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荣婳也不知是何时,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才三月,夜里春寒尚冷,但荣婳却一点儿未觉得冷,江淮身上很烫,像个大汤婆子在身边,还不会变冷,也不会太烫,睡得特别舒服。
第二日天亮,迷迷糊糊快醒的时候,荣婳半梦半醒间,时不时便觉脸上痒痒的,伸手挠一挠。
等过一会儿,又觉腰上痒痒的,只能挪动着扭扭,再过一会儿,她又觉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从她腰上往胸口爬。
荣婳深深蹙眉,极不耐烦的醒了过来,一转头,便对上江淮漆黑的眸子,荣婳从被子里抓住他的手,拉到胳膊边扣着,复又闭眼嘟囔道“自己醒了也不让人睡。”
江淮闻言笑,只得道“我平时要上朝,都醒习惯了。绒绒,别睡了,等下要出门了,一会儿上车上再睡。”
荣婳伸了个懒腰,转身抱住江淮紧窄的腰,脸在他颈弯里蹭了蹭,嗯不想起。
江淮却悄无声息的往后挪了挪,离她远了点儿,对她道“大清早的别抱了,快起”这会儿抱他可太考验他了。
说着,江淮先自己坐了起来,顺道连着抱着他的荣婳也带了起来。
荣婳恹恹的坐了片刻,扔开被子从榻上下来,想着马上要和他回江南见他爹娘,便对他道“没想到陆大哥居然是你爹。”
江淮跟着起来,伸手捏住她的脸“什么陆大哥,叫爹。”
“哦”荣婳自己都笑了出来,自打一下嘴“叫习惯了。”
江淮道“之前你知道他姓陆,你不告诉我。”
荣婳从陪嫁里挑了一套新妇要穿的红色裙子,才对江淮道“可是当时烧完突厥营地出来,公爹特意叮嘱,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我自然不能失信于人。”
荣婳揭了卧室的帘子,问他道“我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收起来了我想戴你给我的那副紫罗兰镯子。”淡紫色的镯子,配正红的裙子恰恰好。
江淮点头,走向收拾好的行李,对她道“你先去梳洗,我给你找出来。”
荣婳应下,出去唤了玉骨和彩屏进来,去了净室梳洗。
进了净室,门一关,玉骨边服侍荣婳更衣梳洗,边问道“夫人今日精神可好我备了止疼的药。”
荣婳闻言懵了下,随后道“睡得很好啊,哪儿都不疼啊。”
玉骨“嗯”
玉骨正愣着,荣婳却在椅子上坐下,和往常全无差别。
玉骨不由差异道“夫人,昨晚没成”
荣婳似随意般看向她,取了一对耳环在耳朵上比对,顺口道“成什么今天要出门,我俩昨晚睡得早。”
玉骨闻言了然,许是江大人怕小姐走远路身子不适,所以昨晚没成。念头落,玉骨一时更替荣婳高兴,遇上了真正心疼她的人。
玉骨没再多说什么,只认真服侍荣婳梳妆。
待打扮停当,荣婳方才走了出去,江淮还穿着中衣在卧室里等她,见她出来,不由目光在她面上停留,赞道“夫人之貌堪比洛神。”
荣婳一听,心情瞬间便好了起来。
江淮打开找出来的镯子匣子,拉起荣婳的手,将紫罗兰套在她的手腕上,随后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手臂打开,欣赏道“真的很好看,等回了江南,估计曾经那些朋友玩伴,都要羡慕我了。”
江淮还未梳洗,头发依旧是顺长垂下的模样,很是漂亮。荣婳听他夸她,连忙走上前抱住江淮的手臂,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向玉骨和彩屏问道“我俩谁漂亮”
玉骨和彩屏顿时憋住了笑,江淮立时变了脸色,转身抬手,修长的手,拇指到中指正好横着捏住荣婳的太阳穴,掌心挡住她的眼睛“我不漂亮”
荣婳伸手扣住他捏着自己脸的手腕,使劲往下拉,哈哈大笑起来,不依不饶道“可你真的很漂亮啊。”
江淮“”
江淮牙根痒痒。
他松开荣婳,上前一步,在荣婳耳畔俯身,低语调笑道“有你哭得时候。”榻上眼泪花花的样子,想想还有些期待呢。
说罢,江淮站直身子,撂下一句去梳洗,就进了净室。
荣婳在椅子坐了下来,彩屏倒了茶给她,荣婳问道“我的行礼是不是都收拾好了”
彩屏点头“小姐放心,成婚前江大人就都备好了。等下吃过饭,可以直接启程。老太爷还有公爷他们,早上递了话来,说巳时会在城门外送行。”
荣婳应下,对彩屏道“去厨房看看,等会儿江淮出来就叫传饭吧。”
不多时,江淮梳洗完出来,已换上与她相配的新人服侍,束了簪冠,整个人贵而英俊,走过来在荣婳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路上可能要十来天的功夫,前几天坐马车会累些,等到了汴州换船就好了。我准备的船舒适宽敞,你应该会喜欢。”
荣婳笑道“其实一起骑马下江南也可以。”江淮很不认同地摇摇头,却未说缘由,无论荣婳怎么问,他都不讲。
饭菜端上桌,二人一起吃过饭后,便一同出门,宽敞的马车已等在门外,江淮扶了荣婳上去,自己方才跟上。
等到了城门外,荣婳从车里伸出头来,正见爹娘、兄嫂、两个侄子,还有侄媳妇儿、侄孙儿都来了。
荣峥的小不点儿子,荣陵扛在肩上,正咿呀呀的对着荣婳的马车叫唤。
荣婳忙朝侄孙儿招了下手,众人亦笑。
马车在近前停下,江淮和荣婳下车,江淮行礼道“爹,娘,哥哥嫂嫂。”
荣峥和荣忆则对江淮行礼“见过姑父。”
江淮闻言,饶有意味的看向和他只差几个月的荣峥,跟着荣婳真好,提辈儿,这不,他才二十一岁,都给荣峥的小儿子当姑祖父了。
荣峥觉察到他的目光,神色眼可见的在他跟前嘚瑟,便道“姑父,听说你管了我弟弟两年的零花钱是不是不好厚此薄彼啊”
江淮蹙眉笑道“你弟弟多大,你多大,你好意思”
荣峥义正言辞道“同样叫姑父,我怎么不好意思”
江淮直接看向荣峥,挑眉道“那多叫几声,若姑父欢心,便允了侄儿。”
荣峥立时瞪过去“你好意思”
江淮笑“彼此彼此。”
一旁的荣忆撇了撇嘴,明明是自己先和江淮认识的,结果现在是哥哥跟他玩儿的比较好。姑姑嫁了,哥哥又和江淮好,他怎么成了孤家寡人了看来,说亲的事,不能再躲着了。
而荣婳这边,跟爹娘问完安,就跑到荣陵面前,向荣陵肩上的小不点伸手“来乖乖,给姑奶奶抱抱。”
荣陵笑,将小孙儿提下来,递到了荣婳怀里,荣婳抱着小不点,就玩起了平常长玩儿的转圈圈游戏,小不点被逗得咯咯直笑。
魏氏和齐氏,在一旁看着“身手矫健”的荣婳,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给带来的止疼药。
她俩今早寻思着,毕竟他们要走远路,若昨晚伤着,怕是得受罪,但这会儿看着,怎么荣婳跟没事儿人一样,她女儿这么能装吗
魏氏犹豫片刻,还是将荣婳唤了过来,“绒绒,过来。”
“好嘞。”荣婳将手里的侄孙儿交还给荣陵,走到魏氏身边,“怎么了娘”
魏氏取过齐氏手里的一个小匣子,交给她,说道“止疼药,吃一粒再上路。”
荣婳不解,怎么今早玉骨和娘都让她吃药荣婳道“不吃,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
江淮闻言看了过来,但听齐氏道“还是吃一粒,会舒服些。”说着,已取出药瓶,倒出一粒递给她。
荣婳还是一脸懵,江淮见此上前,这是药三分毒,没事的还是别乱吃了吧。
江淮没有直言,只对两位长辈道“不吃也行。”
魏氏和齐氏愣住,齐齐看向江淮,神色间满是不解,甚至有些责怪他的意味。
江淮只好道“就是,想着今天要出门,怕她难受,昨晚并未嗯并未”
魏氏和齐氏闻言了然,魏氏伸手,拍拍江淮手臂,叹息道“好孩子啊。”
江淮点点头,尴尬笑着接了称赞。
荣廷仙道“时辰不早了,就别耽搁了,抓紧上路吧。”
二人应下,荣陵上前道“路上小心,我们安排下京里的事,过两日就跟上。”
同家里人道别后,二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再次启程。
魏氏等人目送马车远去,一旁的齐氏对魏氏道“嫁对了。”
魏氏感慨的点头“是啊,嫁对了,放心了。”
马车摇摇晃晃,宽敞的马车中,荣婳侧身躺在了江淮腿面上,仰头看着他,问道“这一路我们要做些什么就这么干坐着多无聊我教你玩儿牌吧”
江淮失笑,早有准备。他从车中角落里取过一个匣子,打开,最初最上面的一本书,在手中扬了扬,对荣婳道“一块看话本吧。”
荣婳笑了,“也行。”说着,起身窝进了江淮怀里,江淮靠在车壁上,将她抱在怀中。
荣婳问道“什么话本啊”
江淮将封面立在她面前,荣婳念道“狐仙娶亲。”
江淮点头,“你不是喜欢看志怪吗,我专门给你找的。”
而且还精挑细选过,这本话本,不仅是荣婳喜欢的志怪类,且还有大篇幅着墨在男女之情上。
而且这本狐仙娶亲,同寻常只描写男女之事的话本不同,剧情跌宕起伏,从相识到相知,到两个人之间矛盾分离,再到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一起后的所有描写,都极其到位。
他寻思着,一路上就和她一块看这本,等到润州,差不多看完,两个人在一起时那些动情的描写,她便也能一览无遗。
念及此,江淮翻开了话本,俩人一同看了起来。
起初是说,济州程员外家,有位嫡出的女儿,这位姑娘,长相貌美,但却不受待见。
生母被恶毒妾室气死后,恶毒妾室被扶正,这位程小姐,便只能在后母手里艰难的讨生活,继母的女儿,对程小姐也是非打即骂,更是变着法儿的占有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
总之,这位程小姐在家里的生活,过得相当的不舒心,父亲还偏听偏信继母的耳边风,觉得这嫡女是个恶毒坯子,常冷言责怪“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程小姐想为自己分辨,但难抵继母手段强硬,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清白。
就在这位程小姐最绝望之际,她却意外救下了一只狐狸,悄悄养在了自己屋里。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只狐狸,其实是狐仙一族的胡七公子,因与道士斗法,伤了法力,这才化了原形被程小姐救下。
荣婳看到这里,哈哈笑道“这下可好了,那恶毒继母,欺负不了程小姐了,狐仙肯定会帮程小姐收拾她那继母。”
江淮深以为然,陪着荣婳继续一起看。荣婳躺在他怀里负责看,江淮则负责翻书。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剧情中,但凡那继母相对程小姐做些什么,胡七公子便会用他仅剩的法力帮小姐出气,那继母无论想做什么都做不成。
直到有一次,继母的女儿打碎了父亲最喜欢的古董花瓶,继母便打算将这桩祸事栽赃到程小姐头上。
可等父亲回来,将程小姐叫来,正欲开口栽赃,胡七公子却忽然施法,叫那继母和庶妹说了实话,不仅说了实话,还将如何打算栽赃程小姐的计划全说了。
待一切说完,继母和庶女傻了眼,程小姐大为震撼,父亲这才意识到他们想要栽赃嫡女,若不是不知撞了什么邪,一下说了真话,今天要挨罚的肯定是程小姐。
程小姐和胡七公子都以为,有了这一出,父亲肯定会责罚继母和庶女,怎知那继母在法力失效后,一阵痛哭,说方才自己是说了胡话,而程小姐那父亲,居然也就那样原谅了母女二人。
可把荣婳气得,骂道“什么糊涂鬼父亲胡七公子的法力让他们说了实话,都不能扭转她父亲对那继母的看法吗”
江淮撇撇嘴道“作者要是不这么写这位父亲,后面哪还有胡七公子发挥的余地”
荣婳真情实感的代入,江淮却站在作者的角度分析写法儿,荣婳听着道“也是哈,但世上真的有这种糊涂鬼父亲吗”
江淮点头“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荣婳侧头道“江淮,你以后不会这么糊涂吧你以后不会像这员外一个,娶个妾只相信她,然后让我抑郁而终,让我女儿受尽折磨吧”
江淮闻言失笑“看看故事就好,怎么还代入现实了姑且不说我不会娶妾,我就算是想娶妾,你能依吗八成当天就扔和离书给我了,你怎么可能让自己抑郁而终”
荣婳忽地想起当初在岐州是他问的话,挑了挑眉,故意道“你要娶就娶,我大度的很。”
江淮合上书,看向荣婳,当初那种知道她不爱自己的痛,复又清晰的苏醒,蹙眉道“什么意思你”
荣婳挑眉,故意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江淮看着她的表情,方才了悟自己上了当,松了神色,笑道“既如此,等回京,我去给章县主递个请帖,我们一起,请她去万华楼听戏吧。”
“你敢”荣婳立马坐直了身子。
江淮将她拉回自己怀里,重新将书立在她腹上,对她道“你不是大度的很吗”
荣婳道“那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就像书里这个程员外一样,娶了旁人做妾,我作为主母,只能大度啊。”
江淮听着抽了抽嘴角,她怕是根本不知道夫妻间能亲密到什么程度,才能想他和别人在一起,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己和旁的女子在榻上云雨。
江淮被憋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力的“放狠话”,道“你嚣张不了几天,看话本。”
荣婳听他气急败坏,喜滋滋的笑了,继续和他一块儿看书。
书里接着写到,那程小姐见自己被诬陷到这种程度,爹都不罚他们母女,再想想往日里自己说错话都会被训斥的生活,一时心间更加难受。
程小姐一回到自己房中,就扑在榻上痛哭了起来,而那胡七公子还是狐身,本窝在程小姐榻上睡觉,被哭声吵醒,这才抬起头来。
他现在化不了人形,说不了话,无法问她,又见不得恩人伤心。毕竟对他们狐狸一族来说,报恩就是天大的事。
胡七公子只能再次忍着伤势动用法术,窥探了程小姐的心智,方才知道程小姐遭遇了多少的不公,也才意识到,程小姐的内心是多么干净善良。
胡七公子不忍,便决定暂且先不会狐族,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看到这里,荣婳迫不及待道“程小姐现在肯定没法儿喜欢一只狐狸,但是胡七公子什么时候才会爱上程小姐啊。”
江淮闻言看向她,低头重重在脸颊上亲了一下,而后道“我猜,大概是程小姐做了些她认为寻常的事,但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撩得胡七公子春心萌动。”
荣婳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淮长叹,感慨道“感同身受。”
荣婳若有所思了片刻,继续低头看话本。接下来,便见程小姐哭完后,觉得自己特别孤单委屈,就伸手将狐狸抱在了怀里,觉得狐狸是她唯一的陪伴。
胡七公子整只狐愣住,想要挣脱,却听程小姐委屈道“连你也不理我吗”
胡七公子闻言,只得安静下来,接下来就被程小姐摸耳朵,摸脸,摸背,摸爪,还被她抬起尾巴,想看看是公的母的,追得胡七公子满榻乱窜。
“哈哈哈哈”荣婳朗声笑起来“胡七公子化人形后,想想自己干过的事情,程小姐会不会特别难为情”
江淮亦笑,对荣婳道“或许等你想起一些事情,也会难为情。”
荣婳不解“我干过什么”
江淮想起岐州暴民攻衙的那夜,他们二人骑马,荣婳是怎么险些让他交代在那儿的。
江淮挑挑眉对她道“这可不能现在说,这就跟看话本一样,得留点儿期待。”
荣婳皱鼻,嫌弃道“总一堆秘密,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
江淮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复又低头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下,而后道“马上就什么秘密都没了。”
荣婳不理他,继续看话本。
俩人看了一上午,晌午的时候,在一镇上吃了饭,下午继续赶路,本打算下午教江淮玩牌,婳困了,没玩儿几把,就躺在江淮腿上睡了过去。
见她睡得香甜,再兼外头太阳好,烘得整间车内气氛懒洋洋的,江淮竟是也泛起了困,靠着车壁,夫妻二人一同进了梦乡。
陆路统共走了四天,俩人就是在看话本玩牌中度过,一直到第五天上午,江淮和荣婳到了汴州。
在汴州吃了饭,便去了码头,他包的船已停在码头边等候,见东家来,忙帮着将行礼都搬了上去。
上了船,水面上清凉的风袭来,荣婳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对江淮道“我还没怎么坐过船,印象中只有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了。”
江淮笑,伸手揽了她的腰,说道“水上比地面上还晒,别再这儿站着,不然给你晒伤了。我们先进去,等傍晚的时候再出来看江景。”
荣婳一听会晒伤,忙拉了拉衣袖,跟着江淮进了船舱。
这艘船很大,共上下两层,荣婳和江淮住在上一层,楼下则是玉骨等随行的人。
二层宽敞,厅、卧、净一应俱全,好似一间飘在水上的屋子。且与平常屋子不同,窗户全部打开,外头就是岸上繁华的街道楼阁和泛着波光的江水,且窗边便有专门观景所用的罗汉床,在此上下棋喝茶都极好,荣婳很喜欢。
荣婳挑了一处视野最好的窗户边,让江淮去掉罗汉床中间的桌子,拉着江淮躺下继续看话本,边看,两个人边聊两句,格外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婳眼睛有些酸了,也正好到了傍晚时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看清窗外景色的刹那,荣婳兀自坐直身子,吓了江淮一跳“怎么了”
荣婳拍拍江淮的腿面,道“快看,好看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远离城镇,刚启程时江边的那些繁华街道,此时俨然变成了一座座连连起伏的青山,与江中倒影交相辉映,黄昏的景色光芒,像一片金粉般被洒在江面上,又被粼粼的波光荡碎,美轮美奂。
江淮侧头,越过荣婳的肩,从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越看越喜欢,唇边笑意渐深,都上船了,此情此景又美,不做点儿什么岂不辜负
念及此,江淮忽然伸手,曲起指骨揉了揉太阳穴,蹙眉对荣婳道“有些头疼,下去吃饭吧,吃完饭上来,今晚早点儿休息。”
荣婳本不想太早睡,毕竟就外面这景色,估计上了月会更美,但听他说不舒服,还是点头道“等下吃完饭回来我给你揉揉吧”
江淮笑,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多谢夫人。”说着,二人携手一同出去船舱,下了一楼。
他俩吃饭的时候,赵林得了江淮吩咐,便让人去给二位主人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等他俩吃完饭,回到楼上,一起在甲板上歇了会儿,望落辉余烬,望月出东山,方才见赵林着人送了热水上来。
江淮对赵林道“送进去吧。”
赵林领命,将热水送进了净室,荣婳对江淮道“我先去啦。”
江淮含笑应下,荣婳便进了净室沐浴,等再出来时,已拆了头发卸了妆,换了一身绣纹漂亮的曳地睡袍,光着小脚踩在毯子上,袍下宽松的裤脚,时不时从她脚面拂过,愈显欲盖弥彰。
江淮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有一丝灼热,随后弯腰取了备好的更换的衣服,进了净室。
荣婳无聊,本寻思继续看话本,但转念一想自己看过去了还得陪江淮再看一遍,就暂且忍住了,端了一小碗葡萄干,爬在窗边,边看外头的月色江景,边含葡萄干儿吃。
片刻后,身后净室传来开门声,荣婳回头望去,看清江淮的刹那,忙收回了目光,捏葡萄干的手都哆嗦了下,她强撑着淡定问道“你上衣呢”
江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朝她走来,笑道“你在岐州不是就看过”
荣婳听着江淮的脚步声靠近,想了想,也是,岐州就看过,可当时看和现在看感觉不一样啊,那时候就是惊讶,现在又惊又紧张又心跳。
他是自己夫君,他在自己面前什么样子都是正常的,她应该习惯才是。念及此,荣婳深吸一口气看向江淮,他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一条腿也搭上了罗汉床,素白的中裤挂在他的腰上,侧头单手擦着头发。
而上身荣婳目光一点点顺着看了过去,江淮真是,平时穿衣看着清瘦,但是脱了外衣,竟是精壮的很,关键是,不粗壮,处处线条好看。
再配上那张散着头发时漂亮的脸荣婳微微抿唇,红着脸向他挪了过去,缓缓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就枕上了他的肩膀,露出满足的笑意,嘶好俊的夫君,贴一下真开心。
江淮低眉,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夫人,脸蛋粉扑扑的靠着他,一时唇边笑意藏不住,忽就觉得被贪图美色也没什么不好。
江淮将她从自己怀里拉起来,微微一挪动,便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担在了她的肩上,窗外便是江景月色。
月亮掉进江中,被粼剥荡碎,片片细碎的光影落在二人的脸上。
江淮悄无声息的拉了拉她的睡袍后襟,露出脖颈后小衣上的系带,浅浅笑了,随即他用下巴揉一揉荣婳的肩头,问道“今天下午看的那部分故事还记得吗”
荣婳点头“记得呀,程小姐不知道她养的狐狸是胡七公子,只当它是只普通狐狸,更衣沐浴从不避着他,胡七公子每次都只能闭着眼睛,生怕她什么时候就突然在他跟前宽衣。”
江淮佯装失落道“哎真是羡慕胡七公子。”
荣婳道“羡慕什么他们都没成亲呢,我们可是成亲了的。”
江淮道“就是成亲了才羡慕,你看人家都没成亲,胡七公子却能看不能看的都看了。”
荣婳莫名心头一紧,正欲问什么意思,却忽觉他撤回了担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江淮绕到她脖颈后,咬住她小衣上的系带,另一手扯住她袍上的系带,同时将两边扯开。
小衣同袍子都是质地既软且垂感极好的丝绸,失了系带的束缚,自是朝下坠落开。
荣婳大惊,一时脸羞得煞红,正想遮挡,却被江淮钳住了手臂,在她耳畔问道“夫人怎么了是害羞了吗为夫帮你挡。”
说着,他便抬起了手臂。荣婳万没想到会突然这样,本就粉扑扑的小脸,此时像一颗熟透的柿子,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平时就喜欢叼她耳环,今晚更是叼得热切,错落的气息在她耳畔和脖颈处缭绕,她只觉脊骨阵阵酥软。
江淮拉转过荣婳,荣婳便贴上了他的胸膛,江淮顺势半躺在贵妃榻上,衔住了她的唇,深吻在一起。顺手将小衣更长的系带也解了,直接将它抽了出去,没什么碍事的东西了,一时彻底投入与她的缠绵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婳方才被他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就仿佛被他架上了炭盆,慢腾腾的烘烤了许久,可偏生,她她也喜欢,呜呜呜,又难忍又喜欢,怎么会这样
江淮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身上好几处红梅落雪,对她道“绒绒,我们是夫妻,合该更亲密才是,这般宽松的睡袍缠在身上,晚上睡觉不难受吗”
荣婳重新系上了带子,摇摇头道“不难受”
荣婳这才看向窗外,见月上中天,方知天色已晚,边对江淮道“睡觉了。”
说着,起身朝榻上走去,可走出去好几步,江淮都没动。
她不解回头,正见江淮手臂撑在罗汉床扶手上,支着侧脸,唇角含笑,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荣婳不解道“这是怎么了吗”
江淮笑,对她道“没事,我就是想说”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荣婳愈发不解“想说什么”
他唇边笑意愈深“好软”
荣婳僵住,愣了片刻,转身取过榻上引枕就朝他扔了过去,江淮起身,稳稳接住,笑了起来。