪头。
那官兵愣住,削铁如泥这是什么铸剑方法下打造出来的兵器
右侧又有人杀来,荣婳右脚踩紧脚蹬,左手拉紧缰绳,整个身子就朝马匹右侧沉了下去,随即长剑一扫,硬生生逼退杀上来的人。
趁他们躲开的那一瞬间,她复又重新坐回马上,眼看关卡就在眼前,荣婳紧紧盯着关卡,厉声一喝“驾”
骏马高高一跃而起,腾蹄于空中,一下越过了高高的关卡,马蹄落地,驮着荣婳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众官兵着急打开关卡,意图追击。
荣婳回头看了一眼,见追来的官兵远远被她甩在了身后,深邃的夜中,她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她真的做得到,并且能做得更好
前路依然黑暗,但是此时荣婳的心中,再无半分惧怕和担忧。
她也有了像江淮那样,临危还能笑得出来的底气。哪怕前面现在就扑出来个鬼怪,她也觉得自己有了与之一战的能力和胆量。
这一刻,荣婳方才真切的体会到,她从前会怀疑自己,实际上缺得就是这么一次酣畅淋漓的成功。只要做到一次,但凡做到一次她就再也不会怀疑自己。
而她能坚持到现在,能迎来这次做到,全然是因为,之前江淮跟她说,她做的很好,还能做得更好,若无他给与的认可,她恐怕在刚才害怕的时候,就放弃了。
于此同时,她也恍然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好似就是为了在这漫漫一生中,递给彼此的那只手,以及对方给予你心间的支持,拥有更灿烂和勇敢的活下去的力量。像祖父和祖母,像父亲和娘亲。
江淮一定会是她的夫君,她也一定会让江淮平安无恙。
骏马踏破无尽的夜色,荣婳挎着长弓握着剑,朝陇州的方向而去。
之前在河口村时,王启他们从陇州运粮回来,来回用了五天的功夫。
这次荣婳不眠不休的骑马疾驰,于第二天晌午进了陇州。
进了主城,荣婳看见一家荣婳商号就停下了马,是间皮毛铺,她此刻只想赶紧进去通知人去找娘,怎知她才下马,双腿就因骑马太久而麻痹发软,整个人直接滚进了商铺里。
摔在地上,荣婳疼得龇牙咧嘴,双手也被蹭得剧痛,荣婳用手背撑着地坐了起来,蹙着眉抬着手用力吹气。
掌柜的连忙赶了过来,“哎哟喂,这位客官,怎的就摔这儿了”
掌柜的正欲伸手去扶,却见荣婳抬起脸来,一张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掌柜的一愣,女的
刚看穿着软甲束着马尾,还以为是个小公子呢,掌柜的忙收回试图搀扶的手,问道“姑娘可还好”
荣婳直接道“姑什么娘我是你们大小姐。我娘不是到了陇州吗赶紧去把我娘给我找来。”
说着,荣婳攀着一旁的柜台,举着两只蹭破的手,吃力地站了起来。
一听是大小姐,掌柜的神色一惊,连忙取过椅子放在了荣婳身后,荣婳一下瘫了上去,呼舒服。
掌柜的见荣婳坐好,叫店里活计招待荣婳,忙出门去找魏氏。
不多时,便见一位年近六十,身着孔雀绿直裾的老夫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疾步朝皮毛铺走来。
老夫人虽鬓已斑白,但她步履如风,神色肃穆,眼里似有刀刃,泼辣又精神。
很快,老夫人进了店门,荣婳一见魏氏,眼中的光都亮了起来,连忙张开双臂,哭唧唧的要抱抱“娘”
魏氏一见荣婳这幅疲累狼狈的样子,走上前打量一番,蹙眉道“怎么了这是”
荣婳没从椅子上,毕竟腿实在软,她一把抱住魏氏的腰,倒豆子般昨晚岐州的事儿全给魏氏说了,甚至把自己独自一人闯过关卡的心路历程,都一股脑的全部说了。
魏氏听罢,复又上下打量她几眼,颇有些意外道“你一个人从岐州过来的”
荣婳兴奋的点点头“嗯可不就是我一个人,我闯过官兵的关卡时候,他们连我衣角都没碰着,我厉不厉害”
魏氏是常年走南闯北的人,见识宽广,自不会如寻常妇人般,在此时责骂荣婳。她伸出食指,捣了荣婳额头一下,嗔道“能耐了你。”嘴上虽骂着,但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看来这位状元爷是真的还不错,用命护着她女儿跑出来,还鼓励帮助她女儿,获得了这么大的成长。
魏氏颇感欣慰,好在荣婳这次没有看错人,若再来个傅明赫,她可就要亲自上手女儿的婚事了。
话至此处,荣婳忙说正经事“娘,我这次就是为了买粮而来,你快集结人给我买粮,越多越好,要是陇州的不够,就抓紧去别的州给我调,总之要够的上一次赈灾粮的数目,不然那些灾民可能还会被有心之人煽动。”
魏氏拍拍荣婳的手,示意安心,而后叫人将荣婳扶进了店铺内阁。
荣婳一进去,就没骨头一般躺在了贵妃榻上,连连招呼人过来给自己捏腿揉背,还伸出一双手,让人给她处理手上的蹭伤。
魏氏在荣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人将门关上,见屋里都是心腹,魏氏这才道“幸好这状元爷听着还不错,不然你这次弄出来的这堆事,我定会好好收拾你一顿。”
荣婳闻言不解,安心的享受着,问道“要是江淮不值得,你为什么就要罚我了啊”
魏氏冷嗤一声,瞪了荣婳一眼“你当娘为什么亲自来一趟,专程跑这陇州来蹲着,你当我是担心你”
荣婳闻言抬起了头,委屈道“不是担心我是什么”
魏氏没好颜色的看了荣婳一眼,愤恨的骂道“皇帝那孙子精得跟猴儿似得,你当武定候说两句嘴,皇帝就那么听话的把江淮给外放了岐州有灾皇帝老子不知道江淮家贫皇帝能不知道为什么顺了武定候的意,外放江淮去了岐州,你还没看出来”
“这”荣婳闻言愣住,寻摸了好半晌,也没寻摸明白。
但听魏氏接着道“那皇帝孙子就是听说江淮和咱们家定了亲,所以才让江淮去的岐州。几年的赈灾粮下去,岐州的事情都没有解决,皇帝那孙子心里门清儿,官路上派下去的赈灾粮,多半无法如数到灾民手里,一直解决不了问题,这个钱他就不能再出下去,粮也不能从官路上下去。而有能耐管得了岐州这灾的,这整个大越朝,也就只有我们荣家和江南织造的江家。江家鞭长莫及,也就只剩下荣家,正好还有你这么冤大头,上赶着和他的状元定亲,他能不用这人”
“嘶”荣婳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弄明白这后头的弯弯绕绕,感叹道,这招可真贼啊。
魏氏冷冷一笑,随后嘲讽道“这么些年,那皇子孙子为了荣家的铸剑谱图,困着你爹多少年出不了京。当年收复河东道,你爹出钱出粮出马,花了多大的心血,但就因铸剑图谱丢失,无法给他呈上,他就猜忌,就疑心,一个镇边候的爵位,就困死了你爹。”
想当年,她夫君荣廷仙何等样的风采人物,生生被皇帝困到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家里招猫遛狗逗荣婳。
想起这些魏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算计这她女儿的婚事,外放江淮到岐州,也幸好这个江淮虽然家贫但是人争气又靠谱,不然这次这大笔的钱出得真就窝囊。
荣婳听完这番话,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惊道“所以皇帝就是等着咱们买粮往岐州送呢,是不是”
“你和江淮两个傻孩子,才看出来啊”魏氏无奈道。
魏氏起身对荣婳道“娘到陇州的这些日子,早已让各地送了足数的粮过来。你好好休息下,吃个饭,洗个澡,就抓紧带粮回岐州吧。等这次的事情解决,让江淮来见我。”
“好嘞,多谢娘。”荣婳躺在贵妃榻上,任由魏氏的婢女们给她揉发酸的腿。
魏氏让人去给荣婳做饭,自己便出去安排粮食的事儿。
荣婳心里惦记着江淮的安危,却也架不住眼下又累又困,很快睡了过去。就连婢女们何时抬她进了浴桶都不知道。
等荣婳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她换了身软甲劲装,和魏氏一起吃了饭,便再次背好弓箭,拿好剑,和魏氏一起出门。
魏氏一路将荣婳送到城外,但见长龙般的运粮队伍,已经候在城外,这次护送的人,各个都是魏氏从各地调来的顶尖高手,毕竟荣峥已经送了信给她,她已知晓有人意图谋反的事。
魏氏松开荣婳的手,对她道“去吧,荣家无论男女,就没有怂的,把粮送进岐州,两个人都囫囵个的出来。”
荣婳重重一点头,骑上了马,万分动容的看了娘亲一眼,带着众人踏上了回程。
魏氏目送女儿离开,身边的心腹婢女道“太夫人,就这么让小姐走,您放心吗”
魏氏记得自己失去过一个儿子,眼里隐有泪光,却还是道“我和老爷年纪大了,不能陪着绒绒一辈子,只有她自己足够强大,我们才能放心。孩子自己的路,再担心再不舍,还是得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闯。”
婢女叹息道“太夫人劳心。”
荣婳带着运粮队上路,一路上纵不能像来时那样纵马急行,但还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不眠不休,第三日晌午的时候,整个队伍到了岐州附近,荣婳尚记得他们秘密入岐州的那条小路,念及官兵的关卡,这次荣婳直接带人,从那条小路,入了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