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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成亲的日子定下后,便只待荣峥伤好一些,众人便可启程回京。

    本来定亲后,江淮与荣婳按礼不该再见面,但因着荣峥养伤,荣家人都在丰州,江淮独个一人也在丰州,荣家人也不好意思把未来女婿一个人晾着,故每到饭点,荣家便会着人去叫江淮一起来吃。

    每天借着吃饭,江淮倒是能见上荣婳两面,只是碍于长辈们都在,基本没怎么说话,二人也顾着礼节,定亲后也没再单独出去过。

    这些日子,江淮便一直在丰州处理后续事务,上报给朝廷。如今皇帝已经彻底退居幕后,所有国事都交由太子处置,甚至交了一部分兵权。

    荣家再立战功,不仅荣峥负伤,更有荣陵在外配合赢取战事胜利,故镇边候府,加封为镇国公府,爵位交还荣陵,荣峥封为镇国公世子,赐金百两。

    江淮则再升正二品,迁回观文殿大学士。

    同荣陵一同回来的将士们,除陆湛隐而不报之外,其余人皆受不同程度的封赏。

    荣婳看着太子赐的黄金百两,连连咋舌,皇家是真的抠啊,他们家捐了多少,这才赐了多少,跟他娘的铁公鸡似得。

    圣旨下来的那天,正是下午天气晴好的时候,众人领旨谢恩后,江淮问还躺在榻上的荣峥“从侯爷变世子,感觉如何”

    荣峥夸张的挑眉,重重道“喜不自胜,喜出望外,喜从天降这些年给人当哥要当爹,给人当侄子还得当爹,那俩活宝比我小儿子还难带,祖母常年不在,祖父又一味的宠,心累。”

    江淮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不由感叹,自荣陵回来后,荣峥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毕竟不用再当大家长,撑着一整个家。

    众人就这般在河东道呆到二月初七,荣峥身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大夫说,活动什么的基本已经没什么问题,但是不能剧烈的动,以免伤口裂开,饮食上还得继续忌口,莫吃发物。

    得了大夫的话,于是二月初八,荣家一行人,便启程回京。而江淮也和他们一起,同行回京。

    早在决定在河东道定亲后,江淮便已传信回了京城,让赵林筹备婚事。正主不在,赵林又要修葺宅子,又要购置各种礼器、食品、以及婚礼所用的一切,委实忙得焦头烂额。

    等众人回京时,已是二月二十,距离定下的婚期三月初三,只剩下十几日。

    于是,一回到京城,众人去荣峥岳丈家接回妻儿后,都没来得及好好叙叙,就紧锣密鼓的投入了准备婚事的阶段。

    皇帝赐得百两黄金,放在荣家的花销上,也就听个响的功夫,没辙,荣家筹备婚礼需要的钱,全是江淮出的,比如雇人,比如赏钱,比如购置礼器食材。

    至于荣婳的嫁妆,好在她自个儿私库满满的,魏氏、嫂子齐氏,还有荣峥媳妇儿宋氏,也跟着贡献了自己的私库,总算是给荣婳添了个相当风光的嫁妆。

    也是在二月二十,从河东道丰州启程的陆湛,一路翻阴山,过长城,陆路就走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到天津雇了船上运河,又在水上飘飘荡荡将近一个月,方才抵达江南扬州,又在扬州换船,走了半天,方才于二月二十的上午抵达润州。

    一到润州,他就先回了以前的家,可一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还上了锁。无奈,只能跑去江家丝绸庄,去打听江氏的去向。

    江家的掌柜们,各个都是生意场的人精,一见这么个满脸大胡子的粗犷大汉找自家夫人,给陆湛好一通忽悠,转了几家铺子,也没能问出江氏和儿子的下落。

    无奈,陆湛只能跑去江家老宅,在老宅外头晃悠。

    虽是二月,但是江南早已春色遍地,日头已经有些毒辣,他还穿着北方来的那一套,大氅只能脱了拿在手里,但衣服下的皮袄子却没法儿脱,热的他口干舌燥。

    陆湛在江家老宅外头,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出来,无奈,只能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坐下,苦哈哈的晒着日头等。

    就这般等啊等,足足晒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方才见一辆标着江家字样的马车,自巷子口驶来。

    陆湛忙站起身,目光灼灼的望向马车。

    不多时,马车停下,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她身段依旧纤弱娇柔,扶着婢女的手,那姿态,处处皆是柔弱无骨的如水温柔。

    下了马车,那女子对身边的婢女道“打一套黄金婚饰而已,怎么今日才打好,抓紧些,今晚就启程上京。”

    “晚月”陆湛动容唤道。

    江氏闻言止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见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强壮大汉,站在自家门口的石狮子边上。

    大汉身形魁梧,手里拿着狐毛大氅,脖子里还隐见衣下袄子,热得满头大汗,面颊被晒得潮红,实在是狼狈。

    江氏不解道“阁下是”

    陆湛“”

    陆湛忙上前一步,急道“你好好看看我”

    声音有点儿耳熟,江氏拧眉细看,使劲从眼前人的大胡子里窥视相貌。

    看了半晌,江氏忽然怔住,咻然抬头看向陆湛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颤声道“陆哥”

    陆湛笑“是我。”

    陆湛话音才落,却忽觉胸膛一重,江氏已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抬眼已是泪如雨下,又喜又气的质问道“你没死那你这些年去了哪儿”

    陆湛一直怕她改嫁,刚才见到她一直在克制,但眼下她毫无顾忌的扑进自己怀里,足可见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陆湛伸手紧紧抱住妻子,对她道“当年被困突厥,一直藏身在哈林部落里,这次征战,才联系到朝廷军,被他们接回来,进去再说。”

    江氏连连点头,紧紧抱着陆湛的手臂,让人开门进了屋。

    进了自己房中,江氏屏退一众下人,关上门,夫妻俩好一顿互诉相思,陆湛也将这些年的遭遇给江氏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一直担心当年定国公府的案子,会牵连你和儿子,眼下看来你们都没事。陆淮呢”

    江氏点头,推着陆湛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茶,说道“幸好当年你爹一直不承认我们母子,当时出事后,我们俩才平安无恙,只是为保淮儿,我给他改了姓,随了我姓江。”

    陆湛握着江氏的手,笑笑道“无妨,姓什么都是我儿子,他人呢”

    江氏无奈道“你儿子如今可出息了,打十三四岁开始,我说的话就一个字都没听过。一个劲儿闹着不信定国公府通敌,不想让你背着这腌臜的罪名,就读书上京考科举去了,说是要查清当年定国公府的案子。”

    陆湛闻言急道“那是阉党之祸,当年定国公府都遭了暗算,他一个孩子能拧得过吗他在哪儿京城”

    江氏冷声笑笑,没好气道“鬼知道他在哪儿自他决定科举开始,就没怎么跟我见过面了,为了读书,一直住在我哥家。后来有什么事,就是写封信通知我下。比如现在,前些日子说要成亲了,写了封给我,让我上京参加婚礼,至于这门婚事我同不同意,喜不喜欢,你儿子一概不问,就给我个结果。”

    陆湛闻言都愣住了,“这么皮”

    江氏看向他,冷笑道“当真和你一个脾气,当时你怎么不顾家里反对回江南娶的我,他就怎么执着的上京科考。还都很有主见,我现在算是理解当年你爹娘有多火大你了。”

    陆湛闻言失笑,这么一说,还真是和他挺像,脾性完全随了他。

    而就这时,婢女上前,行礼道“夫人,热水备好了。”

    江氏点头,起身拉过陆湛,将他往净室里,揶揄道“瞧你都成什么样了,刚才我险些没认出你来。”

    陆湛无奈道“毕竟在突厥那么些年。”

    江氏笑得窝心,眼眶复又泛红“我伺候你沐浴。”

    进了净室,江氏帮着陆湛宽衣,陆湛进水后,江氏取了棉巾帮他擦拭。

    陆湛爬在木桶边缘,接着道“陆家当年的案子,实在是不必查,待新帝登基,必会处理阉党。淮儿若是牵扯进去,反倒不妙,写封信给他,让他回来吧,朝廷的官不做也罢,他呆在朝中,有我这层身份在,我实在不放心。”

    江氏闻言笑笑,往他背上撩水,言语虽是嫌弃,但语气间,却也无不骄傲“放心吧,你儿子出息。他去岁考上的状元,随后外放岐州,破了皇长子意图谋反的阴谋,升了从二品大员,前些日子突厥进犯,又跟着荣家去了河东道,现在又升了正二品。”

    这耳熟的履历

    陆湛眼前忽然出现那天荣家小妹给他说未婚夫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话,一个字不落。

    陆湛猛地坐直了身子。

    “我也姓江。”

    “巧了,我也来自江南润州。”

    陆湛蹭一下从水中站起来,眼里满是惊诧卧槽那么大个儿子在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整天,他没认出来

    他猛然起身,可把江氏吓一跳,“陆哥,怎么了这是”

    陆湛转身,伸手揽住江氏双肩,喜道“淮儿,我见过了在河东道。”

    “哈哈哈”他颇为欣赏的那名青年,居然就是他的儿子哈哈哈哈

    江氏亦是惊喜道“你们已经见过了”

    陆湛重重点头,这才重新坐回浴桶里,面上满是喜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江大人,居然就是他的儿子。

    江氏看了看陆湛满脸的大胡子,无奈挑眉道“没认出来吧”

    “嗯”陆湛讪讪的笑笑。

    江氏其实一直挺担心江淮在前线的情况,便问道“淮儿在河东道怎么样”

    陆湛想起那一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和荣陵在江淮屋外听到的那些话,哼笑了一声,对江氏道“挺好,在河东道诓别人家的小姑娘。”

    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亲眼目睹,他生的猪拱白菜的全过程。

    话及此处,陆湛微微侧身,对江氏道“你刚才说淮儿要成亲,可是和荣家的大小姐”

    江氏点点头“正是。”

    陆湛笑,他和荣家还真是有缘,之前就看上荣婳做儿媳妇,奈何人家已经有未婚夫,但没想到,转了一圈回来,未婚夫是他儿子,实在是惊喜又意外。

    陆湛心情愈发的好,接着问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江氏道“三月初三,还剩十几日了。我给儿媳妇打了一套新娘头饰,但许是我要的工艺复杂,今日才做好,我本打算今晚连夜上京来着。”

    陆湛微微蹙眉,而后道“他们婚礼在京城办吗可是我若是回京,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许是会有杀身之祸。”

    “是”江氏捞水的动作缓了下来,神色间若有所思。她夫君好不容易回来,她可不想才一起呆几个时辰就分开。

    若是陆湛不能上京的话江氏想了想道“既然你回不了京,我也就不去了。左右他们在京里成亲后,回江南还得办一场。我给淮儿写封信,告诉他你回来了,再把给儿媳妇的新娘头饰送过去。而且淮儿信上说,成亲后荣家也会举家下江南,到时候大家都能见着。”

    陆湛道“这样也行,荣陵和我一道在突厥困着,这些年熟得跟兄弟没差别,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跟亲家公和亲家母道声抱歉,他们会理解,等之后见了面,我们再好好赔罪。”

    江氏应下,随后重重叹了一声,颇有些担忧道“你儿子真的是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成亲这么大的事,都是定下日子才通知我,也不提前带人给我看看。

    荣家虽说也和我家一样,是做生意的,但到底是侯爵,在京里那么些年,也不知淮儿要娶的那姑娘,是不是你们家那种骄矜样儿,自持身份贵重,瞧不上我。若是个那样的,我这后半辈子怕是顺不过气了。”

    陆湛见过荣婳,那性子江氏肯定喜欢,便对江氏道“等你见过荣家小妹就知道了。”

    “小妹”江氏不解。

    “哦”陆湛道“忘记了,儿媳妇不是荣陵的妹妹吗那两天一直跟着荣陵叫小妹来着。”

    话至此处,陆湛忽然笑了,抬眼看向江氏道“嘶,这荣陵小妹成了我儿媳妇的话,荣陵日后是不是得叫我伯父”

    江氏拍了一下陆湛光溜溜的肩头,对他道“荣陵夫妇跟咱们差不多大,哪儿好意思让人家叫你伯父之前和荣家有皮毛生意的往来,我跟亲家母见过,那会儿我还管人叫姨来着。”

    陆湛笑笑道“说说而已。”

    江氏伺候陆湛沐完浴,取了干净的袍子给他换上,又着人取了刀具,看着他一点点的刮掉胡子。

    随着脸上干净起来,陆湛一点点变回江氏记忆中的样子。

    江氏看着铜镜中的陆湛,附身抱住了他的脖颈,眼泪划入陆湛衣领,紧紧贴着他的侧脸,在他耳边呜咽道“陆哥,当年你骑出去的那匹马,马鞍上沾满血回来的那天,我真的绝望透了,我没想过你还能回来,你真的回来了”

    陆湛亦红了眼眶,伸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而江淮这边,回京后就跟太子告了假,专心筹备起婚事。无论每天多忙碌,他唇角都挂着满满的笑意,走路轻快足下生风,就连头发丝里都透着春风得意四个字。

    就这般,两家忙着筹备二人的婚事,很快就到了三月。

    三月初一,江淮打听到荣家给荣婳找的省事嬷嬷,派赵林悄悄的送礼过去,叮嘱嬷嬷,成亲前夜,夫妻之间的那点儿事,一个字也不许给荣婳教,赵林一脸懵的领命去了。

    而荣婳,则收到了于朝朝递来的请帖,请她千岁湖小聚。

    今非昔比,荣婳自然是换上好看的衣衫裙子,晌午吃过饭就出门去参加宴会。

    到了千岁湖百花苑,于朝朝早就等在了门口,见荣婳下来,笑嘻嘻的迎上前来“怎么样,这次河东道之行还顺利吧”

    荣婳一笑,过去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寒暄了几句,而后问道“之前我在河东道的时候,章县主给我写信,可把我气够呛,听说是你给她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于朝朝眼露嫌弃,凑近荣婳,对她低语道“今儿就是叫你出来出气的。当时你不是去河东道了吗后面有次公主府的宴会,我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出去醒酒,竟是撞见她和我夫君在廊下谈笑风生,见着我过去,她立马摆出一副和我关系很好的模样,和我说我夫君真是人中君子,她很欣赏。

    你听听什么屁话以为给我个笑脸,我就得吃这哑巴亏了我当时就不高兴了,刺了几句。章县主便一脸委屈的说,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当时太子给她介绍了江大人,言下之意,就是她有更好的选择,绝对不会跟我夫君怎么样,单纯的就是想交朋友。

    可把我恶心的,立马就给她说,江大人对你一片痴心,叫她少在我跟前逼逼。但万没想到,她居然欠欠儿的给你写信了既想挑拨你我,又想挑拨你和江大人。”

    荣婳了然的哦了一声“原是如此我就说呢,你都给我送雪中送炭了,怎么可能背后折腾我,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儿,荣婳蹙眉不解道“你说她图什么呢”

    于朝朝道“谁知道她图什么堂堂县主,又不可能做妾,跑来跟我夫君拉什么亲近,要我看啊,她就是单纯的”

    “贱”荣婳和于朝朝异口同声,吐出一个字。

    二人说完,一起笑了。

    荣婳皱鼻嫌弃道“既不图人家夫君,又无冤无仇,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可不就是贱吗单纯的坏,就喜欢给别人添堵。”

    于朝朝认同的点头“看别人夫妻朋友,因为她几句话分崩离析,你说她是不是看着还挺快乐啊。”

    荣婳道“肯定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于朝朝道“我把她也请来了,干她去”

    荣婳点头,颇有奔赴战场之感“干”

    “不出这口气我就不姓荣。”

    “不出这口气我就不姓于。”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一时默契更足,俩人坏笑着就进了花厅中。

    厅中已有不少贵女,赏花玩闹,而那章县主,也在一众贵女中间说笑打闹。

    荣婳和于朝朝直奔章县主,在她身边找了位置坐下。

    二人一坐下,于朝朝便故意拔高声音,对荣婳道“听说你马上成亲了”

    荣婳道“是啊,后天。”说着,荣婳端起茶盏,缓缓刮了起来。

    众贵女的目光聚集了过来,于朝朝接着道“说来当真羡慕,江大人对你痴心一片,巴巴的追到河东道,可算是成了好姻缘。”

    说着,于朝朝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章县主,说道“前些日子听闻,有些贱兮兮的东西,非说自己和江大人关系匪浅,怎么最后那请婚的帖子没落到她府上去啊。”

    荣婳噗嗤一笑,随后道“谁知道呢既然你都说了是贱兮兮的东西,搞不好人家不喜欢和我未婚夫那样尚未成婚的,搞不好人家喜欢和有了夫君的人攀关系呢不过也是奇了哈,你说她关系攀也攀了,不要脸的事儿干也干了,怎么人家夫君没和离娶她呀”

    于朝朝闻言不屑的瞥了章县主方向一眼,说道“或许人家身份高贵,是个什么县主,根本不在乎得个什么身份,做妾兴许都无所谓,说不准当外室都行。哪像我们,只想做正头夫人。”

    这话已经点的很明白了,众贵女的目光,不自觉看向章县主,各个神色古怪起来。

    章县主也不好再装糊涂,只好换上一个友善的笑脸,放下手里正在修剪的花枝,转头对她们二人道“两位妹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无论是和傅大人,还是和江大人,我都是君子之交。妹妹们久居后宅,前头的有些事怕是不懂,但我出身公主府,托大些说,见识不比男子们差,故而见了相互欣赏之人,难免多说几句。你们大可拿我当夫君的朋友对待,无需多想。”

    “哦”荣婳闻言挑眉,“见识多啊那咱俩聊聊吧。”

    荣婳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对章县主道“县主姐姐,若现在有一州,饥荒多年,你到了此地,身上恰有余粮,你会怎么做”

    章县主笑意从容,答道“自然是即刻将粮食分发给灾民。”

    荣婳抿唇一笑“怎么发”

    章县主道“自是按数量分好,挨家挨户的送给他们。”

    “呵”荣婳面上满是嘲讽之色,章县主见此面色有些不渝,其余贵女也都不解的看向她。

    荣婳笑停,方才道“错,要先集结会武之人,手持兵器,维持秩序。”

    章县主闻言冷嗤,颇为大义道“灾民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要手持兵器吓唬他们,良心何在”

    众贵女深以为然,都觉得荣婳所言有些冰冷。

    荣婳见此道“哎,我还以为县主多大的见识,敢情就这”

    荣婳神色严肃起来,对她道“我当时去岐州,见到了无数的灾民。他们饿了很久,没有粮食,我见过父亲送走小女儿易子而食,也见过老婆婆自割身肉喂食孙女。你不知道粮食对他们的重要性。

    对你来说,那只是一顿饭,吃不吃都可以,但是对他们来说,那是救命的稻草。若你在绝境之中,见着了能救你命的东西,你还能冷静吗”

    众贵女闻言愣住,章县主亦愣住,于朝朝静静的看向荣婳,但听荣婳接着道“他们会疯,会抢会为了一口吃的不择手段。所以才要会武之人手持兵器维持秩序。章县主,你所谓的良心,在灾民面前不堪一击。维持住秩序,让他们每个人安全的拿到粮食,才是我们该做的。”

    话音落,在场的贵女们不觉心间犯寒,甚至有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章县主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明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荣婳的话。

    荣婳看着她笑笑,又道“章县主,你见过突厥人吗见过战场吗见过塞外的大漠吗听过战后将士们引吭高歌吗你知道关山月里唱得是什么吗”

    一席话问下来,章县主被打得连连发懵,众贵女们也都安静的没了声音,像听话本一样听荣婳讲话。

    而于朝朝,则怔怔的望着她,这一刻,她深觉,眼前的荣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和她比吃穿的少女,她不一样了,

    荣婳见章县主不说话,无奈的笑了笑,便道“我倒还真的希望,你能像你口中所言一般,见识宽广。然而你并没有,所以你说,你靠着见识宽广,和我未婚夫,和傅大人相谈甚欢,请问你相谈甚欢的是什么

    傅大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未婚夫江淮,却能在丰州外的大漠里,告诉我我们文化的传承,而我亦能从见过的那无数归化的突厥人中,理解他的表达。敢问县主和他聊得是什么是这个器物珍贵还是那个器物配不上身份”

    章县主闻言眉心一跳,当时她在江淮府中,聊得确实是他桌上的一套茶具,她说那套茶具配不上江大人如今的身份。

    荣婳这番话说得,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当时都是江淮教她多一点,看来回去真的得多读书,不然日后真是可能会和江淮聊不起来。

    所幸她才十七,有的是时间学。等她到江淮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不会比他差了。

    于朝朝在一旁看着荣婳,许久没了声音。本以为今天只是寻常和荣婳一起收拾下章县主,但没想到,她看着此时的荣婳,似是看到了更广阔的的世界,不再像从前,拘泥的只是那一亩三分地。

    章县主被荣婳说的彻底没了声音,她惯常用见识宽广在姐妹间立威,也惯常拿此挡枪,但是到了此时此刻,面对人家荣婳真刀真枪的东西,她再开口,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章县主坐不住了,起身便想离开,却被荣婳叫住“章县主”

    众目睽睽之下,章县主只好站住了脚,但听荣婳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给我写了那封信,但是劳驾你以后不要再做。我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你若是再来恶心我一回,便是拼着得罪大长公主,我也会卸下你一条胳膊。”

    章县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匆匆道了声更衣,便扶着婢女的手飞速逃离。

    章县主一走,众贵女们都围来了荣婳身边,七嘴八舌的问道“突厥人到底是什么样啊是不是人家说的像野兽一样”

    “还有战场,厮杀到底有多惨烈啊,咱们的男儿是不是很厉害”

    “还有还有,大漠,大漠漂亮吗真的一根草都没有吗”

    荣婳失笑,一一给她们讲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再也没人记得章县主。

    这一日的宴会,荣婳玩儿的愉快极了,至黄昏,和于朝朝一起坐在马车里返回时,她都觉精神大好。

    于朝朝凝望了她半晌,忽然道“真羡慕你。”

    荣婳抬头看向她,对她道“羡慕什么”

    于朝朝嘟嘟唇,神色间有些失落,对她道“当时你提醒过我,傅明赫忘恩负义,我没听,现在过得不舒心,又离不开,自然是会羡慕。”

    荣婳伸手捏住她的手,拽一拽,对她道“我俩吵了那么些年,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和我是一个气性。我要是你,成亲后若他不搭理我了,我就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多多挣钱,多多出去游玩儿,人生不是只有男人的大好河山,应该都去看看。”

    于朝朝向她无奈的笑笑,对她道“你家中实力雄厚,你当然可以啊,但是我撑死也就那么多了,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想洒脱也洒脱不起来。”

    荣婳冲她一笑,对她道“其实今天来找你,还有个东西交给你。”

    说着,荣婳取出一个淡紫色的锦袋,看着手里的锦袋,对于朝朝说道“我爹在京中困了二十多年,他不想呆了。我哥哥好不容易从突厥回来,与亲人失散这么久,也不想继续参与朝廷里的琐事。等我成亲后,我哥哥就会去找太子,保留爵位,若有征战,召必回,但其他时候,他们会一家人一起看顾四处的生意,弥补曾经的缺憾。所以呢,京城那么多的店铺,得有个大管家管着,还得是有身份的人,不然弹压不住底下的人。”

    于朝朝听着荣婳说完这一席话,似是意识到什么,而就在这时,荣婳将手里的锦袋递给她“这是荣家能管京城所有商铺的印,我们家的人都商量好了,把这交给你,你帮我们管着。等我成亲的事完了,我嫂子会单独找你,告诉你该怎么管。每年京里这些铺子的收益,你能分得两成。”

    于朝朝弱弱的问道“两成有多少”

    荣婳伸出两根手指,对她道“两万两打底,若是生意好的话,三万两不止。”

    好家伙于朝朝愣住“两万两每年”

    荣婳点头,于朝朝整个人险些瘫软在车里,“让我缓缓,让我缓缓。”她向天发誓,当时帮荣婳的时候,绝对没有想过回报。

    荣婳冲她一笑,拉过她的手,宽慰道“不至于不至于,才两万两而已。”

    什么叫才于朝朝撇嘴看向荣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荣婳笑笑道“我觉得这两万两,能让你过上洒脱的日子,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听我的,既然傅明赫不值得,你就别再把时间浪费他身上,去过你自己的日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于朝朝眼中隐有泪水,重重点头,而后对她一笑“你今天宴会上说的一切,我也会去看看的。”

    荣婳重重一拍她的手背“这就对了”

    两个姑娘心情彻底好了起来,关系也更加亲密,等到了城中,于朝朝与荣婳道别,下了荣婳马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各自归家。

    马车路过江淮家门前时,荣婳偷摸看了一眼,见处处皆已是大红喜色装点,望之便觉喜庆,脸兀自一红,悄悄缩了回去。

    等到后天,江淮就真正是她的夫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